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瀚也是看闲书时涉猎了一些,相比复式记帐法来说这龙门帐要简单的多,相比原本的四柱法又详细得当,四法对应当天的“全部收入”、“全部支出”、“全部资产”、“全部资本和负债”等等,每日开销支出一目了然,最近没有开市,上回交易的货物也多半出脱,每日可谓是只出不进,李玉景这个帐房每日取出大捧的银子给人,真正是压力山大。
要紧的是以市价买入的粮食已经堆的如山也似,和裕升原本的库房根本不够装,还好骡马行那里空房子多,打扫了之后大半放在那边,另外还找几家相邻的商行借了空房子摆放,各处都堆的满满当当。
张瀚对这个数字也是极为满意,换了新平堡外的地方,想在这么短时间收到这么多粮食也是没可能的事,小市贸易就是粮食为主,布匹杂货为辅,所以不少家商行主打的商品就是粮食,别的不说,粮食是尽够的。
至于市价收进来,可不是市价卖出去。
大市也好,小市月市也罢,都只能勉强满足部份蒙古人的需求,没见右翼蒙古,也就是土蛮部还有喀喇沁蒙古,也就是当年的朵颜三卫,仍然是每年都在边境上打草谷?
真的要靠贸易解决了几百万蒙古人的吃饭问题,这些人还闹腾个屁?
现在不仅是蒙古人,女真人也暗中加入了贸易阵营,辽东马市很快就维持不下去,到时候几十万女真人和他们抢下来的地盘所需要的物资从哪儿来?
这个走私生意,可是一本万利,而且需求量极大,眼下收的这点粮算什么?
“少东主,骡马行来生意了。”梁兴没在柜上看到张瀚,索性就在店堂里叫唤着,好在店中现在无有客人,倒也无事,梁兴满脸喜色,平时脸上的那种邪气一扫无余,这时张瀚才发觉,这厮居然长的颇为帅气。
张瀚的骡马行其实是个四不像。
说是骡马行,但并不出租骡马,而是备有脚夫,帮着承运物品,收取费用。
明朝时运输业已经很发达,南有船北有马,北方各处都是以骡马大车为主,并且在各个城市都有脚行,备有大量的脚夫,近途的纯粹用人力推运,脚力出力,远途的就用骡马,脚夫也充任骡夫,帮着赶骡马和上下货。
这年头的法制水准和后世比差一百条街,地方官吏不足,衙门的三班衙役加上游手帮闲也不够用,主要工作只是用来征取赋税,平时的治安多半是宗族自为,城市比起乡间反而要乱的多,因为宗族力量不强,多半是散居。
脚行的伙计多半是破产农民构成的流民为主,也有少量城市贫民,这些人多半都是品行不佳的败类,帮人运货时偷摸只是小事,讹诈和抢劫也是时有发生,远途时甚至杀害货主也不少见。
因为脚夫素质太差,后来客商很少直接雇佣脚夫,而是寻得可靠的脚行,与脚头接洽,点检好货物后给脚头一大笔,脚夫只开发一小笔,这般运输下来,损耗还是难免,但比人财两失要强的多了。
当时俗语,车船店脚牙,无罪也该杀,其实亦有道理在其中。
骡马店则是提供食宿和骡马,连车也出租的称为车户,当时的短途商途,车户为选,长途大宗货物,则必雇佣骡马和脚行脚夫。
“路上商贩络绎不绝,十数为群。所骑所驼,非驴则骡,大车则驾十余,或五六头,小车则或牛,或驴二三头,或则独轮,而一人推之,所载则一马所驼也。”
车也分多种,大车有四轮和二轮之分,其四轮大车可载五十石,由马或骡牵引运行,或十二匹,或十匹,八匹马骡不等,据宋应星记录:“凡大车行程,遇河亦止,遇山亦止,遇曲径小道亦止。”
普通的二轮车对道路条件要求要低些,但载重量就下降很多,那种载运几千斤的大四轮车,要求高,运向难,套用的骡马数量多,一般只是近程运输有用,地形稍一复杂,就只能用两轮车或是小车,甚至用单马或人挑了。
