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地,众人被张瀚这么一鼓动,似乎远途归来的疲劳都消失了,眼前尽是最美好的前景。在场的人,都是最贫苦的家庭出身,如果不是穷无立稚之地也不会早早出海流落到日本去,在平户虽然有很多福建人,但肯定出身都是穷人,只要稍有土地出产,人们还是不会愿意出海去搏命,甚至能在海边打渔为生也不会出海贸易,在几十年前大明逮到出海的人还都视为海盗,福建和广州那边的出海人一次被斩首数十人的也不在少数,他们在平户也只是勉强安身,象郑芝龙那样得到赏识,突然飞黄腾达只是极少的例子,多数的出海人要么葬身大海,要么一事无成,潦倒至老,这时代虽然是冒险家的天堂,可成功的毕竟只是少数。
有了和裕升的支持,众人的信心自然是大增,一股期待远征的豪情,油然而生。
张瀚与众人说完,这才到张续文身前,他也没说太多,只盯着张续文看了半响,然后才道:“我们蒲州张家,除了我之外,终于又出了个象样的人才。”
张续文神情激动,不过并没有话可答,这话将他拔的很高,无话可说。
张瀚又道:“听说你还同哥萨克首领决斗?这事儿不能给你计功,你要记得,你是文职官员,不是武将。此事我听说过后,真是后怕不已。若你回不来,我真不知道该如何向三叔公交代!”
张续文答道:“属下身为和裕升的一份子,理应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公事上头不分文武,这也是大人日常的教导。”
“少废话了。”张瀚以手抚额,笑骂道:“你说的再多,也别指望再有机会干出这种危险的事情。”
张续文躬身道:“若是以属下的身份而在公事上有所区分,属下不如回蒲州种田,一样安稳,诗酒自娱,比奔走忙碌愉快的多。”
张瀚瞪眼看着张续文,张续文抬起头来一脸无辜的和他对视,这时郑芝龙将手向南边一指,一脸笑容的道:“车队到了,怕是夫人和如夫人他们都到了。”
张瀚一征,也顾不得再训张续文,回头仔细一看,可不是几十辆大车组成的车队从南边逶迤而来?
青城这边可不是汉地城池,外头阡陌和村落加林地,视野受限,这里一眼看过去,全是平坦的荒草地,车队可能还隔的很远,但已经很清楚的出现在地平线上了。
张瀚没说话,翻身上马扬鞭,众人还在观看时,他已经一骑绝尘,向着南边飞奔过去了。
李慎明哈哈一笑,说道:“文澜看来真是想念妻子的紧。”
这话也就他敢说,众人都是面露笑容,心里也是一样的想法,不过并没有人敢说出来。
张瀚没顾得上别的事,路过俄罗斯人站立的地方时,也只是向佩特林和马多夫等人挥了一下手。
这些厮们不需要礼貌,没有利益再礼貌他们也不会高兴,没有实力这帮孙子就是群饿狼,和狼讲什么交情?手里拿着棍子再谈利益就好。
张瀚脑海里突然想起万历当年给沙皇的回信:尔国虽大,吾国亦不小也。
这帮俄罗斯人,在递上国书的时候还不忘吹嘘自己是大国使者,对中国皇帝加以恐吓,还好万历也不是吓大的,国书语气淡淡的,但就是四个字:吾不鸟你。
不知道佩特林把回书递回给沙皇后,莫斯科那边是什么反应,估计会很有趣
第八百三十八章 暖心()
俄罗斯人看着张瀚飞驰而来,还以为是跑过来见面会谈,结果看到张瀚飞奔而去,只是向这边挥了挥手。
佩特林面色阴郁,马多夫等人也是气咻咻的模样。
还好张续文等人跟过来解释,众人这才明白原来是张瀚的夫人们过来了。
“三个妻子。”葛利高里瞪眼道:“你们中国男人太不负责任了。”
“戚。”郑芝虎一脸鄙夷的道:“装什么装,你们倒是一个老婆,但有钱有势的哪个没有十个八个情人,葛利高里你就有最少三四个情人。”
葛利高里顿时不语。
张续文心中也甚是鄙夷,这帮子白皮佬,一个个装的一本正经的,碍于信的教而不能多娶,其实没有一个老实的,听说沙皇也是左一个夫人又一个夫人的,名义上倒确实是一个皇后,但情人多多少少都是有的,现在又在这里装模作样,十分无谓。
司契夫等哥萨克对这种唇枪舌箭没有兴趣,他们伸长了脖子看向那边,一个哥萨克人道:“这么伟大的人物,他的妻子一定很漂亮!”
