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随我向前。”王敬忠不擅长做热血沸腾的战前动员,他只是策马在队前跑了一圈,简单的道:“我们身后是团指挥和诸多的袍泽伙伴,各人随我前冲,纵然敌人凶狠无比,我们也要奋勇向前,不要辜负张大人和我们的身后的兄弟。铳骑兵,随我向前!”
“杀!”
一千余人就象他们指挥员的风格一样,简短的应答一声之后,高亢而猛烈的喇叭声响起来,士气激昂起来,整个大队的骑兵以横阵阵形开始向前突进。
两边的骑队对冲而骑,度很快拉进,在跑到一半的时候,王敬忠等骑兵军官觉对面的后金白甲队形开始松散,大队的骑兵往两翼拉扯,而不是选择与铳骑兵打对冲。
这是个新情况,如果对手不接受对冲,这样广阔的地域密集队形就毫无用处了,铳骑兵们也开始放慢马,王敬忠派出好几个中队分散开来,在两翼迎向敌骑,在几分钟后,双方的喊杀声开始高亢起来。
铳骑兵吹着竹哨,彼此用旗枪和哨声呼应,几十人一个中队的聚集在一起迎敌,白甲们出怪叫,中军也传来喇叭调动兵马的声响,大量的白甲和傅尔晋虾的旗下披甲分散开来,也是几十骑一伙在广袤的草原上冲向铳骑兵。
白甲们纷纷投出骨朵和手斧,投枪等投掷兵器,他们的度太快,也是投的太准!
后人可能很难想象,古人中的战士一生将精力和智慧都用在战斗上会达到什么样的效果!
相隔好几十步,大量的投枪阔刀飞斧便是抛掷了过来,铳骑兵们的战马纷纷被投中,大量的将士出怒吼从马上栽倒下来,他们如石块一般砸在草地上,很多人骨折了,也有少数人被自己一方伙伴的战马踩中,胸口的骨骼出噼啪的响声,人当场便晕了过去。
铳骑兵们则用骑铳或是短铳还击,刚刚有装填好的在近距离开始打放,火光喷溅,白烟弥漫,战场上响起接连不断的火铳响声,也不停的有后金白甲和普通的披甲兵被打落下来。手铳的有效射击距离更近,也就在二十步的距离上有用,几十人一伙的铳骑兵在飞奔过来时一起打放,好多个白甲在猝不及防的状态下被打落下来。
双方迅接触,来回的游走,骑兵三五十人一群的战成好多群,一千出头的铳骑兵对四百多人的后金披甲,互相都是并不落于下风。
第九百零六章 游走()
地方很快尸骸遍地,受伤的人和马在草地上不停的拼命挣扎喊叫,摔落的骑兵在回过神来后就操着马刀和匕与敌人搏斗在一起,受伤的白甲则是拿着精铁镰刀或顺刀聚集在一起,两三个白甲与五六个铳骑兵战在一处,双方出野兽般的嚎叫,拼尽全力,谁都知道性命就在瞬间的拼命爆上,压住敌人,杀死敌人,把自己手中的武器捅进别人的血肉之躯,赢得胜利就能活下来,反之就会被别人杀死,人们都在拼命,甚至重伤的骑兵都是互相压在一起,手撕牙咬,努力的要杀死敌人……
双方都没有遇到过这种程度的拼死搏杀,对人的体能和技战术水准这是一场最高水准的搏杀,最少在亚洲这片土地上有太多的精采过往,而在此时此刻,这两支军队绝对是这个时代的巅峰存在,任何一方都足可以傲视这片土地上任何一支其余的军队,然而今天他们终于碰撞到了一起。
这并不是宿命,而是双方一直努力之后的结果。
女真人要这片土地,他们要对大明形成战略上的包围态势,和一直糊里糊涂没有大战略的大明朝廷相比,女真人的目标一直很明确,立国号为金,他们就绝对不想着偏安一隅。
而和裕升一方则是在张瀚的调教下,一直视东虏为最大的最凶险的敌人。
任何和裕升的军官都幻想着与东虏会战的那一天,在今日遇敌可以脱离战场时,朵儿等人还是选择了与东虏会战,这便是平时潜移默化的结果。
