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恪实在受不了了,拐进了路旁的一家茶楼。
看来他是常客,刚坐定,堂倌就端来了茶和茶点。
萧春夏也跟着他坐了下来。李恪在她看她,墨瞳璨亮,舒朗的眉眼似笑非笑,眼神里是在询问:你什么意思呀?
一早晨,茶楼里还没几个人,比较清静。
萧春夏这个吃货一看见吃的,什么拉拢策反的事儿统统忘了,伸手就摸了个蜂糕填进嘴里。
李恪从未见过这样没有羞耻的女子,他觉得自己都替她脸红了。他又目光凛凛地看着她,用眼神继续询问:“你到底要干什么?”
茶点很可口,萧春夏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吃相。她看李恪始终看自己,就把面前的盘子向他那边推了推,启齿一笑:“你也爱吃这个?够不着?来,吃一个吃一个!真好吃!”
不说话是真不行了。李恪不温不火地徐徐张口问:“你找我有什么事?”
萧春夏吃得渴了,端起茶杯咕嘟咕嘟喝着,边喝边打了个“等等”的手势。等把那杯茶干得见了底儿,她才豪气地一笑说:“嗯,好吃!好喝!你可真懂得享受,怪不得这么好看!”
李恪被她的粗鄙深深震撼了。他的眼里寒光闪烁,说出来的字一个字比一个字冰冷:“你找我就是来吃喝的?”
“都是故人嘛,叙叙旧!就吃你口东西呗,看把你心疼的!”萧春夏打着哈哈,又把一块芝麻白团扔进嘴里。
李恪玩味地看着她,不知道她是真傻还是装傻。倒突然有几分兴致想看看她接下来怎么演。
把桌子上那几样茶点挨个儿都尝了一遍,萧春夏才想起自己这趟的主要目的。她脸上浮着类似于中山狼的笑容问:“认识了那么久,也没打听过你是做什么的。郎君您在哪儿高就啊?”
李恪心底一声冷笑,女子就是这个样子。再贪慕你容貌的女子也要来探探你的身家虚实。
他眯起眼睛,做了个决定。反正今天无事可做,就拿这自找上门的女子消遣消遣又何妨呢?
他带着几分讥诮的语气说:“小娘子,我呀,你看我虽然光鲜亮丽,其实很苦的。我……也是个寄人篱下的。”说完,还叹了口气,哀怨地看了她一眼。言下的意思是,你看,我这么穷,你还会上赶着倒贴吗?
这话说的萧春夏却是一愣。这一眼把她看的,在心里很是骂了自己一句。
本来,她的问话多少是有几分恶意的。大有寒碜他一下的意思。要说她真会不介意自己的男神和面前这花美男的关系,那是扒瞎。可以说,面前这男子有多讨厌她,她就有多不喜欢他。情敌嘛!
可是,这人一这么说,一这么可怜巴巴地看她,她就觉得自己真混蛋了。原来,这花美男小*受还是被逼的。她的心里多少有点儿埋怨自己家的男神,这男神真有点儿不像话了,怎么能这样呢?仗着有钱有势就可以随便欺负人家良家少男了?!
