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愿能快些。”
“是的,欧洲人在工业机器上的努力已经领先我们几十年了。”宋应星严肃的道:“还好我大明有大人这样的天纵奇才,我想,我们落后的这几十年,可能会很快追回来,并且能将对方再次甩在身后。”
“现在有我些理解澜的做法了。”常进有道:“没有武力,便没有财力,光有财力,我们也没有办法保全眼下的一切。”
“对喽。”宋应星脸上露出微笑,他道:“我们还是尽快上呈军司,并且着手开始完善图纸作业?”
……
从漫天白雪的漠北回来,饶是张瀚体壮如牛,仍然是生了一场病,连续多日发烧。
常宁和玉娘杨柳几个,除了照料孩子之外,就是每天在他身边环绕着,熬汤药,擦身子,将张瀚当一个大孩子式的照顾着。
这也是这几个女孩子难得的和张瀚长久相处的时期,特别是处在这么一个时间段……还有几天就过年了。
孙敬亭从李庄往青城赶,他的家小也在青城,这个军令司的首领宣布放假之后,留下相应的值班人员就从李庄往青城赶过来。
“澜,躲在屋里也躲的够了?”李慎明头顶带着一片洁白的雪花,从屋外一头撞了进来。
“见过大伯。”常宁款款大方,向李慎明福了一福。
“弟妹多礼了。”李慎明和张瀚不仅交情上是兄弟,而且和孙敬亭一起换了帖子,大家也算是拜兄弟。
当时这种事也很常见,换帖之后彼此的情谊又进了一层,算是通家之好,家眷可以不避讳,彼此交往时要方便很多。
“大伯看看二哥儿。”常宁示意之后,一个丫鬟将小孩子抱了过去。
李慎明仔细看了一看,又逗了半天,才转头对张瀚和常宁郑重的道:“两眼如炬,贵不可言,尊家公子,将来必成大器。”
这也算是精巧的奉承,这种话近来常宁颇听了不少,但说出来的是有举人身份又在和裕升内举足轻重的李慎明,这叫常宁满心欢喜,她喜滋滋的又行了一礼,然后才带着孩子下去了。
“才两个公子!”李慎明有些痛心疾首的道:“澜,叫我怎么说是好。”
“我才二十来岁。”张瀚半躺着在椅子上,脚上搭子毯子,屋子里温度很高,炉子里的火很旺,烧开热水的同时在屋中进行热循环,封子里是碎炭,在山西别的没有,煤真是想要多少有多少,这种煤还是经过热处理的焦炭,质量高,烟气少,炉子经过特殊的泥封后可以最大限度的保存热量……这两年仿制和裕升炉子的人很多,但很少能做到这样的效果。
“二十来岁?”李慎明道:“不知道有多少帝王二十来岁就有十来个儿子了。”
“最少我大明没有。”张瀚微笑道:“二十来岁,一妻两妾,两个儿子,还好了。”
“但真的远远不够。”李慎明正色道:“以澜今日之地位,最少十来个妾侍,每年都生一两个儿子才是。”
“行了,老兄打住……”张瀚连连摆手,做出一脸求饶的模样。
张瀚知道这厮下去肯定又是“我太祖高皇帝三十来岁就有二十来个儿子了……”这一类的话,虽说男人对女色是肯定多多益善的,但张瀚并没有这么急切,后宅三个女子相处的还算融洽,而且都还是二十不到的少女,张瀚公务繁忙,还得应付三个老婆,这种事说起来简单,宅男的幻想就是美女在身下婉转**,事后提裤子就走,美女还死心踏地……这当然是幻想,任何再强大的男人,后宫也是要用心经营的,不然后宅不宁,还打个屁的天下。
“好,这事先不提。”李慎明果然也就是随便劝劝,张瀚的年龄,身体,还有了两个儿子,其实真的并没有李慎明说的那么急切。
李慎明又道:“还是给长公子,嫡公子起个大号。”
李慎明顿了顿,说道:“公布在报纸上,略写几笔,颁诸于众。”
这倒是正论,张瀚的两个儿子虽然都小,一个一岁,另一个才几个月大,但这事儿早做也没有什么坏处。
