级。
可能是皇帝要脸面的原故,刚改元就戒严,这事就一直拖下来了。
王发祥冷冷一笑,皇帝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的性格,张大人对皇帝的性格评判,真是一针见血的准确。
不远处有人“砰”一声倒下来,是一个须眉皆白的老人,倒下去之后是卧在一堆残雪里,人彻底昏过去了,脸上反而有平静的笑容,可能是梦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
四周的人都见怪不怪了,这些天死的人太多,京师快成鬼城了。
但接近小时雍坊时,却还是一片热闹情形,各家都有丝竹之音,明显是都很开心的样子,过年之后,勋贵之家还会有往来,算是过年的余音未了。
一个军情人员瞥了一眼四周,冷声道:“这是要庆贺,各家都要发财了。”
“由得他们先高兴一阵子……”王发祥知道张瀚是一系列的动作,最后的结果应该是横扫京师所有的圈子,把这些家伙的浮财一扫而空,比直接抄家拿人要温和许多,而且叫他们自己没处喊冤去,灾民成片的饿死,囤积粮食你叫什么屈?敢叫出来,不管是大明还是新朝,拎出来砍脑袋没有人会说半个字的不是。
走到东便门崇文门一带时,到处都有粮店用水粉牌更新粮价,放粮几天之后,勋贵和太监们开始发力,粮价开始一路走低,但由于此前的伤害太大,导致京师还是每天都在饿死人。
“我们也可以准备了。”王发祥道:“掉到八钱左右时开始发力收粮。”
刘吉和李国宾分别在外地,京师里的这些事,就只能王发祥一个人处理了。
“好勒。”四周暗处有人答应着,隐隐透出兴奋之意。
……
“咱们的粮也赶紧放吧。”曹化淳在王承恩面前没有什么姿态,相反是把姿态放的比较低。他们伺候的皇爷对太监可没有什么耐心,犯了错基本上就没有第二回的机会。曹化淳之前犯过半个错,现在一直谨慎小心,皇爷心眼很小的。
王承恩就不同了,他一直在皇爷身边伺候,谨慎小心不多话,不多说,也不多拿多占。这样的性格滴水不漏,别人没处中伤,而皇帝也特别喜欢和信任。
哪怕是王德化这样的司礼太监,对王承恩也很客气。当然王承恩现在也没啥野心,双方都能平安无事。
王承恩当然也要过日子,他在京师也买了府邸,并且接了家人亲戚来居住,开销很大,也要买庄园置地,太监再风光也只跟着一任主子,可能很长也可能很短,不预先备好足够的财富,将来老了可能饭都吃不上。
“我的粮都是五钱左右收的。”王承恩语气温和,态度也相当温和,他含笑道:“现在接近三两左右出,我也是赚大了。”
“这样就好,我们也跟着一起出粮了。”曹化淳笑着道:“印公的粮也出,英国公等勋贵的粮也出,半个月内,粮价能掉到二两以上,一个月后,估计就到一两以下,皇爷就能放心了。”
“皇爷放心就好。”王承恩算算自己这一次能赚十几二十万,心情大好,当下笑吟吟的道:“大家平安最好。”
……
“流贼真的过河了?”
