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先生,王发祥,两位在京城做的都是十分好。”张瀚笑意温和,拉着两人的手笑道:“长久以来,两位都是我在京城的得力臂助,今日一会,也是十分难得。”
王发祥竟是有一些紧张,呐呐不能语,李国宾反而放松的多,笑着道:“大人过奖了,咱们听说大人要来,心里也是十分高兴,平时太忙,想回李庄见大人也不可得,这一次,若不是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恐怕想见大人一回也难哩。”
张瀚微笑道:“这样的事还是少出些为好,免得下一次圆不过来,那就完了。”
王发祥这时才道:“只要有大人在,什么事咱们也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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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五章 见面()
第五百二十五章 见面
张瀚点点头,笑道:“你们安排了不少人?”
“是。”王发祥道:“四周派了一个情报组,一个行动组,还有一个保卫组负责大人在京师分店的安全。咱们的分号在前门大街,人多眼杂,来往的人龙蛇混杂,所以大人还是要小心些为上。”
“这事你们看着安排,只是要外松内紧,不要弄的太张扬就好。”张瀚道:“具体行程安排怎么样?”
王发祥道:“魏大官那边我们已经找高胖子疏通,早晨才把消息送进官,大人的折子是中午送到了会极门,目前还不知道宫中如何安排。”
李国宾接着道:“大人,你到京师来的消息我们已经广为宣扬,以防有人暗中加害。”
张瀚到目前为止还是待罪之身,就算有魏忠贤在后,东林党的势力仍在魏党之上,若是把消息宣扬开来,有心人自然也会掂量一下算计张瀚的后果。
车马开始行动,张瀚坐在车上,在酷暑的天气里,京师的空气确实不佳,热浪蒸腾,人群在过了城门后不久就散的差不多了,街道上的人很稀疏,只有出了正阳门,到前门大街的时候人流才稍微密集一些,张瀚注意到行人多半是牵着骡马的行商,身边也多半跟着长随伴当,甚至有一些近些的商人是带着骡车或驴车过来,买了几车货直接就运出城去,也有商人和城中的脚行或车户骡马行谈价,盛夏之时,不少人拿手帕擦着汗谈价格,各人都是一脸谨慎小心的模样,就算是天子脚下,这些脚行车户也不是好打交道的,张瀚粗粗扫一眼,感觉这些人都多半不是良善之辈。
所谓的“车船店脚牙,无罪也该杀”,其实是人们情绪的一种宣泄,某种特定的人群犯罪的机率大于其它的人群,自然也是会收获不大好的名声。
京师这里的物流,和裕升几乎没有插手的打算,不论是脚行还是车户,随便不起眼的小人物可能身后就是能牵出个太监或是勋贵出来,在京师想打出天下,没有国公一级的背景还是不要想了。
马车在拐弯后不久就到了地方,王发祥对张瀚道:“大人,咱们的店门口就是人最多的地方。”
张瀚笑着点头,说道:“我已经看到了。”
和裕升的分号门口确实是人最多的地方,人烟相对别的商行要稠密很多,好在店面够大,倒也并不嫌挤。
分号也是什么货都经营,反正本钱大,可以把进货价格压低,出货量又大,利润自然就来了。
核心的产品当然就是铁器,除了各色杂货之外摆放的物事还是铁器最多,光是各种大小铁锅就有数十种,加上叉耙铲锯等工具铁器,铲子勺子等小型铁器,林林总总,最少有过百种之多。
张瀚下车时,大掌柜刘吉带着几个伙计迎了过来,众人一起叉手行礼。
张瀚笑着还礼,说道:“各位一向辛苦,不必多礼了。”
他又向刘吉道:“难得我来一趟,今晚加菜。”
众多大小伙计都听到了,各人都是一脸兴奋,有几个小伙计欢呼起来,被大伙计一瞪眼,又是赶紧闭了口。
“各人都忙各人的,”张瀚笑道:“不要因为我乱了店里的生意。”
不少商人都用好奇的眼光看着张瀚,他们对和裕升的这个东主早就闻名久矣,最近这一段时间,和裕升和张瀚又是在风口浪尖上,更是引起了不少人的好奇心,有一些商人走过来,向张瀚拱手问好,张瀚都是笑着答礼,并没有因为财雄势大就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来,这也使得商人们对他更加敬重。
一路从大堂到内里,里头的伙计们都在忙着出货,盛夏时节并没有影响到和裕升的铁器生意,甚至是因为前一阵开始的麦收反而使铁器的销量更佳。
京师这个店和北直的那些分号,包括一直到永平府,当然也更包括宣大地区乃至山东和河南地方,和裕升的铁制农具是出售最好的商品,不少河南与河北的商人越过太行八径,蜂拥而至,不是到李庄就是到和裕升在各地开设的分号,京师这里毕竟是大商号,出货量肯定不少。
张瀚对刘吉道:“这一阵铁器出货量怎样?”
