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16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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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1617- 第3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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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瀚在队尾的火铳手队中拦着一个新兵,这是一个身材高大的新兵,个头和张瀚差不多高矮,也很壮,甚至是叫人感觉有些福。

    张瀚笑道:“你叫什么名字?”

    “俺叫秦伯升。”新兵是个火铳手,按条例他该把火铳铳口向上,横在胸前,但他还是斜挎在肩后。

    “按你的个头,”张瀚拿这新兵打趣道:“牛高马大的,应该当战兵啊。”

    秦伯升道:“俺也想当战兵,不过上头听说俺自小在家打过鸟枪,打兔子和野鸡都准,说俺是个打火铳的材料,直接就编在火铳队里了。”

    “哦,原来如此。”

    张瀚这才恍然,火铳手的训练说容易是很容易,一天就能打放,三五天就能装弹自如,但要想在紧张的战场上快装填,就比如今天训练时这样在方阵中打放射击中靶,这就不是一两天的功夫了,没有一两个月练不出来,在战场上要想表现如今天这般,不仅要训练很久,还要经历过若干次实战。

    所以有打放鸟铳经验的,定然会直接编在火铳手队里,而且是当军官或军士来栽培,毕竟大同这边不比南方,民间能制铳打鸟的人家并不算多。

    张瀚拿过秦伯升背着的火铳,感受了一下,这是标准的步兵铳,是去年定型的最新产品,不到两年时间火器局生产了五千多支,在目前来说是质量最好,也广泛开始磨制套管装配刺刀的一型火铳,只是打磨刺刀装配需要每支单配,度不是很快,目前只有不到一千支配给了刺刀。

    配给刺刀的火铳手薪饷提高,并且加了白刃格斗的训练,现在只装备到老兵手中,新兵是不太可能装配。

    张瀚扳动击锤,里面的机芯轻轻响了一声,他抠了一下扳机,居然一下子没有扣动,再把手指加了几分力气,击锤上的燧石落了下来,在药池前方打出一大片火花。

    秦伯升吓了一跳,不过火铳并没有打响,张瀚笑了笑说道:“药池我清理过了,下次训练时装填的药池记得要清理,枪膛也要仔细清理。”

    秦伯升脸一红,赶紧答应下来。

    张瀚对李慎明和孙敬亭道:“打击力很大,簧片很厚,这样火率应该在七成以上……难为的是质量基本保持相同,王德榜他们做的真不错。”这种天启一年型号的滑膛枪张瀚已经试过多次,今天试的感觉是质量还是保持的相当不错,造出的几千支来身管空径一致,管壁一致,枪管所用精铁锻打,能保持这样的质量就真的很不错了,说明管事的用心,打造火铳的工匠们也没有耍奸躲滑,当然有严格的奖惩措施才是最重要的。

    张瀚把枪交回给秦伯升,笑着道:“你这身形是不是在军营里长胖的?”

    “是……”秦伯升脸又是一红,张瀚觉这个家伙虽然个头大,估计年纪还不到十八,太容易脸红了。

    “军中吃的好,你们长胖是正常的事。”张瀚温言道:“训练可还辛苦?”

    秦伯升道:“是有些辛苦,不过总没有到受不了的地步,在家种地也辛苦,当兵也未必苦多少,还能这么多人天天在一起,只要不犯军纪就不会被骂,更不会被打,上官们也不象边军的将领那样架子大,和我们吃住都在一起,军饷又丰厚,没有比在这里更好的活路啦。”

    “好好训练,上战场要勇敢。”张瀚笑笑,没有再多说什么,挥手叫这个爱红脸的家伙走了。

    太阳已经成了一个大红球,孙敬亭还要回军令司有公事,李慎明上车回家吃饭去了,张瀚原本也可以回去,不过他答应要去看看俄木布洪的情况,只能带着吴齐和周瑞等人,往军情局那边去。

    骑马到半途,军情司的大院在望时,杨秋闻讯赶了过来,这个军情局的主管原本就是张马脸,现在脸每天习惯拉着,显得更长了。

    张瀚随意道:“俄木布洪在哪里?”