张瀚的骡马行已经是脚行与骡马店加车户的集合体,然而还不仅如此,商行还提供银钱代存代取的服务,新平堡这里是总店,张瀚打算在天成卫和镇虏卫两城,还有阳和卫城各设一店,这是方圆三百里左右的范围,也是目前和裕升可以到达的极限。
年前跑生意的少了许多,骡马店在新平堡的主店已经很象样子,张瀚打算和梁宏年后出去跑跑,选定几处分店的地址,分店不需太大,有十来间屋子养一些马匹和骡子毛驴一类,放几辆车,可以倒换人手就可,关键是要设几间牢固的库房,放一些喇虎和帐房守着,用来代收代发货物和银钱。
这种骡马行加脚行加早期帐局钱庄的做法,是张瀚双管齐下中的一管,走私是一管,这个店又是一管,这两样生意做起来,身家过百万是小意思,千万亦可期。
谁得天下张瀚不想理会,他走私也好,搞骡马掂也罢,第一条是搞钱,然后是壮大自己实力,走私可以结好蒙古人和女真人,这些家伙二十年后得天下,做生意有了钱再买通大明这边的官员,日后也无人敢动他,只要流贼不来就什么也不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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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要特别感谢几位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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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下小怪兽
y200622
crazy小小微
感谢你们。
另外书评区我一直有看,希望大家多留言,不论质疑还是要跑龙套,我会记下来,不管怎样,感谢大家。
无6crazy小小微
第二十八章 出门押货()
听到梁兴的话张瀚匆匆走出,看看一脸兴奋的梁兴,张瀚笑道:“还有几天就过年,这时候还有买卖,做什么生意,往哪去的?”
“都是些硬货。”
梁兴看看左右,小声道:“东珠,人参,玄狐皮一类,加起来得值过万银子,往大同去,估计是卖给城中那些亲藩。”
大同有代王,还有不少家代王谱系中的郡王,代王自始祖朱桂就不是好货,残暴不仁,为祸甚烈,大同附近的好田土都被代王一家和王府中人瓜分干净,只留少数给那些大将门和士绅,百姓贫无立锥之地,穷困不堪,后来李自成攻克大同时,因为代王一家名声太坏,将其满门屠尽,也算罪有应得。
梁兴又道:“货主是个秀才,叫杜慎明,在大同和太原均有不小的生意,开的是钱庄和当铺,小人怀疑他是替大东主跑腿的,此番走的迟也是在咱们堡里淘腾好货,他的货专门用来在年前送礼,关系重大,是以听说咱们行有护镖的,愿意出重金雇咱们。只是这人不是怎么杀价格,态度却是有些犹豫,只说要见少东主一面之后,才能决定。”
张瀚听他说,心里已经有了主张,知道这是个好主顾,拉拢下来对日后生意大有好处。
当下叫梁兴带着,一径往骡马店这边来。
院里照例还是大堆驴马骡子的粪便,张瀚看着一皱眉,也不言语。
后院传来一阵叮当声响,那些匠户每日都在修补打制马掌和马鞍,这些天下来他们顿顿都吃的饱,还有蔬菜下饭补充维生素,隔几天还有一顿肉可吃,原本满脸菜色的匠户全家大小脸上都有了肉色,小孩子脸色从腊黄也变的红润,待遇一好,这些人做事都是上心的很,每日从早到晚打造不停,不仅活做的快,质量也是上乘。
