和记的内在关系更轻松,更平等一些。
大家都象是签了长约的伙计,不同的就是有人种地,有人行商,有人则替老板骑马打仗,打下的地盘获得的好处,张瀚这个老板拿最大头,底下的人也是人人有份。
无形之中,和记的内部氛围就要轻松许多,加上张瀚在组建团练之初的一些规矩也起到了良好的效果。于是在祖府内丁们的眼中,和记团练的氛围就令人相当的羡慕了。
“怎么回事?”程本直刚到帐篷里躺下,一个长相清秀的青年长随替他揉捏着酸软的腿部和腰部的肌肉,听到外头的吵闹声响,无奈之下起身来看看,脸色当然就难看的很了。
内丁千总上前跪下,整条腿浸在泥地和雨水之中,千总仰着脸回话,顾不得雨水打在脸上,虽然相当的狼狈,不过还是十分的恭谨小意。
“回赞画大人,贵纲纪要我们升火煮饭烧水,可是这柴都湿透了,实在是没法儿……”
“哦,这么一丁点的小事也值得吵。”程本直一阵烦燥,白天辛苦也罢了,晚上连口热水和热饭也吃不上,这就叫他有些烦燥了。
几百人跟着,居然这么一点供给也不成,是真的办不到,还是没有心思敷衍他这个上差?
程本直的眼冷冷的瞟了祖可法一眼,如果这姓祖的真的敢这么怠慢,等回去之后,有的是办法慢慢料理他。
祖家的人才多的是,祖大寿,祖大乐等人还够格在自己跟前说上话,这个祖可法不过是内丁改姓出身,居然也敢和自己拿大?
这么一道眼神瞟过来,祖可法立刻醒悟,自己此前看热闹的心思实在要不得。
当下大步而行,军靴在草皮和雨地里趟着水,打湿了衣袍下摆,祖可法也是毫不在意的样子,走到那个千总面前,祖可法立刻斥道:“油布里不是带着有一些干草,晒干了的又防着水,你们用油布费力搭个帐篷,然后用干草引火,有多少火升不起来。”
内丁千总无奈,只得答应着,这边厢几个巡抚的亲随还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一个个冷着脸甩着闲话,把这些祖府内丁气了个半死。
他们平时也是细酒肥羊,上头也是拿他们当自家人来恩养,平时都是要给脸面的。
不是说改姓当了内丁就是奴才,事实上他们比一般的营兵和武将都要尊贵的多。
普通的内丁都得比的过一个百户总旗,内丁里的军官们,就算是外头的参将游击们见了,也是客客气气的拉手说几句亲热的话,谁成想这一次外差出下来,挨苦受累不说,还得受气!
“他娘的真是不想伺候这差事了。”
“谁比谁娇贵点?咱们祖家的家丁比谁差了?”
“没法儿,忍着吧,人家是巡抚军门身边的人,咱们家总爷都得看那姓程的眼色……”
七嘴八舌的低声抱怨着,好歹也是用祖可法的办法把火升了起来,内丁千总回过味来,又塞了一些银子给那些长随伴当,算是把对方给哄好了,双方约好了,回到宁远之后就找个酒楼,好好喝两盅,把这些不愉快的回忆,到时候一杯酒全抹了。
“真他娘的不是人干的差事……”把热水热食热毛巾把全送进程本直的帐篷,内丁千总感觉自己全身都是酸软的,这差事真不容易,比上阵搏杀还要难的多。
“明天会换人的……”祖可法也不太高兴,这么困难的局面大伙忍忍就算了,程本直还这么摆谱,可祖可法也知道,为着这一点小事不能得罪这程先生,不太值当。要是因为这一点小事和程本直起了争执,闹的不太愉快,回去之后怕是连祖大寿都饶不过自己。
好在军官有好多个,轮流换人,一人一天伺候差事,把程本直和巡抚行辕派过来的人都糊弄好了,也不会叫大伙儿的怨气积累到无可压制的地步。
好不容易伺候好了这些大爷,天还没黑,各个帐篷里都是鼾声大作。
祖可法打算轮流派一些哨骑出去哨探,可看看兄弟们的模样,也就作罢了事。
此处已经是近科尔沁地方,白天偶然还看过几个放牧经过的蒙古人,远远就避开了去,估计要遇到大队的科尔沁人还需要有一段时间。
