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的目光渐渐被那群军医给吸引了,几个正式的军医都是外科圣手,并且全部参加过和裕升此前的几次大规模的战事,战场救护的经验十分丰富。
有人被锯了小腿,用了麻药之后小锯子很快把小半截腿给锯了下来,接着清创,止血,缝合。
宰赛和谭泰等人都张大了嘴,他们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事情。
宰赛忍不住道:“这样能救下来人?”
杨泗孙对这个蒙古台吉有几分客气,他点点头,看了看昏迷中的伤兵,说道:“问题不大,他就是小腿保不住了,被马踩成了粉碎性骨折,咱们不锯掉他的腿这腿也好不了。锯掉了,底下只要不弄出大出血来,最多发几天烧,一定会活下来。”
“你们这是从老天手里夺命啊。”谭泰啧啧赞叹,他的眼中满是惊奇之色。
宰赛等人的神色也是一样,眼前这些明国人,不论是战斗力还是战场救治的能力,两者都超出了他们的想象力,如果说明国人打的好还是因为甲胄坚固,器械精良,又勇猛敢战,这些都在宰赛的理解范围以内,就算学不会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可眼前的这些军医后阵的那几门青铜炮,就远远超过了宰赛的想象力的范围,叫他学都不知道怎么学。
“这些医士,”宰赛眼珠一转,说道:“真是厉害,不知道贵商号有没有更多的医生,我们也可以聘请一些。”
“这事我做不了主,”杨泗孙道:“不过我能代为向我家大人禀报。”
“好,好。”宰赛笑眯眯的道:“这七八个军医,一个月花多少银子?”
“二百来两就够了。”杨泗孙无所谓的道:“一年三千两银子,准够。”
宰赛没有吭声,他没想到是这个数字,就算他贵为一部台吉,一年也没有几千两银子的进帐……北虏各部都穷的要死,特别是左翼这里更穷,不抢明国就没有财富,抢来的也会慢慢消耗掉。
养几个军医就要几千两,宰赛不知道是那张瀚疯了,还是自己疯了,又或是这个世界疯了。
“还要预备他们用的器物,专门的军医院,加上药材等物,嗯,五千两差不多。”
宰赛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他把目光投向阵后的那几门青铜炮。
谭泰和舒穆的眼光也盯着后阵,那一群炮兵已经把衣服穿上了,当着外人,军姿军纪十分重要,祝龄自己也穿好了衣服,见这群鞑子盯过来,他便也狠狠盯回去,一边回瞪,一边喝道:“都他娘的打起精神来,不要叫鞑子们给小瞧了。”
谭泰隐隐听到叫喊,笑着道:“这打、炮的还真是凶,不过不凶也不得打的这般好炮。”
宰赛也赞道:“适才我们在掠阵,亲眼看到贵方这边的火炮打的又快又急,还很准,这边的死伤多半是火炮带来的,我心里着实佩服。”
宰赛这一次学乖了,没有直接问火炮的价格,一则是他觉得很贵,二来宰赛觉得火炮是重器,恐怕人家不会出售。
“火炮算上前期研发成本的话,五千两左右一门。”杨泗孙道:“价格是很贵。”
何止很贵……女真人和蒙古人都喘起粗气来。
四门炮就是两两,还不算炮手在内的各种费用,而眼前这些鸟铳手们手里拿着的鸟铳也是明显的制作精良,鸟铳价格宰赛和谭泰都大抵知道些,知道价在十几两银子左右,光是这些鸟铳就值得千两以上,加上那人人都有的铁甲锁甲皮甲,各种兵器和随身器物,贴身的军袍也是精心缝纫的,还有军靴等物,宰赛和谭泰突然对视一眼,两人都感觉隐隐有了些答案。
眼前这支明国的军队,毫无疑问就是用银子堆出来的!