“拉倒吧你们。”郑芝虎道:“我们大明的贵人,妻子是不会叫外人随意看到的,你们这帮乡巴佬。”
众哥萨克对他都是怒目而视,郑芝虎身强力壮,自幼习武,搏斗的本事十分高明,和这些哥萨克打起来一点儿不吃亏,众人在城里时,一下雪就十几二十天出不得门,闲了就是打架来解闷,郑芝虎和这帮家伙不知道打过多少次,见对方发怒的模样,顿时就是将两手捏的咔嗒直响,冷笑道:“来啊,有种就来打一架。”
“行了。”张续文制止他道:“大人着急迎接夫人,已经失礼了,你就别胡闹了。”
俄罗斯人听说了,都是稍觉释然。
还是有很多人向南边看过去,连一些列阵的士兵都忍不住把视线向南方稍稍倾斜。
眼看张瀚飞骑过来,车队也是停了下来。
几个中年仆妇和十来岁的小丫鬟先下了车,张瑞带着几个男仆往上抢着来牵马绳,各人脸都快笑烂了,小丫头片子们拍着巴掌叫喊:“老爷过来了,老爷过来了。”
“快把大少爷抱出来给老爷看。”
“这天寒地冻的别把大少爷冻着!”
各人都是七嘴八舌的说着话,车窗都纷纷打了开来,车子里暖,清洌的冷风猛一下吹进车厢,倒是叫人觉得全身爽利。
眼前的天空是这么蓝,雪景又是这么漂亮,放眼看去视线以及的地方除了蓝色就是白色,而横亘在各人眼前的就是大片的雪白。
这样的天气,又是这般的重逢,哪怕是事不关已的下人仆妇们,脸上的笑容除了讨好和世故外,也有那么几分真诚的味道和感觉。
张瀚不知怎地,心里就是一暖,身上也是软绵绵的快提不起劲来。
眼前的妇人小丫鬟们都是穿的花团锦簇的,脸上都是满满的笑容,张瀚突然就是感觉心中一暖,然后是一阵难以言喻的疲惫感连续几个月在草原上喝风吃沙,尽管不要他上阵搏杀,也不必去做什么活计,甚至在行军司成立之后,案牍公务的劳烦也减轻了很多,但以他的身份地位,真正的大事哪有不叫他拍扳的累,真是把他给累坏了。
所有的责任都在肩膀上,真是如履薄冰,稍有不慎失去的不仅是事业,可能还是自己和全家老小的性命,而大着脸说句狂妄的话,未来三四百年的民族气运可能也是系于一身呢这担子可是太重了,有时候重到张瀚想什么也不理,直接拉倒算完,反正和裕升的水师商船已经有了规模,大不了往南洋一跑,带着几个老婆,想怎么逍遥就怎么逍遥。
车厢门终于打响,三个女孩子分别是三辆车,玉娘是第一个走下来的,然后是杨柳,两个姑娘都是泼辣的性子,玉娘原本就在矿上长大,这时候哪顾什么规矩,杨柳也是向来不管不顾的性格,玉娘一下来,她立刻就是从车上跳了下来。
两个女孩子说是做了人家妾侍,其实还都是二十不到的年龄,两人眼中都是泪汪汪的,倒也怪不得她们委屈,嫁个男人成年累月的见不着几面,虽然明知道张瀚担负着几十万人的责任,又创下这么大的地盘,可两个女孩子这个时候只是有一种感觉,男人太有本事了,也未必就是一件好事!