史从质一脸紧张,仍然不能释怀。
年前流贼突然发力,一天走几十里地,河南地方异常空虚,洛阳有几千京营兵驻守倒是还好,开封府城阔大,守兵才几千人,流贼有十几万人,要是真的攻城开封未必守的住。
开封也不是没亲藩,也是河南的首府,可是京营兵还是到洛阳,洛阳的福王是当今皇上的亲叔父,周王就是远宗,要是搁民间已经早出了五服,可以说不是一家人也没错了。
还好,不幸中的大幸,流贼在开封四周转了一圈,渡过黄河,往山东去了。
“说了不必怕。”史从斌从容的道:“军情司的人早就说过了,流贼目标是山东,在河南就是过境。”
“过境也折腾不轻吧?”一个史家的族人唏嘘道。
“哪折腾了?”史从斌白了这堂兄一眼,说道:“流贼号称义师,沿途并未烧杀抢掠,只有大股没饭吃的流民跟着走了,没有烧杀裹挟,各地官仓打开后,人家带着军粮就走,带不光的就开仓放赈,最近这个把月,不知道救了多少人。
“嗯,此事我知道。”
“流贼初起时在陕北闹的凶,杀官杀士绅,抢掠浮财,进了河南之后反是老实许多了。”
众人都是唏嘘感慨起来,历来流贼从未见这样的,赤字千里才是常态。
史从斌微微一笑,他心里清楚的很,知道流贼怕也是和记控制的,不过这话他不会说,有点犯忌。。。
“粮价如何了?”
“掉到一两或八钱了。”
“差不多了。”史从质眼一睁,说道:“可以大举收粮。”
“现在?”史从斌反而有些犹豫,他道:“再等十来天,怕就能掉到八钱以下。”
“你这是跟和记,还有张大人抢银子。”史从质一旦有所决断,还是很有章法的,他当家主多年,大小事如何取舍比史从斌还要内行的多。当下就笑道:“我们收的越低,心就越贪,和记自家就要付出的多很多,你说说看,是不是这个道理?”
“大兄说的是。”史从斌道:“既然这样,就开始吧。”
众人无语,各人都走到史家的库房门前,钥匙是史从质和另外三人一人一把,外间还有守门的白天黑夜不断的人的守着,各人一起打开房门,一下子就是银光耀眼。
“一共二十一万两,按现在的行市差不多能收二十多万石。按照约定,等粮价再到三两左右时我们开始放,算算能赚好几十万,也差不多够了。”
史从质看着满屋的白银,一时竟有些感慨。
这么一个大家族,几乎是把地掘了三尺才凑出这么多银子来,各家都把自家的古董家俱一类的浮财卖了不少,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一次好机会,加上此前攒的粮,真是能赚出孙子辈都用不光的家私来了。
“我就这和湖广来的大粮商接洽去。”史从斌的兴致也是很高,这一次还好一直意志坚定的跟着和记,看来是要赚大了。
“价钱无所谓。”史从质在后头叫道:“要紧的是让和记的人知道,咱们史家是一门心思跟着和记走的。”
“好的。”史从斌答应一声,人已经走远了。
这时有人对史从质道:“道邻在京师参加会试,无谓的很。前朝的进士在新朝算什么?不如留着身份,将来新朝开科,秀才举人总是要认的。”
“我已经叫他不要应考了。”
“道邻在京不会有什么意外吧,他的银子可不多,叫人带着银子上京,把他接回来吧?”
“无所谓。”史从质神经大条的挥手道:“道邻和前朝清流纠葛太深,叫他吃些苦头,将来反复的时候有话可说,不然的话人家就会说他品性不佳,对将来的发展也是不利。”
众人一时无语叹服,史家果然还是由这老油条坐镇较佳,真是老辣果决,连亲生儿子也是算计着,史可法吃再多的苦,可也是亲老子的决断,将来怪不得别人。
……
“这几位都是湖广过来的大粮商。”程嘉燧是徽商代表,钱谦益等人则是江南士绅和大商人的代表,双方一起坐下来就是商量粮价。
“牧斋公,”一个湖广商人欠身道:“恕在下们无礼,在商言商,要污了这方读书圣地了。”
“这话从何说起。”钱谦益道:“读书人也要吃饭,士绅之家也得行商,现在不比以前,不要再拿旧日章程来说话了。”
钱谦益说这话的时候心里无比的爽快,差点就想叫喊吆喝两声。
现在江南的风气已经彻底变了,人人不以经商为耻,反而以为荣。
张瀚的商学一再加印,人手一册,大伙都知道要变天,将来就算开科举没准也不再考四书五经。
这无所谓,肯定有些食古不化的人会大感不满,但对江南人来说真无所谓,他们有家底,有钱,有人,只要新朝开考,他们还是能成为科举世家。
就算是以和记的体系来玩也不怕,大量的子弟进入和记效力,几十年后官场还是江南闽浙江西人的天下,这方面,这几个省的人都有信心。
就拿浙人来说,在大明他们玩出了浙党,实力强劲不在东林之下。
在大清,殖民者的体系里肯定满大人最大,汉军八旗其次,汉人科名再好也当不了大官,掌握不了实权。
这无所谓,浙江人开始玩命输出师爷,你不是满大人么,你懂怎么治理地方,你想不想要政绩?
