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把家人接到这样的地方安家,当然比在苦寒之地苦熬要好过百倍,人流动都是往好地方,辽东人在大明初是从山东一带的北方迁徙过去,因为本地人太多了,辽东地方广阔,物产丰饶,虽然冷点也活的下去,可现在那里是战乱之地,人们当然又想着能迁到更好的地方。
“士气鼓起来了。”连指挥看着卢大,说道:“没想到卢大你口舌这么好,干脆当军政官得了,咱们连还正好缺军政官。”
“你当俺不想?”卢大苦着脸道:“考试考不过,什么也不中。”
这时突然响起了明亮的哨声!
所有人都站了起来,连指挥大吼道:“攻击队列,出!”
军旗都竖了起来,嘹亮的号声中两千多人从四面八方一起突向前方,十寨是一个相当大的营盘,开有多个出口,但就算没有出入口也无所谓,战斗工兵早就潜伏过去,在号声响起时,工兵们开始手上的动作,几条主要出入口的四周栅栏瞬间倒下去,好几个口子都是有百步左右的宽度一下子暴露了出来!
营寨里守备的海盗们顿时惊醒了,敲锣打鼓声和叫骂声响起来,不少海盗指着这边大骂起来,他们已经认出来是和裕升的兵,不少人感觉受到了叛卖。
李守信不动声色,他甚至没有上前继续调整指挥的打算,一个个连队已经是呈进攻状态,摆成了一队队横阵,连队列和营队连,大队阵形,铳手和战兵配合着向前,每个连队的长枪兵和其余连队的长枪兵都是连接在一起,阵列娴熟,毫无瑕疵。
这支军队是老骨干军官一直带了这么久,每天都在操练不同的步伐,可以说在阵列进攻上已经挑不出什么毛病了。
长枪如林,刺刀也如林,军队在欢快的鼓点声中排成整齐的阵列齐步向前。
武器的寒光之下是将士们身上铁甲和亮光,整支军队排出整齐的队列,只能听到明快的鼓点声和人群整齐向前时的涮涮的脚步声,余者再无其它的声响。
寨子里就乱的很了,人群四处奔跑,普通的农民和渔民没头苍蝇一样的乱跑着,海商们打着明哲保身的主意,躲在暗处不敢出声,只有那些颜思齐的心腹手下们操着刀枪准备抵抗,不过他们也是毫无章法……这也难怪,这些人在海上是蛟龙,跳帮肉搏颇有胆色,但海上打仗一般就是几十人的规模,就算船多也是各打各的,船上海战和6战是两回事,这帮人虽然凶悍的很,但却是毫无章法。
“立……定!”
听到明亮的叫喊声,所有士兵一起回答,然后站在原地,平静的看向前方。
第四团出动两千多人,营地里虽然好几千人,但最多也就一千多人拿着刀枪在乱跑,将士们逼近之后反而毫无压力。
卢大这个连的任务是保护着几个平户过来的人迅冲上高台,他们的位置在第二横队,前头的连队已经迫近倒下来的栅栏和一处大门了。
“第三队,抬铳!”
熟悉的涮涮的声响响了起来,每个连队都是一样,长枪兵在正中,战兵们让开通道,因为对面的敌人完全没有来冲击破坏火铳手阵列的打算,跳荡战兵也就无需冲上去肉搏挡住敌人的突击,火铳手面前毫无遮拦,很顺利的做着瞄准射击的一系列准备。
“放!”
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之后,在营地里乱跑的水手和海盗倒下了一大片。
“第二列,放!”
“第一列,放!”
三段击打的很顺利,在所有人面前百步之内再没有站着的生物,尸体躺了一地,鲜血横流,刀枪丢的满地都是。
“前进!”