双方的死伤都很惨重,每死一个白甲或是自己牛录里的披甲,博尔晋和雅希禅都会感觉一阵肉痛,这些将士都是百战余生的精锐,任何一个都是旗下的宝贝,损失的厉害的话,岳托也不一定能保的住他们。
不少白甲打出火性来,索性下马用步弓步射,他们顶着飞驰战马来回冲击过来的压力,用步弓重箭平射起来。
李少川听到崩崩的弓箭声时,已经有好几个铳骑兵中箭了。
这种重箭在近距离完全可以破甲,他看到一个铳骑兵腹部中箭,虽然有胸甲保护,重箭还是破甲而入,深深切入腹内,那个铳骑兵捂住腹部,但肠子还是流了出来,在骇人的惨叫声中,这个铳骑兵栽倒在地上,惨叫声很快变成了呼喊,似乎是在叫喊他的母亲。
李少川眼中流下泪水,他和半个中队的伙伴操着马刀冲向那些步射的白甲,在前冲时他看到一个白甲看向了自己,对方的眼神似乎毫无生气,两眼一片漠然,看到李少川时就象是在看一个死人,在举起步弓时这个白甲已经将箭搭好,然后直接拉弦扣射,重箭带着呼啸声便是飞了过来,一切生的太快,李少川几乎是下意识的一低头,然后他感觉头部“砰”的一声,他在瞬间几乎就失去了一切意识,身体下意识的使出了两臂抱紧马头的动作,在很短的时间内李少川恢复了神志,他庆幸重箭只是射中了头盔顶部,将头盔打飞,余震都使得他短时间内失去了意识,如果是重箭射中头部,就算有铁盔保护他也是死定了。
数十步内,女真人的重箭威力太大了!
战马继续前行,李少川和伙伴们继续向那些步射的白甲冲过去,时间已经不够这些白甲再射一轮,他们出嚎叫,手中的挑刀和虎牙枪竖起来,但几个人对骑队的抵抗十分微弱,他们顾此失彼,无法防御从身边左右方向冲过的骑兵,很快有两个白甲被砍翻在地,李少川瞄准了一个目标,对方正在防御另一个铳骑兵的攻击,他将手平伸,手中马刀横握,在不知道多少次的训练之后,李少川也知道如何保持安全范围又能攻击到对方,当他横刀冲过又感觉到手腕一震之后,迅回腕收力,等他回头时,一颗头颅飞向半空,鲜血抛洒在碧绿的草地上,洒成了一长溜的血色痕迹。
李少川是战兵出身,铳骑兵还是概念时他就是骑兵队伍中的一员,后来在官校毕业却被军法司挑中了,成了军法官队伍中的一员,不过按和裕升的习惯,哪怕是军令司书官,平时是在军中管理公文档案的,在战时也要在做战部队中占据一个位置,一个萝卜一个坑,和裕升的军中没有文职人员,李少川等军官也是有自己的职司,战时亦领军而战,但他这是第一次刀斩人头,在回望而看的这一刻,几乎是他一生都难以忘怀的画面。
这时两方的最高指挥均开始提调大队迎向自己游走狗斗的骑兵队伍,两个大队的铳骑兵重新装填集结完毕,大队的后金部队也完成了转向,开始向战场后侧机动。
在游走激斗的战场上,双方都是一样在流血,而仍然听不到撤军的命令。
双方都在硬顶,希望能顶到对方坚持不住,而两边都出乎意料之外的强韧。
一个大个子的铳骑兵摇摇晃晃的行走着,他腿部插了一支重箭,整条腿已经废了,他手中拿着马刀在挥舞着,一个白甲冷静的策马到这个大个子身后,在他的后腰的腰眼处用虎牙枪狠狠戳刺了进去。
大个子铳骑兵轰然倒下,然后挣扎着想爬起来,最终只完成了跪姿,最后他两手合什,跪在地上颂起佛经来,念了几声之后,他身后的碧草被鲜血染红,最终这个铳骑兵两手合在一处,趴伏着死在了草原上。
一个白甲被手铳打中了腹部,肚肠流了一地,他自知必死,但强撑着站在原地,两手握着步弓,勉力拉开,右手拇指扳指勾弦,用尽力气把弓拉满,心中默祷:“祖先神灵在上,我今日必死,叫我射中一个尼堪大官,助我射穿他的重甲,将其射杀,这样虽死而无憾!”
