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不管是代善还是莽古尔泰等人,或是那些小贝勒和固山额真们,他们都是明白,这样打下去女真人已经毫无机会了。
这是有代差的战争游戏,双方相差百年以上距离,现在的这支商团军当然还打不过二百年后的欧洲列强,但此时的西班牙方阵,还有百年之间的俄罗斯人的军队,北欧强国瑞典,英军,荷军,都肯定不是商团军的对手了。
在交手之前,女真人和商团军一方都对对方的实力有误判,商团军是在张瀚的影响下高看了女真人一眼,而女真人则因为明军的孱弱表现,始终对汉人军队有心理优势。
在双方接触半小时不到的时间里,彼此的评价都有翻天覆地的变化。
在商团军一方看来,女真人强硬,彪悍,凶猛,骑射俱佳,骑阵冲击坚决,骑射、精准凶狠,比蒙古人强的多。
但也就是如此了,也就是强化版本的蒙古人罢了。
这时在女真右翼的猎骑兵突破了前方多道圆阵防御,在跑动的间隙猎骑兵们熟练的装填好子弹,又是新一轮的洗涮,灵活机动,火力强劲,这时皇太极和代善眼光复杂的看向那些红色的魔鬼,这些猎骑兵用现实教育了这些顽固的只会骑射和冷兵器战术的蛮夷,在有训练和合格的火器之后,冷兵器被淘汰就是历史的必然,强悍如八旗兵,还有他们手中的清弓,也是完全没有办法,毫无反抗的能力。
张献忠在猎骑兵阵中,李贵在其身后的龙骑兵战阵之中,前者狂暴,后者稳重,不少后金兵的圆阵或方阵被猎骑兵打崩了四角,阵列中相当混乱。
张世雄在猎骑兵正中,大旗之下,如风卷残云般的追歼着敌军。
在他身后是王一魁率领的近卫第一师的官兵们。
任敬,李从业,分别率部列阵向前,在激昂的鼓点声中,步步逼近。
在风暴一般的猎骑兵们面前女真人赖以为傲的步阵并没有多少神奇之处,无非就是披甲劲兵在前排,游兵死兵扰敌阵脚,旗丁善射者于后掩射,有经验的军官在阵中督促和冲杀在前,两翼以骑兵游走抛射配合,战法上毫无什么突出的地方。在猎骑兵凶猛狂暴的突击下,多个步阵都有相当不稳的迹象,皇太极不得不抽调出一部份葛布什贤,配合马甲冲到左翼,试图驱走猎骑兵。
大股的骑兵在不大的战场上开始互相射击,游走,女真人投掷出骨朵,阔刀,投枪,不停的射箭,战场上似乎被乌云覆盖,人类的呐喊声,投掷兵器时的声响,射箭的崩崩声,箭矢的飞掠嗡嗡声,还有人的惨叫声,呻吟声,垂死声,马的叫声,强烈的血腥味道,还有似乎从天际远方传来的火炮的轰鸣声,整个战场极少,迂回和闪躲的空间并不大,在很短时间内,几乎就成了人间地狱。
“老八,老八!”代善怒吼着,指向自己一方的左翼,那里的大量的铁甲骑兵如墙而进,女真人已经开始闪躲规避,越是这样,说明将士信心已经严重不足,距离溃败已经不远了。
在铁骑兵身后是一般齐整的方阵,枪刺高耸,火铳的威力现在皇太极和代善等人已经意识到了,步兵铳的威力在弓箭之上,齐射威力远大于弓箭,正面对抗女真毫无胜算,特别是被铁甲骑兵来回冲涮之后,士气跌落到谷底不说,连列阵也变得十分困难了。
“现在只有最后的机会。”皇太极道“精骑在左死顶敌骑,我手中还有五百葛布什贤,再调一千白甲,汉军有三千披甲,他们在左侧顶不住,但可以调过去突袭!再调一千到两千蒙古披甲,以六千精骑突向敌阵,破开敌步阵防御,直插张瀚大旗所在地方!”
