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然女生呀呀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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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然女生呀呀嘿- 第1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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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令亲子报应。天也!天也!”怨恨了一回,过了一夜。次日起身梳洗,只见那作中的王三蓦地走将进来,六老心头吃了一跳。面如士色。正是:

    入门休问荣枯事,观看容颜便得知。

    王三施礼了。便开口道:“六老莫怪惊动!便是褚家那六十两头,虽则年年清利,却则是些贷钱准折,又还得不爽利。今年他家要连本利都清楚。小人却是无说话回他,六老遮莫做一番计较,清楚了这一项,也省多少口舌,免得门头不清净。”六老叹口气道:“当初要为这逆子做亲,负下了这几主重债,年年增利,囊橐一空。欲待在逆子处那借来奉还褚家,争奈他两个丝毫不肯放空。便是老夫身衣口食,日常也不能如意,那有钱来清楚这一项银?王兄幸作方便,善为我辞,宽限几时,感恩非浅!”王三变了面皮道:“六老,说那里话?我为褚家这主债上,馋唾多分说干了。你却不知他家上门上户,只来寻我中人。我却又不得了几许中人钱,没来由讨这样不自在吃?只是当初做差了事,没摆布了。他家动不动要着人来坐催,你却还说这般懈话!就是你手头来不及时,当初原为你儿子做亲借的,便和你儿子那借来还,有甚么不是处?我如今不好去回话,只坐在这里罢了。”六老听了这一番话,眼泪汪汪,无言可答,虚心冷气的道:“王兄见教极是,容老夫和这逆子计议便了。王兄暂请回步,来早定当报命。”王三道,“是则是了,却是我转了背,不可就便放松!又不图你一碗儿茶,半钟儿酒,着甚来历?”摊手摊脚,也不作别,竟走出去了。

    六老没极奈何,寻思道:“若对赵聪说时,又怕受他冷淡;若不去说时,实是无路可通。老王说也倒是,或者当初是为他借的,他肯挪移也未可知。”要一步,不要一步,走到赵聪处来,只见他们闹闹热热,炊烟盛举。六老问道:“今日为甚事忙?”有人答应“殷家大公子到来,留住吃饭,故此忙。”六老垂首丧气,只得回身。肚里思量道:“殷家公子在此留饭,我为父的也不值得带挈一带挈?且看他是如何。”停了一会,只见依旧搬将那平时这两碗黄糙饭来,六老看了喉胧气塞,也吃不落。

    那日,赵聪和殷公子吃了一口酒,六老不好去唐突,只得歇了。次早走将过去,回说:“赵聪未曾起身。”六老呆呆的等了个把时辰,赵聪走出来道:“清清早早,有甚话说?”六老倒陪笑道:“这时候也不早了。有一句紧要说话,只怕你不肯依我。”赵聪道:“依得时便说,依不得时便不必说!有什么依不依?”六老半嗫半嚅的道:“日前你做亲时,曾借下了褚家六十两银子,年年清利。今年他家连本要还,我却怎地来得及?本钱料是不能勾,只好依旧上利。我实在是手无一文,别样本也不该对你说,却是为你做亲借的,为此只得与你挪借些还他利钱则个。”赵聪怫然变色,摊着手道:“这却不是笑话!恁他说时,原来人家讨媳妇多是儿子自己出钱?等我去各处问一问看,是如此时,我还便了。”六老又道:“不是说要你还,只是目前挪借些个。”赵聪道:“有甚挪借不挪借?若是后日有得还时,他们也不是这般讨得紧了。昨日殷家阿勇有准盒礼银五钱在此,待我去问媳妇。肯时,将去做个东道,请请中人,再挨几时便是。”说罢自进去了。六老想道:“五钱银子干什么事?况又去与媳妇商量,多分是水中捞月了。”

    等了一会,不见赵聪出来,只得回去。却见王三已自坐在那里,六老欲待躲避,早被他一眼瞧见。王三迎着六老道:“昨日所约如何?褚家又是三五替人我家来过了。”六老舍着羞脸说道:“我家逆子,分毫不肯通融。本钱实是难处。只得再寻些货物,谁过今年利钱,容老夫徐图。望乞方便。”一头说。一头不觉的把双膝屈了下去。王三歪转了头,一手扶六老,口里道:“怎地是这样!既是有货物准得过时,且将去准了。做我不着,又回他过几时。”六老便走进去。开了箱子,将妈妈遗下几件首饰衣服,并自己穿的这几件直身,捡一个空,尽数将出来,递与王三。王三宽打料帐。结勾了二分起息十六两之数,连箱子将了去了。六老此后身外更无一物。