“哎,只是,你这么没名没分地跟着他总不是个办法。”萧春夏母性泛滥,扮演起了知心姐姐的角色。“哪个男人最后不是娶妻生子、回归家庭呢,就是他不想,他父母也会逼着他成亲的。”
李恪本来正慢条斯理地喝茶,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句搞得呛了嗓子:“咳咳,你说什么?”他目光打斜看她,脸色铁青。
萧春夏略一思忖,突然脑子开了半个窍,谁愿意说自己是被**的男*宠呢?谁愿意听人家说自己的爱人会抛弃他投入别人的怀抱呢?何况他们俩本来还没有熟到聊这种**的地步。
她马上识相地说:“呃,要不说点儿别的?你平时闲下来的时候最爱做什么?”她很狗腿的说。
李恪把茶杯放下,低头拨弄了一下手指,嘴角微微上扬,笑得如春花灿烂,笑得意义不明:“不,不要说别的,我们就把这件事说清楚。”
不知怎地,萧春夏被他笑得毛骨悚人。
她往周围看看,没人,才说:“你呀,我说你还是应该早做打算,趁他还喜欢你,敛些钱财。这样的事,我没经历过总也听过。露水情缘露水情缘,太阳一出来露水就晒没了,哪有长长久久的?!我家乡有句话,叫‘见光死’。”
她试探性地看他,看他还是微笑着的,就放心的说:“见光死懂吗?就是见不得光的,见了就死了。”她自认为说的很语重心长。
本来找他之前,萧春夏还是怀满敌意的。看见他这样,她那一颗烂好心又让她可怜起这个“弱男子”来。
“你说的他是谁?”李恪一边给自己倒茶,一边低声抿嘴笑问。
“当然是遂伦啊。难道你还不止跟他一个?!这可不行。我不知道大唐怎么样,在我老家,这样会得艾滋病的!”
李恪不知道艾滋病是什么,但他知道自己很生气。
他笑了,光华璀璨——他就是这种人,越是生气就笑得越放肆。他横扫萧春夏一眼,眯眼笑看她,嘴巴咧成弯刀一样的弧度:“你的意思是,我和遂伦是一对?”
萧春夏禁不住暗中赞叹:他真是好看啊!如果自己是遂伦,或许也会把持不住呢!她偷摸地笑笑,点头,对他做了个“嘘”的动作,意思是,这事儿就咱俩知道,我会为你保密的。
李恪笑得更欢了,声音有点儿骇人:“你的意思是,本……我是遂伦养的……”努力了半天,“男*宠”两个字也没挤出来。
“别……”萧春夏适时阻止了他:“你……你说你是他的门客我也能理解。”干嘛非要那么露骨呢?萧春夏想。
李恪的笑在脸上突然凝住,让萧春夏突然觉出很大的压力。她……说错什么了吗?
第三十七章 从今天开始,将常常失态()
李恪听得越久,越是惆怅。他堂堂大唐的三皇子,在一个小女子的眼里心上竟然成了……不提也罢!
多年的明争暗斗让他有着别人所没有的老成和深藏不露。笑里藏刀他见得多了,口蜜腹剑他见得多了,哪一次他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化解,哪个人他不是一个照面就明白他腔膛里揣着一颗什么心!
他已经惯于摆出一种与世无争的姿态。任何事,都可以在无形之中解决掉。没有任何人见过他动怒,他从不允许自己有这样的一面——人都说三皇子是最温文儒雅的人,顶顶不染尘世的**才子。
可是,今天,他怒了!因为眼前这糊里糊涂却老装得无比明白的丑丫头!他的眼里携着暴风骤雨,腾地站了起来。
没等萧春夏反应过来,他已经上前握住了她的手腕,一双桃花眼中有熊熊燃烧的烈焰。
“哎,你干什么呀?”萧春夏只来得及惊讶地嚷了这么一声,就被李恪拽得一个趔趄站了起来向茶楼外面走去。
“有话好说啊,你动的什么怒呢?”萧春夏被他捏的腕子疼,拽的一路上尘土飞扬,好不狼狈。
周围的路人虽不认识两人,也不免上来劝说两句:“这位郎君啊,哪家没有个擦擦碰碰,舌头哪有不碰牙的?年轻人吵架嘛,不要动怒,好好跟你家夫人说。看把你家夫人吓的!”
李恪更气了。
今天是个里程碑式的日子。因为,今天,李恪难得失了常态。更因为,从今天开始,李恪将常常失态。
把萧春夏拽回府里,他把她摁坐在正厅的桌子前,就在大厅里来回踱着步大声喊:“遂伦!遂伦!还不出来?!”
萧春夏打量着这个气急败坏的花美男,不禁怀疑,他跟前几天走在遂伦前面那个温润如玉的佳公子是一个人吗?
刚办完事回来的遂伦听见自家王爷叫自己,赶紧应了一声,闪身跑了进来。王爷从来没用这么急的声音喊过他,他想一定是出了大事。
一进大厅,他一愣,怎么这位萧娘子也在?
