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季,你哥哥在吗?”汉生见只有赵季一个人在营中,有些担心地问道。
“三哥没事。只是年满了十五岁,自请转去了刀盾兵营。”赵季看出了汉生眼中的担心,答道。
还好还好,老妪的两个儿子都还活着。
至少这一仗没有波及到他们,汉生心下稍安。
“姐姐,你教我认字吧。”赵季忽然说道。
汉生回神,看向赵季。
赵季的眼神已经不像上次那般懵懂,而是透着一丝坚毅。
看来经历了这一仗让他成熟了不少。
战争让人快速成长,自己如此,更何况是赵叔赵季这些身临战场的人。
“怎么突然想认字了?”汉生问道。
“姐姐曾说过知识就是力量,这次我亲眼见到秦阳军的骑兵阵如何打破敌人的大阵。我不止要学武艺日后上阵杀敌,我还要学兵法,以后要当上统帅千军的大元帅!”赵季眼睛发亮,眸中透着坚定。
赵季接着说,语气十分诚恳:“我难得今日上午休息,姐姐你若有空现在便教教我吧!”
“好,我现在便教你。”汉生答应了。
原本她也承诺过赵叔赵季兄弟二人抽空便来教他们识字,之前一直耽误了没来。现在赵季提出了,自己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汉生未曾携带竹简与毛笔,便随手用树枝在地上的沙子比划起来,从最简单的一二三开始教起赵季识字。
赵季虽然悟性不高,但是十分认真,学习的态度十分值得肯定。
原本汉生想着,若是赵季不忙可以每日到她军营来学习认字,这样一来更为方便,便问了赵季的每日的差事。
赵季说,自己原本只是负责准备一日三顿的食材。如今由于要帮助金城重新恢复修养,章恬下令炊事营必须协助负责为城中一些失去家园的老百姓提供食物,故差事反而比战时忙些。
汉生听了只好作罢,趁着现在有空的时候便多教几个字,不知不觉到了中午,赵季又该忙碌起来。
“回头我将今日教你的这些字写在竹简上带给你,你记得有空就多记。”
赵季点点头,回头最后看了眼汉生用树枝在沙地上写出的字样,嘴里念念有词。
“等到我将兵法上的所有字全部教会你以后,再教你兵法中所说的意思。”
汉生揉了揉久蹲以后有些发酸的腿,见赵季回营帐开始干活后,起身准备离去。
此时忽然来了一个人,一步步向炊事营靠近。
这是一个高个的红衣女子,正是张雪英。
一袭红衣在军中众人的制式黑衣军服里显得甚为惹眼。
汉生不由自主开始打量着向自己靠近的女子。
女子的衣着裁剪得体色泽鲜艳,脸上带着一股盛气凌人的傲色,双眉英气十足中透着一股不乐,手中握着一尾长长的鞭子,一步步昂首挺胸,步伐短促有力,甚至可以说器宇轩昂。
这并不像是个普通负责后勤的妇人。
汉生心中暗暗奇怪,何时军中多了位女将军。
张雪英走到汉生跟前,居高临下的眼神瞟了眼,命令汉生:“小丫头,给我拿些吃的来。”
汉生十分客气地回绝:“不好意思,我不是炊事营的人。”
张雪英眉头一皱,神色不耐烦语气更加不客气,“我管你是不是,我要你去拿你就去拿!”
汉生对这名女子原本的好印象瞬间归零。
我又不是你的下人,凭什么听你的话?
何况这军中的东西又不是我说了算。
汉生并不想多加理会,直接转身走人。
张雪英见这个小姑娘如此不识趣,原本被孟神机激怒的火气瞬间爆发。
孟神机那个小王八蛋也就罢了,本小姐好歹看在爹的面子上暂时忍他一两分。
你一个军中杂役算什么东西?
让你替我拿点吃的算是本小姐瞧得起你,还敢对我甩脸色?
张雪英想也不想,扬起一鞭朝着汉生后背挥去!
“啪!”清脆的一声响。
汉生有神屋的龟壳护体,并未感到疼痛,只是衣服后背瞬间裂了道口子。
目中无人,言语蛮横,出手伤人。
汉生对这个女子再无一丝好感,而是浓浓的厌恶。
汉生猛地回头,冷眼直视女子的目光。
张雪英亦是十分奇怪,普通男子这样一鞭下去都会疼得倒在地上直不起身,
而眼前这个小姑娘却毫无知觉,站在自己面前好好的,还用这种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
难道自己鞭子坏了?
张雪英长这么大还从没怕过谁,汉生直视她的眼神让她感到十分不舒服。
那是一种直戳人心的眼神。
没有愤怒,没有恐惧,而是无声地指责与蔑视。
瞬间让张雪英产生了一种自己做了错事自惭形秽之感。
张雪英有一瞬间的动摇,随后马上生气起来。
哼!一个小丫头,打了就打了,也敢这样看自己?
一鞭子不行,那就再来一鞭!
张雪英正欲扬鞭,一声呵斥传来。
“住手!这里是秦阳军中,不是你家的宅院,岂容你在此胡闹!”