代善眯着眼看了一会,眼中毫无生气的看向皇太极,说道“张瀚本人若不在大旗下呢?”
“只要破阵砍旗,在不在都一样。哪怕敌阵不溃败,我军尚能进入关城休整,再找寻机会会战。”
皇太极这话已经是自欺欺人,今天商团军才五万余人,且在与明军交战时女真兵突然入关,尚不能胜,就算满桂和赵率教能认可祖大寿投降之事,与八旗兵合流,两股残破之兵能不能力敌这五万人的商团军尚在两可之间,何况张瀚还可以源源不断的调来生力部队。
“就这样办!”
代善已经无法,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刚刚他看到硕托被枪骑兵碾压而死,他心痛如刀绞,尽管代善在辽南屠杀了无数汉民百姓,杀害了不知道多少老弱妇孺,但当他的亲人倒下之时,他还是有遏止不住的心疼。
“不知道我们能活下来几个人。”代善策马离开时,对着皇太极说道“大汗要保重,如果事情尚有可为,千万要带族人逃离,不要全死于此。”
“我们会赢,二哥。”皇太极苍白着脸,点了点头。
代善不语,打马离去,苍白的小辫在后空飘舞着。
皇太极派出索尼和鳌拜等人传令,很快在后金阵后方集结了六千余人的精锐骑队。
更多的旗丁,包衣也在往右翼集结,那里的铁骑兵压力太大,皇太极派这些炮灰去堵住那些来回冲刺的铁衣骑士。
多尔衮,多铎,塔拜等人俱在骑队之中,皇太极思忖再三,决定派阿巴泰为这支骑队的首领,后金兵要胜,或是打平,这是最后的机会。
商团军的右翼与炮阵看起来是较为空虚的地方,只有十几个拉的很开的刺刀阵,皇太极并不认得那是步兵空心方阵,但他潜意识里能感觉到危险。
现在就是最后的机会了,大量的炮灰被拉到前方填上空缺,争取到的时间和空间都有限,女真人被迫步步后撤,枪骑兵扯开的裂缝越大,猎骑兵们的机会也越大,步阵就越是容易向前保持阵列的推进。
商团军们配合的相当好,这里全是老兵的天下,他们经历了多少次实战,无数次训练,现在终于走到对女真人的战场之上,没有畏惧,只有急于见血的兴奋,事实上军官不是在鼓励部下前行,而是约束部下不要过于兴奋。
在皇太极眼前已经满是血色,他全身都在颤抖着,在阿巴泰发出怒吼之后,六千多骑兵蜂拥向前,冲向小岗阜张瀚的大旗所在地方,进行最后殊死一搏。
……
多尔衮身边只有少量几个白甲了,大量的白甲被抽调出去编在一起作战,哪怕多尔衮这样的顶级亲贵也无有多少人保护。
在奉命冲击敌阵时,多尔衮感觉害怕,惶恐,身上都在颤抖,可是他不能也不敢拒绝,只要说一声不,皇太极会下令把他立刻斩首,还没有人替他说情。
多尔衮怕的要死,他的年龄其实还没有成丁,但在这种举族生死存亡的时候,未成丁已经不是什么借口,能骑射射箭的女真男子全部被带上了,没有任何一人例外。
多尔衮只能将信的过的汉军精锐调在身边,他看到曹振彦和他的部下们都聚集在一起,披甲策马而行,心中安定不少。
在策马冲向前方的时候,多尔衮对曹振彦道“小曹,一定不要冲的太凶,在我身边不要走远。”
“我等执弓带箭之武人,就是为了在此时卫护主上。”曹振彦一脸庄严的回复,他的话令多尔衮安稳了不少。
在轰隆隆的炮声中,数千铁骑顺势而下,冲向小岗阜的大旗之处,他们要在那里斩杀张瀚,斩帅夺旗!