张瀚微笑着看着她们,杨柳身材火辣,玉娘虽然生了娃,身形还是这么高挑挺拔,两人一个穿着葱绿色的背子,一个是粉色的马面裙装,都披着大红色的大毛披风,这洁白的雪地,插葱也似的有两个美艳不可言状的少女站着,仿佛天地之间最美好的景致都一下子涌进张瀚的眼帘,一种极为满足的感觉涌上他的心头。
这就是他在这个时代的家人,他的根基,还有所有的未来。
两个女孩子嘟嘟哝哝的说着话,不外乎是一些抱怨,最终两女都是表示:“这一次反正就留在这里,打死也不走了。”
“好好,听你们的不走不走。”张瀚嘴里答应着,一边走向常宁的车厢。常宁把裹在被褥里的小孩子也一起抱了下来,张瀚上前两步,将孩子接着。
他没有先看小孩,而是看向妻子的脸庞。
还是那样的明艳白皙,似乎有些圆润了,哺乳期的女子总会有些发福。
“我胖了吧?”常宁被他看的有些不好意思,俏脸飞上红霞。
“哪有。”张瀚一本正经的道:“你还是和以前一样,不对,是比以前更漂亮了。”
他的眼神又扫向常宁和另外两女,象是饿狼发出的绿光。
“娘在后头车里,赶紧去拜见。”常宁红着脸道:“哪有先紧着和妻子说话,不去见娘亲的。”
“这倒也是。”张瀚手在小孩子脸上抚摸了一下,三个月不到的小娃娃的脸部皮肤嫩滑的惊人,小孩子没睡着,两眼睁着好奇的打量着这个十分新奇的世界。
一股莫名的情感在张瀚心田中油然而生,这是他的儿子,他的后裔,抚着小孩子的脸庞,他身体都颤栗起来。
“老大也下车了。”张瀚眼角余光看到一个仆妇抱着一个不到一岁的男孩下了车,便是将老二交给常宁,自己大步过去,将男孩子抱在怀里。
“你这当爹的!”玉娘十分不满的道:“到现在连个名字也不给孩子起。”
“下人都叫大少爷,咱们叫老大,不行就叫狗蛋,不都是这样叫。”快一岁的小孩已经很有个样子,张瀚怀中的小子两眼睁的大大的,丝毫不畏怯张瀚这个陌生人,身子在张瀚怀里也是扭来扭去的,一心想要下来踩在雪地里头。
这么大的男孩子,原本就快学走路,在车里坐了半天,也是想要活动的时候了。
张瀚用长出来的短须在儿子脸上狠狠擦了几下,把个小胖子擦的眼泪花花,这才把孩子交给保姆,吩咐道:“你们先进城,带他到屋子里活动活动,别把老子的儿子给憋坏了。”
众仆妇也很少听到张瀚用这样的语气说话,各人脸上想笑又不敢笑,看着张瀚一溜烟也似的往常氏所在的车上去了。
“儿子不孝。”张瀚这一次毫不含糊的跪在雪地上,叩首请安。
越是人多,这个时候越是表现的时候儿倒不是说张瀚心里不孝假装,只是这种过于隆重的礼节,不做给外人看的话,母子之间是没有什么必要的。
“我儿起来。”常氏的车里供着大大小小的佛像,香烟缭绕,自己也没有设座位,就是跪坐在软垫上,这一路竟是这么礼着佛过来了这老太太看到儿子的事业蒸蒸日上,好几个儿媳妇和有了两个孙儿,满腔心事算是彻底放下了一般老太太的执念无非也就是这几件事,都做成了,日子反而无聊起来。常宁很能干,家里的事情都由这个儿媳安排,老太太也就乐得轻松,每日都是焚香拜佛,再也不过问别的事了。
这一次如果不是张瀚考虑到家眷留在李庄实在不能放心,怕是常氏宁愿留下,也不愿再奔波折腾了。
张瀚心里确实有几分惭愧的道:“儿子连累娘亲,这么大的年纪还要奔波千里。”
“这倒没什么。”常氏其实才五十出头,坐车从大同到青城也不曾觉得如何劳累,她道:“就是供奉的菩萨也得劳苦奔波,你还得给我再盖个庙。”
