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逸拍拍脑袋散去些酒意后说道:“姜儿已心有所属,正是我今日所见那少年俊杰,颍川郭嘉。老夫打算把姜儿嫁给他。”
“啊!”王氏大惊失色,她也听过儿子说过甄姜与郭嘉的事情,只不过当时只是听了就算,没有想到今日甄逸竟然真有此意。
“老爷,那郭嘉可是比姜儿小了两岁啊。待他行冠礼后姜儿可就二十出头了。”
甄逸闭上眼睛躺下,良久后才说道:“我意,若是郭嘉真心喜欢姜儿,便让让郭嘉三年后来娶姜儿。”
“三年?那郭嘉顶多不过十六岁,那时若成婚,姜儿,姜儿岂不是要做妾?”王氏眼眶含泪,满面委屈。
未行冠礼的男子娶亲,只能娶妾,只有冠礼之后才能娶妻,当然,王公贵族不受约束。
而此时可没有三妻四妾的制度,只有一妻多妾。
甄逸没有理会王氏的泪水,闭着眼睛躺在床上悠然道:“我观郭奉孝非是池中之物,他日成就不可度量,待他冠礼之时已是七年之后,七年,七年之后,我再看他成就如何,若我今日所言中的,我家中二女脱儿和三女道儿恰逢及笄之年,便再嫁一女与他做妻,如此,姜儿在他身边便不会受委屈了。”
“老爷啊,你现在是不是在说醉话啊?冀州豪族不少都想与我家结亲,你都婉言拒之,为何今日要嫁两女给那寒门出身的郭嘉呢?”王氏泪流不止,实在弄不清楚今天甄逸是不是老糊涂了。
甄逸猛然睁开双眼,朝王氏喝道:“妇道人家,你懂什么?你以为让女儿嫁入大户人家便是幸福了吗?河北豪门权贵无数,那是现在,如今世道纷乱,太平道作乱在即,天下眼看即将大乱,今日的豪门望族,明日或许就是冢中枯骨!你把女儿嫁过去,那是为她们好?那是把她们朝火坑里推!今日老夫且把话放这里,家中子女婚姻大事皆由我做主,凡外人与你商量的,都不可答应,就算以前答应了,也不能作数!时局诡谲,甄家必须谨慎行事,稍有不慎将灰飞烟灭啊。”
王氏被吓傻了,但是她很快就乖乖地点头,说道:“一切听老爷做主,夜深了,老爷睡吧,我去看看宓儿。”
甄逸轻轻一叹便拉上被子睡去,而王氏则是去了隔壁小女儿甄宓的房间。
话分两头,郭嘉与徐庶在酒宴散去后便被甄豫拉入房中,意犹未尽的甄豫再令人端上美酒,几碟下酒小菜,三人围桌跪坐,即兴而谈。
甄豫亲自为二人斟酒,举杯感慨道:“奉孝与元直先是救我于邺城之外,今又解我家族困局,豫感激不尽哪。”
饮尽杯中酒,徐庶当先笑道:“你这般谢来谢去,恐怕是送客之意啊。”
甄豫不解,反问道:“元直此言何意?我恨不得你二人长住于此啊。”
郭嘉歪着脑袋说:“元直是说我郭奉孝最厌烦繁文缛节,你越和我客气,我越心烦,你再客气下去,我受不了了,自然转身离去。”
甄豫先是一愣,随即恍然道:“那是我的过错了。奉孝,不知你和元直此前半年在何方游历?”
“邺城。”郭嘉也不隐瞒,坦言道。
甄豫不明所以地问道:“邺城有何风光能让二位流连忘返半年之久?”
徐庶神秘一笑,说:“张角。”
甄豫表情诧异,然后询问下去。
徐庶则解释道:“半年之前,我与奉孝论及未来天下大势,奉孝就曾断言太平道必反,因此我二人便北上邺城,亲自看看张角其人。”
半年前就预料到了?恐怕不止吧,那是他二人聊天时候才说出来的,如果没说出来,心里什么时候开始想的呢?
甄豫已经对郭嘉敬佩地无以复加,给三人斟满酒,继续问道:“太平道若反,这大汉江山会如何?”
