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郭嘉却不这么觉得,反而说:“为何不来?今天诗会多热闹?我郭嘉也开了眼界,长了见识,挺好挺好。”
指着郭嘉摇了摇头,荀彧叹道:“蔡府与你有私怨,我能理解,可你有何当众与袁绍针锋相对?落了他的面子,非智者所为啊。”
对于那位未来的北方枭雄,郭嘉撇嘴道:“袁家四世三公了不起么?袁本初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不值一提。”
尽管荀彧也认为袁绍威名言过其实,但还是严肃道:“不瞒奉孝,家中长辈多次提醒我要结好袁本初,话外之意,倘若有一天袁本初自立门户,荀家子弟可尽力投效。这些年,袁本初确实为了士族在朝堂上能够重新振作而四处奔波,借大将军之力不但几度翻案,更是接回了不少避难隐居的旧臣故吏。”
荀家长辈?在洛阳有分量的荀家长辈只有荀爽了。
对此,郭嘉无可奈何,他与荀彧立场不同,不好替人擅出主意,只好实事求是地说道:“荀家有这般打算也无可厚非,袁家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天下,如今又为解除党锢而聚拢士族之心,也因此,士族拥戴袁家,隐隐有推举袁家成为士族领袖的想法,所以,荀家慈明才让你结好袁绍,袁家这一代,除了袁绍便是袁术,说起来二人年少时都是飞鹰走狗,惹是生非之徒,后来渐渐收敛才开始走上正途,为家族奔波效力。”
知道郭嘉不愿多谈士族之事,荀彧也觉得这里面的门道一时半会儿说不清,于是转移了话题,他微微皱眉说:“近日幽州牧刘焉亲自来洛阳上表天子,多方活动,意欲调去益州担任州牧,此事,奉孝有何高见?”
郭嘉咧嘴一笑,装出受宠若惊地样子诧异道:“文若心知肚明,为何还来问我?”
“奉孝啊,你就别嬉皮笑脸的了,快说吧,我虽有些想法,但是怕思虑不周,因此想听听奉孝的高论。”
数年不见,郭嘉一如既往地没个正行,荀彧也不知道该如何说他。
郭嘉双手拍怕自己的脸,收起嬉笑表情,正色道:“幽州嘛,北面有异族南侵之虑,此是外患。辽西太守公孙瓒桀骜难驯,又御外有功,刘焉难以驾驭便有了内敌,再者幽州苦寒,益州天府之国,沃野千里,又有崇山峻岭可拒中原,唯南部蛮夷偶有骚乱,倒不值一提,我要是刘焉,我也上表天子调往益州享福,嘿嘿。”
荀彧听罢若有所思,乍听之下合情合理,不过怎么都觉得郭嘉话中有话。
崇山峻岭可拒中原!
就是这句话,荀彧猛然盯着郭嘉,笑骂道:“奉孝啊!你这是考我吗?若不细想,还真被你骗了。我亦猜到刘焉千方百计想要调往益州定有内情,按照奉孝所说,难道刘焉别有所图?”
郭嘉摊开双手无奈道:“幽州的确待着难受,他想去益州情有可原,加上益州牧郄检胡作非为授柄于人,刘焉入益州,已是眼前事实,不过嘛,刘焉入益州之后,倘若暗中派人在汉中作乱,截断往来帝都通道,益州就好比国中之国,刘焉嘛,天高皇帝远,这天下最大的益州就成了他的后花园了。”
荀彧听得心惊胆战,却又想到一件事,脱口骂道:“刘焉国贼,枉为臣子,图谋神器已久!”
郭嘉这才又恢复了几分笑意,看到荀彧终于明白过来,于是拍拍他的后背,让他顺口气,别火气太大伤了身。
理顺了气儿的荀彧指着郭嘉又劈头盖脸骂了起来:“奉孝,你恐怕早知刘焉心怀不轨,为何不早说?他刘焉当年上表天子改刺史为州牧时,你肯定就料到了今日局面,为何不出言警示?”
