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的人们都在还礼,态度都很恭谨,尽管张瀚表面上十分温和,笑容可掬,可刚刚那些首级和血淋淋的尸体可不是假的,这么久时间下来,不少人也知道张瀚行事的手腕,知道他表面的笑容之下,其实是杀伐决断,甚至有时手段狠辣。
人群慢慢散去,和裕升的人也各归值守或是回家,今天的事,对很多人来说都是惊心动魄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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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这章屏避词是热、兵器,我去,这为什么啊!
第七十章 直言()
张春和蒋奎蒋义还是跟着张瀚,近来和裕升家大业大,而且张瀚处于风眼的中心,现在不仅要提防商业和官面上的事情,还需提防敌对势力的刺杀了。
就那些土匪中也有不少漏网的,很难说会不会有不怕死的跑来谋刺,所以从现在起,张瀚已经不能如以前那样轻车简从,最少得有好几个得力的护卫,日夜不停的跟随。
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举,看着簇拥着自己的这几人,张瀚也无声的叹了口气。
“赖大人,我们还有机会,我们身后还有范家,范东主在各地的关系非比寻常,找个由头把这事给掩下来,然后……”
“呸!”
赖同心狠狠啐了宁以诚一脸唾沫,不顾形象的又抬脚在宁以诚用口狠狠一踹!
“赖大人你……”
宁以诚摔倒在地,脸铲在地上,整张脸都被血糊住了,那副形象自是不必多提。
“狗才,你这样的货色也和张东主斗?”
赖同心的心里居然对张瀚颇有几分忌惮,私底下也不再以“那姓张的小厮”相称了,他又上前踢了宁以诚一脚,骂道:“你还在发梦呢?人家大同镇总兵,阳和兵备,还有本将,还有山西镇总兵,天成卫指挥,这都是什么关系了?范家是认得不少人,那都是银子趟出来的路子,我看范永斗未必比这张东主手腕高明什么,两家真斗,谁赢谁输还不一定。老子不知道你吃错了什么药,一心和人家斗,却别拉着老子趟这种浑水!”
宁以诚知道必定是私用家丁的事败了,他不敢和赖同心再吵,只是眼中怨毒之色难解。
“唉。”赖同心叹息一声,缓缓道:“实斋,你我好歹算是有些交情的,本将上报当然会替你遮掩,死罪断然不会,官肯定当不成,你自己日后好自为之!”
说罢赖同心拂袖而去,却是叫人把宁以诚给看好了,不要叫他跑了或是自尽,赖同心自去召来师爷,将今日这事润饰了之后再上报。
……
“呵呵,这还真是黄粱一梦……”
刚刚堡中那般热闹,李明达当然处在拥挤的人潮之中。
人流簇拥着,张瀚和他的部下们一直是处于人潮的正中,万众瞩目的中心,李明达却只能在人群之中,不停的挤着,几百步后就是挤出了一身的臭汗。
在参将府前,他挤掉了一只鞋,拼命叫着叫人让一让,可惜根本无人理会他。
这个以往的风云人物,现在竟然落得无人理会的境地,仓惶回到范家分号的店铺之中时,李明达脸上的沮丧之色,已经是浓郁的化不开了。
一切打算,俱是付诸流水!
现在他忧心的就是土匪和宁以诚会不会把他和范家供出来?
仔细一想,应该不会!
土匪不会知道范家和宁以诚合作的细节,而宁以诚那边,则不会自寻烦恼,得罪范家这样的巨无霸。
在大同和山西各处官场范家均有盟友,宁以诚现在的罪状不足致命,最多就是丢官,若是得罪范家,恐怕就有性命之忧,以宁以诚的智略,应该不至于此。
“东主和宁大人都是智谋百出,范家又是实力超强,怎么就奈何不了这么一个小人物?”
李明达百思不得其解,身上泛出一阵又一阵的无力感。
但无论如何,今日的事还得赶紧上报,他坐在桌前,点亮油灯,开始奋笔书写。
“掌柜,这帐局的幌子,是收起来,还是明早就挂?”