他正要上前给王爷问安,王爷突然腾地站起来,指着萧春夏说:“遂伦,你告诉她,我们是什么关系!”
遂伦看了萧春夏一眼,面上露出难色。王爷对外一直自称是商人,这会儿让他跟人说,他一时也拿不准王爷到底是什么意思。是真的说出他们的关系呢,还是糊弄一下而已。王爷的身份是天大的秘密,他怎么可能随便说破?一时之间,他竟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你快说,我们俩到底是什么关系?!”李恪见他吞吞吐吐,更生气了。
萧春夏看自己的男神被他逼成这样,心疼了。“你干嘛呀?不就是想要个清白的好名声嘛!你说是什么关系就是什么关系不就得了?我全相信你,好了吧?至于把我拉到这儿来,脸红脖子粗地掰扯吗?”
李恪几乎要七窍生烟了。“遂伦,告诉她,我们俩到底是什么关系!”
遂伦看着他的脸色,试探性地结结巴巴说:“主仆。”
李恪的面色好了点儿。
萧春夏眨巴着大圆眼睛,说:“把我生拉硬拽的扯来就为这一句话?行,我知道你俩是主仆,行了吧?我可以走了吧?这人,矫情!”这么说着,就站起来想往外走,脸上却全不是那么回事,一脸“我全都明白,不用糊弄我”的表情。
李恪润白的脸给她气得灰突突一片,如暴风雨前的天色,阴暗入骨。他一把将萧春夏摁坐在椅子上,转脸对遂伦道:“遂伦,你再给她说,我们谁是主谁是仆?”
遂伦何时见主人这么生气过,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主人,自然您是主,奴才是仆!”
李恪不露痕迹地撩眼看了看萧春夏,对她冷冷又得意地一笑。
萧春夏瞪大眼睛看着跪在地上的遂伦,半天没醒过神来。许久,才瞪着他说:“那你还说什么寄人篱下,什么被逼的!原来……原来是你逼迫遂伦的!”
李恪欲哭无泪,这还拎不清了还!他有断袖之癖这事儿,在这家伙那儿还板上钉钉了还!
李恪一甩袍袖,冷冷问跪在地上的遂伦:“你再给她说说,本王是喜欢男的,还是女的?”
遂伦这次真不明白了。他抬起头,一脸惶惑地看着王爷,胆胆怯怯地说:“都不喜欢。”
他说的,毫无虚言,他家王爷,不近女色是有目共睹的。
“哈。”萧春夏干笑一声。
这一声,李恪听进耳中极其刺耳。他扭头看着她,脸上似笑非笑。
遂伦见主人这样,心里一惊,主人这样的表情,以往都是因为起了杀心。
“主人,她……就是个不懂事的孩子。”遂伦低下头重重说。
李恪冷冷瞥他一眼。
遂伦竟然在对他求情,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竟然是为旁边那个不知道天高地厚、也不懂得羞耻的丫头。
他昂起弧度好看的下巴,声音阴冷的说:“可这不懂事的孩子却懂什么是断袖,还说我就好你这一口儿。”他俯下身子,悠闲地挑眉看着遂伦说。
遂伦猛然抬起头,看着萧春夏,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开口吼道:“胡说什么!我是主人的护卫!主人堂堂七尺男儿,怎么会有龙*阳之癖!快跟我主人赔礼道歉,否则我让你血溅当场!”
话虽说的难听,但李恪还是听出了他回护萧春夏的意思。
萧春夏却被男神瞬间的变化吓呆了。
时间这个时候好像凝固住了,三个人都没有声音。
半晌,萧春夏终于哭了出来,一边哭一边委屈地看着遂伦:“你……你至于这么对我吗?还想要我死?!我不就是猜错了嘛!谁让你家主人长得这么好看来着!他长成这样还赖我认为他是小白脸吗?你们一个两个的至于这么抓我吼我的吗?”
