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八百人都是铁甲骑兵,李承先也想到这一点,他很高兴的道:“鲁大人,咱们这八百人全部是披铁甲的战兵啊,具甲相当的厚重,而且都手持精铁兵器,还有不少人有火铳和三眼铳,论起来也可称为是甲坚兵利了。另外二百多辽民也发给长枪,算算咱们已经是一千多人,建虏老弱在内才三百人左右,这仗已经可以打了。”
“而且马帅已经决定二十六日前后从右屯前自赶来柳河口,”李承先又道:“还会带着定武营和冲武营的镇下标兵和左右两协兵计一千五百人以上,少数铁甲骑兵,多为车营兵,以为我们的后劲。”
鲁之甲也不知道自己是第多少回叹气了,他长叹一声,说道:“金冠这厮太不识太体了,这个时候故意给我们扯后腿,要是现在两营的水营兵过来,最少又是一千多战兵,加上大船渡河,我们可以两天内把数千人渡过河口,抵达苇子渡,然后直薄耀州城,兵贵神速啊!”
鲁之甲瞪眼怒目,显是恨极了金冠。
“只能再等两天了。”李承先还是信心很足的样子,他捏着手指道:“数日之内水营总能赶到了,就算赶不到,守备金启宗手里听说有船,我已经派人去知会他尽快赶过来了。”
“嗯,我们正好也趁这个时间熟悉一下诸多部下,顺道等等大帅。”
“我想我们不必等大帅率两营主力前来。”李承先严肃的道:“大帅一向倚重我们,信任我们,如果打三百老弱我们还瞻前顾后不敢主动出兵,恐怕马帅会失望的啊。”
鲁之甲一滞,虽然这李承先有时候说话没有考量,但现在的话说起来还是蛮有道理的。
李承先趁热打铁,接着道:“金游击敢怠慢军务,还不是因为马帅是外来的客将,又没有扎实的军功,我们为马帅效力,当然就要做出象样的事情出来,要是马帅带兵也来,一个总兵加副将参将配数千大军打东虏一个牛录,还都是老弱病残……”
“嗯,还都是老弱病残。”
鲁之甲也着重提起“老弱病残”这四个字,果然想想还是有道理的,这仗他们去打还有说话的余地,毕竟东虏野战屡战屡胜,大明王师败的太惨,这一次主动出击,出动个千把铁骑和一个副将一个参将还有可说,总不能总兵官带着大票将领和几千战兵去打一个牛录,传出去确实是对马世龙的形象没有好处……
“我等依附在总兵大人羽翼之下,确实要主动一些。”
“对嘛。”李承先一拍腿,大声道:“末将感觉,等今日兵马齐备,我们再等两日,若水营还不至就不能再拖了,前锋先过河,带着逃民往耀州城攻一下看看。”
“好,就这样办了。”
……
“嗯,又来催了?”金冠看了最新的军令之后,不满的冷哼了一声,在他身后,水营驻地的港口之中,到处是一片热火朝天的景像。
游击将军金冠负责管理水营,水营除了船只之外也有大量的战兵,具甲装备也很不错,在孙承宗建立的辽西军事体系中,最要紧的是铁骑营,也就是后来赫赫有名的关宁铁骑。其次就是车炮营,配给了大量的火器,老孙头是指望车炮营提供必要的远程火力打击,这个思路其实没错,张瀚建商团军体系时也一直在考虑遏制建虏的弓箭,不过车炮营的火炮质量就不提了,训练也是一塌糊涂,最终花费巨资的火力部队完全没有发挥一丁点的作用,每次都是送装备和送人头。再其次才是水师,后来辽西水师归黄龙统管,加上东江和登莱水师,大明在辽海上还是占绝对优势的,这也导致女真人在相当长的时间内搞了禁海政策,辽南临海的地方三十里地都成为无人区,用这种办法杜绝了明军水师的骚扰战术。