张雪英循声望去,一个中年男子满脸不悦看着自己。
汉生也看见了,出现的正是欧阳先生,身上还沾着木屑。
欧阳先生还是老样子啊。
汉生见他为自己抱不平,心里一暖。
“我看她衣着打扮应该是军中负责后勤的小丫头,我命令她替本将军拿点吃的,她竟违抗本将军的命令,以下犯上不该打吗?欧阳先生未免管得太多了吧!”
张雪英抬头昂首,并不买账。
“这位汉生姑娘并非炊事营中的人,而是陆将军的家眷。”
听到陆沉的名字,张雪英神色一动,手里的鞭子不自觉放下了。
“陆沉身边何时多了个小丫鬟,我怎么不知道?”张雪英道。
欧阳先生将张雪英动动作收入眼底,哂笑一声:“张大小姐错了,汉生姑娘并非陆将军的丫鬟,而是他的未婚妻。”
“什么???!”
第三十六章 初现端倪()
张雪英气得整个脸色通红。
她一个瘦巴巴的黄毛丫头,居然是陆沉的未婚妻?
陆沉以前从未说过自己还有未婚妻这件事情啊!
想到这里张雪英心里一阵火大,放下去的鞭子又竖了起来。
“你想做什么?”看到张雪英的动作,欧阳先生走近一个大步拦在汉生前面。
欧阳先生丝毫不顾张雪英难看的脸色道:“除此之外这位汉生姑娘还是我的准徒弟,我此番前来就是来找她的。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与汉生先走了,张大小姐请便。”
随即欧阳先生回头,给汉生一个眼神示意。
汉生从二人的对话中听出了些端倪,似乎这位欧阳先生口中的张大小姐与军中关系匪浅。
如果在军中纠缠,自己占不到便宜。
看到欧阳先生的眼神,汉生立刻会意,从善如流地跟着欧阳先生去了炊事营后面不远处的军械营。
这账,日后再算。
张雪英眼睁睁看着欧阳先生带走汉生,想起欧阳先生是父亲千叮万嘱要客气礼遇的人,也不好发作阻拦。
这些年在父亲身旁,她的性格已略有所收敛,已经晓得对于大多数的哪些人可以随心所欲,对少数的某些人得稍稍做出妥协。
来到熟悉的军械营,入眼看到的便是自己改良过的霹雳车。
欧阳先生似乎是知晓我心中的疑虑,解释道:“这位张大小姐乃是张仪大公的独女,脾气出了名的任性骄纵。此次前来金城大约是良辅受了伤前来探望,张小姐与良辅有婚约。张仪大公之前从来不许小姐外出,这回大约是真动了嫁女的念头,竟然没有反对。”
汉生了然,原来是孟神机的未婚妻。
孟神机摊上这么个未婚妻,想必以后日子也不好过吧。
皮鞭,滴蜡,红衣。
汉生恶趣味地脑补了一系列故事。
又想到刚才自己挨的那一鞭,虽然没有痛感,但外衣背后破损了一条长口子,正是她留下的鞭痕。
又要劳烦小月季替自己缝缝补补了。
汉生想起来张雪英飞扬跋扈的样子就是一阵厌恶。
“对了汉生,我欲收你为徒一起负责军械制造,刚才我对张小姐说的时候你可没有反对,我就当你默认了。”
欧阳先生突然一本正经地说道。
汉生一愣。
之前欧阳先生提到这个提议的时候,自己觉得没有时间便拒绝了。
而目前金城之战已经结束,按照原本的历史轨迹,距离下一战雁荡关还有三个月。
自己反正也留在军械营中,认欧阳先生为师也不是坏事。
汉生思考了一下,便点点头同意了。
欧阳先生见汉生点头,笑得十分开怀,随即似乎想到什么,又脸色严肃起来。
“在你拜师前,我还要再问你一个问题,你和巨墨门的人有没有联系?”
又是巨墨门。汉生开始好奇这个门派。
想到了之前听孟神机提起过的,欧阳先生多年前欲入巨墨门被拒绝一事,汉生一笑。
估计欧阳先生觉得如果我是巨墨门的人面子上过不去吧,很幸运的是,我并不是。
于是汉生反复再三保证,自己与巨墨门没有任何关系。
欧阳先生这才露出满意的神色,重新开怀起来。
随后汉生对着欧阳先生行了三跪九叩的拜师礼,正式成为欧阳先生的弟子。
尽管自己背过《太乙画箴》里的军械篇,尤其是在八部轮回修炼到第一层记忆力大增后更是倒背如流,但是实地应用方面,欧阳先生是自己当之无愧的老师。
拜师礼结束后,汉生便随着欧阳大师进了营帐,欧阳先生也不藏私,直接将营中大大小小的军械图样递给汉生,让她熟悉一下目前秦阳军中的军械配置。
此时在军营的另一边,马场里的小巫突然感觉到了胸口一阵不适。
他紧紧捂着胸口,心跳的频率越来越快,越来越急促。
隐隐约约带着不安。
这是他第二次有这种感觉。
第一次,是一个白袍男子站在盛京城楼的顶端。一只手在空中挥毫,笔走龙蛇,行云流水。
场景模模糊糊,他那时只感到天旋地转,意识逐渐淡漠。
他只记得那时白袍男子在空中走笔的顺序,隐隐约约根据轨迹辨别出了零星几个字:
门主亲启!
