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16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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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1617-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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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夜色中,张瀚和张春在前,两人各提一盏灯笼,身后是失魂落魄的周逢吉和梁宏二人紧紧跟随。

    事关重大,只有两个掌柜被知会到了,帐房李玉景,管库杨士明都被瞒着,此时店里还是一副热火朝天的情形,各人都心情愉快,感觉店里前景又变好了,这样的情形下,也叫张瀚等人很不忍心宣布这样的噩耗。

    所有人都明白,这一关过不去的话,和裕升就完了,而平安过这一关的可能,也是实在太小太小了。

    那些官员,挑选和买店铺的时候都是综合权衡考虑过的,稍有背、景的都不会去动,免生事端,选定的,多半是殷实之家,油水丰厚,又几乎毫无背、景的纯粹的肥羊。

    张家也是因为在新平堡这样的地方才至今平安无事,当然,当年太爷张耘在时也不会有人动张家的手,张耘的祖父是大学士,父亲是湖广参政,叔父是工部郎中张甲征,这样的背、景足够雄厚,就算张瀚父亲张诚在时,也还是有祖先的余荫,现在又传到张瀚,张瀚又是年幼小子,张家这头肥羊也终于到了可以下锅的时候了。

    张瀚心中,似有熊熊怒火在燃烧着。

    他的拇指紧紧扣着自己的手心,指甲已经刺入皮肉,鲜血都流了出来。

    到此时,他已经彻底融入这个时代,也彻底融入了和裕升。

    不论前世今生如何,最少现在的他是和裕升的主人,和三个掌柜已经熟悉起来,伙计们也渐渐接受了他,家里有一个疼爱他的母亲,这一切都是他最珍爱的东西。

    而现在,可能是一个小吏的灵机一动,他的一切都将被毁灭。

    张瀚愤怒的还不是强加这些灾难给和裕升的人,他更恨的是自己。

    为什么,自己的力量是这么薄弱,为什么,自己竟似完全没有抵抗之力?这么多天下来,自己究竟在做什么?

    穿越之后,张瀚也终于感受到了紧张和急迫!

    一个小吏横加之祸,和裕升和张家就有没顶之灾,如果是拥有更强大实力的人向和裕升出手呢?如果战乱突如其来?大规模的灾荒呢?流民涌来呢?

    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如巨石一般,死死压在张恒的身上。

    “少东主,走不掉了……”

    远远看到张家门前的情形时,梁宏的声音里透着一丝绝望之感。

    一小队兵丁已经扛着长枪,沿着张家住宅的围墙来回的巡逻着,几个更夫和火兵模样的人在张家的墙基下搭着窝棚,看来不仅是这几个明军,还会有更夫火兵也住在这里,这么多人把守着,张家是肯定走不脱了。

    “唉,完了,完了。”

    周逢吉也是颓然长叹,紧接竟是在原地蹲下下去,手捂着脸,呜咽着哭泣起来。

    一个五十来岁的人,不知经历过多少挫折苦难,此时却因为官府确定行头和买之事,满心绝望,象个孩子一样哭泣起来。

    张瀚心里也是十分沉重,不过他的性格从来没有“放弃”这两个字,他深吸口气,继续向前。

    “那是张家的少东吧?”

    “没错,今日在马市还见着他,小孩子心性,还给那个鞑子台吉画画玩儿。”

    “他家可有的是银子,不知道这一趟咱们能捞几个?”

    “人家吃肉,咱连渣子也捞不上,喝两口汤吧。”

    “有汤喝也成啊,哈哈。”

    这一队兵里,有两个领头的队官,还有一个清军厅的小吏,他们毫无避忌张瀚的意思,话语虽不高,却是被张瀚听的十分清楚。

    张瀚冷眼看了一下,也不和这些人争吵,这是毫无意义的事。

    家里已经是一片乱糟糟的,正房里灯火通明,不少家下人跑来跑去的,象一群没有了头绪的蚂蚁——

第十六章 掷还() 
后宅里隐隐传来金莲那中气十足的哭闹声,大约是要拿金银细软跑路的意思,可惜没有人理她。

    常氏就在正堂屋里坐着,家里的几个婆子站着劝说常氏宽心,可这些人也一样知道大难临头,她们这些人都是在张家几十年的老人,张家败了,她们根本也是无处可去,就算有几个置了自己房子和产业的,覆巢之下不会有完卵,池鱼之殃她们也禁受不起,在劝解常氏的同时,这些妇人们自己也在抹泪。