这支军队在这个时候是标准的菜鸟部队,在十几年后经历了千锤百炼之后战斗力就不弱了,最少吴三桂领着三四万人的关宁兵和李自成的百战精锐六万多人打了大半天还不分胜负,在关宁兵顶不住的时候清军经东罗城入关,然后在一片石把闯军尽乎全歼。
李自成真正第二次起家还是在崇祯十三年之后,四年时间从一千多残兵扩张到五十万人,然后膨胀到一百万,这个冒起的速度太快了,所谓的百万大军多半是后勤人员和家属,勉强可算战兵的最多四十万,还分别驻守在襄阳战线到河南陕西山西河北再到京师,他从西安一路抵达北京时一路放了十几二十万人,河北还有十来万人,襄阳白旺还有十几二十万人,当然这其中的精锐其实就是闯王身边的六万多人,还有河北袁宗第的部下,所有的精锐聚集在一起,其实有二十万人以上,加上二十万辅助部队,凑个四十万人连营,勉强能和关宁兵还有举族出关的八旗兵打一打,六万主力打十几万八旗加三四万人的关宁铁骑,当然是一触即溃。
现在孙承宗已经相当后悔把水营交给金冠带了,不过金冠对此毫无顾虑,眼下这事既然做了当然已经考虑过后果,金冠最多也就是会被弹劾革职,对将门出身的将领来说,只要土地和军户在,麾下的内丁还在,复职那是相当的轻松。
“哼,马世龙这个外来客将,想压我们辽镇将门一头,真是笑话。”金冠冷笑着把催促自己加快的军令揉成一团,顺手还擦了下嘴,然后直接丢下了水。
一个千总对金冠道:“此番祖家也没有出力,大人的选择是对的。”
金冠无所谓的道:“我也就只是顺手而为,船只确实多有坏损,他们要不急就等十天半个月好了。”
千总笑道:“十天半月之后,怕是没有人再敢过河了。”
现在从马世龙收到情报再实施计划还不到五天,相对来说也算是兵贵神族了,女真人那边就算接到什么情报也来不及调动大兵,但再过十几二十天就不同了,没准几千人过去面对的就是人数更多的八旗战兵,那就不是突袭而是千里送人头了,别说马世龙没那么蠢,就算他下令,鲁之甲和李承先等人也是断然不敢过河了,况且孙承宗也绝对不会同意。
金冠微微一笑,这一次的事当然不是事先和各家商量好的,但他知道自己这事肯定做对了,大家仰仗着老孙头发了几年的财,但现在也对头顶上的这尊大佛有些厌烦了,而且辽镇总兵的职位叫一个没实力的客将占着,哪个能服气?他此番的行为,已经结下了相当多的善缘,将来必有回报。
……
“今天已经二十三日了!”鲁之甲语气森然,他对李承先和中军钱应科,千总马吉,周守桢,张文举,郝自演等人道:“不能再等,一定要赶紧过河。”
众将都无意见,只将目光看向此前在柳河一带巡河的守备金启宗。
金启宗有些羞涩的道:“末将一共征集了七艘……嗯,七艘渔船。”
鲁之甲以手抚额,无奈道:“就用渔船把将士们送过去吧。”
众将都是一副相当怪异的神情,李承先跺脚道:“此战过后,某一定要狠狠揍金冠一顿。”
“算俺一个。”
“我们替李大人呐喊助威。”
“哈哈,到时候李大人一定要叫上我们啊。”
众多千总,都司,守备,都是嘻嘻哈哈的附合起来,要是李承先这个爆脾气真的跑去揍金冠一顿,这个热闹不看就太可惜了。
军令下达之后各部就开始川流不息的往河边集合。
