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旗队长不错。”张瀚在祠堂内部的正中坐着,这祠堂不大,神主牌位什么的也还在,他的身后是蒋义,这个亲卫头领借了一套工具,在替张瀚剃修面。
一个来月的时间,就算张瀚这样的翩翩少年也是变成了中年大叔的模样,胡子长出老长,头也长了很多,张瀚两腿叉开坐着,手里拿着新送上来的报表,粗鲁的一面展露无余,而在看报表时他又是十分慎重,眼中显露出十分精明的光芒……
孙敬亭在一旁也是等着剃修面,他只呆了十来天,但他已经是成年男子,毛长的可比张瀚还要浓密的多。
他饶有兴味的看了半天,突然道:“文澜,我感觉你又有变化了。”
“咋了?”张瀚看他一眼,笑道:“脸上长花了?”
“刚认识你,你锋芒毕露,但骨子里还有拘谨和小心的一面,可以感受的出来。现在的你,看着就是粗爽和精细齐备,又很大气,举手投足都是举重若轻,不象以前刻意的展露自信。现在的你,随便说几句就能叫人跟着走,当然我不是说女人,是说男子。”
“我可不想。??壹看书?·1??·”张瀚知道大明朝搞基还是有一定市场的,当下哭笑不得的道:“就算你说的是我能招纳部下,听着也太怪了。”
孙敬亭哈哈一笑,刚想再说话,外间走进来一个背插小红旗的塘马,孙敬亭道:“特急塘报,你赶紧看吧。”
“嗯。”张瀚放下手中的公、文,等塘马把随身牛皮公、文包里的特急件拿出来。
“唉,树欲静而风不止啊。”张瀚看了几眼后,随手递给孙敬亭,笑道:“一会叫人收好,回去给档案局存档。”
“狗日的韩畦!”
孙敬亭难得的爆了一句粗口,他竖着眉毛骂道:“他就不能给咱们过几天消停日子?”
“没办法,天生劳碌命。”张瀚背着手站起身,在原地徘徊着。
事情很简单,处理起来还是有些复杂的。
张瀚在韩畦的事情上并没有太过畏惧,今年他有一系列的打算。
平匪,立功,捐官,升迁,整个路线图都规划好了,随着开春后走私路线赚钱,给各地官员的贽敬会节节攀升,他的官场关系会牢固起来,那时就只韩畦一个和他过不去,他一个巡抚能撼动整个官场?
皇帝都办不到的事!
官场上韩畦怎么做,张瀚也早就有预料,无非是那些招数,见招拆招便是。现在韩畦却是不从常理出牌,特急塘报上韩畦已经封了大同和阳和的店,然后说还要封和裕升在天成、镇虏、阳和等诸卫城的分店,当然新平堡的老店也肯定保不住。
罪名也是十分荒唐,说是有人说张瀚这个巡检司勾结土匪,和裕升有通匪的嫌疑。
当然,谁都知道这是一个很荒唐的罪名和理由……张瀚通匪,一个身家百万的大商人通匪?一个自己出资募弓手的巡检通匪?一个斩杀俘虏数百流贼的巡检通匪?
这好象说瞎子偷看武功秘籍一样的无厘头,但官字一张口,大你一级就压死你,何况韩畦大张瀚十几级,事情只要有一个借口就行了。
“大同分店反应十分及时。”孙敬亭还在看急报,上头有详细的过程。
韩畦派的是抚标兵,新巡抚上任,第一件事就是要掌握好自己的抚标兵,巡抚虽然是文官,但最重要的事却是武事。
地方有警,不论是流贼,成规模的匪患,还有最厉害的边患,这些事情都是巡抚的责任,不论是总督还是巡抚都有自己的标营,标营的强弱也能决定巡抚的地位,也是巡抚以文驭武的基础。
正常情况下,巡抚有两千人左右的抚标营,总兵也就两到三千人,其余的将领也是相差不多,总兵官只在战场上约束和指挥诸将,平时不负责管理这些将领的具体营务,否则就是逾越,有不轨不臣之心,这些营务只有巡抚能管,在战场上也是一样,巡抚可以指挥总兵,也能直接指挥诸将,强势的巡抚可以抛开总兵,直接插手战事,总兵也就只能领着自己的家丁和正兵营的营兵去冲杀而已。
张瀚接话道:“抚标营的兵凶神般的一出现在街道上,分店的人就知道出事了。第一步就是烧账册,然后转移存银,接着就是报信,三步一步也不差,咱们接到信估计也就是抚标兵刚过来时就出了,当然,已经过去好多天了。”
孙敬亭道:“底下怎办?”