满洲人此时质朴无华,祝祷之后,这个白甲也没有想别的,他们的家人都是尚武成风,儿子能走路就开始学习骑射,这个白甲三十来岁,他的几个儿子都已经能射杀猎物养活自己,家中尚有七八个汉人包衣,他完全不必担心自己的身后之事,他将全部的精气神用来调整自己的射姿和力气,在眼前有一个明显的汉人将领,虽然胸甲骑兵们装束差不多,但将领还是十分的好辨识,为了叫士兵认得将领,战场上易于指挥,此时也是要付出代价。
那个将领又策马向前了一些,正在大声呼喝指挥,几个塘马和护卫簇拥在将领身边,令旗不断挥舞,也有塘马不停的跑出去传令指挥,这个白甲闷哼一声,重箭离弦飞出,正好射中那个将领的胸口。
白甲遗憾的吐了口气,他原本想射面门,但腹部的巨痛还是影响了他的精准度。
他慢慢跪下,最终趴伏在了地上。
被射中的正是王敬忠,这个老边军经验很丰富,在感觉到不对的时候歪了歪身体,想避开这支袭来的箭矢,但还是晚了,距离太近,箭矢射穿了厚实的板甲,切开了他的衣袍和皮肤,然后深入到胸口数寸,鲜血一下子就流淌了出来。
“不要暴露我受伤的事。”王敬忠眼前黑,他强忍着巨痛对身边人吩咐道:“着第一营的营长暂代指挥。”
王敬忠说完便昏迷了,几个护兵流着泪将他往阵后送,大队副指挥刘景荣已经战死,只能由第一营的营长暂代指挥。
战况异常激烈,朵儿眼看着对面军阵又迫近过来,游骑也越来越多,已经不止眼前这些白甲,他下令几个中队出击,挡住左右侧更多的包过来的女真游骑。
很多军官都面露紧张之色,虽然第二次装填完成,但人们对女真人的强弓印象太过深刻,在同等距离下,骑铳的威力远远不及重箭,轻箭是没有什么威胁,但步弓射出重箭对板甲的威胁都很大,而且铳骑兵也只有胸甲,有一些人有护胫或是铁网裙,有一些就只穿着军袍,重箭射中下肢的威力也很大,能轻松射断骨骼,很多人面门中箭,直接就死了,也有人被射中喉咙,刘景荣便是其中之一。
在重箭袭击下,有效杀伤六十步以内的骑铳很无力,要以很大的伤亡才射死后金的披甲兵,这还是铳骑兵深披胸甲的情况下,如果他们只穿绵甲或是无甲,那死伤简直不可想象。
也怪不得蒙古人对上后金时简直不堪一击,他们软弱的骑弓根本不是后金步弓的对手,而他们的甲胄又十分稀少。
在这时又传来王敬忠重伤的消息,四周都是一片轰然。
战况如此不利的情况下,军官的自信已经受到了严重的打击。
“现在是什么时候?”朵儿没有顾及即将到来的后金主力,而是询问起了时间。
一个参谋军官随身带着座钟,他低头看了一眼,说道:“已经过了申时,快五点半了。”
“无妨了。”朵儿略有些难堪的道:“再有两刻左右就天黑了,这仗没法打了。吹号,令我军慢慢后退收拢,敌军也会是这样处理的。”
夜战是没有办法打的,先没有那么多照明的火把,就算有火把也不可能举火而战,如果在黑暗中混乱而战,难辨敌我,只能是胡乱挥刀,弓箭和火铳都失去了用处,而如果掌握不好距离,弓箭的用处杀伤就很难及得上火铳,夜战的话,女真人吃亏很大。
果然,铜号吹响之后,女真那边也吹响了喇叭,双方的将士开始在游斗中逐渐脱离对方,最终拉开了距离。
第九百零七章 战损()
“好一场恶战,好一股强势的明军!”
