仗主要还是战兵们在打,这一次辎兵们将成为战事的主角,他们的紧张在所难免。
“预备”一个个军士长看到中军处令旗挥舞,他们下令所有人把火枪举起来。
在一阵“哗啦啦”的响动声之后,一千多支火铳被斜举了起来。
少量的战兵在车营附近组成了一个个小型的阵势,他们主要的任务是防护车营,不使敌骑从左翼的车营冲过来,直接兜住整个防线的后方,同时还可以冲向谷口。
除了眼前可见的战场外,远方似乎也传来喊杀声。
秃头往地上吐了口唾沫,对张春牛道:“这肯定是建虏往别处派的游骑,雷声大,雨点小,不过也正好给了那些混帐撤走的理由。”
明军来援助十三山确实是做给上面看的,没有哪个将领会真心想在这里和东虏血拼。历次大战,哪一次不是明军全军覆没?现在说是建虏没有在这里派有八旗主力,但谁知道会不会是一个危险的圈套?保险起见,还是早走早好,至于山上撤下的人安不安全,粮食是不是足够了,这一点是不会有人真正考虑在内的。
只要女真人做出一些姿态,这帮孙子肯定跑的飞快,绝不会考虑车队的安全,尽管和裕升的车队和辎兵只是来帮忙而已。
至于皇帝和孙承宗的怒火那也得保住性命之后再面对,没有性命,什么都是假的。
“往左侧跑!”
“往左边跑,不要冲到车营这来!”
“不要冲栅栏,往边上跑!”
辎兵队中的老兵和军官们都叫喊起来。
明军有六七百人跑到这边,这股宣大兵原本就驻在三里多外,从打起来到逃跑肯定用了很短的时间,在他们跑近之后,几乎所有人都听到了牛吼般的喘息声。
除了少数人之外,多半的人都是赤手空拳。
有一些骑兵跑在队伍最前,中间有一个穿铠甲的大汉,应该是那个镇守的游击将军,身边是几十个骑马的内丁和亲兵。
听到吼声后,游击将军开始往右转弯,大量的士兵也转弯向右跑,在转弯的同时,摔倒了一大批人。
吴三桂早就从那个装模做样的帷幕里出来,他家的内丁把东西都收拾好了,各人都骑在了马上,准备随时逃走。
见到明军狼狈逃窜的模样,不少吴府和祖家的内丁面露鄙夷之色,平时很多人说宣大兵比辽镇兵强,现在看来,哪里强什么了?
他们倒是没有想一下,这些宣府兵多半是缺乏训练和装备的营兵,并不是正经的宣大精锐兵马。
“大公子,”内丁领向一脸兴奋的吴三桂劝说道:“这帮人就是押车的和拉车的,看着有模有样,真打起来还不知道怎么样,保险起见,咱们还是先走吧。”
“怕什么。”吴三桂脸皮很白,年龄不大个头却不小,眉眼生的也很英俊,数年之后就有少年通侯的名声,京师里的人都知道辽镇有个帅哥将领,后来他当了总兵之后更是举朝闻名,不少士大夫都知道吴三桂生的英俊,胆量过人,是个帅气英俊又勇不可挡的名将。
吴三桂否决了部下要撤走的请求,颇为镇定的道:“这帮人再不中用,也是部勒齐整,就算跨下来也得建虏好好打上一气,咱们见势不妙再走也来的及。”
“大公子”
部下还要再劝,吴三桂横了对方一眼,一脸傲气的道:“舅舅私下几次夸说这个和裕升的兵练的好,铳也好,说是内丁也不一定打的过人家。我倒真想看看,这些兵到底强在哪儿。”
败兵迅往左右两侧逃去,还是有一些往正面的栅栏和车阵处跑来,他们感觉这样跑更近,更省力气,逃生的机会也大些。
“鸣铳。”张春牛见状立刻道:“第一轮打放向天,再敢向前跑的就直接打死。”
一轮铳响过后,逃亡的明军知道厉害,赶紧继续往两侧跑去,没有人再敢往正面来送死了。
铳声一响,仿佛是打开了一个阀门一样,守备的铳手不管是辎兵和战兵都一下子镇定下来,一种战场特有的感觉掌握了他们的身体,这其实是百战老兵才有的感觉,肾上腺素虽然分泌加快,但不会叫他们动作失衡,只叫他们胆子更大,动作更迅捷,力气更大。
