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1617》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大明1617- 第51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的这一个高炉来说,日出铁两千斤的小炉,一年有一百五十天出铁,一年三十万斤生铁,每斤值得银六分,一年卖铁入手不过一万八千两,这里头得去掉一些物流和出售的成本,不到千两,用工三百人,加上吃的粮食和盐菜,加上成本近七千两,还有大头就是买煤炭的银钱,三十万斤铁得用二千两左右的煤炭,加上其它一些杂七杂八的费用,每年的纯利润也不过就是五千两,这个银子看似也不少了,以一亩地一年七八钱银子的纯利来说,这收入抵得六七千亩地的纯利……可这银子李大用没有办法都拿去,能在矿山开设铁场架成高炉,没有一定的关系是想也不要想的,这关系便是拿银子堆出来的,就算韩家那样的世家,这笔银子也省不了……布政使司衙门,还有巡抚,巡按,分巡道,分守道,然后还有总兵……若别的地方,不理山西总兵也不妨,铁场林立的地方,有谕令是叫总兵严加防范,提防矿工生事做乱,所以打不通总兵的关节,借口你这矿工良莠不齐,叫你关闭,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最后还有身为父母官的知县,还有县丞这个二老爷,三老爷,四老爷,各房的令吏,然后就是地方的九品巡检司,县大老爷身边的师爷也要打点,还要打点门政,伺候知县的贴身小厮也不能忘了,不做买卖不知道,一个生意,需要打点的关节有多少。

    每处地方,多则一二百两,少的也得几十两,几十处地方送下来,最后李大用到手的银子也不过就两千多……大半的纯利,反而是到了别人的手中。

    自己辛苦立炉雇工,不知道担多少的心,受多少苦楚,还得操心出售和回收货款,别人安坐家中,银子自然落袋,而且这种收入又是几近光明正大,国朝已经多少年没有被查实惩处的贪官了?

    太祖年间,贪污六十两就剥皮实草,现在呢?就算一年捞个几万的不要脸的官员也有,只是过于贪婪的话,会被文官集团自己反制,地方的士绅也会联手赶跑捞的过份的官员,但贪污的再厉害,无非也就是拿着银子辞官回家,这就是最严厉的处罚了。

    “近些年来的情形,越来越坏,各处官员压迫地方,大户吞并中产和小户,小户破产乃至于流亡……”

    张学曾果然有些迂腐,各人说话都是点到为止,张瀚听的惊心动魄脸上还带着笑容,张学曾一个局外人,倒是颇多激愤之语。

    这时外间传来走路的声响,还有人说话,张瀚赶紧打住张学曾的话头,笑道:“三叔公,圣明天子在上,我等还是不要多说的好。”

    “哼。”

    张学曾冷哼一声,对张瀚所说的“圣明天子”一语,自是完全的不赞同。

    说是清承明制,其实明清完全不同,最少在张瀚眼里看到的就是士大夫对皇帝没有什么太多的敬意,不象清季,指摘皇帝不仅有掉脑袋的危险,而且舆论上也不会得到支持,在大明,非议朝政,指摘皇帝,这却是毫无危险而且时髦的事情。

    万历在民间的风评应该是南方好过北方,毕竟开海这几十年,中国大半地方的经济还是得到了长足的发展,困苦的就是沿长城一线的西部和北方,在张学曾眼里,因为和文官集团斗法而呕气不理朝政的皇帝简直一无是处,诸般政务不理,拖延了事,他们这些士绅是能看到邸抄的,方从哲这个首辅可谓呕心沥血,可惜皇帝对首辅的奏折多半都是留中不理,更不必提其余的官员的奏章了。

    总之,万历距离张学曾心里的圣明天子差距有十万八千里,好在他也懂得这是张瀚叫他不要在人前多说,总是一番好意,当下就冷着脸不再出声。

第八十六章 骄狂() 
“叫诸位久候了。”

    知县朱庆余终于走了进来,他神态闲适,步履从容,三十来岁的年纪,下唇上的胡子修剪的很整齐,仪表看起来很过的去,也很精神,今日他没有穿官袍常服,一身天青色的直缀,头上一顶唐巾,腰间一根玉带,看起来很是潇洒。