刘吉道:“出的最多的肯定是叉耙和铁锹一类,叉出了十七万多把,加上其余的各种货物,共有三十一万把,其余的铁器还在算,生铁也在算,杂货出货量不大,不过品种太多,所以月报肯定还出不来……”
“谁考较你来着?”张瀚笑道:“现在分店这么多,你自己就是大区掌柜,月报你直接是报到主店,然后应该是周大柜先看,田季堂审核,没有什么错漏的话,我最多看看总数,没有时间再仔细看各店的月报表了。”
把日常经常和所有事务都表格化还是张瀚五年前就开始的努力,现在当然已经开花结果,所有的人,包括掌柜伙计甚至是商会的理事和评事们都已经习惯了用表格来记录和表述,一目了然,便于使用,核查,汇总,然后归档,很多事情图形化了,数字化了,这样的直接效果就是所有人都财富的流动都有了直观的感受,不象以前,再精明的商人也很难从浩瀚如海的枯燥帐本里找到完整的财富增长或下行的曲线,失败的机率当然就大的多。
刘吉到底还是呈上了最近铁器的一些记录表,张瀚坐在屋檐下看着,这里是南北朝向,有屋檐挡住太阳,还有穿堂风叫人身上感觉凉爽,屋子前有花从,不知名的花开的正艳,散发出阵阵香气,张瀚坐下之后,看了几眼,就是对刘吉道:“近来铁锨的需求量应该要增加,并且需要的量比去年要大的多,刘吉你要多备些货。”
铁叉,耙,铁锨这一类的农具需求量都比以前要大的多,毕竟和裕升的用铁好,铁质很好,杂质较少,另外就是制造的流程经过严格的品控,加上价格也并不贵,只是比那些村落里打出来的烂糟货要稍贵一点儿,这样的话就算加上物流的费用,价格也在百姓的承受范围之内,销量当然是一直在快速增加。
“张大人,你怎么能看出来铁锨的用量要大大增加?”
刘吉刚接了报表要重看一次,有人便是接了话茬。
张瀚坐的地方是天井,来往的伙计和进来看货的商人很多,不过并没有人不识相到这边来打扰张瀚,温忠发和王发祥安排的人就在两侧,防备突发的状况,不过有人过来问话,护卫们却也不便回话。
王发祥猛然道:“高公公?魏大官?”