郭嘉无辜地翻翻白眼,撇嘴道:“我跟谁说?跟你说?你知道又怎样?你以为刘焉当年上表朝廷的用意,朝中百官就没有一个看出来?为何他们不说?一来向天子陈明利弊无济于事,天子不听忠言只认钱财。二来,朝中士族根基皆在地方,他们难道就没有私心?你跟我吹胡子瞪眼没用啊,咱们人微言轻,大势所趋,逆行而上只是自讨苦吃,还是省点儿心长命百岁吧。”
刚才荀彧也是气急上火,稍微冷静下来后也明白郭嘉所说句句属实。
当年刘焉上表天子改刺史为州牧,刺史算什么玩意?归根结底还不如两千石的一郡太守,可改了州牧就不一样了,总揽军政大权,一州之地大权独揽,时日一久,扎下根基,养兵自重,那就是割据一方的土皇帝。
可笑朝中百官还在争权夺利,等他们互相算计落下帷幕时掌权上位又如何?地方已不听号令,集权早已失去效力,哪怕是天子又怎样?能使唤得动地方州牧吗?
至于刘焉入益州占地为王,也算野心勃勃的乱世先驱了,要不是死得早外加儿子不争气,别说日后的孙权想打益州的主意,恐怕认刘焉做叔父的刘备也不敢造次。
可惜天命就是自有定数,刘焉开创益州基业,传给儿子就只能坐吃山空坐等败亡。
神色变幻不定的荀彧忽然闭目长叹一声道:“奉孝,今日我想听你一句肺腑之言,如你所看,乱世,还有多远?”
这回是真的收起了玩笑的表情,郭嘉神色肃然,闭目沉声道:“天子殡天日,诸侯争霸时。”
心脏仿佛被重重击打了一下,荀彧浑身一震,好似已经看到那时各地州牧不听号令,皇城之中外戚阉党绝地厮杀,血流成河,而皇城之外,万里江山,战火连天,狼子野心之辈,挥戈问鼎,逐鹿中原。
心中明悟,荀彧在这一刻也终于明白了为何家中长辈让他辅佐袁绍,因为许多长辈大智若愚,早已预见未来局势,而后,乱世降临,需有英雄挺身而出,荡平四海,廓清环宇,终结乱世,扶社稷于即倒,救汉室于累卵。
袁绍,是能够终结乱世的英雄吗?
可是荀彧心中却犹疑不定,倘若真到了那一天,他真的要去投效袁绍吗?
迷茫地抬起头望向面前这个让他从初次见面便佩服不已的至交好友,问:“奉孝,你既已看出天下即将大乱,那时,你又何去何从?”
郭嘉眨眨眼,好似思虑一般沉吟片刻,轻松笑道:“寻一雄主,尽力辅佐吧。”
看到郭嘉的轻松之态,荀彧起疑,问:“莫非奉孝心中已有人选?”
郭嘉也不隐瞒,点点头说道:“文若久居洛阳,可曾听过曹孟德的大名?”
曹操?
荀彧在脑中快速回忆自己所知关于此人的点点滴滴,迟疑地说道:“此人出身阉宦之后,与袁本初少时便结为玩友,袁绍那一箩筐的荒唐事,都有此人身影,黄巾之乱,此人屡立战功,被大将军何进赏识,如今担任西园军典军校尉,虽然此人做过些许令人拍手称快的义举,可论名望,始终不及袁绍,奉孝为何对此人另眼相看?”
这个问题郭嘉也不好回答,在关东军伐董之前,曹操的确可是说是名不见经传,也就是首倡义兵时才闻名天下,现在嘛,要说比曹操名气大的人,如过江之鲫。
郭嘉洒然一笑道:“我要夸此人雄才伟略,文若你定然不信,我也无任何佐证,不过平黄巾之乱能够战功赫赫,可见其兵法韬略还是高人一筹的,至于此人究竟是否能够平定乱世,你我也只能拭目以待,日后自见分晓。况且,天下大乱时,枭雄并起,文治武略才华横溢者,数不胜数,谁能最终扶正乾坤,呵呵,难说。”
荀彧认可地说道:“确实如此,以奉孝之才,无论辅佐谁都将受到重用,乱世之中,奉孝可一展才学,建不世功勋,为社稷江山立定鼎之功。”
对于荀彧的溢美之词,郭嘉只是一笑置之,乱世枭雄虽多,明主却难求,不是有才华的人就一定会受到重用,郭嘉可以肯定,如果他去投靠袁绍,多半会被以礼相待却不受重用,因为袁绍此人用人看重门第出身,郭嘉寒门子弟,他会礼遇而博取名望,却不会委以重任。
第五十章 闭月貂蝉
傍晚回到荀彧府上,郭嘉径直回了客居的别院。
在闲庭之中看到了小乔略含忧愁的面孔,青衫白裙的小乔站在院中唉声叹气,一副愁眉不展的忧郁之色。
蹑手蹑脚走到小乔身后,郭嘉悄然伏在她耳边轻声道:“小乔在想什么?”