在西北方向就是科尔沁沙地,地方很大,很少有人在沙地里活动,东南方向就是格勒珠尔根城,越往那边走蒙古人就越密集,迟早会遇到几十个毡包聚集小型聚居区,到时候可以找到一群零散放牧的牧民,叫他们把消息给传递过去。
程本直相信蒙古人不蠢,只要知道是大明使臣过来,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都会跑出来迎接,毕竟大明使臣带来的不是刀枪,而是粮食和银两。
有了充足的粮食,程本直和袁崇焕的底气十分充足,也是程本直敢踏上这次旅程的最大的底气。
哪怕是和记,程本直也有相当的自信面对,和记再厉害,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弄到大量的粮食来拉拢这些大大小小的北虏部落。
帐篷里,睡梦之中,似乎程本直也发出了若有若无的轻笑声。
汉之班超,似乎也不过如此呢……
……
天明时分雨终于停了下来。
连续一天的大雨在傍晚时转成小雨,然后在半夜时就停了。
雨打在帐篷上的声响象是在内地时打在芭蕉叶上,或是打在梧桐叶上的声响,雨水轻轻的洗涮着世间所有的一切,等张献忠掀开帐篷门走出来的时候,感觉世间一切都是被清洗过一次,一切的景致都是无比的清晰,连空气都变得清新无比。
这种天色微明的时分很多人还在好梦之中,但猎骑兵和所有的军官们都已经陆续起身,并且不少人早就从帐篷里出来了。
底下是松软的草皮,还好相当厚实,不至于被雨水泡了一天之后就走一步踩出一脚泥。
不远处是蕃兵们的帐篷区,里头也是一片嘈杂,蕃兵们也很能吃苦,经过一夜的休息之后,早晨都是早早就走出了自己的帐篷。
这样的条件下当然没有办法升火做饭,也没有随行的炊车和辎兵,所有人都自己设法烧一些热水,配着罐头或干饼子,还有猪肉和羊肉熏干后制成的肉条,也有一些熏制好的鸭腿肉,简单的加热之后就成了美食。
张献忠把一个罐头放在迸着火星的灰堆里,片刻之后就取了出来,罐头已经热的发烫了。
巴儿虎从蕃骑营区走过来,看看张献忠的罐头内容,脸上露出羡慕之色。
“老巴,别客气,拿你的饼子过来一起吃。”
蕃骑们的供给肯定不能和猎骑兵们比,就算是千户也强不到哪去。
这些天下来,彼此都相处的十分熟悉了,巴儿虎也不和张献忠客气,拿着几块干饼子,大步走过来,也不顾地上还有水迹,盘腿坐在地上,从衣襟深处抽出一柄铁勺子,捞着张献忠罐头里的红烧肉块开始大吃起来。
“好东西啊。”那木错闻到香气,也不客气的围着坐过来。
一群和记军官的身边也都围着另外的蕃骑军官,身份不够高或是还没有建立起交情的都是知趣,并没有走过来。
“这算个鸟。”张献忠看看那些咽唾沫的蕃骑军官和士兵们,大声道:“我是张大人的侍从武官,回头回去和大人说一声,拨几千个罐头过来,人人有份。”
四周传来隐隐的欢呼声和笑声,汉人的罐头对这些蕃骑确实有相当大的吸引力,不过人们也不至于馋到这个份上。
开春了,野兽都出来活动了,打猎容易,猎物也不象冬末初春时那么难打,河面化冰,捕鱼也方便了。
肉食的获取没有那么困难,罐头里的肉食可能更香,烹调的味道更好,但这些蕃骑在意的不是一罐头的食物,而是一种认可与接纳。
当然最重要的是尊严,就象巴儿虎和那木错,就是要混在张献忠身边混吃混喝,没别的意思,只是一种态度和试探。
张献忠的反应相当令蕃骑们满意,不过这几个货的勺子也下的越发频繁起来。
先定个小目标,比如1秒记住:阅址:
第一千四百章 天命()
&bp;&bp;&bp;&bp;等启明星彻底消失在天际,太阳的红光从东方映射出来,将大片的云彩照映成红色的朝霞时,整个营地的士兵已经全部用完了早饭,并且收拾停当,战马喂好,捆好了肚带,所有人都精神抖擞,准备出发。