    进来后,朱庆余和各人打了个招呼,自己就在中间的座位上坐下,这人也算是有能力的官员,吏部诠选官员时,一般象境内有大量铁场矿山,几万矿工的冲要地方也不大可能派一些老迈昏庸的官员前来,虽说都是进士,年纪大老迈的进士多半都在一些冷衙门,要么就是派到边穷无事的地方,叫他们熬几任就可以退休,要么就是闲曹官职,比如王府的长吏官一类,象灵丘这样的地方,还是要派年富力强的官员过来任职方可胜任。

    韩通就跟在朱庆余身后,一路冷笑着过来,在张瀚对面坐下时,也是不停冷笑,上下打量着张瀚。

    “今日这事,本官也是受诸人之托。”朱庆余拿手摸了摸自己下巴的胡子,开腔说话道:“然而本官也有自己的宗旨,那就是矿山里头不能乱。不管是张东主还是韩东主,或是东山会,你们这几家都不能给本官生事。要知道,矿山里几万矿工,激出大乱来谁也脱不得干系。本官固然要倒霉,你各家又跑的掉?大家和气致祥,一起发财,不比乌眼鸡一般的斗来斗去有意思的多?纵是有什么争执,大不了到本官这里来说和一下,本官在灵丘最要紧的就是看着矿山,你们的事自然会上心。本官有言在先,不论是哪家挑起事非,也不论有多大背、景,本官这里一概不认,谁生事,本官就针对谁。”

    这个知县果然是年轻些,说话也很是直爽,一番话说完了后,朱庆余举着盖碗喝茶,对韩通和张瀚分别道:“两位有话可以当面说清楚,莫要再生事非。”

    韩通的三角眼中还满是怒火,张瀚倒是一脸笑容,向朱庆余拱手道:“知县大人所说的是,在下到灵丘来就是开铁场发财,不是和人斗闲气的,如果韩东主愿意不再为难我的人,不生事非,在下愿意与韩东主和他的手下和睦相处……今日这场调处,还是在下发起,由此也可见在下的诚意如何。”

    朱庆余微微点头,张瀚和韩通两边都有实力,他也很担心两边真的打起来,若是打的不可收手,对他来说就是局面大坏,上峰考绩时,一个“下下”恶评是走不了的,日后转迁,可能就到下县任职,而且很难升到州府一层,这一生只能沉沦下僚。

    这时韩通开口道:“我的人遭打了,县主和诸位居中说和,不好拂大家的脸面。但我韩家的脸面也是十分要紧的事,张东主若是交出凶徒,任我韩家处置,再去我族中受伤的伤者处,跪下认个罪,这一件事,就彻底抛开了。”

    张瀚心头怒火腾腾而起,却忍着不动,只拂了拂衣袍下摆,冷然道:“韩东主,话说的过份了吧?”

    韩通傲然道:“张东主,若不是看你身后还有些力量,今日就该拿下你,狠狠打一顿之后再叫你跪下认罪,再拿银子出来赔我韩家的伤者,再在城中连摆几日流水席……你道我韩家的脸面,是这么轻易削得的?”

    这一番话,狂妄十足,不仅把张瀚不看在眼中,连李大用等人也是一并扫了进去。

    孙安乐冷笑一声,说道:“韩家的人我们东山会也动了好几回,还好我没有叫人拿去打一顿,也没有跪下认罪,我这膝盖虽不值钱,到底还不会轻易给人跪下。”

    韩通两眼一凝,看着孙安乐道:“我这里预备和张东主打一架,人手都叫齐了,东山会是不是把这场子接下来?”

    孙安乐一征,有些犹豫和迟疑。

    和韩家他们打是打过,但每次都吃亏,韩通手里矿工加佃农几千人,平时养着的家丁恶奴也有近百人,这些人都是恶惯了的,打架是常有的事,器械也精,东山会其实就是一个矿工组织,松散的很,哪有本钱养那么多能打架的闲人?每一次打完了,算算帐均是吃了亏,只是他们人多势众,韩家也没有办法吃下他们,这些年也就这样过来了。

    这一次替张瀚说和也好,打报不平也罢,到底还是指望别人来扛韩家的力量,自己出头把这事顶下来,岂不是傻的冒烟?