李国宾原本还在和刘吉一起看月报表,听到王发祥的话,先是一征,接着回头,果然看到胖大身形的高起潜在头里,十五六个穿着百姓服饰,却明显是宦官的人陆续进来,他们多半在腰间悬挂刀剑,身上似乎还穿着暗甲,有几个人还在手中拿着短弩,一进门就指着温忠发等人。
张瀚做了一个手式,温忠发等人便往后退了几步,张瀚自己则是起身,大走到魏忠贤身前。
高起潜身形高胖,纠纠然如若武夫,魏忠贤的身量也很高,典型的北方汉子的长相……他头戴纱帽,穿着低品宦官的服饰,这在京城里十分常见,脚上也是低品宦官特有的白皮靴,由于戴着帽子,看不到头发,不过从鬓角来看,魏忠贤已经有了不少白发,总体来说,气质神色还算健康,给人的感觉也很强壮……这人是成年之后阉割入宫,比起幼时就阉割的宦官固然要受很多痛苦,阉割时致死的可能性大,但只要闯过鬼门关,身体素质比童子阉割要强健很多。
“下官张瀚,叩见魏大官。”
张瀚没有犹豫,眼前的魏忠贤面色黑里透红,长相是一副淳朴老农的模样,脸上也是一副笑眯眯的神色……不过张瀚知道这人的心胸绝对谈不上宽广,性格中也没有丝毫的淳朴厚道……魏忠贤原本就是无赖混混,后来又是在宫中这种黑的不见五指的地方混,而且还能混出头来,你想他是什么性格秉性?对这样的人,看其面色是毫无用处的。
“请起,请起!”
魏忠贤声音也并不太尖锐,他伸手出来,扶起张瀚。
待张瀚起身后,魏忠贤笑眯眯的道:“咱家真的没有想到,在咱家心里十分能干的张东主居然这般年轻!”
张瀚一脸汗颜的道:“大官过奖了,下官只是承祖、父余荫,侥幸做出一些事情来。”
“嗯。”魏忠贤点头道:“你是凤磐公的后人,皇上看过你的折子,问过一些人,虽然你家在新平堡行商,但却是不折不扣的书香世家的子弟,皇上原本心中颇为犹豫怀疑,知道你的家世之后,心中的疑虑就少了很多,你的回奏,叫咱家十分欣赏!”
张瀚的回奏,原本就是郑国昌与麻承恩等人一起商量后的结果,并没有过多回避团练的事,而是从家世,忠诚,对大明帝国的情感上出发,从皇帝还有各方的反应来看,确实是相当成功的回奏。
是啊,张瀚搞商会,兼并地方势力,自己还有团练私兵……那又怎样?李成梁当年的家丁可是八千骑兵,掌握着好几万的军户和几十万亩的土地,就是现在的辽西将门,最大的几家哪家没有几千私兵?西麻的麻家,马家,张家,榆林的尤家,哪家不是有过千的家丁和十几万亩的土地?
没有这些,谈何世代将门?
第五百二十六章 印象()
张瀚只是一个以商入武,又掌握武力的官绅子弟,论起忠诚,难道比这些将门就差了?
最少在皇帝心中,恐怕是这样想的,而且很多文武官员,亦是一样的想法!
所以魏忠贤对张瀚这一次的回奏,大加称赞,其实有蒲州张家的表态,加上这个回奏,朝廷中不少人认为孙承宗去调查也没有太大意义,张瀚几乎对很多事情都承认了,孙承宗又能查出什么东西来?真的查出来,朝廷对张四维的后人又如何查处?真的逮问了,岂不是叫所有的忠良之后寒心?
张瀚可不是地方上的土绅,就算是土绅,也有在土匪多的地方结寨自保的,河南与湖北交界地方,当年大山之中流贼土匪极多,后来就算朝廷设了勋阳镇也是一样危险,那边地方上的官绅都是要结寨自保的,私丁都是最少好几百人,难道这些人能有私兵,张瀚这样的宰相后人反而不行?
这无非就是一个“度”的问题,从宣大地方官员的反应来看,张瀚肯定没有过度,也不会如王心一所说的那样有反意……
张瀚道:“下官回奏时并没有想太多,只是剖析自己的心思叫君上知道,在当时的情形下,也别无他法可想。>中文 ≦.”