夏天的河水暴涨,河岸边上明显涨高了一截,很多水草被水淹没了大半,只留下须尖在水面之上,河水相当的湍急,流淌时发出稀里哗啦的水声。
七艘小的可怜的渔船停泊在岸边,被激流冲的七倒八歪。
每艘船上就只有一个打渔的渔夫模样的人,说是象渔夫是因为这些人穿戴着边军服饰,战袄,折上巾,还有两个穿着短罩甲。
但船上的渔叉,渔网,还有钓竿,说明这些人在平时也没有闲着。
金启宗有些尴尬,他只是一个在河边巡哨的守备,现在对他的要求也未免超出太多了。
鲁之甲也是一阵头疼,但现在大军在这里耽搁好几天了,大伙的行粮都快吃完了,而且马世龙给他的军令也相当明确,俟舟船至就立刻过河,然后迅向耀州出发。
这已经好几天功夫耽搁下来了,连一人一骑也没有过去,这简直是在往马总兵的脸上啪啪的甩耳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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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三十九章 过河()
“过河吧。”李承先艰难的吐出三个字,然后决定自己先带人过去。
每艘小船能载运三人和三马,七艘船一次运过去二十一人和二十一匹马,当李承先等二十一人带着自己战马成功上船之后,在场的人没有什么慷慨激昂和壮怀激烈之感,只有一种无比的滑稽感觉。
“该死的金冠……”鲁之甲又愤而怒骂,不过转念一想,自己这个副将似乎就是平时负责监督水营的,自己不怎么将水营放在心上,一年也没去看过两回,对水营的提调指挥和日常养护根本甩手不管,老实说水营平时驻扎在哪里,有多少船,训练如何,装备给养如何,自己似乎都是懵懂无知,恐怕就算马世龙也所知不多,就知道帐面上有几个水营,在过河的时候就想起了他们,然后大手一挥就要求部署到位,似乎,自己这一边也不是那么理直气壮?
就算是孙阁部,恐怕也只是知道大势,对各处的屯田和铁骑营最为关注,其次是车炮营,最后才轮着水营吧?
不过现在不是反思的时候,鲁之甲皱眉算着时间,一次运送二十一人和马匹,看着并不少,不过柳河的河面很宽,对面的渡口也早就荒废不用了,上岸就得折腾半天,然后小船再划回来,这边上船也不能快,战马怕水,不象人的适应能力强,慢慢的把二十一匹战马运送上船之后,再慢慢划过去……
鲁之甲的脸都黑了。
到二十三日晚上天黑前后,最后一批人和马运送到对岸,眼看着对岸的芦苇从中点亮篝火,鲁之甲心事重重的叹了口气,他下令天亮就继续运送人员,明天晚上最后一批时他也跟着过河。
今天整整一天,运走不了到二百人马,简直是失败中的失败,鲁之甲感觉自己的心被放在油锅里煎一样,简直是一种酷刑。
翌日清晨就开始再次运人,这一次是张文举等人的兵马,此前是定武营的马吉等部,一大清早人和马就开始排队上船,很多在队尾的人干脆用长枪把马缰绳固定住,然后人躺在地上休息或是闲聊。
由于担心过河后被突袭,所有人都是披着甲的,身上披着好几十斤的重甲,站一会就累的不行,汗水如雨水般流下来,所以鲁之甲也不要求将士们随时戒备了。
换个角度说,就算对岸现在伏兵大出,把李承先他们砍成碎块,这边也只能干看着,难道将士们还能飞过去?