雁荡关外。
一条难得的溪流穿过长且陡峭的峡谷。
虽然已是冬初,此处山谷依然满目青翠,山中隐约听见鸟语啁啾。
若仔细看,层层青翠的山路中,有一条狭窄却干净到一片落叶都不见的小道。
顺着小道往山上走,能够看见高耸的树木中,露出屋檐一角。
一名青衣男子沿着这条干净的小道快速拾级而上。
男子右手佩剑左手佩刀,身后负了一个背囊,一路悄无声息。
行至半山腰,男子在一块一人高的山石之前停下脚步。
男子从被囊中掏出一块手掌大小的玉符,对着山石背后右下角的一块凹陷合上去。
山石渐渐发生变化。
“巨墨门”三个玄色大字,显示在山石正面。
男子见到这三个字,心里舒了一口气,同时神情肃穆地收起玉符,继续沿着楼梯向上走去。
少倾,山石上醒目的三个大字渐渐消失变为无色。
男子走到一个茅屋前,恭敬解下自己的佩刀佩剑,跟随守在茅草屋中的以为胡须花白的老者进了屋。
“这是金城的详情。”男子从背囊中拿出一封帛书,低头弯腰,双手将其托献于老者。
须发皆白的老者不言语,默然接过男子手中的帛书,一句话不曾说直接走出茅屋。
男子亦不更多废话,行礼后转身离去,按照原路下山。
片刻后,那座从外面看只有飞檐一角的庙宇内。
一只修长洁白的手拈着这份帛书,颇不在意地轻轻来回翻动着。
“这下有意思了,天地气运终于要回归正常了,我闻到了力量的气息,它是如此诱人。”
脸覆面具的黑衣人温柔醇厚的声音传来,不疾不徐,如讲故事般娓娓道来,十分动听。
须发皆白的老者抬眼看了随意盘腿坐在的蒲团上的黑衣人,道:“南宫秋水妄图以一己之力阻挡大势,当年他们七个人联手,也不过勉强将太乙大阵封印,八百年来大阵依然能留得一线生机让后人寻得。如今八百年前那七个老东西,死的死隐的隐,小皇帝以为能瞒得住天下几时?就凭南宫秋水一人,螳臂当车何其可笑。”
言语之间,大有不屑之意。
“话也不能这么说,他那一手泼墨与画龙点睛的绝技,若在余下二人全力配合下,说不定还能为晋庭拼个几十年苟延残喘的气运。”
须发皆白的老者一捻胡须,笑道:“只可惜,不是谁都舍得下一身修为,来维持一个不成气候的烂摊子。君子不立危墙这个道理,那些老家伙比谁都明白。”
脸覆面具的黑衣人答道:“我们只管按计划行事就好。另外,让人留意破阵的那两人,尤其是那个小姑娘。”
须发皆白的老者应诺而去。
黑衣人独自盘腿坐在蒲团上,袅袅香烟自金兽升腾而起。
汉生?
有趣,有趣。
洁白如玉的手把玩着帛书,黑衣人没由来地想起那句谶语:
“晋灭,秦衰,汉生。”
第三十七章 二次交锋()
张雪英一日之间连续三次受挫,心情自是十分郁闷。
先是被孟神机讽刺一番,后在一个黄毛丫头那里碰了钉子。
刚才准备去找陆沉,却发现陆沉已经入城负责军务,又扑了个空。
自小到大,这位大小姐就没有尝到过这么憋屈的滋味,一气之下策马出了营,朝着陆沉所在的金城而去。
同样很憋屈的,还有斥候营的安禄。
金城之战后,安禄就被派往前方雁荡关侦察敌情。
现在他已经是斥候营的什长。
他依然觉得憋屈。
发现援军的情报,发现地下的火油,哪一样不是军中重要情报?
什长而已,就凭我立下的两个大功,给我做个标长都绰绰有余!
一标斥候二百五十人,什长连同自己只管十个人。
什长,百夫长,标长,差了足足两级。
安禄暗自想着,愤愤不平。
安禄与其他九名斥候悄无声息走在前往雁荡关的密林中。
前方一行人走来!
安禄与其他九名手下即刻反应过来,瞬间隐匿身形,注视着前方一路西行的几人行踪。
几人袖口的飞鱼绣纹虽然隐隐约约,落叶堆中的安禄还是一眼就认出来。
飞鱼绣纹,那是晋军的斥候营标志。
西行一共五人,行动皆十分小心,步伐轻快无声无息,一路行走时还有意不留下足迹。
安禄死死盯着他们行走的方向。
头上的落叶和脸上的蚂蚁,都没让他有丝毫的动作。
终于,一行人走出了他们的危险距离,消失在视线中。
安禄松了口气,给弟兄们打手势继续跟上。
等晋军斥候再一次落入视野时,皆已倒地仰面而亡。
一刀自脖颈抹过,干净利落的杀人手法。
安禄与其余九人大惊,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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