舒穆这时皱了皱眉,说道:“有一支骑兵在接近。”
众人都是一凝神,谭泰点点头,说道:“确实有骑兵过来。”
宰赛的一个亲兵趴在地上,听了好一阵之后起身道:“二百到三百骑。”
各人都是用蒙话说话,除了杨泗孙的蒙语交流无障碍外,在场的商团军官和士兵都是多半懂得蒙语或女真语。
从山西往辽东这三千里路程,不学点蒙语或女真话就太困难了。
蒙古人和女真人都翻身上马,杨泗孙做了一个手式,军旗展动,三百余名正在休息的士兵全部站了起来,重新列阵完毕。
谭泰和舒穆的脸上都显露出凝重之色……眼前这些士兵真的是难得的精锐,也是真正的虎狼之士。
听闻可能有敌袭,无人慌乱和紧张,脸上都是从容之色,虽然刚刚经历苦战,但无人抱怨,也没有过分激动,各人脸上还是那副模样,没有什么变化,只是都在听从指令,毫无犹豫……这样的兵才是真正的好兵,听话,有战斗技能和技巧,情绪稳定……没有在战场上打过多次,经历过多少次生死的老兵是做不到这样的。
谭泰只是有些奇怪,和裕升只是一个商行,张瀚只是一个商人,虽说在草原上要自保,要面对一些小规模的战事,张瀚又是怎么练出这些精兵来的?
马蹄声渐渐响了起来,一股股骑兵出现在远方的地平线上,开始远方的灌木和草从还比骑兵高出一些,后来骑兵渐渐显露出身影来,一看到对面的场景,宰赛等人面无人色,谭泰和舒穆也变得异常紧张,他们的部下也赶了来,这几人顾不上说话,赶紧策马回到自己阵中。
远方的骑兵简直是云端里走下来的一样!
光线扭曲了,大地似乎在颤动。
大量的光,耀眼的光芒,刺目夺人,整个地平线都被光给充满了,似乎天地之间,只有这一群骑兵和太阳的光辉在互相辉映着。
这是何等壮观的景像!
很多人都看呆了,杨泗孙等人一开始也十分紧张,接着所有和裕升一方的军官脸上都露出笑容。
当然杨泗孙等人没有下令停止戒备,在确定之前,一切都要小心谨慎。
蒙古人都在大呼小叫起来,宰赛带的人虽然是精锐,但在远方骑兵的威压之下,不少人都开始惊叫起来。
这一片草原原本就是蒙古人的地盘,现在他们被搞迷糊了,这里到底是谁的地方?
“是我们的骑兵!”
祝龄站在小丘上,脚底下是一个小马扎,这是他平时带炮队训练时坐着休息的爱物,这时他站的高,两手搭成凉棚,最终也是他先确定下来。
“我们的骑兵来了!”张春牛等人率先欢呼起来。
李守信没有出声,不过向来沉稳质朴的脸上也满是高兴之色。
李轩的神色有些惊异,他没想到先赶来的是骑兵,和裕升的骑兵到目前为止还没有统一合用的记录,都是打散了在训练,不过李轩也知道骑兵新战术合练到了最后关头,现在看来是训的差不多了,上头调了一部份过来?
李轩的疑惑没有维持太久,不管怎样来的骑兵肯定是从李庄过来,这是毫无疑问的。
也就是李庄那边能打造出那么多完全一致的胸甲,并且全部经过抛光处理,然后整齐划一的穿在骑兵们的身上,然后才能造成眼下的这种效果!
二百来骑,硬是叫这边的蒙古人和女真人都吓了个半死!
人们就看着骑兵越驰越近,他们也远远看到了抛开车营的步阵,骑兵没有直接过来,而是迂回了一大圈子,直接到了谭泰和宰赛等人的右手侧翼。
只要杨泗孙等人打一个暗号,那边的骑兵就可以直接冲锋!
冲锋,开火,迂回,装填,再冲锋!