    男子们则是蹲在檐下,哀声叹气,看到张瀚过来,各人下意识的站起身,脸上有些期翼,更多的还是漠然。

    这少东主就算变的老成,做事也显露出精明来,那又怎样?横逆之下,张瀚的身份和地位决定了他根本不会有什么办法。

    “娘,我回来了。”

    “瀚儿……”

    常氏看到张瀚,先是精神一振,接着又是忍不住哭起来。

    毕竟是妇道人家,遭遇横逆,毫无办法,只能坐着垂泪。张瀚看到常氏两眼已经哭的红肿,整个人都不大清醒的样子,知道常氏帮不上什么忙,只得上前宽慰道:“娘,不值当如此,咱家就算败光了又怎样,儿子一样能挣出这一份家业来,最不济,咱把家当全给他们,咱们投奔舅舅和表哥他们去。”

    “哦,哦,你说的对。”张瀚的豪言壮语常氏没听进去,儿子再出息还是没成年,不过常氏被张瀚一提醒,这才想起自己还有娘家。

    常家也是大家族,比起范家亢家那样的巨富差的远,可家底远比和裕升厚实的多,这两年哥哥常进全经常写信来,说是打算派人到和裕升开设分号,但还一直没有下定决心。常家经常已有数世,家族中虽无进士举人,也是一直鼓励子弟读书,就是怕遇到和裕升现在的遭际,如果有进士或是举人的家族,那么常进全的胆子就会大很多,分号恐怕早就开起来了。

    “瀚儿你说的很是。”常氏抹抹泪,终于渐渐镇定下来,握着张瀚的手道:“咱家败了了也不怕,你舅舅不会亏你,咱们到榆次安个家,一样能过日子。”

    “能保全咱自家还是要保全。”张瀚只是安抚常氏的情绪,可没有打算到人家寄人篱下的打算。

    “说的也是……”常氏迷茫道:“可怎么办呢?大同镇,阳和道,赖参将那儿,清军厅,哪里咱能说的上话?”

    周逢吉和梁宏两人站在一旁,也是齐齐摇头,根本毫无头绪。

    两人在清军厅都有几个熟人,可是这样的事情,没有哪个熟人会包揽到身上,这事涉及的层面很广,获得的人也多,没有强力人物介入,认识几个吏员是毫无用处的。

    “找赖参将。”梁宏想了想,还是说道:“赖参将贪财,咱们拼了命去巴结,看看能不能免了咱的和买差役,最少也免了行头。”

    “可以一试。”张瀚点点头,想了想,还是说道:“咱家能不能攀上真正的官员?”

    “那就只有蒲州老家,你叔太爷还在世,他举人出身,做过两任知县。”常氏说着,自己又摇头道:“当年你太爷和叔太爷反目成仇,太爷一怒出走,现在又是几十年不曾往来,你父亲在时还通过几次书信,蒲州那边根本不理咱,现在你就算去求人家,人家也不会理你的。”

    张瀚咬牙道:“如果实在没法,儿子也只能去一次。”

    常氏点头,但脸上明显不报什么希望,周逢吉和梁宏二人也是如此。

    张耘太爷和叔太爷张辇是堂兄弟,张辇中了举人,太爷只是秀才,家族中必定会有厚此薄彼的事,兄弟二人就算有些情谊,各自成年成家后也淡了,后来因族中不公,张耘一怒分家出来,这一晃几十年,蒲州那边怎么还会认这门亲?

    “先准备银子吧。”张瀚道:“金子有多少起多少,银子备五千两,这个时候,也不是心疼的时候了!”