等仗打完了,每个人都会如火烧般的口渴,然后是脱力,这是战场下来的后遗症,每个老兵都很清楚。
第七百八十七章 重铳()
一小群的女真人终于骑着马出现在地平线上。
他们距离最落后的明军败兵不过几百步,这些女真人策马追赶,那些明军发出阵阵惊叫和呼救声。
很快人们听到崩崩的弓弦声响,那些骑马的女真人不断的平射或是抛射,还有人抛出手斧或投枪。
几十个跑的最慢的明军慢慢的被杀死了,在接近二百步的时候,张春牛下令几门火炮开火,火炮轰击鸣响,吓了那些东虏一跳,但他们发觉炮打的很不准,距离最近也有几十步距离,于是这些东虏对火炮不再放在心上,继续好整以暇的杀着那些败兵。
一个辎兵军士叫道:“我记得有一支大铳带着?”
东虏最近的也有二百来步的距离,这个距离鲁密铳也打不中,就算打中了威力也极小,多半没有办法透甲。
普通的燧发枪就更不必提了,瞄准射击的有效范围只有四五十步,超过八十步就只能依靠齐射杀伤,鲁密铳的杀伤在一百五十步以上,不过想在百五十步顺利的瞄准和击中目标,仍然只能看运气。
“是有,火器局的试制品。”张春牛看着那个军士,说道:“林存志,射中了,我保你得枚勋章。”
对面的战场上建虏还在慢慢射杀逃走的人,已经有几十人被射中了。建虏用的都是破甲重箭,这种箭每支都被极大的弓力弹射而出,如月牙般的箭头可以轻松的撕裂人的皮肤和肌肉组织,甚至切断骨骼,深入内脏,直到从后背穿透前心。
每一个中箭的人都是瞬间失去了继续奔跑的可能,口吐鲜血翻身倒在地上,从胸口处透出长长的箭矢。
有一些建虏跳下马来,用手中的挑刀或虎枪砍死或刺死还在挣扎的明军,顺手把箭矢从对方的胸口或后背拔下来。
在做这些事的时候,这些八旗兵十分冷静和从容,还有不少人向木栅和车阵这边看过来。
有十几骑突然猛向前冲过来。
“不准打放,把火铳放下!”所有军士和军官们都在第一时间叫起来。
辎兵们有不少下意识的把火铳横举瞄准,听到军令后又是第一时间把火铳放低。
接受军令指示,不得违抗,这已经成为这些士兵下意识的动作。
“这是虏骑故意前冲,试探我们虚实。”一个军官大声道:“没有军令绝对不准打放。”
林志存是队官级辎兵军士,按他的一身本事原本也可以到战兵队中去了,但考虑到自己只是家中独子,儿女尚幼,所以一直没有转为战兵,他经历过集宁堡保卫战,多次出击列阵与东虏对峙,火铳打的十分精准。
从战兵那边传来了一支巨大的火铳,重十四斤,比普通的火铳长出三成左右,一个普通的成年男子尽管可以拿起来,但托举打放是绝对不可能办到的事情。
这么一支火铳,装药量是普通铳的好几倍,后座力可以将人的肩膀撞碎。
一个叉形木架被急速放好,林志存开始装填子药。
四周不少辎兵瞪眼看着,战兵们忍不住看热闹的人
(本章未完,请翻页)也是不少。
这种铳其实也算是抬枪的一种,不过比明清之季的抬枪要小一些,并不是燧发枪,而是火绳打放。
装填之后,林志存将铳管放在支架上,开始眯眼瞄准。
沉闷的马蹄声时远时近,这些东虏确实是来侦察的,策骑的姿态极尽挑逗,故意撩拨着铳手们的神经。
普通的铳手已经从有些害怕到愤怒,然后从愤怒到憋屈了。
看着几十骑的东虏在自己阵前忽前忽后的奔跑,时不时的纵骑前冲,然后又迅速后退,显然是欺负这边没有骑兵,无法做出反应,而虏骑们真正想知道的就是木栅后面的火力有多强,反应有多快。
对木栅之后的力量,东虏们的了解也十分有限。