    杨秋有些意外的道:“原来大人今天来看他,这人没有关在军情局,在畜牧场那边,我们叫他放羊。”

    张瀚闻言道:“我叫你给他些苦吃,并不是叫你公然折辱他,他是土默特大汗的长子,将来是我们重要的棋子,你给他折辱过份了,将来很难叫他合作。”

    杨秋一脸惭愧的道:“属下没想清楚,这事给办砸了。”

    张瀚叹道:“算了,这事我没交代清楚,现在就盼你这样做的效果很好,错有错得吧。”

    杨秋没敢出声,他陪着张瀚一起往牧场那边去。

    和裕升在李庄这边几乎是没有荒地的,原本有一些不太好的地块,现在全部是成了工场区和宿舍区,不过在西南地方还是有一些不好耕作的地,中间地带是丘陵区,四周是留着放牧的草地,和裕升在四周造了一圈畜牧,养着过千耕牛,长成的小牛都是交给李庄四周的佃农们使用,当然也不是免费用,佃农要付出一些代价来租,另外牛养死了也要赔偿,如果采用大农庄式的包用耕牛,张瀚感觉佃农在使用和养育上都会不用心,还是用现在的这种形式好。

    除了牛之外就是以羊为主,大约有一万多头,这里的植被肯定不够羊吃的,只是不无小补,四周还有一些土地种了苜蓿,另外军司会购买农民打的干草,这样才维持了这里羊群的规模。

    养的这些羊,还有一些鸡舍,猪栏,都是向李庄的军营区提供肉食,近来也向罐头厂那边提供肉食边角料。

    张瀚赶到时,日影西斜,眼看就要天黑了。

    俄木布洪正在一处草场上做活,天气已经很和暖了,这个蒙古人中最尊贵的小台吉还穿着一件破烂的羊内袄子,手里拿着叉耙正在叉着干草,把一摞摞的干草叉成一个巨大的草堆。

    四周全是羊群,另外一群放牧的正在把羊往羊圈里赶。

    这里放羊的多半是四周雇佣来的年纪偏大的农民,不少人须皆白,腰也躬着,人们多办带着狗当帮手,张瀚一行人接近时,牧羊犬们一起吠叫起来。

    几个明显是军情司的汉子转过身来,先是用警惕的眼神看着这边,待看到是张瀚和杨秋前来时,各人先是面露欢喜之色,接着就是神色一紧。

    一个军情人员把俄木布洪带了过来,俄木布洪脸也脏兮兮的,黑的不象样子,鼻子下挂着一长溜的鼻涕,不大的眼睛里满是紧张之色。

    “还不赶紧拜见张大人。”带他过来的军情人员推了这半大的小子一把。

    张瀚感觉自己麾下的人对北虏都没有好感,哪怕是老弱妇孺,这也难怪,大同这样的边境和北虏厮杀了二百来年,双方说是有血海深仇是一点不过份的,可能自己眼前一个不起眼的拾粪老人,当年也是边军的一份子,和北虏厮杀过,也可能某个农户的家庭,祖上就有死难于北虏入关打草谷的血腥战事。

    被推了一把之后,俄木布洪一下子醒过来似的,他猛的跪倒在地上,趴在地主先猛叩了几下,接着便是匍匐向前,抓着张瀚的衣袍下摆,哭叫道:“张大叔,饶了我吧,我父汗也不是有意要和大叔过不去,是阿成台吉和习令色他们怂恿的。”

    眼前这半大小子哭的跟什么似的,张瀚也是心生感慨,在这种末世的世道,不论是世代相传的贵族还是平头百姓,一旦行差踏错,保护不了自己的家族,亲人就难免要遭遇这样的不堪境遇。

    其实张瀚对俄木布洪还算是好,历史上土默特部先是被林丹汗击败,数年后俄木布江在心腹的怂恿下投降了皇太极的满清,不过当时土默特已经被打败,皇太极认为他不能和真正归附的蒙古贵族相比,只留给俄木布洪少量的土地和台吉身份,并且严加看管,隔了不久,就有人告俄木布洪谋反,皇太极立刻派兵将这个土默特的领押解到沈阳,加以囚禁,并且废为庶人,没隔多久,俄木布洪就“病死”了。