呀
小乔受到惊吓尖叫一声,扭头之时却嘴唇吻在了郭嘉脸上,脸色由白转红,撤后一步,羞涩润红浮于俏脸之上。
摸摸被小乔略微冰凉的唇吻过的脸颊,郭嘉有点儿尴尬,好像故意来占便宜一样,不过他倒是放浪惯了,张口道歉:“我不是有意吓你的,别放心上。”
小乔又羞又气,莲足轻跺,娇嗔道:“公子。”
挠挠头,郭嘉走到她身边,柔声问道:“有烦心事吗?刚才见你好像闷闷不乐。”
小乔垂下脑袋,微微摇了摇,郭嘉伸手揉揉她的脑袋,笑道:“是不是有女儿家心事,不方便告诉我?如此,那我便不问了。”
翘起嘴巴有些不悦的小乔抬眼盯着郭嘉,有些委屈地说道:“公子,你会不会有一天不再理会我和姐姐?”
郭嘉诧异地看着小乔,见她煞有其事的模样,不是在开玩笑,于是正色道:“为何会这么说?哦,近日我与旧识好友相聚,的确忽略了你姐妹二人,如果是这样,我给你道歉,若是府中有何处怠慢,你尽管开口,你姐妹二人我视若亲人,绝不会不理不顾。”
小乔轻轻挪步来到郭嘉面前,与他面对面,然后向前一倾,投入怀中,埋首在他胸前,自怨自艾道:“公子,你身边美女如云,比如甄家千金便出身富贵,现在又有贵人赠你宫中佳丽,我姐妹二人出身寒微,又一无所长,只是公子的负担累赘,小乔,不想离开公子,可是,又不知该如何讨公子欢心,生怕有一天,公子不要小乔和姐姐了。”
捧起小乔吹弹可破的脸蛋儿,郭嘉望着那充满依恋的眸子,温柔地说道:“小乔难道忘了我郭嘉可是风流浪子,小乔这般秀色可餐,我又怎么舍得置之不理呢?”
小乔鼓起腮帮赌气地哼道:“公子原来只贪图美色,并不是真心喜欢小乔。”
郭嘉哈哈一笑,俯身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说:“谁说的?我最喜欢小乔的傻劲儿了。”
“傻?公子,这是在笑话小乔吗?”小乔追着郭嘉在院中石桌前坐下。
任凭小乔如何逼问,郭嘉都是笑而不语,闹得小乔胡思乱想起来:傻劲儿?到底是真傻还是弦外有意呢?
这时大乔拎着食盒走来,见到郭嘉后将食盒放在石桌上打开,端出菜肴和碗筷,递给郭嘉。
郭嘉每道菜都尝了尝之后食指大动,风卷残云地吃了起来,手忙脚乱地还含糊不清地催促大乔小乔一起吃。
不得不说这半年来郭嘉的伙食质量经常是天渊之别,偶尔风餐露宿淡如清水,偶尔山林野味油腻反胃,也就是进了大城才能好好吃一顿色香味俱全的饭菜。
“你们也吃,都尝尝,文若家中厨子手艺不错,看来他口福不浅,每天有这美味佳肴填饱五脏庙,配上美酒,那就是人生一乐。”
看到郭嘉狼吞虎咽的模样,小乔也拿起筷子尝了口,然后面色古怪地望了眼姐姐,大乔一脸温婉的笑意,问:“公子觉得味道如何?”
郭嘉见她俩光看不吃,也没多想,女儿家本来胃口不大,再者也许吃过了呢。
他捧着碗扒拉饭菜,含糊地点头道:“好吃好吃!自从出了太原我就没吃过一顿合胃口的饭菜,文若家这厨子,手艺真没话说。我看咱们要是走的话,顺便也把厨子拐跑算……咳咳,咳咳……”
吃太快噎住了的郭嘉放下碗筷,闭着嘴巴闷声咳嗽,实在不敢做出喷饭的举动,随后不断捶着胸膛,一脸难受的表情,一旁的小乔赶紧过去拍拍他的背,而大乔也倒了杯酒放到郭嘉面前。
好不容易顺过来气,郭嘉喝下一杯酒润润喉腔,长呼出口气,说:“差点儿以为要噎死了……嗯?你俩笑什么?”