早点造出舆论,上下都知道张瀚的两个儿子处于权力的核心,早早在心底接受下来,这样就算张瀚真有什么意外,有孙敬亭和李慎明等人在,照样可以保证是张瀚的儿子接班掌权。
当然,没有张瀚的和裕升,是不是能保有现在的地位,也很难说。
但如果将屯田区完善,棉田种植和各种外来的耐旱植物种植普及,大量的军司人员和工厂区搬到草原,军队的主力在草原,就算张瀚现在有了什么意外,凭李慎明等人的才干,把草原上的局面维持下来还是很有可能的。
“我父亲是以土为名,我是以水为名,我的儿子是以木为行辈,这是当年太爷定下来的……”
张瀚目露沉思之色,他的脸还是有些潮红,脸上还出了几个疹子,这是高烧过后的自然反应,说起来张瀚对当年的老太爷印象十分模糊,就算是自己的父亲也是记不太清楚了。
说起来,对蒲州张家和自己的直系先祖,张瀚都没有什么感情,当然在平时也想不起他们来。
但此时想起自己的名字和儿孙的名字也是在几十年前出自某个老人的一闪念,张瀚感觉冥冥中似乎有一根线,把自己和两个早就离世的人在了一起。
张辇当初是和蒲州张家闹翻,并没有用张四维留下来的诗号为家谱行辈,而是将张瀚的父亲取名为张耘,第三辈只有一个张瀚,待到张瀚的两个儿子,已经是新平堡张家的第四代了。
“老大叫张彬,老二叫张桢,这就么定了。”张瀚没有考虑太久,直接将两个儿子的姓名给定了下来。“很好,很好。”李慎明象是完成了什么大事似的,松了口气。他接着又道:“过几年就是要寻访名师,替两个公子开蒙读书?”
“这真的不必。”张瀚道:“学校要搬迁到青城来一部份,新建一部份,在青城也会有学校,何必再自己办家学?”
“看来澜是决意以后不再独尊儒学了。”李慎明到底也是有举人身份,脸上露出十分复杂的神色。
张瀚对学术方面并没有完全的形成体系,其实也就是没有体系。他认为明的内核就是不断的兼收并蓄,儒学到目前为止已经有了很多糟糕的东西,不仅需要外来的哲学体系冲涮,连本国的那些曾经被禁止传播或是淘汰的学说,一样可以修补这个明的内核。
“见步行步罢了。”张瀚咳嗽两声,笑着道:“可能因为我就是个童生,不学无术,对夫子的学说可是没有那么敬畏,宋儒那几个,我就更缺乏敬意了。”
外间隐约传来人的说话声,不多时吴齐走过来,禀报道:“大人,韩老六过来,说是矿上大规模的试验成功了。”
“甚好。”张瀚脸上露出欢喜的神色,毫无疑问这是一个好消息,获得黄铜的程序更简单了,时间也缩减了。
“可多获利四十万。”李慎明言简意赅的评价道。
“差不多。”张瀚站起身来,披上斗篷,吴齐等人赶紧打开房门,与张瀚一起迈出门去。
门外天郎气清,天空一片蔚蓝,连续多日的晴天,天气总算回暖很多,檐顶还有不少残雪,但院子里的积雪都化尽了,显露出原本的方砖上来。
院子里到处都是忙忙碌碌的人群,这里原本是一个不小的喇嘛庙,青城原本就算是个大型的寺庙的集合体,蒙古人可没有兴修城池的习俗,这个年头的有名的蒙古城池,多半都是从寺庙的集合体转化而来的,青城还算是好的,城中还有一些贵族宅邸和汗宫,也有少数的平民居所,库伦那里,只有外围有少数的毡包,大半建筑都是寺庙。
张瀚既然住在这里,又把娘亲和三个妻妾都接了过来,当然是要想着往下去过的舒服一些,改建工作势在必行,不过今天的工作应该是年前的最后一天,工匠们也要放假了。