一个戴着方帽,穿着宁绸大袄的生员模样的东主正在院子当间坐着,年纪在三十左右,下巴胡须还没有留长,人看着还算清秀白净,只两眼转动很快,精芒四射,张瀚一见之下就知道不是个好相与的。
“李东主,这是和裕升的张少东主。”
听到梁兴的介绍,张瀚心中也颇觉无奈,其实不论是几个掌柜还是伙计,或是这里的喇虎,对他都很服气,态度也是恭谨,不过年纪摆在这里,想把这“少东主”换成“东主”,恐怕不是能力能解决的,只能等待时间。
杜慎明一看张瀚这般年纪,眼中立刻显露出一丝疑色,不过这人是个有城府的,当下还是笑呵呵的道:“在下于这新平堡中已经听了不少张少东主的事,都说是少年才俊,没想到还是这般年轻。”
张瀚拱手一笑,错开话题,说道:“听说李东主有一批货往大同,在下打算带齐人手,亲自替李东主押这一趟货。”
杜慎明眼中露出一丝讶异之色,他没有下决定主要还是信不过梁兴一伙,这些喇虎一看就知道不是良善之辈,这年头出远门他自己当然带了几个伴当在身边,但如果押货的路上起了祸心,杜慎明也不知道能不能抵御得住,如果这个在新平堡颇有身家的少东主一起押货,这一层担心就可以解决,这一层意思自己未曾明说,这少东主倒是主动提出来,可见也是个见事明白,十分精明的主。
“少东主既然这般说,事情自然可以定局。”
杜慎明思虑再三,终是与张瀚将货运一事定下来。
“所用两轮车十四辆,每车用骡或驴两匹,随行骡夫十七人,镖师十一人,连同少东主和伴当一人在内,共应给付骡马费并运费三百一十七两,在下凑个整,共三百二十两,出发前先付清,如此两讫。”
杜慎明做生意十分谨慎,定局之后却又是十分爽快,半日时间张瀚挑定了车辆和护镖人员,加上他和梁宏二人一并前往,骡马行内顿时一阵忙乱,喇虎们也是紧急集合,一个个站在一起,勉强按十一人一排横排站好,每人都带得有腰刀一类的短兵器,有几个长大高壮的带着长刀铁矛一类的长兵,看来也是平时打群架就喜欢一寸长一寸强的主。
喇虎们在这里才十余日,张瀚每日都过来,教他们列队和鸳鸯阵法,前者张瀚还算懂一点,后者就完全在纪效新书上看的,这些天这些喇虎每日均拿着兵器对练,不过多半并不认真,只是他们倒也晓得是从张瀚手中领银子,每日张瀚在时态度还要认真些,在张瀚面前站队也勉强有个模样。
这时院中有个三十来岁的喇虎拿着大扫把打扫,慢慢将那些脏污之物扫成一堆。
看到张瀚目光,那人手拿扫把,躬身一礼。
“那是老蔡,年纪已经快四十,打不动狠不起来,只得做些没出息的事。”杨秋在一旁看到了,一脸鄙夷的道:“若少东不欢喜,属下一会和他说,叫他回家去。”
“不必了。”杨秋和梁兴也有些不同,梁兴脑子活还有担当,杨秋喜欢观风望色,讨张瀚喜欢,与他满脸络腮胡子的形象截然不同。
张瀚摇摇头,笑道:“这院子甚脏,这样扫扫也好。”
现在一切草创,张瀚也没有得力的人才,梁宏叔侄还算得力,不过还需慢慢调教,张春家里店里两头跑,要学的东西还很多,就算张瀚自己,也还是在慢慢适应这个时代,哪有多少文韬武略可以施展,能有眼下的局面已经算是不错了。
午间时,张瀚回到家里和母亲辞行,回来没多久又得出门,常氏自是舍不得,不过看着儿子出门做生意,心里到底还是高兴,拉着张瀚叮嘱了半天琐碎的事,张瀚倒也并不觉得烦,只是心中感觉一阵温馨。
过午时不久,所有人吃罢了饭,一起赶着骡马上路。
这时候出行也是少见,街市上不少人看着,三五成群的闲人站在路边,低声议论着张瀚。