    孙安乐胸口起伏,往常那副老实木讷和淡定过头的模样终于不复存在,和韩通恶狠狠对视几回合之后,这个东山会首终于将头一扭,虽没有说服软的话,可气势上到底是弱了下去。

    这时朱庆余也是默然不语,韩通其实是自作主张的多事,但韩家势大,朱庆余也不好过于拂韩通的面子,而且他也要看看张瀚的成色如何。

    “怎么样?”韩通逼退孙安乐,眼光扫了李大用几人一眼,各人都铁青着脸不出声,他又恶狠狠的看向张瀚,气焰无比嚣张的道:“要不然张东主就在这里跪下,向老夫端茶认罪,老夫的年纪当你的父执辈绰绰有余,你个后生能出门做什么生意,少不得认罪之后,老夫会提点你一下,免得你再生什么事端,惹动不该惹的人物,给自己招来泼天大祸!”

    韩通的硬气也是有底气的,虽然刚刚朱庆余这个知县也苦口婆心的劝说过,但韩通得到的消息是蔡九带人先动的手,韩家也有几个人受伤,对韩通来说,向来只有他欺负别人的份,从来没有人敢占他的便宜,虽然韩通的消息是张瀚也有深厚的背、景,但韩通认为和裕升的势力都在大同,灵丘却是属于山西,张家的势力鞭长莫及,至于蒲州张家已经败落,不必太放在心上。

    韩家的底牌是现任的山西布政使司左布政使柳增仁,布政使也就是后世的藩司,在山西是除了大同巡抚巡按外的第三号人物,有柳增仁在,纵使朱庆余这个父母官也要忌惮几分,也是韩通的底气由来。

    张学曾这时猛然起身,他气的浑身发抖,指着韩通道:“你道你是何人,敢叫凤磐公的后人给你下跪?”

    “蒲州那边来的?”韩通面露讥笑,说道:“人都说蒲州是耕读传家,是我山西士林表率,怎么也来趟铁场这浑水,不怕失了你们的身份了?你说凤磐公,我亦承认他是山西士林之首,不过我来问你,凤磐公在哪里?你将他带来,我倒可以向他嗑头认罪。”

    朱庆余这时咳了一声,语带不悦的道:“韩兄,请慎言。”

    韩通的话,等于是侮及先人,而且侮辱的是张四维这样的国朝有数的记著于史的大臣,传扬出去,不仅韩通本人会被士林敌视,朱庆余如果没有表示的话,将来自己名声也是要臭了。

    韩通自知有些失言,当下转口道:“我只是替凤磐公不值。”

    张瀚这时拉着张学曾坐下,自己也是很沉稳的坐着,对着韩通沉声道:“韩东主多余的话不必再说,今日是说和不是要打,要打的话我和裕升也不惧任何人,辱人的话也不必多说,凭白将自己弄的如小丑一般,我这里有话在先,铁场我一定会开下去,我的炉子可以出一倍以上的铁,而且铁质超过一般炉子,这样的生意本人绝不会放弃,韩东主这里,我可以放一笔银子补偿今日冲突的事,别的事还是不要多提了。”

    韩通今日打定主意要将张瀚压下一头,然后将事情传扬出去,这样灵丘还是他韩家独大,他怎会这么轻易放过,当下格格一笑,又待说话,这时一个青衣长随进来,俯身在朱庆余的身边低声说了两句。

    “咦,他怎来了?”朱庆余猛然起身,说道:“快请进来。”

    众人都是愕然,不知道是谁来了,叫朱庆余如此重视,而且客人不是在外等候,或是安排在别处会面,竟是直接请到这里来了。

    朱庆余已经迎到门前,过不多时,先过来的却是各人都认得的李慎明。

    这二十来天,李慎明已经不见踪影,各人也只说他到别处去公干,这里只是来帮着张瀚站一站台,撑个场面就完事了,不料多日不见,竟又是在这个场合见到这人。

    李慎明还是那般长身玉立的潇洒模样,朱庆余和他一比,风度上就又是差了一筹。

    “遵路兄,少见了。”