鼓点声再次响了起来,将士们踩着熟悉的前进步伐,火铳和长枪都微微向前倾斜前举着。
进入营区后,有一些海盗嘴里怒骂着冲过来,被又一次三段击打跨了。
等各部突到高台下的时候,前后用了还不到两刻钟的时间。
“卢大,保护这些人上高台喊话。”
“是,指挥。”
卢大答应着,态度十分果决坚定,但也没有太多的激动之色。
他看了下身后的小队,一群新兵脸上倒还是挺激动,毕竟这样的大场面大伙儿多半是第一回参与进来。
有不少新兵眼都是斜看着四周的死尸,满地横流的鲜血,被枪子打烂的脑袋,还有流出来的内脏给了这些家伙不小的冲击,有一些人开始脸色白,好在经过卢大的警告后,没有人敢于对军令有稍许的怀疑和迟钝。
薄壮志是队官,走在最前头,但他的表现也很差,面色苍白,脚步虚浮,眼神游移。
卢大暗自摇头,这个黑脸汉子一点儿也没有剽悍勇敢的气息,说来也怪,这家伙平时胆大包天,和那些水手海盗打架一点儿也不犯憷,但在这战阵上就不行了。
卢大已经暗下决心,战事过后就把薄壮志调走,安排到一些后勤或守备岗位上去,这个人不适合在野战部队当队官。
倒是薄壮志身后的马荣,这个辽东人性格坚韧,胆气很壮,很快就适应了残酷而不激烈的战场。
木架搭成的十几米高的高台上站满了人群,四周的第四团将士越聚越多,火把也多,加上高台上原本的亮光,把这个木台照映的雪亮。
卢大没有犹豫,自己直接一步顺着楼梯向上,他右手拿着短火铳,左手拿着盾牌,腰间还插着一柄拔出来的腰刀,随时可以抽出来挥舞斫斩。
上头传来了嘈杂的叫骂声,卢大没有理会,他知道会有别人解决这事。
身边果然传来火铳的打响声,几个接近栏杆的叫骂最凶的海盗被火铳打中了,有人直接摔倒落在地上,出砰的一声巨响,直接死了,还有几个倒在高台上,似乎在翻滚惨叫。
卢大紧了紧身上的锁甲,内里还有一层绵甲,这样的场面应该足够了。
三十几级的阶梯转瞬就到,卢大左手推着盾牌直接跃了上去,与预料中的相同,他的左臂传来震动,连续好几柄刀斫斩在他的盾牌上,卢大知道自己握不住,在前推的动作之后他就松了手,接着右手火铳瞄准一个扬刀又要斩过来的对手,果断扳动了龙头。
铳声响起,那个海盗被击中胸口,鲜血狂涌,胸口顿时打出一个硕大的血洞,那人惨叫着倒了下去。
海盗们也知道火铳之威,下意识的就开始散开,接着又想起这支火铳击过了,又有几人呼喊着向前冲。
四周全是火铳不停打响的声音,海盗们也有人有火铳,但数量不足,火铳的质量也差,被下头的火铳手打的抬不起头,这时马荣和薄壮志一跃而上,他们都拿着铳,连续开枪,又打翻了两人。
这一下楼梯口的抵抗也崩溃了,马荣和薄壮志都有盾牌,他们将卢大护在身后,三人拿着腰刀摆出了阵式,身后源源不断的整支小队的士兵涌上来,火铳连续打响,高台上原本就乱成一团,整个小队的火铳手轻松占了高台。
所有持步铳的人都上了刺刀,在卢大的号令下整支小队开始排着整齐的队列向前,只有几个最悍勇的海盗上前抵抗,在火铳手们整齐的动作下,毫无例外的被刺穿要害,倒在了地上。
最终几十人簇拥着陈衷纪退在高台一面,虽然身后有火铳打来,不时有人出惨叫,但他们还是情不自禁的后退。眼前只有十几个火铳手,三个刀牌手,高台上最少还有四十多人,可他们心胆俱裂。
陈衷纪叫道:“你们平日不是吹嘘和裕升的兵光是瞎练,没有你们的血勇之气,怎么遇到比你们还少的兵就这般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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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更的歉意在折磨我,今天还是更新两章。