脱离了辽东那个经营很久的地盘,女真人的谍报水准其实也是十分有限。特别是在这种废弃之地,几乎没有几个百姓为其所用,他们的消息来源就更少了。加上毕麻子一伙被杀,完全失去了内应,使得后金一方变成了瞎子,对普通的明军,他们可以通过旗号来辨认,对祖大寿等明军将领,他们也十分了解。甚至是刚被孙承宗从中军位置上派出来的满桂,其实后金一方也早就注意到了,并且搜集了相当多的资料。
只有木栅之后的这支看起来不象是正经军队的军队,后金方面了解的少,通过这一阵子的接触才感觉到这支队伍的不凡。
叫后金兵感受最深的当然还是那些大车,在多少次的破袭战中他们都看到了车队,通过种种对比,当然都知道了这是和裕升的车队。
对此后金方面也并不意外,和裕升的触角早就伸到辽东,明廷征用马车也不是什么叫人奇怪的事情。
唯一不解的就是押送车队的军队,这些灰袍汉子,居然进退有据,行止间俨然是一支强军的风范。
在来回的试探中,女真骑兵也是感觉到一丝不妥。
和那些一触即溃的明军不同,眼前木栅后的军队没有丝毫反应,看起来象是呆征住了。久历沙场的人则是绝不会如此乐观,相反,女真人普遍感觉到对手难缠。
这是一支正白旗的兵马,从他们的绵甲式样和旗帜上可以看的出来。
满达尔汉亲自率兵前来追杀败逃明军和试探对面的防御,结果并不尽如人意,满达尔汉眉头紧皱起来。
“主子!”一个白甲叫道:“试探的差不多了,要不要再近一些看看?”
刚刚正白旗的骑兵虽然数次向前,但最近也有百步开外的距离,毕竟要提防对面一轮火器齐射,万一撩拨不成反被杀,那可真成了天大的笑话了。
“再近就太危险了。”满达尔汉铁青着脸,心中颇感无奈。
正白旗的精兵强将很多,皇太极虽然在四大贝勒里是后起之秀,但好歹也打了十来年的仗了,征叶赫,征乌拉,再到征明,征蒙古,这么多年仗打下来,虽然旗丁大有折损,因为有老汗的宠爱和信任,补入的丁口也很多。正白旗虽然牛录数字并不多,但各牛录旗丁和战兵数量都不少,实力并不弱。
(本章未完,请翻页)以各旗的实力来算,两黄旗肯定是最强的,然后就是两红旗,接下来当然就是皇太极的白旗,再下来才是两蓝旗,两红旗如果拆开来算,实力比起白旗也并不高出多少,各旗单论的话,也只有正黄和镶黄两旗比白旗强的多。
身在精兵强将极多的正白旗,满达尔汉向上的压力当然不小,这一次征伐蒙古他立了不小的功劳,刚刚又顺利拔取了一个明军的营寨,但眼前的长栅和车营却给了他不小的危机感。多年的战场经验不停的在提醒他,眼前的阵地十分危险,需得小心谨慎来对待。
就在犹豫的当口,终于听到了一声枪响。
所有人精神一振,一个白甲笑道:“还以为这股蛮子有多不同,还不是一样离的这么远就打放了……”
话音未落,这个说话的白甲看到满达尔汉身边的一个白甲被打中了前胸,子弹穿透了亮银铁甲,将这个白甲整个胸腔都打烂了,鲜血和烂肉飞溅而起,溅了满达尔汉和四周的骑兵们满脸都是。
“后撤!”满达尔汉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感。相隔二百步以上,明军居然有射手能打中自己身边的人?从距离来看,这个明军不是打刚刚的白甲,就会是打满达尔汉,甚至很有可能是打满达尔汉这个看起来明显是将领的目标。
“唉!”林存志取下重铳,靠在一边,十分遗憾的道:“打偏了,那个胖点的肯定是建虏的大官,没准还是什么贝子之类。”
“别做梦了。”张春牛也感觉可惜,虽然打死了一个白甲也是了不起的成绩,不过相比较打死一个将领肯定是亏了。他拿起重铳,感觉沉甸甸的十分重手,放下之后张春牛才道:“建虏的贝子十分尊贵,拢共就那几十个,现在连汉军建虏好歹有近十万人,怎么可能用一个贝子来冲阵哨探!”