岳托第一次遭遇这般恶战,有过当日浑河血战的感觉,好在他这一次算是指挥若定,反应相当准确精当,并没有吃太大的亏,所以言谈之时,忍不住的兴奋。
博尔晋率部归来,侍立一旁,他胸口中了一铳,幸好是被手铳所击中,而且距离稍远,未曾破甲深处,只把他铁甲的甲叶打坏了几片,听到岳托的话,博尔晋当下便是轻轻摇头。
硕托道:“死伤可曾点验过?”
一个梅勒额真道:“已经点验了这边的死伤,刚刚在北边还有一些遗尸未曾搬取回来,还没有完全点算完。”
硕托有些不耐烦的道:“就现在的说说看吧。”
“我军战死有二百一十余人,连同第一阵在内就是此数,重伤和轻松约摸有一百人不到的样子。”
“嗯”
岳托和硕托对视一眼,两人都有些松了口气的感觉。
对上如此强敌,死伤三百来人,实在不能说是很严重的折损。
但萨哈廉说道:“其中有多少白甲?”
“回贝子的话,”梅勒额真咽口唾沫,说道:“此前百余人多是普通马甲,后来战死的一百一十余人,其中有八十余人,皆是白甲。”
“什么?”
岳托大为震惊,甚至很难接受。
萨哈廉点头道:“我军以白甲与敌缠斗,战死八十余名实在是很正常的事情。”
博尔晋这时道:“我的白甲也战死了五人,披甲也死了二十多人。”
岳托神色变得异常凝重,看向对面明军的时候也就不再复有那种轻松的欣赏的态度了,相反是有明显的慎重和敌意。
萨哈廉突然道:“我在想,敌骑若是手持威力更强的火铳,我们今日便麻烦更大了。”
岳托心中烦恼,听了萨哈廉的话更是不悦,他摆了摆手,示意萨哈廉不要再说。
八十多白甲是严重的实力损失,如果是八十多普通的甲兵或是旗丁,那很普通寻常,但白甲在一个三百丁的牛录里最多也就十几二十人,有一些二百丁不到的小牛录,可能也就是三五个白甲,每个白甲都是珍贵的财富,两红旗五十一个牛录,实力比两白旗要强的多,和两蓝旗牛录数只差一个,和两黄旗年录数相差较多,精锐战士也比两黄旗少的多,整个两红旗的白甲数也不到五百人,整个八旗的白甲也只有两千多不到三千人,上一次十三山之战损失了大量白甲,导致努儿哈赤暴怒,这一次又是损失了相当多的白甲,岳托心中甚是烦恼。
“我等尽早回师吧。”岳托不乐的抓着自己短硬的唇须,说道:“今日之事,需得早些禀报给大汗知道。”
“我估计是和裕升的人。”萨哈廉今日有些反常,不过说话还是很有条理,他道:“他们的甲胄和那日在十三山上遇到的重甲步兵很象,都是前后两截铁甲,厚实坚实,比我们的白甲所穿的铁甲还要坚实很多。这种甲一旦破损无法修补,想必十分昂贵,有数千骑兵能装备这样的铁甲,除了和裕升这种富可敌国的商家,哪个大明军镇能具装的起?”
硕托骇然道:“若是这样,我们与他们一直贸易,岂不是资助贼兵来打我们?”
岳托的神色变得异常阴沉,他是八旗后起之秀中的高层,能参与很多密事,他知道自己的阿玛代善对与汉人贸易之事十分反对,已经提请对和裕升的贸易进行限制了,另外代善提议在明年大规模的对汉人进行减丁,否则的话以辽东辽中辽南各地尚且无法供养数万八旗,有那几百万汉人何用,不能转化为实力,简直就是负累,不如大规模的减丁,来减少大金国的负担。
对这个策略,岳托说不上来是谁对谁错,他和皇太极说话时,那个八叔对所谓的断绝贸易和减丁之事都十分反对,不过从现在看来,岳托感觉还是自己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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