第八百七十七章 斫头()
陈衷纪推着人往前,他知道高台是调度中心,虽然四面起火,陈衷纪还是努力的想在高台上保持指挥下令抵抗,他感觉颜思齐带着最精锐的兵马冲出来后还有机会,陈衷纪去过大同,他一直感觉和裕升只有表面文章,论武勇还是这些海上的汉子有血勇和武艺,从大同回来他就直接到了颜思齐这里,拒绝与和裕升继续合作,走上了另外的道路,现在他心中仍然不信眼前的事。天籁『小说ww『w。』2
越来越多的火铳手上了高台,他们仍然和前队的铳手一样,上着刺刀,排成了整齐的队列。
队伍越整齐,人越多,刺刀越密集,给海盗们的压力就是越大。
他们也曾经遭遇过官兵,见过长矛和大刀,遇到过以寡敌众的情形,但从来没有哪一次能与眼前的情形相比。
铳手们缓步向前,阵列丝毫不乱,没有人会怀疑他们手中武器的威力,那些明晃晃的刺刀近在眼前,威胁越来越大。
陈衷纪也不推人了,他目光呆滞的看向前方,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
第一柄斧子落下,然后是长刀,短刀,渔叉,长枪,铁矛,乱七八糟的武器丢了满地,第一个海盗跪下来,接着更多的人跪下,最终只有陈衷纪还站在原地,神情呆滞,两眼游移,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看着这些相貌凶恶,脸上身上多半有刀疤的汉子跪在自己面前,卢大不知怎地,心中猛然就是升起一股豪情。
以前他在大同老家是最穷的庄户人家,一家四兄弟就十来亩薄田,家里穷的很,从小的记忆中就没有吃过饱饭,衣服也是破了就补,补了再破,走出门都是畏畏尾的,不要说那些老爷士绅们,就是镇上稍微体面的人家也没有瞧的起他的,卢大养成在人前笼着袖子佝偻身子说话的习惯,村上和镇上的喇虎们随便都能欺负他,把他吓个半死。
当年的卢大怎也没有想过,自己居然有眼下的这一天,几十个凶狠剽悍的汉子,就这么胆战心惊的跪在自己面前!
卢大满脸镇定的道:“所有人退到一边,两手按在地上跪着!”
没有人敢迟疑或反抗,都是老老实实的跪趴在两侧。
只有陈衷纪还呆站在原地,卢大喝道:“跪下!”
薄壮志和另外的队官也叫道:“跪下,不降者死!”
陈衷纪还在呆,卢大看到一个士兵已经忍耐不住,跨步上前几步,手一伸就要用刺刀去捅。
卢大张了下嘴想制止,转念一想,这姓陈的地位挺高,又不服气,留着岂不是祸害?当下就住了嘴。
陈衷纪只是精神受到重大的打击,倒不是强硬到想死抗着不投降,但此时他后悔也晚了,雪亮而锋锐无比的刺刀已经捅到了他的胸口,陈衷纪瞪大了眼,用不可置信的眼光盯着对方看,这是一个戴着笠帽穿着交领灰色军袍的士兵,看着二十岁也没有,下巴上的胡须颜色很浅,当然也没有留长,商团军虽然并没有明令禁止,但从军官高层到下头的士兵都很少有留长须的,大约是担心清理麻烦和影响军容。眼前的士兵相貌很稚嫩,但眼神特别凶狠,细长的眼睛里闪烁着野兽般的光芒,刺刀捅进胸口后,陈衷纪看到这个士兵使劲转动手腕,他眼看着刺刀在自己胸口转了几圈,接着他感觉一阵巨痛,胸口的鲜血迅涌出,那个士兵拔出刺刀后陈衷纪就站不住了,他看到对方又用刺刀猛然刺在自己的腹部,这一下感觉不到怎么疼痛了。
马荣在陈衷纪腹部又搅了几下,破开一个大洞,对方两眼很快成了死灰色,脸部也完全失去了血色。
马荣感觉一阵兴奋,好象是刺死了一个后金兵,刺死了一个野兽,或是刺死了旧日伤害自己和家人的所有的一切,再也不会有人敢伤害他或是他的家人……他有一种感觉,自己拥有了世间最强大的力量,可以为所欲为!