李庄那里有个家庙,就是张瀚特意拨的款建起来,目的就是孝顺老娘。他对老人家礼佛也没有什么抵触心理,人都要找个精神寄托,要是后世五六十岁的大妈能跳个广场舞,没准认识个不错的老头来个夕阳红啥的,这个时代显然不可能有这种事,常氏又不喜欢妇人惯常的那些娱乐,念念佛,抄抄经,上上香,祝祷一下,不小心时间就混过去了,算是个不错的精神寄托了。
“这个娘可以放心”张瀚嬉笑着道:“青城里没别的,就是佛寺多,最大的那个叫银顶寺,供奉的可是有名的活佛,现在跑到库伦去了,将来把他请回来主持佛事就是。”
“对活佛可要恭谨些!”常氏信的是中土释教,和格鲁教派是两回事,不过只要是佛子总是要敬的,当下就拦住了张瀚,不准他再说下去。
第八百三十九章 图纸()
这当口别的马车门也打开了,常进全摆着舅舅的谱慢慢踱过来,张瀚当然也是过去行礼,接着便是看到老掌柜周逢吉向自己打躬,张瀚赶紧还礼,再下来就是张学曾笑眯眯的脸孔。
“这下好了。”张瀚拉着张学曾的手,一脸释然的笑道:“三叔公,你们赶来的巧,续文他们也到了。”
这边的动静车队也是看到了,不过张学曾也没有想到是欢迎北来的使团,这一听,老头子顿时就是一个哆嗦。
“好了,”张瀚目视左右,放眼看去都是自己在这个时代最亲近的人,他此时满心欢喜,连公事也顾不得了,当下大声宣布道:“回家,摆席开宴,别的事都不管了!”
李慎明也赶了过来,一边给常氏和常进全行礼,一边哭笑不得的道:“那边的仪式还没举行完呢。”
“我说完事就完事。”张瀚摆出上位者的嘴脸,蛮不讲理的道:“遵路兄再去敷衍两句,然后收摊,怎么对付老毛子,还要我多说?”
“知道,肉管够,酒更要管够!”
“知道就好。”张瀚大笑起来。
……
第三天张瀚才有空接见佩特林一行人等。
佩特林等人的脸色当然很不好看,这几天酒肉管够,不管并没有人和他们谈正事,无形之中还是受了冷落。
这叫佩特林等人又想起来去年在李庄的遭遇,当时就是冷了他们不少天,如果不是恰好知道托木斯克有俄罗斯最好的远洋航海和造船的专家,恐怕协议根本无法达成。
“能见到张大人真是荣幸。”马多夫不阴不阳的道。
张瀚没有答他,反而道:“我要见一见杰日涅夫先生。”
佩特林不满的道:“他可不会蒙语,只懂简单的词汇。”
“无妨。”张瀚指指身边的张续文,说道:“他可以翻译。”
佩特林有心拒绝,但想起那日在城外的火炮和军队,强硬的态度怎么也摆不出来,只得态度很生硬的答应下来。
葛利高里等人也十分不满,但他们的野性没有办法爆发,四周的侍从人员和特勤人员有好几十人,都是荷枪实弹全副武装,俄罗斯人只被保留了弯刀,不准带火器见面,葛利高里等人是很凶狠,但不是白痴。
众人脸色都有些僵硬,好在杰日涅夫保持了一个高级技术人员的本色,他的态度十分平静,对张瀚这样身份的大人物,也保留了自尊和冷静。
“不知道张大人的南海造舰计划,到底是什么战略目的?”
杰日涅夫毕竟不是纯粹的书呆子,要不然沙皇也不会叫他统率建造中的舰队,现在到李庄来,这个高瘦的俄罗斯人脸上还是有一丝隐藏的遗憾之色。
“我们未来的对手是荷兰人。”张瀚道:“我不想用中国式的小船用纵火或是跳帮的办法来打败荷兰人。那要大量的军队和相关人员来保障后勤,还要大量的训练和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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