“回新平堡,再到阳和。”张瀚道:“我原本是打算过两个月再动,现在得提前。”
“你是说官场上的准备?”
“没错。”张瀚目光炯炯,说道:“原本能一步打死他,这一下麻烦了,只能弄的他焦头烂额,但打不死,而我的帐局生意也会受影响,没人放心把银子放在一个随时可能被查封的店里……幸好现在是淡季。”
“唉。”
孙敬亭有些忧虑,张瀚哈哈一笑,说道:“老兄,你别叹气,我和你打个赌,三个月内,韩畦必定滚蛋,走着瞧吧!”
……
张瀚决定休整计划不做改变,现在生的事也不需要眼前这些弓手们的帮忙,他们顶住了一个多月坚苦条件下的做战任务,现在也该是叫他们休整的时候,就没必要做出改变了。
只有孙敬亭和梁兴等人,还有蒋义带着的一群特勤局的护卫跟着一起走。
蒋奎带着特勤和外勤的混编队伍出海去了,预计回来都是天启元年的夏天或秋季了。
海外贸易是张瀚布局的重中之重,自己的人不出海,到底还是心虚。
一行人三十余人先得步行……挂甲台的海拔有一百多丈,接近四百米,看似不高,但道路只有羊肠小道,白天晚上都是结冰封冻的,最高的气温还是零下,白天最热的时候道路也不开冻,其实不开冻还好些,若是开冻了,那么窄的道路泥泞了,估计比冰冻还难走。
所有的士兵站在挂甲台的村口向他们的大人送行,这么多天的朝夕相处,共同做战,张瀚也在冰天雪地里和大家一起啃食干粮,原本高高在上的大人形象已经模糊,在士兵眼里张瀚不仅是最高的指挥官,也是和他们共同做战的战友,当然这不会有损于张瀚的权威,只会更进一步的加强。
“敬礼!”
一个旗队长声嘶力竭的叫喊一声,不论是火器旗队还是长枪旗队,所有人都高举着自己手中的兵器,向着张瀚行礼送行。
张瀚向众人招着手,三十余人沿着村口的小道慢慢向下,每一步都很小心,否则可能一人摔倒带下一串人。
他们要一直往下十来里,高度降到一百来米左右的时候就会有一个较大的山间盆地,有一个叫王集的小镇子,有一千来人的山民聚集在镇子上。
然后从王集再往北走,有几十里路一直是山地,然后才会抵达平川,到那时已经出了灵丘地界,抵达镇虏卫
第二百八十四章 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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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估计到集上都得天黑了。 ”张春牛刚当了副队官,嘴巴还是闲不住,解散之后,各兵还是看着张瀚所去的地方看着,三十来人象一小串蚂蚁一样,慢慢的从山道上攀爬下去。
不知怎地,张春牛感觉自己的眼眶有些湿润,如果不说句话,他怕自己哭出来。
“狗日的巡抚。”李守信向来不多嘴,这时却是忍不住骂道:“咱们大人这样的官上哪儿找去。”
“大人只要一句话,”卢大富目露凶光,说道:“老子立刻在大同去做了那狗官。”
“狗日的又胡说八道。”李守信往卢大富屁股上一踢,喝道:“去休息,今晚轮流值哨!”