    话休絮烦。隔了两日,只见王三又来索取那刘家四百两银子利钱。一发重大。六老手足无措,只得诡说道:“已和我儿子借得两个元宝在此,待将去倾销一倾销,且请回步,来早拜还。”王三见六老是个诚实人。况又不怕他走了那里去,只得回家。六老想道:“虽然哄了他去。这疖少不得要出脓,怎赖得过?”又走过来对赵聪道:“今日王三又来索刘家的利钱,吾如今实是只有这一条性命了,你也可怜见我生身父母,救我一救!”赵聪道:“没事又将这些说话来恐吓人,便有些得替还了不成?要死便死了,活在这里也没干!”六老听罢,扯住赵聪,号天号地的哭,赵聪奔脱了身,竟进去了。有人劝住了六老,且自回去。六老千思万想,若王三来时,怎生措置?人极计生,六老想了半日,忽然的道:“有了,有了。除非如此如此,除了这一件,真便死也没干。”看看天色晚来,六老吃了些夜饭自睡。

    却说赵聪夫妻两个,吃罢了夜饭,洗了脚手,吹灭了火去睡。赵聪却睡不稳,清眠在床。只听得房里有些脚步响,疑是有贼,却不做声。元来赵聪因有家资,时常防贼,做整备的。听了一会,又闻得门儿隐隐开响,渐渐有些窸窣之声,将近床边。赵聪只不做声,约模来得切近,悄悄的床底下拾起平日藏下的斧头,趁着手势一劈,只听得扑地一响,望床前倒了。赵聪连忙爬起来,踏住身子,再加两斧,见寂然无声,知是已死。慌忙叫醒殷氏道:“房里有贼,已砍死了。”点起火来,恐怕外面还有伴贼,先叫破了地方邻舍。多有人走起来救护,只见墙门左侧老大一个壁洞,已听见赵聪叫道:“砍死了一个贼在房里。”一齐拥进来看,果然一个死尸,头劈做了两半。众人看了,有眼快的叫道:“这却不是赵六老!”众人仔细齐来相了一回,多道:“是也,是也。却为甚做贼偷自家的东西?却被儿子杀了,好蹊跷作怪的事!”有的道:“不是偷东西,敢是老没廉耻要扒灰;儿子愤恨,借这个贼名杀了。”那老成的道:“不要胡嘈!六老平生不是这样人。”赵聪夫妻实不知是什么缘故,饶你平时好猾,到这时节不由你不呆了。一头假哭,一头分说道:“实不知是我家老儿,只认是贼,为此不问事由杀了。只看这墙洞,须知不是我故意的。”众人道:“既是做贼来偷,你夜晚间不分皂白,怪你不得。只是事体重大,免不得报官。”哄了一夜,却好天明。众人押了赵聪到县前去。这里殷氏也心慌了,收拾了些财物暗地到县里打点去使用。

    那知县姓张,名晋,为人清廉正直,更兼聪察非常。那时升堂,见众人押这赵聪进来,问了缘故,差人相验了尸首。张晋道是“以子杀父,该问十恶重罪。”旁边走过一个承行孔目,禀道:“赵聪以子杀父,罪犯宜重;却实是夜拒盗,不知是父,又不宜坐大辟。”那些地方里邻也是一般说话。张晋由众人说,径提起笔来判道:“赵聪杀贼可恕,不孝当诛!子有余财,而使父贫为盗,不孝明矣!死何辞焉?”判毕,即将赵聪重贵四十,上了死囚枷,押入牢里。众人谁敢开口?况赵聪那些不孝的光景,众人一向久闻。见张晋断得公明,尽皆心服。张晋又责令收赵聪家财,买棺殡殓了六老。殷氏纵有扑天的本事,敌国的家私,也没门路可通,只好多使用些银子,时常往监中看觑赵聪一番。不想进监多次,惹了牢瘟,不上一个月死了,赵聪原是受享过来的,怎熬得囹圄之苦?殷氏既死,没人送饭,饿了三日,死在牢中。拖出牢洞,抛尸在千人坑里。这便是那不孝父母之报。张晋更着将赵聪一应家财入官,那时刘上户、褚员外并六老平日的债主,多执了原契,禀了张晋。一一多派还了,其余所有,悉行入库。他两个刻剥了这一生,自己的父母也不能勾近他一文钱钞,思量积攒来传授子孙为永远之计。谁知家私付之乌有,并自己也无葬身之所。要见天理昭彰,报应不爽。正是:

    由来天网恢恢,何曾漏却阿谁?

    王法还须推勘,神明料不差池。

酒谋对于郊肆恶 鬼对案杨化借尸() 
诗曰:

    从来人死魂不散,况复生前有宿冤!

    试看鬼能为活证,始知明晦一般天。

    话说山东有一个耕夫,不记姓名。因耕自己田地,侵犯了邻人墓道。邻人与他争论,他出言不逊,就把他毒打不休,须臾身死。家间亲人把邻人告官。检尸有致命重伤,问成死罪,已是一年。忽一日,右首邻家所生一子,口里才能说话,便话得前生事体出来。道:“我是耕者某人,为邻人打死。死后见阴司,阴司怜我无罪误死,命我复生,说我尸首已坏,就近托生为右邻之子。即命二鬼送我到右邻房栊外,见一妇人踞床将产,二鬼道:‘此即汝母,汝从囱门入!’说罢,二鬼即出。二鬼在外,不听见里头孩子哭声,二鬼回身进来看,说道:‘走了,走了。’其时吾躲在衣架之下,被二鬼寻出,复送入囱门。一会就生下来。”历历述说平生事,无一不记。又到前所耕地界处,再三辨悉。那些看的人及他父母,明知是耕者再世,叹为异事。喧传此话到狱中,那前日抵罪的邻人便当官诉状道:“吾杀了耕者,故问死罪。今耕者已得再生,吾亦该放条活路。若不然,死者到得生了,生者到要死了,吾这一死还是抵谁的?”官府看见诉语希奇,吊取前日一干原被犯证里邻问他,他们众口如一,说道:“果是重生。”并取小孩儿问他,他言语明明白白,一些不误。官府虽则断道:“一死自抵前生,岂以再世幸免?”不准其诉。然却心里大是惊怪。因晓得:人身四大,乃是假合。形有时尽,神则常存。何况屈死冤魂,岂能遽散。

    所以国朝嘉靖年间。有一桩异事:乃是一个山东人,唤名丁戍。客游北京,途中遇一壮士,名唤卢疆,见他意气慷慨,性格轩昂,两人觉道说得着,结为兄弟。不多时,卢疆盗情事犯,系在府狱。丁戍到狱中探望。卢疆对他道:“某不幸犯罪,无人救答。承兄平日相爱,有句心腹话。要与兄说。”丁戍道:“感蒙不弃,若有见托,必当尽心。”卢疆道:“得兄应允,死亦暝目。吾有白金千余,藏在某处。兄可去取了,用些手脚,营救我出狱。万一不能勾脱,只求兄照管我狱中衣食,不使缺乏。他日死后,只要兄葬埋了我。余多的东西,任凭兄取了罢。只此相托,再无余言。”说罢。泪如雨下。丁戍道:“且请宽心!自当尽力相救。”珍重而别。

    元来人心本好,见财即变。自古道得好:“白酒红人面,黄金黑世心!”丁戍见卢疆倾心付托时,也是实心应承,无有虚谬。及依他到所说的某处取得千金在手。却就转了念头道:“不想他果然为盗,积得许多东西在此。造化落在我手里。是我一场小富贵,也勾下半世受用了。总是不义之物,他取得,我也取得,不为罪过。既到了手,还要救他则甚?”又想一想道:“若不救他,他若教人问我,无可推托得。惹得毒了,他万一攀扯出来,得也得不稳。何不了当了他?到是口净。”正是转一念,狠一念。从此遂与狱吏两个通用,送了他三十两银子,摆布杀了卢疆。自此丁戍白白地得了千金,又无人知他来历,摇摇摆摆,在北京受用了三年。用过七八了,因下了潞河,搭船归家。