……
不远处大量的汉军包衣和蒙古人混杂在一起,他们不断的被撵来撵去,最新的军令是摆开之后往左翼去。
佟养性骑在马上,看着皇太极纛旗之处,那里已经空空荡荡,皇太极放了胜负手出去,所有的葛布什贤和白甲都冲了出去。
石廷柱,马光远,王世选等人俱在,各人身边都簇拥着一些骑马的甲士。
适才已经有大量汉军精骑被调走,各人身边可用的披甲兵不到千人了。
“造出声势就行了。”曹世选带着数十人赶过来,大声道“时机到了,若再犹豫,不要说富贵,想活命也不可得!”
“战场情形明摆着的。”石廷柱也道“李永芳都跟着冲阵去了,他是死定了的人,咱们又是何苦?我们又未做什么恶事,只是如蝼蚁般贪生罢了。”
“只要战场反正,既往不咎,这是和记军情司的人说的,和记张大人,最讲信誉。”
马光远等人目露凶光,看向佟养性,此人是昂邦章京,汉军总管,若是他不同意,只好先杀此人。
佟养性看的出来,当下急道“我家世代汉军,假托女真人而已,难道还真的替鞑子效力?”
“好,杀过去!”
“杀奴酋!”
皇太极终于听到了身后的呐喊声,他霍然扭转身体,看向身后,先是千余人左右的汉军在将领的带领下冲杀过来,然后更多的汉军和包衣加入队伍,在他们身后的黑云龙和杨国柱部都是目瞪口呆,但很快反应过来,这两部明军开始与反正的汉军混在一起,分别冲击着八旗兵的身后左右翼两侧,而佟养性等人则率精骑,直接冲向皇太极纛旗所在地方。
“卑劣小人……”皇太极嘀咕了一声,接着胖大的身躯扭过来,在少量的护卫保护
下,迎着汉军们冲过来的方向杀过去。
这个时候,后方过万汉军反叛,败局已定,但皇太极在最后冲锋时,还是回头看了一眼,阿巴泰和多尔衮等人,是不是能真的冲到张瀚的大旗之下?
……
在后阵汉军反乱时,多尔衮吓的全身哆嗦起来,这时他看到铁骑兵已经荡平了左翼,正在阵后休整,准备新一轮的冲击。
猎骑兵从远方冲回来了,在接应着反乱的汉军和投附明军。
只有少量的骑兵冲向那些叛乱的汉军,更多的女真人无所适从,已经是相当的混乱。
在正面,更多的龙骑兵方阵在持续不断的推进,杀死那些落后跑散的女真人。
战场上局势相当明显,就算是多尔衮也知道败了,惨败,毫无悬念毫无机会的失败。
多尔衮陷入沉思之中,他在考虑,是继续前冲,还是逃往后阵,或是干脆躲在一旁,在敌军过来时就投降?
投降可能免死,他毕竟还小,按汉人传统不杀未成丁的男孩……
就在思忖之时,他听到耳边有人暴吼起来。
“杀奴!”
曹振彦在叫喊着。
不远处李明礼在叫喊着。
赵贵在叫喊着。
塔布囊在叫喊着。
被征调的汉军披甲和蒙古左右翼的披甲人均是在叫喊着。
阿巴泰在第一时间被一群蒙古人围住射杀,他身边少量的白甲完全不能保护他的安全。
多尔衮终于反应过来时,曹振彦已经挥刀向他斩杀过来。
“小曹,我是你主子啊!”多尔衮不敢相信,他身边一向恭谨听话的好奴才,居然会向自己挥刀!
“我就是不愿生生世世,子子孙孙都替你当奴才!”曹振彦并未激动,心中还略有遗憾和愧疚,但挥刀之后,就再无收刀的可能。
少年的首级和辫子被斩向半空,一蓬血雨落地。
数百蒙古兵和过千汉军突然在冲阵时反乱,女真人最终的反扑在半途中就失败了。
皇太极陷在阵中,岳托战死,代善被杀,萨哈廉被杀,莽古尔泰被杀,德格类被杀。
至晚上天黑后,商团军举火夜战,轻骑剿杀追逃,山海关附近还是有持续不停的喊杀和枪炮声。
天明之后,满桂,赵率教等人在海边率部请降,祖大寿自杀身亡,张瀚策马入关,登天下第一关的城头。
当他趴在城堞上时,终于相信,曾经的一片石之战的结果,被自己只手扭转了!