萧春夏这哭倒不全是吓的,而是听遂伦说要自己“血溅当场”有点儿寒心了——她压根儿没听出遂伦是在吓唬她让她道歉,好保住她的小命儿。
她这一哭,李恪的戾气却散了。
他醒过神来,想到,这不过是个对自己毫无威胁的小女孩儿,何必跟她置这样的气呢?他又很为刚才自己一路的不智之举后悔,这一路拽着她回来,不知道有多少人看见了,实是多余。
遂伦被萧春夏那么看着,不知怎的,心里莫名地不舒服。他偷偷打量王爷的脸色,感觉似是缓和了些,于是又对萧春夏皱着眉头,冷冷说:“道歉!”
稀疏冷硬的两个字,让萧春夏实在是有点儿心寒。
许久,她站了起来,走到李恪面前,也不看他,对着地,很用力却很小声地说:“对不起,我错怪你了,我不该说你是同性*恋,这回我知道了,你们是清白的。”声音小的恨不得一个字一个字都能飘起来。
说完这番话,不等李恪答话,她转过身去,走了出去,脚步有点儿沉重,也没再看她的男神。她,有点儿生她男神的气了。
第三十八章 翻对围墙,进错房()
萧春夏这天回去之后,还真是有几分小失落加小疼痛的。遂伦那凉凉的眼神和冷硬的话语在每个她想起来的时候钻出来折磨她一下子,让她产生了阶段性阵痛。
可是,这么阵痛着阵痛着,却给她想通了。
她那开美容院又爱打几手小麻将的妈妈曾经告诉过她:你在很生一个人的气的时候,先跟他(她)换换位置。想想,你要是他(她),会不会这么做,有没有百分之一的可能去这么做。如果这么做了,理由是什么。你觉得完全不能理解他(她)的做法时,再生气也不迟。
你看,他们家的人都是这样,正经的事情不行,“社会人”却当得很好,把自己瞬间融入社会、跟别人打成一片,让自己瞬间想开的能力,十个普京加二十个奥巴马怕都是赶不上。
她一边趴在桌子上,拎着一颗孤寂受伤无处诉的心难过,一边想,如果我是遂伦,会怎么样呢。
这么一想,脑子就渐渐清晰而有条理起来。
一边是自己连名字都叫不上的花痴姑娘(她还知道自己是花痴!),另一边是自己的老板。这个姑娘贴你贴的极紧,对你百依百顺、高山仰止。那边的老板已经火了,你一个不小心就可能被炒了鱿鱼。
好吧,结果不言自明。
如果她是遂伦,或许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把自己给血刃了,让她道歉已经算是对得起她了。
这么想着,她又没来由地喜悦起来。至少,她看上的男神不是个傻子。(是的,萧春夏的逻辑是跟正常人不同的,想理解她必须得忍受她的奇葩)
心情好起来,她又开始心血来潮了。一个计划在她的大脑中酝酿和播散开来,很快就遍布全身,把她烧的热血沸腾——萧春夏这一生最不缺的就是计划,缺的……大概是心眼儿吧。
喧闹的白天结束了,夜晚又慢慢来临。这夜,月黑风高,星星和月亮的亮度加起来刚刚好,足够看清门窗,却有点儿朦胧和浪漫。
请自动脑补动物世界里赵忠祥爷爷的标准声音:夜幕降临,对于人类,这是休息的信号。然而,对于许多动物来说,黑夜才真正是它们自由自在的时刻。它们在黑夜里进食、博斗、交*配……
是的,萧春夏出发了,她要去夜探隔壁府。
这么晚,府里的大门已经宵禁了。但这难不倒我们的孤胆英雄萧春夏。她怀揣着三件法宝,来到了紧挨厨房的墙根儿底下。哪三件法宝呢?第一件,绳子。第二件,绳子。第三件,一颗滚烫的心。是的,其实她就带了两条绳子。
翻墙这样的事儿是难不倒从小惯于调皮捣蛋的萧春夏的。她的爸爸是大厨,妈妈开着美容院,从小就没人归置她,爬树翻墙的事儿没少干。
本来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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