    丁戍到了船中,与同船之人正在舱里大家说些闲话,你一句,我一句,只见丁戍忽然跌倒了。一会儿爬起来,睁起双眸,大喝道:“我乃北京大盗卢疆也。丁戍天杀的!得我千金,反害我命,而今须索填还我来!”同船之人,见他声口与先前不同,又说出这话来,晓得了戍有负心之事,冤魂来索命了,各各心惊,共相跪拜,求告他道:“丁戍自做差了事,害了好汉,须与吾辈无干。今好汉若是在这船中索命,杀了丁戍,须害我同船之人不得干净,要吃没头官司了。万望好汉息怒!略停几时,等我众人上了岸,凭好汉处置他罢。”只见丁戍口中作鬼语道:“罢,罢。我先到他家等他罢。”说毕,复又倒地。须臾,丁戍醒转,众人问他适才的事,一些也不知觉,众人遂俱不道破,随路分别上岸去了。

    丁戍到家三日,忽然大叫,又说起船里的说话来。家人正在骇异,只见他走去,取了一个铁锤,望口中乱打牙齿。家人慌忙抱住了,夺了他的铁锤。又走去拿把厨刀在手,把胸前乱砍,家人又来夺住了。他手中无了器皿,就把指头自挖双眼,眼珠尽出,血流满面。家人慌张惊喊,街上人听见,一齐跑进来看。递传出去,弄得看的人填街塞巷。又有日前同舟回来之人,有好事的来拘听消息,恰好瞧着。只见丁戍一头自打,一头说卢疆的话,大声价骂。有大胆的走向前问他道:“这事有几年了?”附丁戍的鬼道:“三年了。”问的道:“你既有冤欲报,如此有灵,为何直等到三年?”附丁戍的鬼道:“向我关在狱中,不得报仇;近来遇赦,方出得在外来了。”说罢又打,直打到丁戍气绝,遂无影响。于时隆庆改元大赦,要知狱鬼也随阳间例,放了出来,方得报仇。乃信阴阳一理也。正是:

    明不独在人,幽不独在鬼。

    阳世与阴间,以隔一层纸。

    若还显报时,连纸都彻起。

    看官,你道在下为何说出这两段说话?只因世上的人,瞒心昧己做了事,只道暗中黑漆漆,并无人知觉的;又道是死无对证,见个人死了,就道天大的事也完了。谁知道冥冥之中,却如此昭然不爽!说到了这样转世说出前生,附身活现花报,恰象人原不曾死,只在面前一般。随你欺心的硬胆的人,思之也要毛骨悚然。却是死后托生,也是常事,附身索命。也是常事,古往今来,说不尽许多。而今更有一个希奇作怪的,乃是被人害命,附尸诉冤,竟做了活人活证,直到缠过多少时节,经过多少衙门,成狱方休,实为罕见!

    这段话。在山东即墨县干家庄。有一人唤名于大郊,乃是个军藉出身。这干家本户,有兴州右屯卫顶当祖军一名。那见在彼处当军的。叫做于守宗。元来这名军是祖上洪武年间传留下来的,虽则是嫡支嫡派承当充伍,却是通族要帮他银两,叫做“军装盘缠”,约定几年来取一度。是个旧规。其时乃万历二十一年,守宗在卫,要人到祖藉讨这一项钱粮。有个家丁叫做杨化,就是蓟镇人,他心性最梗直,多曾到即墨县走过遭把的。守宗就差他前来。杨化与妻子别了,骑了一只自喂养的蹇驴,不则一日。行到即墨,一径到于大郊屋里居住宿歇了。各家去派取,接着支系派去,也有几分的,也有上钱的。陆续零星讨将来。先凑得二两八钱,在身边藏着。是月正月二十六日。大郊走来对杨化道:“今日鳌山卫集,好不热闹,我要去趁赶,同你去耍耍来。”杨化道:“咱家也坐不过,要去走走。”把个缠袋束在腰里了,骑了驴同大郊到鳌山卫来。只因此一去,有分教:雄边壮士,强做了一世冤魂;寒舍村姑,硬当了几番鬼役。正是:

    猪羊入屠户之家,一步步来寻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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