好吧,浙江师爷能帮你搞定一切,上到六部下到地方,师爷们勾起手来,东翁迅速被架空,后来有人说,清朝三百年政治,浙江的师爷们得占三成的篇幅来书写。
风气一变,钱谦益爽感最深,他经商是被人诟病的,海内文宗,儒林领袖,居然也出资参加海贸,简直有辱读书人的清名。
要是太祖年间,钱谦益一定会被剥夺功名,不准穿丝绸,不准盖华居大屋,不准坐轿,也不准穿皮靴。
太祖的律令森严,钱谦益在太祖年间给他十个胆也不敢去经商。
到现在这年头,经商是人人都做的事,但还是会被人嘀咕,现在好了,谁敢说半句不合时宜的话?
第一千七百四十七章 血管()
“流贼至临清?”崇祯的两眼都红了,他已经连续一个月没怎么睡好觉,甚至说几乎没有睡觉。
局面一天一天的恶化下去,想象中的和记大军并没有过来,但他发觉大明王朝已经是摇摇欲坠,几乎已经在亡国边缘。
而据蓟镇,宣府,大同,榆林各镇的快马急奏,和记的兵锋已经在明显的前推,各镇都发觉大股的和记骑兵在迫近边墙和各堡。
宣府一带已经有好多处墩堡军台受到小规模的攻击,和记似乎也是在试探,并没有当真强攻,但就算如此,也是足够叫各镇紧张了。
关键是宣镇和大同镇两镇损失惨重,一万多练了一年多的精兵损失干净,这个损失可不是容易弥补回来,崇祯调朱大典任大同巡抚,另外一个干练的巡抚任宣府巡抚,同时拨付了更多的钱粮给黄得功和周遇吉这两个武将,另外充实保定蓟镇,期待在和记大举进攻之前能够把九边防御更充实一些。
但和记明显不会再给大明更多的时间了,各镇还在混乱着,宣大的实力严重削减了,要知道卢象升和洪承畴带的不止是自己的精兵,还有总兵正兵营和各营抽调的选锋,都是最精锐敢战的汉子。
这样的精锐败在一群临时集结的矿工手里,消息陆续传扬开来之后,宣大的军心士气也早就跨了。
可以说,要是没有边墙,重炮,这仗已经根本不必再打。
崇祯两眼血红,夜不能寐,九边的压力已经叫他喘不过气来,更要命的,不怎么放在心上的粮价已经快把他击跨了。
皇帝深恨曹化淳的东厂和锦衣卫,在粮价节节攀升的时候未能及时把真实的情况反馈上来。
到文官大举上奏,言明京师和北方各处的惨状时,已经是积重难返。
而现在还不得处理厂卫的时候,还得靠他们每天把新的情况汇报上来,然后结合文官奏报,以防再被此辈欺骗。
由于压力太大,崇祯今天很早的时候就到皇极殿给祖先上香,他并不后悔,和记这些举措都是说明在这些年来发展的太厉害,深伏于大明肌体之内,渐成大害。由于怀着这种心思,在路过父皇神像前,崇祯还驻留一下,略微观看片刻,但路过天启兄长的画像和神主时,崇祯只瞪眼看了一下,心想“大明天下就是你弄坏的,不知道你见到列祖列宗时,会是什么样的情形!”