    看着哭的哽咽过去的蒙古少年,张瀚回头看了一下杨秋,这一下真算是错有错着,这种囚徒的处境和艰苦的生活环境击跨了从来没吃过苦的小台吉,底下张瀚只要推恩以待,估计日后在草原上会有一个十分听话的代理人。

    “起来吧。”张瀚脸上不动声色,语气颇为温和的道:“知错能改就好。你父汗并非死于我之手,而是阿成台吉令人刺杀而死,此事等你回到草原上就知道了。”

    俄木布洪真正跨下来的原因不仅是吃了苦和受到些凌辱,最关键之处还是他知道父汗已经死去,他贵为大汗长子,然而从未想过在这个年纪就要承袭汗位,而且土默特部内斗的厉害,各般势力连卜石兔汗这个成年大汗也搞不定,俄木布洪一听说父汗已经死了,顿时就感觉天塌下来了。

第六百四十章 叔父() 
听到张瀚的话,俄木布洪立刻道:“张大叔,我父汗已经死了,日后你就是我的叔父,小侄凡事都听叔父的。中文★网 ★√.√ く.★c★o√m”

    这小子倒还算伶俐,懂得顺杆往上爬。

    不过张瀚旋即想起“叔父慑政王”这个梗来,嘴角抽搐了一下,还是道:“日后你我就是叔侄之亲,你放心,不仅在李庄这里没有人再敢欺负你,将来送你回草原,也是要叫没有人敢与你为难。”

    原本张瀚还要说出保证立俄木布洪为土默特大汗的话来,一想现在这样未免有些操之过急,过于落于形迹,于是念头一转,用蒙语说道:“小米尼呼,我原本不知道你被这么为难,现在你随我回府居住,我会把你当侄儿一样养育,有我吃的就有你吃的,你在我的府邸安心先住下来吧。”

    “多谢叔父。”俄木布洪大喜过望,张瀚刚刚的话只是一种态度,谁知道他底下人会怎么做,如果住到张瀚的府邸,被真的当成子侄厮养,那日后不管怎样,总不会再落到放羊叉草这种做苦役的境地里来了。

    ……

    天黑之后,杨秋才回到军情局自己的签押房,等杂役点了灯之后他也不动弹,一个人坐在当中的椅子里呆,他的脸原本就长,拉着脸之后,更是象一张马脸。

    杨秋感觉自己越来越被忽视,军情局在各地的分部虽然遇事也上报,但同时还上报侍从司,也就是直接到张瀚案头,有很多情报工作都是张瀚直接下指示,除了内部权力分薄外,还有内情局和军法司直接从外头分了不小的权力走了。

    杨秋知道这是张瀚在内部分化权力的必然之举,不过总是也叫他担忧自己日后的地位。

    梁兴是坐稳了军方大佬之一的地位,他跟随张瀚最早,能力展现的也算中规中矩,其叔父梁宏也是和裕升的老人之一,颇有人望在,梁兴当然不会担心自己的地位动摇。

    相形之下,杨秋感觉自己的位置就尴尬许多。

    按他的资历,应该稳稳的成为大佬之一,而不象现在这样时时有自疑,好在今天的事张瀚并没有斥责于他,给杨秋这个开初就投效的部下起码的尊重,但杨秋内心时不时的有不安闪念。

    用饭的时间很快到了,杨秋去年刚娶的媳妇,年底给他生了个小子,因见杨秋不回家吃饭,妇人叫奶娘带孩子,自己带着一个丫鬟提着白纱灯过来找杨秋。

    待她过来时,正见杨秋拉着脸坐在椅子上,妇人上前询问原因,杨秋对妻子十分喜爱,也不瞒她,当然不会细说政务,只是说了些心中烦恼。

    妇人长在内宅,当然也无计可施,不过转念一想,说道:“你自己在这里愁有什么用,不如把张先生叫来商量一下,他可能会给你出个管用的主意。”

    “你说的很是。”杨秋一拍椅背,笑道:“谁说妇人头长,见识短的,你这妇人,头不短,见识也不短!”