掩嘴娇笑不止的大乔和小乔摇头不语,郭嘉也不管她们,继续吃饭,仍旧狼吞虎咽,顾不上那么多了。
“公子,你若想日后天天吃这饭菜,不用拐走荀公子家的厨子,做出这饭菜的人近在眼前啊。”小乔一边给郭嘉倒酒,一边嬉笑道,而大乔则是悄悄拉了拉妹妹的衣袖,却没能止住小乔说出的话。
郭嘉正擦着嘴,闻言一愣,目光转向红透了脸的大乔,暗想:大小乔不是擅长琴曲吗?怎么大乔转职变美厨娘了?
没有细想的郭嘉喜形于色道:“那好那好,大乔厨艺精湛,以后我可有口福了,嘿嘿,美味佳肴。”
大乔看到郭嘉如此喜欢自己亲手所做的饭菜,也是喜不自禁,不过心中却有些黯然失落:来年秋天便是及笄年华,公子,难道大乔只能无名无分地跟着你吗?
酒足饭饱,郭嘉和大小乔在院中谈天说地,时常传出欢声笑语。
“公子,你等等。”小乔忽然起身跑回房中,不一会红着脸走出房门,来到郭嘉身边,扭捏半晌才将一块锦帕塞到郭嘉怀里。
郭嘉有些纳闷,拿起手帕瞧了瞧,没什么特别,无非就是在一角绣了个两行诗和两个字。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这诗就是郭嘉剽窃来偶然吟了一次,没想到小乔就记住了,不但绣了出来,还在诗的旁边绣了一个郭字和一个乔字。
郭嘉把手帕收好,再去瞧埋首在姐姐怀中不敢看他的小乔,郭嘉哭笑不得地想到:十四岁还没到的小姑娘,能别这么早熟好吗?
再一想先前小乔长吁短叹的忧郁之色,郭嘉微笑着说道:“明日得空,不如一同逛逛洛阳城?”
大乔和小乔闻言露出喜色,立即点头。
将二乔送回房中后,郭嘉也朝自己的房中走去,走到房门外时,发现屋内有烛光闪烁,心中起疑,还以为走错了房门,再一想,拍拍脑袋,终于记起来房中有人,而且还是名流千古有“闭月”美名的貂蝉。
推开房门,走入屋内,榻边跪坐一人,背影婀娜,秀发如云,一袭宫装,艳美绝伦。
郭嘉坐在床边,轻轻用手指勾起貂蝉的下巴,只见貂蝉眼帘低垂,神情羞怯,妩媚妖冶的容颜散发着惊人的魅力,足以勾魂夺魄,令人欲火大涨。
可是郭嘉还真有点儿不敢动貂蝉,并不是貂蝉有恶名,而是貂蝉按照人生轨迹而言,将来就是个间谍,如今是以皇子协的名义送来的,谁知道是不是提前上岗就业了。
“貂蝉,你可知皇子协为何要将你送到我身边?”郭嘉恋恋不舍地抽回手,指尖那一抹娇嫩的触感微微撩拨心弦。
貂蝉一脸绯色,摇头回道:“奴婢不知,奴婢无意中冲撞了殿下之后,便被殿下送至公子这里。”
刚才未用敬语称呼皇子协有忤逆之嫌,也是郭嘉试探貂蝉,却见貂蝉神色如常,并无异色,稍微放下心来,不过他还是要诈一诈貂蝉。
“哦?为何我听说皇子协将你送我,令你监视我的一举一动,将我一言一行转告皇子协呢?”
貂蝉茫然地抬起头看向郭嘉,面露委屈之色说道:“奴婢不知,奴婢从宫中送至府上并没有得到任何人的指示。”
郭嘉看貂蝉如今也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还不至城府深不见底,要是连番试探还不能让她露出破绽,那只能说明她是天生的间谍了。
于是郭嘉也懒得再试探她了,反正要不了多久他也要离开洛阳,到时候连人一起带走,没什么可顾忌的。
朝她一挥手,郭嘉说道:“没事了,你下去休息吧。”
貂蝉面露疑惑之色,问:“公子,奴婢在何处歇息?”
郭嘉愣住:是啊,今天她来了之后没来得及安排,就出门去了蔡府,现在让她去休息,也是无处可去。
这客居别院里的卧房都住满了人,让她去跟大小乔挤一挤?平白塞个陌生人进来,先不说两姐妹加上貂蝉三人睡一个床能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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