“是我们的胸甲骑兵!”李轩用最大的热情,大声吼叫了出来。
……
率领龙骑兵的是朱大勇,他这一次带来了两个局的胸甲骑兵。
这是用完全的欧式骑兵练法训练出来的胸甲骑兵,包括下马使用火器,骑兵用密集的阵形用尖剑或直刀冲锋等等,欧洲的骑兵在火器时代曾经沉沦过一阵子,传统的闷罐子骑士被火枪打的丢盔弃甲,彻底退出了历史舞台,后来的骑兵复兴是普鲁士的腓特烈大帝,这人的传记张瀚看过,承认这个欧洲君主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军事天才,这个普鲁士国王不仅影响了当时的欧洲军事变革,还影响了其后很多军事家和军事理论家,包括现代的军事后勤制度,参谋制度,训练,精械等各方面的提升,这个腓特烈大帝都有很大的贡献,甚至是其后的天才拿破仑也是一样跟他学了不少。
第三百七十七章 轻忽()
张瀚在这事上是半瓶子醋……甚至半瓶子醋也不算,只看过一些简单的传纪体的书籍,就敢自称半瓶子醋?如果他真的懂,以张瀚对骑兵的重视程度,恐怕这些胸甲骑兵早就训练出来了。
眼前这支骑兵在本时代已经是超前了,一百年后,法国人和西班牙人都大规模使用胸甲骑兵手持火器冲锋,用这种骑兵来对付长枪兵方阵,压制方阵火力,利用机动性不断的破坏方阵的后勤补给和彼此的配合,最终法国人胜利了,他们用骑兵解决了西班牙人的方阵,在最终的战事中,法国人死伤四千人,西班牙人死伤一万五千人,西班牙方阵最终退出历史舞台,西班牙也从帝国变成了二流国家。
除了张瀚本人外,和裕升体系内的军人们也对胸甲骑兵寄予厚望。 ≈∠≈∠≈∠,≮。☆≮。r />;
在浩瀚如海的草原上,纯粹的步兵阵实在太吃亏了,虽然打一次赢一次,但没有一次是主动出击,都是在等着不知何时出现的敌人来袭击,然后把敌人打跑,但几乎没有办法追击……以步兵追击骑兵,除非是多路大军出击,扫其草场驻地,迫其交战,或是有不间断的后勤补给,多路推进,交叉扫荡,否则的话,以现在和裕升在草原上的兵力配给,实在是太困难了一些。
“我们来了。”朱大勇对李轩和杨泗孙点点头,笑道:“这两个局全装配铁甲和燧发骑枪!”
“燧发枪定型了?”杨泗孙眼一亮,面露惊喜。
朱大勇笑道:“嗯,骑枪先定,步枪还要等,不过也快了。”
杨泗孙急道:“快给我一支看看!”
朱大勇哈哈一笑,将自己手中的骑枪递给了杨泗孙。
“重五斤……”杨泗孙先掂了一下枪的重量,然后横在肩膀上,感受枪身的流线,他抚摸着枪柄,枪托,看着扳机和火门等物,看着金属件散发着光泽。
“打放一枪看看吧。”朱大勇看杨泗孙实在喜欢,将自己身上的引药瓶和射药子弹都递了过去。
朱大勇又道:“燧发步枪重七斤,枪管较骑枪长,配件稍大,射程也远出不少。”
“已经很轻了。”李轩道:“最早的鸟铳可是加长加厚,重八斤,打放时实在吃力。”
杨泗孙已经在装填,闻言道:“听大人说泰西可是有重十几斤的火绳枪,那可是真重,打放起来要加叉棍。”
李轩道:“咱们大明又不是没有,太笨重了,不如用小炮。”
当时欧洲虽然已经在使用燧发枪,但主流还是火绳枪,甚至近百年之后,火绳枪还在小范围使用。
此时威力最大的火绳枪穆斯特克也是西班牙人弄出来的,重十几斤,有效射程二百米以上,可以射穿骑兵穿着的重甲,每次打放都要在枪身下放置叉棍支撑,否则人无法承受它强大的后座力。
李庄的火器局没有走这一条路,火绳枪无论怎么加大威力,总有其固定的无法回避的缺点,张瀚坚定的走燧发枪这一条道路,没有在火绳枪上用太多的金钱和精力,现在燧发枪终于定型成功,也是叫杨泗孙等人大大松了口气,并且十分欣喜。
谭泰等人已经又慢慢返回,他们看到杨泗孙在装填,并且没有点燃火绳,各人眼中都有诧异之色。
杨泗孙手中的是标准的燧发滑膛火枪,杨泗孙先拉开龙头,感觉簧力较为沉重,拉开时需要加大手力,在龙头前方是火门盖,拉开之后,露出铁质的小孔,他将引药罐的尖头注入火门池,倾倒了一些引药后,再把火门盖放下,龙头正对着方形的小铁片,在此之前他已经把射药和弹丸用搠条压实,这时他将火枪瞄向后方。
几乎所有人都在看着杨泗孙的动作,特别是鸟铳旗队的人们,他们的目光最为关切。
“劈啪……”
枪打响了,火门池后和枪口都冒出轻烟,人们看到弹丸自枪口飞出,最终落在不远处。
“去量量多少步。”李守信赶紧叫一个鸟铳手步量,众人看着这个鸟铳手一步一步走向弹丸落点,最终那人远远叫道:“七十七步!”