    上回李慎明来,在朱庆余这里很是被冷遇一番,大同总兵幕僚的身份,朱庆余这个山西的知县自是可以不甩,这一次朱庆余就客气的多,拉着李慎明的手道:“一向少见,这一次定要叫遵路兄在灵丘多耽一些日子。”

    李慎明脸上带出笑容,答应道:“此番确实要耽搁一阵子,少不得要到大人这里讨教。”

    两人说了两句,朱庆余就放开手,又迎向门前,在李慎明身后,又是一个三十来岁的士子打扮的摇着扇子慢慢步行过来,朱庆余隔着很远就笑着道:“至之兄,很久不见了。”

第八十七章 玄扈公() 
来人一进屋,李大用先站起来,很恭谨的说道:“大用见过孔先生。”

    韩通脸上也露出几分忌惮,站起身来拱了拱手。

    来人是孔敏行,大同巡抚文球的幕僚。

    灵丘等六县,还有朔州,应州等三州,还有大同一府,沿边诸堡和马市的管辖皆属大同巡抚,在行政上,灵丘等地属山西布政使司管理,在布政使更上一层则是归大同巡抚管辖,这也是为了充实大同镇和管辖大同镇的巡抚的权力和地盘而做的特别设置,韩通的后、台是左布政,在行政上是山西最高,但现在进来的孔敏行代表的却是大同巡抚,在大明的地方政治版图上,巡抚才是生杀予夺威福自用的一方诸侯,布政使和按察使加都司这三司已经成为巡抚的部属了。

    朱庆余可以不理会山西总兵,更不必理大同总兵,但他可没有胆子不理会大同巡抚,两者之间的地位判若云泥,巡抚在国朝早年还只是临时派设,用来统一地方事权,不使三司扯皮,遇事推诿的临时举措,也是中央加强集权,削弱地方离心力的必然之举,后世著名学者孟森在中国的中央和地方集权上有不少论述,明朝的巡抚和巡按之设,可以说是中央与地方博弈的无可奈何之举。

    自明中期以后,巡抚权柄日重,朱庆余如何敢怠慢孔敏行这样的巡抚幕客。

    “诸位请坐。”孔敏行一副翩翩佳公子的模样,请各人坐下后,打量了一番,就是对张瀚笑道:“这位想必就是张少东主,这一路,可是听了满耳朵遵路兄夸赞文澜你的话语,不想见面之后,还是感觉遵路兄说的太保守了些,文澜的气度神情,果然真的不是一般的东主可以相比的。”

    张瀚站起身来,笑吟吟的道:“至之兄过奖了。”

    张瀚和李慎明已经是换帖兄弟,李慎明和孔敏行也是交谊深厚,张瀚自也不会自己假清高和孔敏行拉远关系,这一声“至之兄”过后,在场的人都是能掂量出来这里头的味道。

    “另外我还听说文澜与这里的韩东主有了一些误会,所以急着赶了过来。”孔敏行看向朱庆余,说道:“事情解决了吧?”

    朱庆余有些尴尬,看向韩通。

    韩通气量十分狭小,还是不愿就此收手,拱着手道:“孔先生有所不知,下头人情汹涌,在下也怕弹压不住……”

    “这什么话?”孔敏行愕然道:“没有兵吗?”

    他转向朱庆余,说道:“我写条、子,给驻守的守备,叫他调二百兵丁过来,不够的话,可以找东路参将赖同心再调几百骑兵来,这事我自会再禀报给军门大人知道,可久兄,事涉公务,我想我们不要耽搁了。”

    孔敏行说着就真的坐下来,叫人递纸张和笔墨来,这一下朱庆余十分尴尬,看向韩通的眼神也颇多不善。

    韩通心里气极,已经想着把这事说给在太原的族兄布政使韩畦知道,当下却只得冷冷的道:“调兵就算了,也不必说这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