郭嘉夹了口菜送入口中,边嚼边说道:“太平道虽反却难成气候,迟早必亡。不过大汉王朝也已距离倾覆不远了。你甄家要早作准备,我当日对你说过的话,千万记得啊。”
别看郭嘉漫不经心的样子,实际上嘴巴里说的都是惊世之言,而甄豫则对郭嘉信服不疑,也知道郭嘉所指何事,便是若真有一天群雄割据时,甄家可千万不能脑子一热便支持哪位枭雄了,恐怕到时候还要好好请教郭嘉才行呢。
半年前甄豫听郭嘉所言还将信将疑,因为当时他根本想不到太平道会作乱,而如今就连他父亲也担忧太平道作乱,若真的反了,半壁江山都将失去安稳,而这种局面,面前的郭嘉却早已料到,这人年纪轻轻却才华横溢,自己能够结识这样的人,犹如上天赏赐一般,甄家大幸。
虽然甄豫才华平庸,但为人厚道耿直,深得郭嘉与徐庶赏识,三人投缘之下无所不谈,说起来郭嘉交朋友的宗旨也很简单,不看你出身,不看你才华,就看你品性如何,他至交好友荀彧是出身颍川士族,而戏志才却出身贫寒,徐庶更是江湖游侠,相反在颍川也有豪门士族子弟巴结过他郭奉孝,可惜郭嘉就是看不上眼,因为他一眼就看出那些人心怀鬼胎,而甄豫显然很对郭嘉胃口,于是便倾心相交。
酒过三巡,郭嘉从自己出门时带的一个包裹中掏出一张绢布递给了甄豫,自己又添了一杯酒,继续吃菜。
甄豫接过绢布大开一看,上面写着一个配方,还画着一个奇怪的事物,好在下面有详细的注解。
“奉孝,这是酿酒的配方?可是这中间有道叫做蒸馏的工序是什么?我走南闯北数年,闻所未闻,这蒸馏器又有何妙用?”
郭嘉打了个饱嗝后给他详细地解释了一遍,徐庶在一旁听后并不奇怪,他早已见识过郭嘉的神奇之处,倒是甄豫迟疑地问道:“用此方酿出的酒真的比现如今的酒要醇香百倍?”
“你照此法去酿,事成之后,一尝便知。”郭嘉吃饱喝足,身子一偏,很不雅观地趴在了地上。
他这是随性惯了,徐庶见怪不怪,甄豫也知这是郭嘉性情使然,并不介怀,他一脸郑重地问道:“奉孝,若此法酿出的酒果真如你所说,那这配方就非万金能值啊。如此贵重之物,我怎能轻易收下,你还是赶紧收起来吧。”
郭嘉躺在地上望着屋顶,呵呵笑道:“你倒是知道无功不受禄,坦白告诉你吧,我在颍川接济流民三百户,自给自足尚且困难,哪有粮食酿酒?再者这蒸馏器非能工巧匠不能造出,我又哪里有钱请这些人?这个配方的确价值万金,可在我手上却一文不值,到了你甄家手上便是聚财之宝。”
听郭嘉说完之后,甄豫正色道:“我甄家可资助奉孝开一间酿酒作坊,待日后奉孝事成之时,再将本钱还我甄家。”
“甄豫你真是个大傻瓜啊,这是天大的财路,有了这个配方,你甄家何止河北巨富?富可敌国指日可待。送你却不要?天下想抢的人多的是。”郭嘉仰躺在地板上,脸上带着醉意朦胧的笑意。
没想到甄豫更加直接拒绝道:“奉孝,我甄豫虽是商贾,却敬你和元直这样的少年英雄,你二人皆是我生平引以为豪的好友,为家族兴旺,我应该收下你这份厚礼,但于朋友之义,我却不能收。”
徐庶摇头苦笑道:“奉孝啊,你一番好意他不领情,依我看哪,你想做甄家女婿的愿望怕是要落空喽。”
郭嘉一个激灵坐了起身,指着徐庶骂道:“徐元直,你别信口开河,我何时说过要做甄家女婿了?”