和裕升短短时间发生了不少事,都是与这少东主息息相关,现在又大张旗鼓搞了这骡马行,其中内容对很多掌柜东主来说都是新鲜事务,不少人还没有消化,结果这骡马行就已经接了生意,这叫人感觉有些吃惊。
城中正经的骡马行和车户也不少,脚行也有好几家,在路过这些店面时,张瀚倒是感觉到嫉妒和仇恨兼杂的眼神。
如果不是和裕升,这一笔大生意多半是这些商行瓜分,他们看张瀚等人不顺眼也是该当的。
不过也只能看看,却没有哪个脚行不开眼上来打,只是张瀚感觉到这些脚行恨意明显,恐怕没有这么容易罢休。
抢人饭碗等于杀人父母,张瀚这点觉悟还是有的,和裕升和自己家里他都放了一些护卫,现在还只能用喇虎,这些家伙敢打敢上,他倒是想用更多的农户和军户来训练,只是自己没有官身,基业浅薄,这只能留待将来。
山西镖行兴盛时,大镖行随便就有几百个能打的镖师护卫,张瀚希望自己能做的比古人还要好些。
张瀚身边跟着的那些喇虎各个都带着兵器,明晃晃的甚是刺眼。这些喇虎也是精心挑出来的,多半有军户身份,不要说带刀剑一类,就算是弓箭也照样带得,大明律法原本就不禁百姓拥有刀枪,只不准藏有铠甲和弓箭,一旦发现可视为谋反,火铳亦是禁器,连各军镇都不准私造,只能经由兵部向工部领取,只有少量军镇经过允许可以自造,比如蓟镇和辽东,但民间制造鸟铳其实禁不住,特别是南方,打鸟已经习惯用鸟铳,比起弓箭来方便许多。
所有车马均是经由东门出来,沿着官道逶迤向前,张瀚在车队前后跑了几圈,默算了一下。每两轮车只能装运一千来斤的货物,再多的话车身过于沉重,转向十分困难,车身和车轮也承受不住,这问题不是加几匹骡马就能解决,车身的问题才是大麻烦。
那种大四轮马车十分昂贵,张瀚见过几辆,感觉笨重的惊人,虽然能装几千斤货,但运输最好不超过百里,也就是官府用它短途运粮比较合适,怪不得这车虽然有,但数量十分稀少。
每车都是用两匹骡子或毛驴,速度是均速每小时六里,按这样走法,天黑也到不了天成卫城,只能在野外住宿。
傍晚时分,脚夫们将车赶到一个骡马店旁,这种店是行脚客商最佳选择,备有马厩,可以照料骡马,喂豆料,涮洗,都有人帮手,另外可以打火做饭,行脚休息最好不过。
梁宏负责去接洽,张瀚和杜慎明骑马并在一起看着落日闲聊,杜慎明对张瀚越来越好奇,不论谈吐和气质,这张瀚一点也不象是弱冠少年,反而象是个积年的老商家。
过不多时,梁宏气急败坏的赶过来,远远就道:“这店老板疯了,说是店满了,不能接待咱们,我给他加多了三成仍是不行。”
第二十九 一枪()
这时那骡马店门前聚集了一堆人,看着有二三十个,均是拿枪弄棍,还有伙计手里拿着铡草的铡刀,还有拿菜刀的,估计是伙夫厨子一类,这些人站在店门前破口大骂,语气甚是难听。
杜慎明笑道:“这么点距离,估计是堡里哪个脚行的分店在此,预备好了在这里摆少东主一道。”
张瀚看看四周,突道:“你们这些狗日的还他娘的在这听着,未必你们手里的都是烧火棍?还不赶紧上去打!”
他这一番穿越,常氏面前装乖宝宝,店里装稳重,还跑到几百里外跪祠堂,又得见官就跪,心里憋着一肚皮的火气,这时骂出来,心里顿时一阵舒爽。
若不是顾忌形象,张瀚自己就很想拿把刀冲上去猛砍一阵。
杜慎明哑然失笑,这时他才感觉到张瀚是个正常的少年郎君,不象此前一副老成的过份的模样。
得了张瀚命令,梁兴和杨秋等人哪还迟疑,他们喇虎成立这个团那个会的,无非就是做这样的事,这阵子每日都在骡马店里操练,各人都很气闷,当下各人都翻身下马,操着各种兵器冲了过去。
那边的脚行也是早就有所准备,伙计脚夫各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