    张家门前的人只是防着这家人逃走,一听说人家去参将府送礼,领队的不仅没拦着,还派了几人护送。

    金子一千多两,折银一万出头,银子五千两,还有家中值钱的古董,字画,加起来值得一两千,所有东西摆在两个紫檀木的箱子里,用一个挑子挑着。

    这已经是张家近半的家产了,而且是短期内拿的出来的财物,其余的家产多半是店面,货物,土地,就算想卖,也不是三五天就能出脱的。

    如果赖参将稍微有点人性,张家已经接近破产,也是可以收手了。

    北街距离南街不远,过不多久就到了。

    这一条街不少衙门,一路挂着不少灯笼,各衙门门前均有仪仗,正门阔大,门前还有亭阁和下马石拴马石一类的设施,也有巡街的兵丁,到得南街这里,气象就是与北街截然不同,一股森然冷硬的气息,令张瀚感觉十分的别扭。

    “一会见了参将,一定执礼要恭谨,先跪下嗑头,人家说起了才起身,不要抬头,也不要四顾张望,说话声音不能太大,也不能小,语气要平和……”

    周逢吉当年随太爷见过不少官员,在这方面还是颇有经验,一路走,一路教导着张瀚。

    张瀚心中当然有些不适,穿越前巴结官员的事他没少做,可真没有见人就嗑头的经验,好在他心理足够强大,这方面还不会有什么问题。

    “这是我们的名帖,”到了参将府门前,梁宏上前投帖子,并且,附送礼单,他往门子手中塞了一锭银子,再三打躬道:“请务必将礼单和名帖送到参将大人手中。”

    门子掂了掂银子,皮笑肉不笑的道:“等着吧。”

    ……

    宁以诚告辞,赖同心勉力起身,要将宁以诚送到二门。

    若是往常,送到大堂檐下也够了,这阵子两人利益相同,算是正式成了一个小团伙,赖同心也是格外客气一番的意思。

    “大人请留步……”宁以诚在二门处打着躬,请赖同心回转。

    这当口,正好门子拿着礼单和名帖过来,见状之后,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什么事?”赖同心不耐烦的道:“宁大人是自己人,无需避讳。”

    “是,老爷,”门子赶紧上前,递上礼单,名帖却没有拿,他知道自家老爷没兴趣看这种东西,当下用口说道:“这是和裕升少东送来的礼单,他和几个掌柜就在门外候着。”

    “呵呵,他家动作倒是快。”

    有人送礼,赖同心自是开心的很,打开礼单一看,脸上顿时就更开心了。

    若宁以诚不在,赖同心也要同他商量这事,宁以诚在场,倒也省事的多,当下赖同心将礼单递给宁以诚,笑道:“实斋,你看看,这礼也够诚心了。”

    宁以诚看了看,也是吃惊张家的反应和决心,这礼单上几乎可以肯定是张家的全部浮财,除了不好变卖的,恐怕都在里头。

    “倒是心诚……”宁以诚面露笑容,只是看起来有些阴狠:“可惜这样还差的远,若是这样就算了,以后事就不好做了,下头的人也不会高兴。”

    “嗯,那掷还礼单,叫他们滚蛋。”

    这是一件小事,赖同心没有多想就做了决定。这礼单虽好,可自己收了这事就得重新再换人,物色行头不是那么好决定的,向来的规矩就是他吃一部份,留下一部份给别人分润,自己强吃下来,底下人都不服气,以后大家就不好共事了。

    若是张家一直以来都经营和赖同心的关系,这些礼物分多年慢慢送,赖同心自然笑纳,而且众人知道张家是赖参将的关系户,选人时也不会瞎了眼去乱选,可惜张家不识趣,这么多年只和众人一样送普通的礼物,那也就怪不得赖参将心狠了。

    ……

    “大人说了,礼单掷还,叫你们赶紧滚!”