……
骑着白马的张瀚从东便门进入京师,跪伏在城门口的崇祯皇帝面色苍白,犹如死人一般。
不远处国舅周奎跪在道旁,过千名大明的文武官员也伏跪在道路两侧。
曹化淳等太监也在人群之中跪伏着,他们抢先打开城门,并且表示愿意带和记的人接掌官室,在太监们看来,新主入京,鼎定天下,然后优先考虑的还是肃清和掌握后宫,对他们这些原本的太监,总会挑一些可靠的加以任用。
中国不能没有皇帝,有了皇帝,便有太监。
然而和记并未接受曹化淳等人的投附,而是令太监与文武官员一起在外迎候,并且在和记军情司的指挥下,大量的潜伏的行动组员带着商团军人直接进入大内,他们将宫中嫔妃迁入南苑,只准少量宫女随行,所有太监宦官被迁出宫室之外,在京师的各个寺庙道观之中分别被关押看守着。
曹化淳到此时才知道新朝之主不要太监,不是不要他或是王承恩,或是王德化,而是一个太监也不需要。
残人肢体侍奉君主,原本就是天下最残酷之事。
可能会有一些穷苦人家的孩童获得了活下去的机会,他们可以不被饿死,飞黄腾达之后还能回馈家族。
但不论如何,这是一种最为残酷和野蛮的制度,多少五六岁大的孩子死在阉割手术台上,对人身体和精神的伤害也是极大,张瀚的新朝当然不会用太监,如果他建立的新王朝还需要用太监侍奉宫廷就太失败了。
和殉葬制度一样,总要有人来结束它,张瀚愿意当这个人。
曹化淳知道自己完了,不仅是自己,而是身边跪伏着的所有人。
那些文官还在伸着头偷偷看着张瀚,希望能得到机会在新朝效力,曹化淳却是隐隐有所感悟,这个新朝不仅不会用太监,对这些大臣们,怕也是会一扫而空了。
这时他注意到了四周未跪的和记中人,军人们沿着东便门到崇文门,再到东安门,一路抵端门,午门,张瀚将在今天进入宫室之中,军队已经肃清了宫室,并且在内外城驻扎。
一路上全是和记的人,不管是军人还是吏员,都有一股子曹化淳从来没见过的精气神。
甚至就算是穿着普通的衣袍,仅是从精气神和行为作派上也能叫人看的出来这些人是和记的人。
精神,利落,干脆,自信,好象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眼前却出现一个高大的汉子,三十来岁,没有和记的人那种明显的特征,有着生意人的精明气息,身边却是站满了商团军人,而且明显是听从这汉子的指挥。
曹化淳猛然想起一个人来,嘴巴微微张了张。
“曹公公,你可是一直在拼了命的想要抓着我,砍我的脑袋啊。”高大汉子蹲下来,笑眯眯的道“你我其实见过几次面,不过显然你是贵人多忘事。”
“王掌柜……”曹化淳低了低头,说道“当时各为其主……”
“无事了。”王发祥拍拍手,说道“其实你们不必来跪伏,自去寺庙安身,最近个把月我们会把你们看管起来,也会查抄你们的大半资产。一个月后,我们会陆续分流遣散所有宦官,留一些活命的资财给你们,这事就完了。”
“就这样完事了?”
“你们刚上台一年不到,”王发祥笑道“能做多少恶事不成?再说你们一直在吃亏,我们可是没有什么损失,抄没家产,逐出宫廷,这就是惩罚了。”
王发祥指了指不远处一个摆摊算卦的道士,这时那道士也是站着瞧热闹,见王发祥看过来,道士轻轻一点头。王发祥笑道“看吧,这是范永斗范先生,我们张大人起家时就是斗跨了他,和记才开始真正的崛起。现在他也无事了,在十方从林里优游渡日,没有人为难他,曹公公你也放心,安心养好身子,安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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