魏忠贤点点头,说道:“总之你路子走的对了,别的事只是细枝末节。”
张瀚笑着应了,魏忠贤看看左右,说道:“咱家就是对你好奇的很,和裕升的人都很了得,咱家也知道和裕升在宣大更是了不起,一心想来看看你这个大东主是何模样。”
张瀚道:“大官看了必定失望,原来是个毛头小子。”
魏忠贤道:“倒也未必失望,我看你过来,别的事不管,先看帐目和生意,想来你财还是有原故的。”
张瀚喜欢到了地方先看月报,这不料倒是被魏忠贤看到,算是无心插柳,坐实了自己是一个孜孜求利的商人形象,省了不少的功夫。
当下张瀚应道:“下官就是这脾气秉性,凡事求个利字,也是有辱凤磐公的门风。”
“你家凤磐公咱家打听过,开始你蒲州张家不就是求财的大商家?”魏忠贤不以为意的道:“很多人就讨厌求利,嘴上一套,心里一套,那般伪君子,咱家看了就生气。”
张瀚知道此时是站队的时机到了,虽然他已经用行动站了一回,这时还是得十分坦然的道:“大官说的是东林党那一群人?下官和大官的想法是一样的,嘴上一套,背地一套,不怕大官笑,东林党里收下官贿赂的人也大有所在,嘴里却还是冠冕堂皇的那一套,简直令人不耻啊。”
魏忠贤精神一振,问道:“是何许人收你的银子?”
张瀚笑道:“大官,他们收了银子还是办事的,比起这一次为难我的人强多了,我也不能卖了他们,这样下次谁还敢谁下官的钱?”
魏忠贤先是一楞,最近已经很少有人驳回他的话,连站在一边的高起潜都眼皮一跳,他被吓了一跳,魏忠贤楞了一会儿,接着居然翘起了大拇指,赞道:“照!张东主,你很了得,这才有个在商言商的样子!”
张瀚低眉顺眼的道:“不敢当大官夸赞,能饶恕下官无礼狂悖就是大官宽宏大量了。”
魏忠贤呵呵一笑,笑容中却有一些阴沉,他道:“这次的事,王心一攻你,又得了失心疯牵连到咱家头上,有了你属下的相助,咱家也决定和东林党较一回劲看看,现在看来,这帮呆书生也就是这么回事,没有咱家此前想的那般厉害。”
张瀚笑道:“所谓黔之驴,就是大官说的这个意思了。”
“黔之驴?”魏忠贤笑着对身边的高起潜道:“回去后叫内书房派个人,给咱家讲讲张东主说的这个典故。”
高起潜赶紧应了,魏忠贤又向张瀚道:“刚刚张东主你判定铁锨存货少了,这是咋回事?”
张瀚已经把历来的月报表拿在手中,他呈给魏忠贤,指道:“这里是天启元年各个月铁器的销售,这是天启二年上半年来的销售,根据各种铁器在各个月的出货量,看曲线走势,就能判定哪一宗商品在某个月的销量会猛增……”
魏忠贤看了一下,他也是极聪明的人,这种表格稍识点字就能看懂,看了一会儿,魏忠贤道:“张东主,皇爷很应该把大内的产业和各库还有皇庄都给你管,管教任何人都瞒不了一钱银子,皇庄的收益也会增加十倍。”
张瀚一脸惭愧的道:“以下官的这一点才学,还有家世经历,恐怕还不够这个资格。”
魏忠贤点点头,他已经听懂了张瀚的意思,给皇家做事当然是讲资历的,能掺合到这种事里的,一般都得是侯伯勋贵,张瀚这一点家世肯定是不够用的。
“闻名不如见面。”魏忠贤罕见的拽了一句文,他道:“咱家见了张东主了,对张东主也感觉放心了。回去之后就奏请皇爷,及早召见,也好早些放张东主回去……北虏那边的事还没有完吧?”
“没有呢。”张瀚安然道:“就是等皇上若是召见,当面陈述厉害,然后才会赶回大同,主持那边的大局。日后,草原那边的收益,自然也是有大官的一份。”
对魏忠贤这样的人,又是在这样的场合,这样的氛围下,张瀚也是把话说的很直白很直白了。
“张东主有心,那咱家就等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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