下午时,有个塘马骑马过来,通报了最新的消息。
一是孙阁部把这次行动宣布为哨探巡河的军事行动,并且用自己的尚方剑授与马世龙总兵临机决断权,这就是说这一次是大将奉圣旨的哨探巡河行动,老孙头的举动相当明显的把突袭耀州定性为一次过河哨探的偶发性的行动,更注重突然性和偶然性,如果顺利打下耀州,那么就是前方将士见机行动获得大胜,老孙头不会抢功,如果战事不利,全军退缩回来,那么也不能说败,因为原本就是一次哨探巡河行动,不存在胜负问题。
“阁部大人真的是用心良苦啊。”鲁之甲感慨道。
第二是马总兵通报最新的水营消息,金冠那边还是号称短期内没有办法赶至,最少还得需要十天以上的时间,马世龙对水营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老马决定就用渔船过河,同时他表示自己在二十六日会带定武冲武两营官兵赶至柳河渡口处。
“算算的话,”鲁之甲暗暗想道:“正好马帅到的那天我们全过河了,而且当天就能赶到耀州城外。”
从渡口到耀州城很近,中间隔了个天妃宫,先期过河的人都在渡口外休息了两天了,最后一天是难民过河,叫他们强撑体力,和岸边的逃民一起带路跑,反正也是不指望这些逃民打仗,只要带着铁骑营的战兵冲到耀州城下,这仗基本就打完了。
“希望能用东虏之首级来向马帅报喜吧。”
刚刚才过正午,太阳的热力还很热,鲁之甲看了一阵渡河的情形,感觉真是昏昏欲睡,他身上也披着厚实的铁鳞甲,索性就找了一个阴凉地方,半躺着开始休息起来。
黄昏时分,有人把睡的香甜的鲁之甲叫醒,众人簇拥着副将大人上船,鲁之甲上船之后,被清凉的河面上的冷风一吹,船浆划动时的冷水溅在脸上,顿时就是精神一振。
四周全是划水时的哗哗声,还有马的嘶鸣和打响鼻的声响,士兵们也在低声说话,随鲁之甲过河的都是他的家丁,在军纪上比一般营兵要放松许多。
足足过了一刻钟功夫,所有人都看到小船靠近浅滩,冲上岸边。
几个渔夫模样的人冲过来,拉着绳子把小船往上拉了拉,然后几个内丁先牵马下来,有人过来搀扶鲁之甲。
“不必。”鲁之甲道:“本将还不需要人搀扶。”
这时天已经渐渐黑下来,现在过河的五百多人全部是铁骑营的骑兵,几百人散开在三里方圆的河岸边上,天黑前后不少战兵在四处捕鱼和架起搜捡来的木头还有枯掉的苇杆点亮篝火,队伍相当的散乱,大半的人都脱掉了铁甲,马匹被胡乱十几匹一群的扣在一起。
鲁之甲相当不满,不过他看到李承先也脱了甲坐在地上休息,一时倒不好说什么。
“鲁大人辛苦了。”李承先赶紧奉上一锅鱼汤,然后悄声道:“大人必定不满,但这也是没有办法,此番过河的五百多人除了少数内丁外皆为新兵,耐不得长时间的约束和辛苦,他们已经颇有怨言,士气低落,如果末将再强行约束他们整装备战,或是保持队列,还得等到明后天才能接战,末将怕他们的体力和士气会低落到谷底,那时反而不好了。”
鲁之甲看看左右,跟他过来的新兵已经全部自行跑开了,根本没有等命令的觉悟。这时他才醒悟过来,不管是马吉千总的二百五,还是张文举等人的四百五,这些兵马全部是新兵,将领身边的内丁都是不到十人,几个千总和守备都司加起来的家丁才三十多人,加上自己和李承先的家丁也不到百人,明天继续有铁骑兵过河,加起来八百人的战兵九成都是新兵,完全没有战场经验,军纪约束也不怎么严重,只有甲坚兵利这一条还算合格。
另外鲁之甲想起来,如果要等逃民部队也全部过河还得再耽搁一天,于是他叹口气,说道:“明日要剩余的骑兵过河,那个刘伯镪的人就过来一些人当向导就行了。”
“刘伯镪呢?”
“他当然要过来,那边还有个宋生带人等着,我要他们当先期向导。”
“好的,”李承先道:“请大人放心,末将明晚为前锋,一定在最短时间内攻破耀州城。”
“唔。”鲁之甲不知怎地突然感觉毫无信心,不过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和辽镇大多数将领一样,鲁之甲只能认得一些简单的字,完全没看过兵书,就打仗来说当初他还是个小伙子时跟着李如松到朝鲜拼杀过,后来辽镇兵撤回,兄弟们死的死残的残,鲁之甲也从一个把总一直做到副将,当初的辽镇老人,李如松和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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