从正屋一路穿过去,经过内宅门,大堂,二门,一路上都是络绎不绝的人群,整个建筑群落从那种恶俗的喇嘛庙的风格改回中式庭院建筑,请了一个大同有名的造园林的世家来主持,整个庭院的瓦先换一遍,再拆掉佛像和一些多余的建筑,多栽植树木,假山,亭台楼阁也慢慢造起来,整个工期估计要延续到明年夏天,到时候一个错落有致,精致又大气的庭院就显露出雏形来了。
张瀚对李慎明笑道:“说起来我先住新平堡,然后住李庄和天成卫两边跑,现在又住青城,这几年可是真没断了搬家……”
“不一样了啊。”李慎明微笑着道:“当初你就是个光棍傻小子,现在可是几十万人的大家长,外家三个媳妇两个儿子的小家长,这里也将会是我们和裕升真正自立的基业所在……”
张瀚没有出声,只是点了点头。
第八百六十二章 纷至()
韩老六一溜小跑进来,四十多岁的人,身手倒是比二十来岁的小伙子还要矫健几分。
见张瀚和李慎明站在庭院廊檐下,韩老六就在阶下抱拳一礼,腰板还是立的挺直,这个矿工汉子大声道:“属下见过张大人李大人,祝两位大人年安。”
“等你大年初一的时候再来说吧。”张瀚笑道:“拜年提前说,心也不诚。”
“属下可是拿了大份的红包,拜帖钱都能省了。”韩老六故意大声道:“试验成功,年前咱们就开始大规模的练锌。”
“比用炉甘石方便很多吧?”
“那是,”韩老六道:“锌很好提炼,和铜一起熔铸就出来黄铜,比以前不知道省了多少事情……”
四周的庭院都是侍从司和军令司军政司的办公场所,这当口下午就放假了,只有还没有搬取家属到青城的官吏们会挑一部份值班,原本就心浮气燥的,哪当的起韩老六这么大嚷大叫的,不少人都跑出来看热闹,指指点点的说着熔炼黄铜的事情。
事情是明摆着的,有这么一个技术,炼出黄铜要简便很多,随之而来的当然是利润上涨。
田季堂从自己的小屋里钻了出来,情不自禁的舒展了一下眉眼,那张黑脸看起来也顺眼的多了。
这阵子老田可是把自己逼的够呛,每天都在各地分司送来的账簿上打着算盘算帐,从京师到临清,再到太原各处的分司,什么交际喝酒的费用都被他砍了一大块下来,算算加起来也是不到十万的银子,估计下头还得怨声载道,不过这些费用都是和裕升刚打开市场时的规模,以现在的江湖地位和市场已经打开的局面,这笔银子确实也是可以省下来。
不过往下去再怎么找也是再难找到过一千两的银屑了,军司近在眼前,军队的财务十分透明,原本就不事生产,多少银子都是财务这边拨过去的,花多少用多少都清楚的很,田季堂可不敢大刀阔斧削减军队的用度,尽管看起来似乎也有浪费的地方,但张瀚再三交代,将士们在极北苦寒之地打生打死,省一千两银子的罐头绝对会得不偿失。
听到韩老六的话,田季堂的脸色也好看了很多,财务这边预估的比一般人准确的多,省下来的时间可以多出最少四十万两的铜锭,由于黄铜产量增加,也不一定要军司铸钱出售,可以铸成铜器出售,其实铜器的售价更高,并且长期铸造铜器是受到管制的,朝廷的铜钱都不足,当然不会鼓励民间铸造铜器,大明的铜器价格居高不下,以前是因为和裕升也要铸钱,如果铜的产量可以大幅度增加,铸造铜器的利润绝对在铜钱之上。
可能别的地方铸造铜器会增加成本和时间,但在和裕升手里有太多的高级匠人,实在是太方便了。
如果把铜器的利润加上,最少还能多出二十来万两……
冬日的阳光照在脸上,田季堂眯了一下眼,突然感觉心情愉快起来了。
进了大门,田季堂也是向张瀚拱手笑道:“属下也提前敬问大人年安,当然,初一的拜帖也一定会奉上。”他又紧接着道:“初一那天,属下可就未必赶的上趟了。”
张瀚微笑着点头,眼看这个一向黑脸的财务主管一副心情很好的样子,显然也是确定了铜矿的好消息。
铜矿方面还用了大量的俘虏,一两年内节省的工钱开销也不在少数。
“孙大人来了!”