一片哀嚎声中,所有人却都是秩序井然的往走去。
张瀚的程确实十分辛苦,从山上到集镇就用了大半天,然后又从灵丘的山中往镇虏卫赶,沿途几乎全是山地,好在后勤局设立的补给点十分得力,张瀚他们不停的获得补给,同时也知道最新的情况进展。
韩畦确实是下了决心,不仅大同的几家分店全部被关,还有阳和,偏关,保安堡,镇羌堡,镇宁堡,保安堡,再到阳和卫城,天成卫城,镇虏卫城,最后到新平堡,桦门堡,只要和裕升有分店的地方韩畦便是下令封店抓人,这几天被抓的分店掌柜,包括莫宗通和蒋吉明这两个大区的分店掌柜都被韩畦派兵抓了起来,接着就是广灵,灵丘,蔚州,只要大同辖地以内,韩畦能管的到的地方,几十个分店被封,掌柜和一些大伙计被抓,然后韩畦下令停张瀚巡检司官职,布告令他立刻到大同报道,当然说是“报道”其实就是叫他自己去自,只要张瀚一到大同,下场肯定也是立刻被抓。
杨秋从李庄赶了过来,事出突然,他这个情报主管的压力很大,这几天杨秋几乎不眠不休,他要完全掌握好各地最新的突情况,然后汇总下来及时向张瀚汇报。要?看除了汇总情报,杨秋还得把各地的情报网络完全动员起来,塘马也是情报部门要协调指挥的力量,这种当口,杨秋知道情报是万万耽搁不得的。
其实这事也是事先没有办法侦察出来的韩畦做这事,因为忌惮和裕升的力量,完全只和刘德两人私下商量,一直到决定动手那天才出牌票下令封店抓人,这样的情况如果能事先被情报部门查出来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杨秋要是真有这本事张瀚反而不敢用他了,这得多妖孽!
在接近李庄中途的一个小村落里,张瀚在临时的房间里休息,杨秋红着眼向他汇报:“目前我们做的事有三件,第一是我下令知会赖参将等新平堡的关系,一定要确保大人在新平堡的家人安全,不能叫巡抚派的人到府上去惊扰。”
“做的很好,十分好!”张瀚看着杨秋,说道:“情报部门这个反应十分及时,也是我设定内卫部门的初衷之一,做的很好。”
“多谢大人夸赞。”杨秋行了一礼,接着道:“第二件事,动员各地我们的关系,保护我们被关押的人员。第三,就是启用混在巡抚驻所的情报人员,用一切手段打听韩畦此次动作的目的,还有下一步的打算。”
“很好,章法很对。”张瀚又赞一句,接着道:“再下一步,通知京师里我们的人手,启动春雷计划。”
“是!”杨秋眼底深处有一些吃惊,也有点无奈。
“春雷计划”是张瀚和常威,还有杨秋三人一起拟定的。
不要说王长富和梁兴,连孙敬亭和李东学等人都不知道这个计划。一 原本是打算一棍子敲死韩畦的,现在看来只能先拿来救急了。
“这个计划的关键是俞士乾的老部下。”张瀚自嘲的笑笑,说道:“搞定他们,然后来一票大的匪患,事前先买通山西籍的言官弹劾韩畦坐视匪患,然后突然一下子攻下几个县城,来票大的,再用言官蜂拥而上,韩畦在朝中其实无甚根基,他最多算晋党的外围,现在晋党狗屁也不是,真出这样的事,谁保他?只能自请辞职,一辞就准,到时候我们的麻烦就没有了。现在当然还是要照样搞,不过事起仓促,周大牛他们根本没力量攻下县城,只能打几个镇子,最多威胁一下,弹章上了,韩畦请罪就能完事,但也会叫他焦头烂额一下,先这样做吧。”
“我这就派人去知会王祥。”杨秋道:“这小子可能会有一些主意。”
“得空叫他来述个职。”张瀚多少有些懒洋洋的道:“我很久没见他了。”
二月初二,龙抬头。