    赶紧滚这话一出,门子就将名帖和礼单一起丢下来,几张白纸丢了一地,被北风吹卷着在地上翻动着。

    周逢吉和梁宏都没敢说什么,下意识的去捡那几张纸。

    张瀚原本对这事也没抱太大指望,送礼这事他门清的很……平时送和事急送不一样,常年送和偶然送也不一样,送的东西也有讲究,送十两银子和花十两银子吃顿花酒,也是不一样。很多东西,虽然相隔几百年,形式变了,内里的实质却没有变化。

    临时抱佛脚,有时能成,多半是成不了的。

    “走吧,咱们回家再想法子。”

    张瀚止住慌乱的两个掌柜,向着大门里冷冷一笑。

    此时正好有个官员从正门出来,与张瀚四目相对。

    这是个方翅乌纱,胸前六品补服的文官,站在高高的石阶上,正好用居高临下的态度看向张瀚。

    对方的眼神中,满满的都是鄙夷和淡漠,视张瀚如蝼蚁般的傲然,只是扫了张瀚等人一眼后,那个文官就钻入了自己的轿子,扬长而去。

    梁宏道:“这是清军厅经历宁以诚,咱家的事,应该就是他的决断。”

    周逢吉眼中突露希翼,他道:“我要到他轿前嗑头叩拜,请他抬一抬手,若不答应,我就跪死在他家门前。”

    梁宏吓了一跳,拉着周逢吉的手道:“大柜你糊涂了,那些当官的最厌如此。”

    张瀚看着远去的轿子,眼中满是宁以诚刚刚阴狠的面孔和不屑的眼神,他心中满是怒火,不过自始至终他也没有说半个字,没有实力,说出来的话只是无聊的叫嚣,毫无用处——

    晚上有点事,这章发的晚了。

第十七章 打() 
“走吧,老周叔,咱们死也要站着死。”张瀚没有多说什么,劝服了周逢吉后,一行人折还回张家。

    守门的看到他们无功而返,都是面露讥笑,这其实是意料之中的事,没有哪家商行被点中后,靠着突击送礼能够幸免此事的,若都这样,铺行干脆解散算了。

    “明早我就去蒲州。”

    一屋的人闷坐着,张瀚心里却是斗志旺盛。

    不论如何,自己绝不能放弃,如果自己都放弃了,那还有什么指望可言!

    梁宏站起来道:“少东主,我陪你去。”

    “多带几个人吧。”周逢吉道:“这当口少东主可不能出什么意外。”

    “行,我侄儿……”

    梁宏话说了半截就停了,他侄儿梁兴是喇虎,武艺颇过的去,可是,敢叫来和少东主照面吗?

    “叫上你侄儿吧。”张瀚笑笑,对梁宏道:“日后我可能还有用的着他的地方。”

    “是……多谢少东主!”

    张瀚的表情说明已经明白梁宏尴尬的原因,这么一句吩咐,说明既往不咎,这事算正式揭过去,梁宏答应之余,心中感慨,如果和裕升过了眼前这一关,在这位少东的带领下,岂有不蒸蒸日上之理?

    ……

    “老叔,这事有什么可做的?”

    梁兴一听,就将头摇的风扇也似……他不想去。

    看着梁宏,梁兴道:“老叔,一者,你那少东主太小,虽说还有些胆气,但眼前这大事他怎么能撑的过去?若是不熟的人,给他效力,骗几两银子也罢了,到底是老叔你的东主,这事你不会好意思,侄儿我自然也下不得手。二者,这事不仅是参将府清军厅要捞好处,各家会首把持的打行必定先抢着去捞好处,我这里倒是能带出些人,打也能打,就是要花费不少,你家那少东主,能下这个狠心不?这可不是小事,不是说在巷子里明知咱不会动手,耍耍狠劲就能过去,稍有不慎,可是破家的勾当!”

    梁宏听着心里也是打鼓,确实如梁兴所说,一旦清军厅定了是谁家当行头,底下那些吏员就会勾结打行,帮这些青皮喇虎当帮闲,先敲诈勒索一番再说。

    这是底下约定俗成的事,也就是所谓的大人物吃肉,下头小的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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