正在这时,一个眼尖的待从官高叫起来。
众人都往门外看过去,果然见大门外拴马石上孙敬亭正刚刚下马,自己亲自在拴马。
张瀚眼一热,这半个大舅哥就是这样的脾气,在矿山时就是一副抱打不平的耿直脾气,到了今时今日,地位远不是当年能比的,但脾气还是当年的那副模样,耿介正直,一清如水,要紧的就是忠于公事,这么急赶急的跑过来,定然还是有公事在身上。
“能进内宅的去禀报一声。”张瀚吩咐道:“叫内宅知道孙司正回来了,早点做些准备。”
孙敬亭到青城来,张瀚也是必定要叫他到内宅来饮宴一番,在内宅可以不怎么谈公事,只说一些家常话语,玉娘当然也会作陪,孙敬亭和玉娘虽然只是堂兄妹,但也是从小一起长大,和亲兄妹的感情一般无二。
“那个好象是常舅太爷?”
“没错。”
“是常局正也回来了。”
众人脸上都露出欢喜之色,这一下张瀚和李慎明两人也得走出廊檐,迎向正门口了。
进内宅报信的人又多了一位,很显然,今晚的酒宴规模得做出相应的调整。
“见过泰山大人。”
张瀚拱手作揖,躬身下拜,礼节上十分恭谨。
李慎明也是一样,下拜道:“见过舅舅。”
李慎明和张瀚是换帖兄弟,常进全和常进有兄弟二人,他当然也是称舅舅。
“文澜,遵路,不必这么客气。”常进有还是那副有些拘谨和不自在的模样,他还了半揖之后,对张瀚道:“这一次跟孝征一起回来,除了过年,还是有件要紧的大事。”
“哪有老泰山见了女婿就直接谈公事的。”李慎明笑着对孙敬亭道:“是不是黄铜的事?韩老六已经过来说大规模试验成功了,这确实是件大好事。”
“不是这事。”孙敬亭指了指身边刚拴好马的中年人,正色道:“这位宋兄,各位还认得?”
李慎明在皱眉的时候,张瀚说道:“杂项局技术研究所的副所正,宋长庚宋兄,是不是?”
宋应星一征,抱拳俯身,说道:“属下宋应星敬祝大人节安,没想到大人真的记得属下的名讳。”
“我还记得你是江西人,兄弟二人都是举人,这一次的合金炼铜的技术也是你们兄弟的功劳。”张瀚用勉励的口吻道:“看来是孝征兄将老兄亲自带来给我看看,其实原本我就打算在开春之后召你们兄弟一起过来,现在这天气,赶路还是太辛苦了。”
宋应星和孙敬亭都是坐马车到兵站才换马,一共几里路程,此前都是坐车前来,车里有暖炉和小食点心,一点儿也谈不上辛苦,从江西到京师赶考过的人,哪怕这一点奔波之苦?这个时代,从江西走是有轿坐轿,没轿坐车,或是骑马骑骡,一路上风餐露宿,还要小心山贼土匪,水土不服,饮食无节,没有热水的话随时会得痢疾之类的急症,可以说这个年代离乡千里都是胆大包天的人或是迫不得已,从大同李庄到青城才六七百里路程,一路上是平坦的草原,坐车过来毫无辛苦可言。
不过宋应星也不会傻到说这样的话,当下只是一脸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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