&bp;&bp;&bp;&bp;几个参谋军官展开了地图,他们把前行路线用红线给标识了出来。
&bp;&bp;&bp;&bp;从安固里淖到巴尔虎草原,到大兴安岭南麓,再沿着柞儿河到木答里山卫,整条路线是由西南至东北,再折向东南方向,兜了好大的一个圈子。
&bp;&bp;&bp;&bp;在路线图上,还有主力第三团的行军路线,经过最新的塘马报告已经把行军路线重新标识过了,现在主力已经到了巴尔虎草原,也就是后世的呼、伦、贝、尔草原。
&bp;&bp;&bp;&bp;在广袤的草原上标识路线真的是相当的困难,不象汉人地界,每座山,每条河流,每个村落,每个集镇,每座城池,每个军堡,甚至是火路墩都可以拿来当标识物。
&bp;&bp;&bp;&bp;每个城池之间的距离早就测算过千百次,没有丝毫的误差可言。
&bp;&bp;&bp;&bp;在草原上,动辄骑马跑一两天见不到人,更不要说集镇和村落。
&bp;&bp;&bp;&bp;只有草地,一望无际没有变化的草地。
&bp;&bp;&bp;&bp;走一天是一样的景致,十天还是一样。
&bp;&bp;&bp;&bp;只有走上半个月乃至二三十天,才会出现诸如沙地,戈壁,山地,林地等不同的自然风貌。
&bp;&bp;&bp;&bp;除了自然环境高度一致,还有就是没有什么象样的村落。
&bp;&bp;&bp;&bp;由于地图很难标识,干脆就是自己想办法。
&bp;&bp;&bp;&bp;沿着路线隔三十里就是一个补给维修点,干脆就用西北三十里,九十里,百二十里,百五十里,或是东南三十,六十,九十,百二十等标识来计算距离和路程。
&bp;&bp;&bp;&bp;现在大军主力已经到了东南三十附近,也就是先遣队沿着柞儿河上游进入大兴安岭南麓的地方,先遣队在密林中穿行了多日才走出来,估计大军沿着河边和灌木行走,抵达初入科尔沁草原的地界最少也得十天以上了。
&bp;&bp;&bp;&bp;也就是说,算算行程,主力十天以上才能到达。
&bp;&bp;&bp;&bp;“在我们南边不到二百里就是格勒珠尔根城。”一个参谋咬着牙道:“近日来牧民和甲兵数量增多,估计在五六千人左右,一直在我们附近数十里处游弋,估计在百里之外会有更多的牧民和甲兵集结。”
&bp;&bp;&bp;&bp;另一个参谋说道:“根据军情司这些年来的情报所得,科尔沁人在短时间内可以集结三万人左右,甲兵两千人,剩下的都是牧民,战斗力极其低下。”
&bp;&bp;&bp;&bp;“科尔沁是大部。”张献忠皱眉道:“附近的小部落,包括巴尔虎人和沿河的索伦人,鄂伦春人都受他们的欺负,难道就这么一点实力?”
&bp;&bp;&bp;&bp;展开图的参谋军官笑道:“部落间打冤家都是要出尽全力的,牧民们也卖力气。打赢了,山林,河流,草场,都是自家的,日子过起来就舒服。打输了,就得越躲越远,好草场就叫别人给占了。科尔沁人原本不是这一片的,现在占着大片的地盘,说是废物也不算。但不是部落间争牧场,涉及到整个部族,只是对外征战,各台吉都想保留实力,牧民们也不愿真卖力气,这情况也是有的。”
&bp;&bp;&bp;&bp;另一个参谋军官思索着道:“万历年间,科尔沁人好几个部落出兵,还有海西女真各部,一起和建州部打,主要原因就是怕建州部过来抢地盘。结果打输了,他们就认输,输诚效力,结亲家,也算是识时务。”
&bp;&bp;&bp;&bp;“识时务就好。”张献忠摸着下巴,笑着道:“就怕他们会死硬到底。”
&bp;&bp;&bp;&bp;“这么说,”一旁的巴儿虎千户身形一震,说道:“你是打算直接动手了?”