徐庶不理郭嘉,反而朝甄豫笑道:“难道你还不明白奉孝此举何意?这酿酒方子乃是奉孝的聘礼啊。”
“啊!此事当真?奉孝,你真欲娶我家大妹?”甄豫表情激动地拉住郭嘉的手,逼问起来。
郭嘉百口莫辩,他拿出这酿酒方子的本意根本就和甄姜没任何关系,但是徐庶借题发挥让甄豫信以为真,现在他说什么,恐怕甄豫都不会相信了。
捂着脑门感叹遇人不淑的郭嘉只好点了点头。
“好好好,我明日便禀明父亲,奉孝,我必定全力撮合这桩姻缘。”
甄豫喜形于色,手舞足蹈之后又连饮数杯,根本没发现郭嘉恨恨地瞪着徐庶,而徐庶则眼中尽是揶揄之色。
第十二章 春日郊游
冬去春来,冰雪消融,山野翠绿,生机勃发,天地间一片欣欣向荣。
无极甄家酿酒作坊在开春之时完成了新年的第一批酒,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甄家酿出的酒飘香万里,有好事者传言甄家酿出了千古佳酿,乃上天见甄家乐善好施,特意恩赐甄家的。
春暖花开时,山花烂漫,依山傍水的原野上三匹骏马尽情驰骋,男儿豪爽笑声在风中飘曳。
“元直,久不出来活动,以你少年游侠游历四方的性格,恐怕憋坏了吧。”甄豫一扬马鞭,再一次让胯下良驹加快步伐。
徐庶同样拍马提速,风驰电掣中豪情顿生,朗声道:“我徐庶此生有两大喜好,其一便是与天下有才之士谈古论今,其二便是策马奔腾,天下之大,没有我徐庶不能去的地方。哈哈哈。”
“你们两个,给我慢点儿!”
徐庶与甄豫驾马在前,听到后面传来郭嘉气急败坏的呼喊声,两人相视一笑,变本加厉地狠抽马鞭,眼看与郭嘉越来越远。
落在二人之后的郭嘉无可奈何,不是他马术不精,乃是他有所顾忌,此时此刻他怀中还坐着甄姜,若是贸然提速,生怕甄姜有个闪失,于是只能眼看徐庶与甄豫渐行渐远。
“奉孝,你放我下来吧,妹妹们的马车在后面,我在这里等她们,你快追上大哥。”甄姜依靠着郭嘉的胸膛,脸色一直绯红着,此刻虽然不舍却也不希望因为自己而让郭嘉落于人后。
郭嘉却一手拽着缰绳,另一手环住甄姜的细柳腰,向内一揽,让甄姜更加紧密地贴住自己,嗅着丝丝沁入心脾的幽香,郭嘉凑在甄姜耳边柔声道:“甄大小姐,你的好哥哥可是故意带着元直把我落在后面呢。”
心慌意乱的甄姜羞涩地反问道:“为何啊?”
“甄大小姐,你是装傻还是真傻啊?你的好大哥心里早已把你卖给了我郭奉孝,现在故意制造机会,还不是为了我郭奉孝一亲芳泽。”
甄姜回首瞧见郭嘉眼中笑意,顿时羞得无地自容,轻轻拍了下郭嘉拽住缰绳的手后贴靠住郭嘉的胸膛,呢喃道:“奉孝,我这不是做梦吧?自从邺城一别,我时常幻想何时才能与你再见一面,却没想能与你乘马出游,奉孝,你的心里,真的有我吗?”
郭嘉闻言放声大笑,伏在甄姜耳边戏言道:“还可曾你我初见之时?我说过甄家之女皆有闭月羞花之容,而我郭奉孝既然敢翻墙入院一窥佳人,倘若心生歹意,你甄家上下也无人能阻,甄大小姐,我若是贪你美色,何须今时登门拜访?那日就得偿夙愿啦。”
甄姜听得面红耳赤,身子发烫,靠在郭嘉怀中绵软无力,清眸似水,昂首柔情百转地望着郭嘉说道:“奉孝总是这般放浪之态,我知奉孝乃君子,只是不将世间俗礼放在眼中罢了。”
郭嘉心生爱意,情不自禁将甄姜更加用力地揽在怀中,垂首在她耳边叹道:“知我者,姜儿莫属。我与你兄相交时日不短,他却不如你这般看得透我郭嘉。”
甄姜扬起芊芊玉臂反勾住郭嘉的脖子,二人耳鬓厮磨良久之后,甄姜才娇声询问道:“奉孝,我二哥已经上任中山国太守,待他安定政事之后,我想在无极县开设学堂,收纳流民之子与孤儿在学堂中行教化之事。你看可好?”
略感诧异的郭嘉与甄姜四目相对,迟疑地问道:“姜儿为何有此想法?”
甄姜嘴角泛起一抹微笑,故作严肃地说道:“我闻听颍川有一大善人,数年之前便接济难民,亲自教化那难民之子,如今那大善人门下已有子弟数百,此等大善之事,我甄家自然不甘落于人后。”
郭嘉却举目望向天际,蓝天白云,浩然无垠,他平静地问道:“姜儿,你可知我为何要教那贫寒之子?”