“这倒也是。”林存志一脸希翼的道:“不过指挥兵马的可能是个什么贝子一类,要是能打死一个,可是真赚大发了。”
……
重铳响过之后,女真方面明显十分忌惮,半响过后都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一直到午后时分,从地平线上出现了大股人马,先是小股的骑兵,然后是大股数百骑的骑兵,接下来又是大量的披甲兵和未披甲的步行跟役。
所有人都看到旗帜飘“好家伙。”吴三桂身边的亲兵队长一脸惶急的道:“虏骑倍于和裕升的铳手,这一仗不问可知,大公子,我们还是早些走吧。”
“走?”吴三桂还在震惊于刚刚超远射程的一枪,他还有些小孩心性,一心想把那火铳要过来看看,研习一番,看看能不能叫工匠照样子仿造一支。能射出二百步开外的一铳,而且几乎把人给打烂了,这火铳的威力确实太大了。他摇头摇头,说道:“那不成,和裕升的兵才是辅兵,人家守的好样的,咱们倒先跑了,这成何体统,舅舅要是知道了,准会笑话我没有出息,不象将门子弟。”
展,调兵的海螺号不停的吹响着,大约有两千五六百的步兵和旗丁跟役,六百到七百左右的骑兵。
(本章完)
第七百八十八章 临阵()
亲兵队长还是个加千总衔的武官,看到这贵介公子油盐不进,他又不好勉强,只得打定主意,一会儿真的东虏冲阵,和裕升只要稍有守不住的迹象,就非得立刻带着这少年公子逃跑不可,好在到那时候建虏骑兵必定追斩步兵,冲向谷口试图烧粮,不太可能会对自己这一队甲胄鲜亮,部勒严明的骑兵队伍打主意。
倒是听到吴三桂最后一段话时,这个亲兵队长忍不住腹诽道:“你舅舅笑话你?这才真是天大的笑话,他老人家,阵前先逃的事可是真正的行家,当仁不让的天下第一逃将!”
两军渐成对峙之势,后金兵从容不迫的排阵,从排阵看来,是骑兵对车营的左翼为主,中阵和右翼则是以步兵和旗丁为主。
特别是披甲的女真兵和汉军,多半集中在木栅对面。
两军的地形相差不多,都是立阵于平地之上,中间有几条蜿蜒的土坡,并不过数步,一番即过,并不影响大局。
地面已经被晒的差不多干了,女真人的弓箭在这种烈日天气之下也不会受到丝毫的影响,足可从容发射。
“喝!”
在布阵完毕之后,女真一方看起来兵多将广,气势如虹,在一声暴喝之后,整个阵列开始向前方缓缓移动。
大旗招展,各绵甲兵,骑兵,壮达,白甲,牛录章京,牛录额真,直到各梅勒章京,白甲纛章京,各种背旗,插旗,大旗汇集成海,无形之中使数千人的队列变得浩瀚如海。
“不必管他们。”林存志等老兵和军士喝令道:“一切都在掌握之内,虏骑攻不进来!”
“听到命令打放,按训练时的指令来。”
“听令就可能活命,一乱就全完蛋。”
“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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