张瀚在这一天终于到了李庄,留守的李东学和王长富等人迎出来好几里路,所有的弓手也是全副武装,杀气腾腾的大几百号人排满了道路,枪刺如林,吓的四周出门的百姓不敢靠近官道李庄弓手的名声是出了名的好,所有人都知道他们不扰民,但今天的情形有些不对,为了保险起见,各人还是走远了一些。
“你们闹这阵仗做什么?”张瀚面色有些苍白,咳嗽着,脸上有些不满。
张瀚这几天又染了风寒,不是他身体弱,好歹也是每天和士兵一起进行体能锻炼的人,而且做战训练也没有停止过,用王长富的话来说,张瀚的一身本事也勉强够当个旗队长了这身体素质当然没话说,但近四十天的功夫一直住帐篷,零下几十度的天在深山和雪地里一呆就是几十天,再强壮的身体也是顶不住的。
他斜躺在硕大的四轮马车里,这是张瀚的私人座驾,是由一辆货运大车改装出来的,这种大车前轮就比中式大车的两轮要大一倍,后轮还要大的多,精铁锻打的转向轴都要比普通车大上几号,减震设备也是最好的水准,马匹也是套用的四匹马,这车如果还是货用的话,只要不是特别崎岖和陡峭的道路,轻轻松松可以装载五吨货物,美国西部大开时,牛仔们的全部家当都放在这种车上,一辆车就是好多个成员的组合,也可能是好几个家庭,车到哪,集镇就到哪儿,货物也就运到哪儿,在火车网络铺设成功的近百年的时间里,就是这种四**车支撑了美国和俄罗斯的扩张。
当然那也是十八世纪的马车,零部件更牢固和精巧,钣金水准更高,减震也从木制改为铁制,是第一次工业革命时期的成就,其实和手工制成品已经没太大关系了。
“近来人心浮动。”李东学解释道:“这是局百总和司局长以上会议决定的,也是为了震慑一下人心。”
“人心靠这个不一定震的住。”张瀚道:“普通百姓怕,他们不怕,他们眼里是利,猪油蒙了心,刀子不见血始终吓不住人。”
李东学默然点头,王长富杀气腾腾的道:“大人指哪,我们打哪,就算是杀到大同,我老王也跟随到底。”
王长富身上一直有旧边军的影子,在张瀚这里以前的地位较为然,并不算太核心的班底,不料这样的话是他抢先说出来,一旁很多军官听到了,都很后悔自己没有早点说。
“好。”张瀚咳了两声,脸上浮现出笑意,他道:“王长富说的很好。不过我可不会叫你们杀到大同,到大同杀谁?现成的有人杀,过几日就开刀。”
常威这时道:“人已经押解来了,一共一百五十多人。”
“嗯。”张瀚点头道:“明日到处张贴榜文,方圆几十里的人都哄来瞧热闹才好。”
“这也算先声夺人。”孙敬亭也咳了几声,他坐在张瀚对面,露出苍白的脸来。
在山下熬下来的人,真的都是一副病恹恹的样子。
不过,所有人的举止都很亲近,这几十天,在一起熬下来的人,无形之中关系更亲密了。
不少人感觉后悔,当初说东线打的狠,很多军官都跑到东线去了,现在看来,要是在南线,和大人的感情肯定更亲近。
蒋义把车窗关上,车子里有毯子,生着铜火盆,温暖如春,张瀚此时还是较为虚弱,不宜长时间把窗子打开。
这时突然有好多人往这边挤过来,围观的人群被强行分开,一些膀大腰圆喇虎模样的在前,精壮的村民在后,管昭通和管昭富在中间,有一些生员模样的人跟着他们,也有几个缙绅杂在其中,在外围还有更多的村民和喇虎模样的人跟着,人数大约也有近二百人的样子。
在他们身后停着十几顶轿子和一些骡马,这些人想必是听到消息赶过来的。
“张瀚,巡抚军门叫汝去大同,汝如何还在这里拖延?”管昭通气势十足,指着张瀚的大车便是叫嚷起来。
管昭富道:“军门已经停了你巡检司的官职,你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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