一阵怒吼声惊醒了马荣,马荣茫然回头,看到卢大已经气冲冲的走过来。
“狗日的。”卢大先下了马荣的枪,接着一脚把这兵踹倒在地上。
“军士长,”马荣盯着卢大道:“我犯了什么错?”
“杀掉这人没错。”卢大道:“你狗日的在人家肚子上又刺一下又一下,搅来搅去的,这就过了,这叫虐杀。”
卢大环顾左右,沉声道:“军人就要杀人,但只能听从军令,杀必须杀死的人,也不要虐杀,更不能杀害无辜和强奸,一旦犯事,神仙也救不了你们。”
薄壮志一脸得意,对人道:“把马荣这小子弄回去,关他三天禁闭。”
卢大啐道:“关你娘,带回去清醒清醒就行了。”
卢大不理这些人,对几个刚爬上来的人道:“底下就是你们的事了。”
……
喊杀声起来的时候,颜思齐猛然惊醒了。
他头上和身上全是汗水,这是长期面临过危险训练出来的直觉,这种野兽般的直觉救了他好多次性命。
一群卫士冲了进来,颜思齐穿好衣服后,他们就簇拥着颜思齐往外走。
到处是火光和喊杀声,颜思齐听了一阵,咬牙道:“是和裕升,他娘的,我真的没想到常威,狗日的毛没长齐,就敢对老子下手。”
卫士头领道:“颜爷,6上我们怕不是对手,他们人多。我看还是赶紧趁乱跑,上了船,和裕升就不是对手。”
“要多叫人手一起往外突,船上有我们的人,上了船先开离外海,随时小心和裕升的战船来袭。”
颜思齐这阵子最关注的就是海上,和裕升的几条大船都不在港,这才是他放心的最大原由,但他万万没有想到,大船不在家,和裕升的步兵就悍然杀了过来。
“走着瞧。”颜思齐下令收拢部下,他的部下在外围死了不少,但还是有不少,这些汉子都是常年在海上的老水手兼海盗,身手矫健,而且眼光很活,知道怎么躲避杀戮,这阵子颜思齐一召集,一下子就聚集了不少人。
“颜爷放心。”一个头目气愤的道:“我们与和裕升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他们这样背信弃义,老子一定与他们干到底。”
众人纷纷点头,都有种被叛卖的感觉,一阵阵怒火上涌。
这时高台上火光越炽,有人大叫道:“各人听了,这一次和裕升打颜思齐是李爷和大公子的布置,凡是忠于李爷和大公子的,一定不要上了颜思齐的当,这人狼子野心,一心想在李爷过世后火拼大公子。”
众人面面相觑,是不是李旦和李国助布置,各人还不是很信,但说颜思齐有这种野心,各人都是相信的。
这时有人指着高台叫道:“那是杨天生啊,大公子的心腹。”
这下相信的人更多,看向颜思齐的神色也是有些不善。
颜思齐勉强道:“莫要信他们胡说八道,我怎么会背叛李爷和大公子。”
这时台上又有人叫道:“大公子已经带着船队在港口,断了颜思齐的后路,你们拿下他,明早见了大公子好邀功请赏!”
这一下颜思齐知道自己彻底完了!
只听到一阵哗啦啦的声响,所有人都抛下了武器,包括颜思齐的近卫在内,全部都是一样。
虽然没有人动手,但各人都是有意无意的包住了颜思齐,不使他逃脱。
过不多时,大队的灰袍军过来,有人指证,很快有一队兵将颜思齐包住,用绳子捆绑的十分结实。
“我既然失败了,无话可说。”颜思齐盯着常威和杨天生等人,说道:“但我想见大公子,痛陈厉害。”
“算了,赶紧上路吧。”常威道:“相识一场,给你个痛快就是了。”
颜思齐见了李国助,定然没有什么好话,常威感觉还是不要给他这个机会比较好。
可能颜思齐自己也没有想到,常威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