一个李明达向来喜爱的大伙计走了进来,拿起范家帐局的幌子询问着。
“拿去烧了。”
“啊?”
“没听见?”李明达回过身来,眼中怒火似乎要把那伙计融化,他站起身来,顿足道:“烧掉,烧掉,赶紧拿走烧掉!”
……
相比参将府和范家分号的愁云惨雾,新平堡张家的宅邸之内,却是一派热火朝天的景像。
周逢吉和梁宏早早都来了,他们没有跑去看热闹,张瀚等人进堡门时就看到了,为了叫常氏放心,两个掌柜早早就过来,一番言语后,使得常氏到底放心下来。
此外还有李玉景等帐房和管库的先生,骡马行和帐局等分店的掌柜,济济一堂,站了满满一屋子的人。
这些掌柜级的,最年轻的不过二十五六,最老的也就是周逢吉,五十来岁年纪,人人都是眼露精光,个个肚里都藏着算盘珠子,心思一拨就动的灵醒人物。
换句后世的话来说,这一群人,就是标准的商界精英。
今日热闹的还不止如此。
李慎明从大同赶了过来,距离今年的官市还有十来天,他早就放了几万银子在帐局,这一次过来十分潇洒,只带了几个随从,青衫折扇,加小厮伴当,就这么骑了几匹马而来。若非帐局,恐怕他不免要带很多随员,并且有车马跟随而来,目标变大,而且行期漫长,对这盛夏时节来说,委实不是一件容易之事。
张瀚一进来,整个大客厅就轰动了起来。
拱手的,鞠躬作揖的,还有几个刚从伙计提拔上来的在门前跪了下来迎接,常氏在几个婆子的搀扶下也到厅门口迎接,上上下下打量了好一阵子后,常氏才道:“还好,身上没有什么伤。”
张瀚笑道:“我又不动手,怎么也轮不着我受伤!”
“不动手好。”常氏念声佛,说道:“不过你的手下也是人生父母养的,能不叫人家犯险就不要,伤着了或是怎样了,咱就算赔人家银子,人却是比银子值钱的多!”
眼前这妇人不到五十,这半年多来在家安闲,身子骨是极好的,平时已经没事看看佛经,就等着抱孙子的老封君的感觉,不料当众说出这话来,却是饱含着道理。
张瀚征了征,接着很郑重的答说道:“娘放心,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叫我的部下们以身犯险就是。”
“嗯,我只这么一说。”常氏笑道:“这里一堆人,你们忙你们的,莫要因为我怠慢了远客。”
说着常氏自转身离开回后宅,各人均是起身相送。
李慎明向张瀚笑道:“今日见得令堂,才知道兄弟为何有这般大才。”
张瀚拱手笑道:“老兄过奖了。”
他二人彼此对个眼色,转身一起到东屋里,闭了房门细谈。
落座后,李慎明劈头便道:“这次的事后,相信老弟的帐局生意必定飞腾而起,我自大同动身时,看到老弟的书信,这才知道老弟有意开设铁矿。恕我直言,立炉出铁,产量高低不定,且时刻有高炉倒塌的风险,铁水伤人,赔累也是麻烦,地方上龙蛇混杂,我虽能与灵丘县托上关系,老弟你的蒲州那边也有关系,但终究是件麻烦事。如果没有厚利,做这样的事,实在有些得不偿失!”