在皇极殿内,崇祯不肯吃饭,急坏了周后和很多太监,众人聚集在殿门的房间里,都是长吁短叹。
很多人在暗暗流泪,他们都是信王潜邸的宦官,进宫才几个月,才刚了很少的钱财,并没有积聚深厚的家底。
现在的这模样,大明真的是亡国在即,所有人都想不通,为什么事情会发展到如今这步田地?
几个月前,虽然有东虏与和记两大威胁,最少大明内部一片祥和,对外也并没有太多困难,东虏困守辽西,两次惨败证明打不通辽西防守,不足为惧了。
而和记张瀚自愿回新平堡,朝廷明里暗里上了多道枷锁,又以大义相困,张瀚只能坐在新平堡当犯人,没有办法回到草原,等于是把蛟龙困在浅水里。
在中枢有魏忠贤当家,也是越来越娴熟老练,最少中枢的财政收入年年增加,地方上也一片安静。
结果好了,新君上位,先是撵走和杀了魏忠贤等人,朝堂中枢大乱。
然后逼反张瀚,北方几千里地方面临和记威胁,朝廷这点岁入根本不够全面防御,处处漏风。
对内,和记商行消失,整个北方的物价飞涨,百姓出行不便,商家无法经营买卖,当然都是怨气从生。
然后就是流贼出陕,直入中原腹地,现在又杀到山东。
到现在粮价飞涨,到处都是在饿死人,山东,河南有十几万的流贼,河北各处也是到处都有百姓揭竿造反,烽火处处,已经是标准的末世景像,几乎人人都觉得大明要完蛋了。
如果是经过多年的变化,大家心理上也能接受,可是,可是这才几个月啊……
皇帝吃不下饭,这帮奴才就更吃不下了,堵心堵的太难受了。
等崇祯接到最新的消息时,不仅皇帝两眼发红,连报信的太监们也都急红了眼。
“皇爷,”王德化也顾不得装傻了,尖着嗓子道“须得赶紧派官兵进剿,漕运断了可就不得了啊,现在京师人心河北人心都是靠漕船提着哪。”
漕运就是大明的主动脉,一年几百万石的粮食,大量的物资,民间的粮食贸易,都是仰赖漕运,依靠京杭大运河。
大明只有这一条大血管,就是沿运河的漕运,人员往来,物资往来,南北交流,都是依赖运河。
大明没有大量的陆运机动力量,道路太差,官道破旧毁损,无人养护,也没有大量的官用的四轮大车。
这个时代,荷兰等西欧国家因为国力的强盛,一个几百万人口的小国可能就有几万辆四轮大车,用条件较好的道路和大量的四轮大车,完全能够实行几百里乃至上千里范围的快速机动。
但大明没有这种条件,没有够标准的道路,没有大量的大车,说句难听的,连统一调度指挥后勤的体系都没有建立起来。
这样的文明国度,也怪不得被两三万披甲的蛮族给灭国。
漕运一断,北方就全完蛋,这一点不仅有识之士知道和清楚,就算是在深宫里的太监也是相当清楚和明白的事情。
崇祯的脸色已经从血红色变成惨白,他哑着嗓子问道“现在京师粮价是多少,朕要听实话,实话!”
皇帝的声音有若咆哮,若是以往定叫众人胆战心惊,可是现在已经没有多少人害怕了,皇帝的强权是建立在稳固的王朝之上,也是要给所有人希望,给大家富贵,可是眼前的这位少年天子,已经没有什么能拿的出手的东西了。
曹化淳看看王德化和王承恩等人,各人的脸色均是不好看。
大家都是五钱左右买进大量粮食,后来囤积最贵时也不超过一两,然后以二两多到三两的价大量抛售,大赚特赚,当然都是兴高采烈。
他们都是掌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