李守信吁了口气,脸上绷的很厉害,他感觉射程有些过近,打放七十七步落地,五十步才能有效杀伤,只怕要在三十步左右才能破甲。
谭泰和舒穆两人对视一眼,他们都对这种不需要火绳的火器有些忌惮,不过看到射程很近,两人都是松了口气。
舒穆道:“明国人还是一个鸟样,重火器,这东西哪如弓箭好用!”
舒穆并不是有意贬低,他出身是一个白甲,百步之内可以连续发箭,用重箭射人几乎百发百重,这火铳远不是他的对手。
杨泗孙从枪管下方抽出搠条,清了清膛,然后将火枪还给朱大勇,说道:“放引药时要注意用量,不然容易打放失败,这种打击火药引药的办法,很可能失败,不如火绳成功率高。另外,威力有些小了。”
朱大勇挤了挤眼,笑道:“这里头有关系,回头咱们再说。”
“哦,我明白了。”
杨泗孙松了口气,知道是这骑兵军官瞒了一些东西,不然的话就是把底牌都暴露了。眼前的女真人和蒙古人虽然是盟友,该提防的时候却是也要加倍小心。
比敌人还危险的,便是自己的盟友了。
谭泰和舒穆,还有宰赛等人已经从对燧发枪的关注中转移出来,他们都对明国的火器不感兴趣,主要也是边军的火器实在是给人留下不佳的印象……威力小,训练差,九边的火器兵种除了炮兵外也几乎都是杂鱼,地位不比边军中的长枪手高出多少,以弓箭闻名的女真和蒙古人对火枪有一种想当然的鄙视。
谭泰等人,最关注的还是眼前的这二百多人的骑兵。
包到脖颈的铁盔,亮闪闪发着银光前后胸甲,手中精良无比的马刀……每一样都叫人惊奇和羡慕!
就算是女真人的白甲兵,他们身上的银甲也是鳞甲,只是打造的坚实,也是磨亮抛光过,穿在身上感觉很有光泽,可是这种银甲与骑兵们身上一体成型的胸甲相比,在防护力上明显还是要差不少,漂亮程度就更是差的远了。
每个骑兵都叫人感觉是一只铁猛兽,叫人觉得凛然难犯。
蒙古人和女真人眼里几乎在喷火,他们感觉自己和这一群骑兵相比就是一群叫花子。
宰赛道:“看来日后不用我们来帮手了,贵部的骑兵如此威武模样,素囊台吉还被斩了,只剩下布囊和一些残兵败将,很容易对付。”
宰赛说是很容易,其实眼中不免还是有些轻视,不管怎样,他就感觉这些明国骑兵是花架子,这帮明国人,用银子堆出一支以火器为主的步兵来,骑兵他也想和蒙古人斗?
不仅是蒙古人这么想,谭泰等人其实也是一样的想法。
明国边军是有一些精锐的骑兵,不比女真人和蒙古人差,但那是将领的家丁,十几二十年才练出来的少量的强兵,眼前这支骑兵才练几年,还是商人一手调教出来的,宰赛和谭泰他们都不看好。
后面的车阵开始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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