    “张先生”就是张永安,上回王心一的事出了,张永安和范永斗一起被抓,后来尘埃落定,范永斗被放归,当然家产再次被毁的一干二净,只是没有杀掉此人,张瀚也自有考虑,范永明已经无法东山再起,不复为威胁,而此人名气又大,杀掉的话在宣大商界影响不好,故而直接放了回去,张永安却没有这般便宜,先那假奏折就是他亲笔手写,然后此人身份特殊,知晓诸多隐秘,不杀他灭口就算便宜,怎么可能放出去?别的不说,这人要是往京城一跑,到刑部一自,不知道会弄的和裕升这边多狼狈!

    张永安是人七窍玲珑心,早就知道自己的下场和范永斗不同,当然和临时抓差的黄玉安更加不一样,故而在被关押期间就表示要替和裕升效力,他这样的人也算是和裕升缺乏的人才,明面上是没有办法用了,张瀚就直接将此人交给了军情司,近来他在军情司里赋闲,杨秋只叫他做一些笔墨上的事情,但因为放在身边接触的多,反而知道了张永安这种做到巡按幕僚,又有举人身份的读书人,在见识经历上真不是普通的人能比的,杨秋倒是替张瀚感觉有些可惜,张瀚向来不收幕僚,而是以机构代替幕僚的工作,但如张永安这样的人才,象周瑞那样的侍从官,一百人也未必及得他一个。

    “去请张先生来。”杨秋对自己的侍卫吩咐道:“叫厨房加几个菜,算在我的公帐上。嗯,你们备菜,我亲自去一趟罢。”

    ……

    张永安不必等杨秋的招待,他此时倒是用自己的俸禄,正在招待一位老友。

    吴伯与的境况和张永安差不多,都是牵扯在王心一的案子里,张伯与知道的多,吴伯与知道的也不少,他被从刑部监狱里一捞出来,直接就被京师的军情部份关押了起来,后来张永安在杨秋口中知道了此事,讨了个人情,说是自己手头的事忙不完,请杨秋把吴伯与调过来,两人一起可以互相帮一下手。

    杨秋也知道张永安没有太多事情,所谓要帮手无非是讨人情,想了想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便答应了下来。

    吴伯与刚从京师被提过来,风尘仆仆,倒是没想到刚到李庄这边就有老友接待,心里倒也感觉十分安慰。

    “永安兄。”

    “伯与兄。”

    两人互相长揖,吴伯与的脸色有些苍白,倒不是心境害怕,他在和裕升体系内很久了,看也看的多了,知道这个体系说一不二,自己说没事就是没事,不用担心有所反复。脸色白是在京师被关在一个小院里捂的,成天不怎么见着太阳,院落背阴,去年冬天那几个月当真不是很好熬。

    “老兄平安至此,愚弟就放心了。”张永安也知其理,倒没有询问过多,他住在军情司大院里头,简单的两进小院,前院用来会客办公住宿,后院则是书房所在,种着些花木和竹子,堆着着小堆的山石,由回廊曲折而至三间的书房,清幽青雅,虽然是小,也别有一番趣味。

    待吴伯与跟着张永安推门而入时,一个中年仆妇和一个小厮把酒菜端了上来,因是圆桌,两人也不必安上下桌,撩起袍角,对面坐了。

    这么一坐,一时却是无话,半响过后,吴伯与方道:“真真是一失足成千古笑,再回头是百年人。我和老兄虽然相隔不久,然而却恍然有百年之感。”

    “主要是性命多次在恍惚之间啊。”张永安留着三缕长须,看起来颇有潇洒出尘之感,他以手捻须,苦笑道:“幼时读书,及中秀才,中举人,进士不中,出来为幕客,从未想过居然会落到那般险境里去,对你我二人的考验,心态的变化,又岂能如平时那般轻松写意?”

    “正是。”吴伯与也是颇为后怕的道:“卷进这档子事情里来,还好那张文澜真的还算是做人留一线,不然的话,我二人已经是冢中枯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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