开铁矿在真正的高层大人物眼中,其实也是桩下等生意。
也就是南方马鞍山一带的铁矿是江南的一些士绅会搞,在北方,都是些土老帽才弄这行当,以张瀚打算建炉的水平,一年可得百万斤生铁,但这些生铁全部出售干净,也就得银几万两,还得去掉人员薪资,用煤炭成本还低些,若是用木炭,成本很高,而且原材料很费劲,山陕这里,后人很难想象,山上的树木都砍伐的差不多了,不少山头都是秃的,这恐怕会叫很多穿越后以为都是青山绿水的小清新大跌眼镜。
另外就是打点地方官员,摆平地头蛇的费用,想来也是不小。
李慎明对这桩生意委实不大看好,若不是张瀚的帐局和骡马行发展之速令他十分吃惊,恐怕他连和张瀚商谈的兴趣也没有。
去年李慎明和张瀚谈话时,还只是将张瀚当一个变数,随手落的一枚闲棋,最重要的只是想维持大同到新平堡的路线,方便他备办货物就好。
不料张瀚的表现简直就是神迹!不过半年多的时间,和裕升的帐局已经遍地开发,配合骡马行的几条线路已经开设十几家分店,现在李慎明打过交道的商人已经不再打听“和裕升是谁家开的?”或是“张瀚是谁?什么出身?”而是已经多半将银子交给和裕升的帐局代管,到了地头再取银子买货,十分方便。
固然要有一些成本增加,但相较各地的乱象和风险,这一点成本支出还是十分必要的,也不会有商人觉得这钱出的冤枉。
当然,死抠着银子不放的也还是有不少,中小商人,银本千把两几百两,甚至几十两,来往线路也就在三百里左右,风险还在可控范围之内,愿意和帐局打交道的还不算多,不过这些人又是和裕升骡马行的主要顾客,中小商人养不起自己的车队和骡马队,和裕升的运输能力强悍,费用不高,又是无比安全,自然会成为中小商人的首选。
张瀚现在每月给麻承恩报的帐是帐局每日可赚百两,每月分红给麻总兵是一千两出头,每年过万两,这个收入已经是麻家以前半年的收入,麻承恩提起这事就夸赞李慎明有眼光,笑的合不拢嘴,李慎明心中也自是得意,不过李慎明觉得应该不止此数,但麻承恩派到新平堡的帐房查过帐,毫无问题,他自然也不会出来多这种嘴。
第七十一章 换帖子()
只是张瀚和麻承恩大捧的赚银子,李慎明却只能置身事外,心里热辣辣的甚是难受,加上他知道张瀚在天成卫各地摆平了地头蛇和范家,开始大肆收粮,这也是有利可图的大生意,心里更是心急火燎,不过再急,李慎明也不会随意下注,多年生意做下来,他绝不会做轻率的决定。
张瀚道:“晋铁虽是质差,但胜在煤炭充足,所以仍然行销北方。卖不起价格,要紧的就是用煤炭炼铁,杂质太多,铁质太脆,所铸物件极易损坏,而且容易生锈,时间不久便锈迹斑斑。是以人们多不愿买用,价格自是卖不起来。更重要的,是不易拿来打造兵器。咱们大同马市,官市时也会给鞑子一些铁锅,那可不是咱们晋铁铸成的,那是朝廷拿出来抚赏北虏的,用的都是南铁……老兄,如果咱们能改变这种情形,增产又使铁质更好,恐怕赚头就会大为增加吧?”
李慎明狐疑道:“张老弟还精通炼铁?”