甄姜只知这是一件大善之事,却从未望深处去想,闻言疑问道:“奉孝此举莫非还有深意?”
在她想来教化百姓以开民智,这教书育人的事情无非就是让普通百姓明事理罢了。
郭嘉却正色道:“如今大汉气衰,形势已到刻不容缓的地步,朝堂昏暗且不谈,中原以及北方各州郡流民遍地,其中情况最严重的地方,皆是我大汉富庶之地,而担任这里父母官的却都是世家豪门举荐的士子与王侯之后,上至刺史太守,下至县令,若是他们能够以百姓为重,给百姓一条活路,那时局也不会紧张到如今这个地步。而我收贫寒子弟,倾尽所学教导他们,一来他们出身寒微,日后若是能够踏足仕途,必能体恤百姓,二来乱世将至,我尽力而为地收容他们,是不希望他们成为路边枯骨,上天有好生之德,我能救多少便救多少。”
甄姜深为感动,动容道:“奉孝,天下自诩贤德之士若有你一半,百姓何至流离失所。我必秉承奉孝之志,让那些寒门子弟多出几个亲民爱民的才士。”
“梅花香自苦寒来,我也不知道他们将来究竟会成就如何,不过他们的出身至少会让他们对待百姓时,心存怜悯与慈悲。”
“奉孝,你的苦心,他们会明白的,日后有一天,他们定会用行动回报你的。我也会陪着你,看着那一天的到来。”
郭嘉紧紧拥住甄姜,动情道:“得妻如此,乃我郭奉孝此生大幸。”
依偎在郭嘉怀中,甄姜轻轻摇头道:“奉孝,三年后你我完婚,我只是你的妾。”说罢,脸色微微黯然,没有人愿意做妾,甄姜也不例外。
可郭嘉却放声一笑道:“姜儿,我先前还说你知我郭嘉,如今却是我郭嘉看错了,世俗礼教我既不放在眼中,我说你是我妻,你就永远不会是我郭嘉的妾!”
甄姜听得心神迷醉,贴靠住郭嘉,难以平复心中激动。
时至晌午,青山绿水之畔,郭嘉,徐庶,甄豫兄妹纷纷下马来到一处幽静之地,郭嘉见河中有鱼,于是脱鞋除袜,提起三尺青峰赤足下河,一剑刺入河水之中,再扬起时,剑尖挑着一条摇摆挣扎的河鱼。
徐庶和甄豫皆是苦笑不已,没想到这郭奉孝还真是想做敢做,于是二人对视一眼,默契地也跟着下河捕鱼去了。
甄姜坐在河边一块大石之上,笑意明朗地望着在河中捉鱼弄虾的三人。
不多时,郭嘉三人满载上岸,甄豫搭起篝火,徐庶将河鱼开膛破肚清理一番,而郭嘉和甄姜一同从行囊中拿出单子铺在草地之上,正好此时远处一辆马车在四名侍卫的护卫下来到眼前,郭嘉与甄姜迎了上去。
甄脱,甄道,甄荣三姐妹从马车上下来,甄脱与甄道还在感叹此地景色优美,而甄荣则是晃晃悠悠地跑到郭嘉面前,张开双臂娇声娇气地说道:“奉孝哥,抱。”
郭嘉矮身下去将她抱起,对着笑颜如花的甄荣玩笑道:“荣儿啊,你可是越来越重了,奉孝哥可是快抱不动你了,将来你若是还让人抱,只能找你的夫君去喽。”
甄荣双手揽住郭嘉的脖子,扁嘴道:“那奉孝哥就是荣儿的夫君,永远抱荣儿。”
甄姜哭笑不得,甄脱与甄道也是掩嘴娇笑,来到郭嘉面前,大方地行礼道:“奉孝哥。”
“哎,出来游玩,不必拘谨,你们也知奉孝哥喜欢自由自在,要是还这般,下次出来可不带你们了。”郭嘉抱着甄荣朝马车走去,向那四名侍卫微笑点头示意之后,与四名侍卫一同从马车上拿下数坛美酒与菜肴。
众人在山野绿水边席地而坐,侍卫一边享受着甄家这刚刚问世的美酒佳酿一边烤着河鱼,徐庶与甄豫则入山打猎,不一会儿便满载而归,这下不光有美酒和鲜嫩的烤鱼以及爽口小菜,更有野味下酒。
郭嘉则盘腿而坐,怀抱着甄荣,甄道,甄脱,甄姜围坐在他身边,只听他绘声绘色地说:“那大灰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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