&bp;&bp;&bp;&bp;“怎么?”张献忠斜眼道:“怕了,怂了?”
&bp;&bp;&bp;&bp;“怕?”几个千户一起大笑起来。
&bp;&bp;&bp;&bp;这段时间,张献忠就象是一个调理琴弦的琴师,整个蕃骑五部在他的调理带动下,士气不仅不曾因为艰苦的行军而低落,反而日渐高涨。
&bp;&bp;&bp;&bp;有几千精锐的蕃骑,加上几百人的猎骑兵,还有一个中队的炮兵火力输出,这一仗当然是能打。
&bp;&bp;&bp;&bp;“天命在张大人!”张献忠半个多月一直在奔波,大胡子早就又长了出来,满脸虬髯,看起来也不比那些生蕃野人强什么。
&bp;&bp;&bp;&bp;这时张献忠跨上战马,满脸红光,大声对众人道:“不要说科尔沁人,察哈尔人,女真人,这一片土地上所有的各个部落都该被我们和记,被我们张大人所统治。这就是天命,几百年一次轮回,错不了的。你们哪,跟着我去杀掉那些不服的人,随我去烧掉他们的毡包,抢走他们的牧群,杀死那些敢于抵抗的人,占领他们的牧场,所有的土地都归于我们的张大人所有,大家一起过好日子,有吃不完的粮食,吃不完的肉!”
&bp;&bp;&bp;&bp;张献忠说完,神态已经接近癫狂!
&bp;&bp;&bp;&bp;这些天来,一直被他调教着的蕃骑们也发出了嚎叫和怒吼声。
&bp;&bp;&bp;&bp;这是一些生蕃,尽管接受了和记的军事训练,得到了不错的装备,但骨子里还是那些在河边渔猎的野人部落。
&bp;&bp;&bp;&bp;力量,杀戮,抢掠,这是他们骨子里的东西,一时半会是不可能有所改变的。
&bp;&bp;&bp;&bp;可能两三代人之后,沐浴在文明之中,他们的后人会成为华夏文明的一份子,但现在,这些野人和南方断发纹身的西南夷一样,只是华夏文明之外的野人,说句难听的,他们在华夏文明圈里的地位怕是连朝鲜和日本这样的外藩国家都远远不及。
&bp;&bp;&bp;&bp;张献忠抽出宝刀,怒吼道:“杀,随我杀!”
&bp;&bp;&bp;&bp;“杀!”
&bp;&bp;&bp;&bp;那木错,巴儿虎等人也一起抽刀怒吼,数千人全部挥舞着手中的刀剑,点点寒光在晨光之下闪烁着。
&bp;&bp;&bp;&bp;“这狗日的老张。”一个军令司的军官摇头笑道:“怪不得大人放他过来做这样的差事,还真是有点领袖人物的感觉。”
&bp;&bp;&bp;&bp;“这是个人杰啊。”一个老资格的参谋赞道:“还好为大人收之所用。”
&bp;&bp;&bp;&bp;“嗯。”另一个军官点头道:“我和记人才济济,可能真的如张献忠所说,这就是天命,天命应在张大人身上啊。”
&bp;&bp;&bp;&bp;骑兵已经开始往前涌动,数千匹战马踩踏在地面上,草地震颤着,雨水在地面上还有不少没被大地吸收,在马蹄践踏之下往上水珠往上飘舞着,在骑兵群中居然形成了漂亮的水幕。
&bp;&bp;&bp;&bp;所有的先遣队的成员也开始动作起来,近六千骑兵分成了五个大的纵队,每个纵队都有和记的军官引领和指挥,蕃骑千户们配合指令,数千骑怒马如龙,开始向格勒珠尔根城方向疾驰而去。
&bp;&bp;&bp;&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