张瀚对这方面倒确实知道不少,他看了几年杂书,知道英国的工业化进程最重要的肯定是纺织机和蒸汽机,但焦炭炼铁肯定也是英国早期工业发展的最重要的推力之一,当时英国也是高炉遍地,但国力木柴资源有限,很快就限入了燃料不足的窘迫境地,后来改为煤炭炼铁,也是和现在晋铁的毛病一样,后来是英国贵族杜德利解决了煤炭炼铁的不足,使得这项技术推广开来,最终解决了钢铁产量不足的瓶颈,给英国的工业革命,添加了足够多的燃料。
后人惊奇于十七世纪英国工业发展时的人类科技大进步,其实张瀚倒是认为,资本逐利,只要商人迫切需要,又有利可图,自然会使相当多的聪明人投入到研究之中,并且最终出现足够好的结果。
“所知不多,但对怎么建造炼铁炉和铸造炉,怎么减少铁中杂质,怎么锻造,倒是确实知道一些。只是所知不细,还需慢慢摸索,但我还是很有信心,最少将来我们的晋铁,质量不在闽铁之下太远。”
张瀚知道怎么建出储能的高炉,尽量加大入风口,减少出风口的能耗,怎么使用焦炭,甚至他还知道在高炉边上建储水池,用水能带动鼓风机,这是英国人的发明,中国其实也有水排鼓风法,但现在知道的人反是不多……当时在书上看到是当趣闻在看,毕竟英国的水力鼓风机在蒸汽机投入使用后就淘汰了,包括水力锻造也是一样。
在这个时代,英国的进步远在华夏之上,当然也包括炼铁,在八旗入关时,英国的炼铁业已经十分高端,克伦威尔的铁骑兵人手一柄水力锻造的新式马刀,人人穿着水力锻造的胸甲,相比之下,所谓的劲旅八旗,在装备上不知比铁骑兵落后多少,组织结构什么的也就不必提了。就火器来说,明军的火器铸造落后还不太多,但生产流水化,装备组织,操练,战法,无不落后太多,明军的那种火器水平在欧洲那边真的是原始层面的,同样的几万火器兵,西班牙人分分钟能教大清八旗怎么做人。
在张瀚看来,这个时代的华夏是全面落后的时代,但他又能怎样?只能凭借自己所学所知,尽量叫自己和身边人过的舒服愉快些……反正几百年后,中国一样崛起了,张瀚只能这般想着宽慰自己。
“纵是这样,”李慎明对张瀚的话毫无质疑之处,这也是长久打交道下来的信任,若是别的十六七岁的少年拍胸脯说能改进炼铁办法,李慎明准是一脚踹过去,叫他有多远滚多远。张瀚自是不同,但李慎明还没有心动,只是笑着道:“获利终究还是不多。”
一个高炉一年出百万斤铁不少了,按张瀚所说,一年获利可以从二万到四万或六万,但比起诸多麻烦来,还有要分出去的好处,这个利润实在缺乏吸引力。
张瀚淡淡的道:“若只是在咱大明北方贩卖,确实得利不多。”
缺铁其实是全国性的,明朝的矿业还不及宋时发达,但人口却较宋时增加,铜,铁都是不足,不过晋铁只能销于山陕和宣大一带,最多到河南,再远的话运费太高,并不合算,就算产量增长利润增加,毕竟北方的购买力是有限的。
凭着成本控制和质量上升,张瀚可以多建高炉抢占北方市场,但那不是一日之功。各地的保护势力和牙行都是地头蛇,没有强悍的实力,到处抢市场,最后准会崩了自己的牙。
“老弟的意思是,鞑子?”
张瀚脸上露出微笑,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舒服,不需要说太多废话。
若是旁人,听着张瀚的话不免是往南方想,只有李慎明一下子就闻弦歌而知雅意,立刻就明白了张瀚的意思。
李慎明皱眉道:“往鞑子那边走私生铁或铁器,都是大罪。”
张瀚神色还是淡淡的:“所以我才有一年一万多银子在麻总兵那边,也有一年一万多银子在郑兵备那里。还有一年大几千两在赖参将手中,再把沿边的各堡、台、墩给摆平,走私铁又怎样?”
“关系重大,恐怕贽敬还要多。”
“当然!”
张瀚语气很笃定的道:“最少要加一倍以上,宣大总督和大同巡抚,宣府巡抚,山西巡抚,他们和他们的身边亲信都要打点到,沿边各路的参将和游击,各堡的操守,防守,各庄的管队官,各处都要打点到。老兄,一年几百万斤的生铁,过千万斤的粮食,大量的药材和布匹,每年获利可能超过百万两,这些银子,我会拿一半出来分!”
“你掌握了和北虏的走私路线?”
李慎明脸上终于显露震惊之色,他一下子猛地站了起来。
“没错。”张瀚还是坐着,安然道:“我打算入秋时出塞,沿蒙古各部走一圈,最终抵达辽东,有些事,要当面见一见人,说妥了,大家才好继续合作下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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