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万石粮转『交』给韩将军手下。”
甘宁说完行了一礼便又转身离去。
马超和庞德对视一眼,庞德苦笑,原来不是郭嘉多给了,而是顺道送来罢了。
反正运粮给韩遂要经过马超的属地,顺道一起送来也没什么错。
马超却心里有些不痛快。
粮食都进了他的粮仓,因为知道粮食比预期的多,所以他拨了不少给军中,如果现在他再将三十万石粮给韩遂,他反而要去把刚阔绰分下去的粮食要回来。
马超终究不是一个『精』打细算的人主,三十万石粮,如果省吃俭用,足够让他度过这次饥荒的危机,但他得知粮食多了不少,便大手大脚地分发下去。
一日后,梁兴亲自来马超面前要粮。
马超给了。
只给了十万石。
……
第二十五章 最错的棋
韩遂难以置信地望着噤若寒蝉的梁兴。
韩遂派遣梁兴去长安,他可以接受很多结果。
比如郭嘉拒绝。
比如郭嘉杀掉梁兴。
比如郭嘉提出用战马来『交』换。
但是,韩遂从未预料过眼下这个局面。
郭嘉借粮了。
而且是绝对能让他安然无恙度过饥荒的三十万石。
可是梁兴只押运了十万石粮回来,还有二十万石,竟然被马超扣下了!
事情的大致经过,梁兴所言没有偏差,从郭嘉借粮到甘宁率军运粮到金城,再被马超扣下,梁兴索要不给等等事情主干方面没有差错,只是梁兴隐瞒了他在长安延误了两日才追去金城,他本人并没有跟着甘宁一起到金城。
事后自己反思,梁兴觉得如果他跟着甘宁一道去金城,至少能在金城外就带着粮食与甘宁庞德分道扬镳,这样马超除非明抢,否则根本不可能扣下应属韩遂的粮食。
这一点,他必须隐瞒,要不然就是他的失职之罪,韩遂借题发挥砍了他也无可厚非,毕竟是事关生死的粮食,而不是无关痛痒的小事。
韩遂麾下八部将都在跟前,除了梁兴,还有候选,程银,李堪,张横,成宜,马玩,杨秋,再加上他的『女』婿阎行与他的智囊成公英,韩遂尽管兵马实力与马超不相上下,但手下可用的武将与出谋划策的谋士,显然要更胜马超一筹。
“马孟起如何说?”
韩遂『逼』视着梁兴。
扣了属于他的粮食,马超总该有个说辞吧?
梁兴哭丧着脸,摇头道:“那马超小儿只跟末将说了一句:粮就这么多,要就带着滚,不要也赶快滚。”
马腾即便不如马超骁勇,但至少马腾对审时度势和人情世故要远胜马超,所以马腾跟韩遂有血海深仇却依旧能携手并进。
仍旧对两年前韩遂背后捅刀子的举动耿耿于怀,马超见了韩遂或许会客气地叫一声叔父,但对韩遂的部将就没什么好脸『色』了。
“马儿太猖狂了!”
韩遂怒不可遏,打狗也要看主人,马超扣他的粮食,还羞辱他的部将,他能无动于衷吗?
“诸将听令,回营整军,三日后我亲自率军踏平金城。”
韩遂怒目圆睁,滔天怒火仿佛找不到一个宣泄的缺口。
就在各个将领抱拳领命后,一直默不作声的成公英却突然道:“且慢。”
转身面朝韩遂,成公英神情淡淡道:“主公,秋收在即,眼下也不是出兵的最佳时机,马超扣了主公的粮,他也一定在观望主公的反应,这个时候去攻打马超,对方肯定有所防备。不如让梁将军再去一趟长安,将此事禀明郭使君,如果能从郭使君那里再借一些粮,那么此事就权当是一场误会。若借不来,那凭着这十万石粮与秋收的粮,过冬不成问题,来年『春』天,待马超放下皆备,主公再率军去攻打,远比现在贸然出兵要事半功倍。”
面貌粗犷的韩遂坐了下来,压手示意武将们暂停先前的军令。
经过成公英的一番言语,韩遂也冷静下来。
马超或许冲动,至少不是一个傻子。
现在马超粮食充备,他也一定在等着韩遂的反应,如果真开战,马超与他打起拉锯消耗战,韩遂去攻,变相等于加速自己的灭亡。
不管马超是出于什么考量扣下了韩遂的粮食,韩遂所料想有一点是『摸』透了马超的心思。
当年官渡之战尾声之时,马超要跟着郭嘉去关东为父报仇,结果韩遂在背后捅了马超一刀。
那件事虽然在马超率军返回后,韩遂主动和解,两家没有爆发军事冲突。
但是,马超现如今扣下韩遂的粮食,至少是有那么一点儿还给韩遂一刀的初衷。
“就如军师所言,按兵不动,梁兴,你再去一趟长安。”
韩遂也不想和马超开战,因为他比马超更明白,他们两家打起来,受益的人肯定是郭嘉。
梁兴又一次来到长安后,没有先去拜见郭嘉,而是来到了张辽府上。
张辽一如既往热情招待了他,梁兴一坐下来就大倒苦水。
“文远兄,这马超也太目中无人了,郭使君借与我家主公的粮食,他竟然『私』自扣下,这对郭使君显然是藐视,恩将仇报!”
张辽皱眉不已,端着茶沉思半天,然后才说道:“某也没有想到马超竟敢如此行事,但不知梁兄去而复返,有何来意?”
梁兴无非是想张辽帮他说好话,要么郭嘉再借粮给他,要么郭嘉一怒之下率军去打马超。
马超扣粮的行为,实际上应该是触怒了两家,韩遂和郭嘉,两面都得罪。
可以郭嘉今时地位,会不会为了区区粮食而大动兵戈,实在难说。
“不瞒文远兄,在下的来意与上回一样,都是借粮。”
张辽点点头道:“那明日某陪梁兄一同面见我家主公吧。”
梁兴大喜过望,有张辽做说客,至少他更有几分把握。
可是,翌日面见郭嘉禀明来意后,郭嘉却一直望着梁兴,一言不发。
梁兴被郭嘉看得头皮发麻,不敢与之对视,低下头也不知道眼睛该瞅何处,仿佛有一种无地自容的难堪。
借了又借,上次的还没还,又张口借。
都说好借好还再借不难,梁兴自己也觉得尴尬不已。
郭嘉就算乐善好施,但也不可能从一个慷慨的人变成一个愚蠢的人。
“梁将军,眼下秋收在即,关中储粮已油尽灯枯,我从汉中调集来的粮草还没运到,秋收的粮食也没收缴,我怎么再借粮给你?”
郭嘉一脸无奈,事情明白的很。
梁兴听出郭嘉那言语中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的处境,顿时心凉了几分。
郭嘉的一句反问让梁兴哑口无言。
设身处地去想,郭嘉已经仁至义尽。
把关中的粮借给他们,然后从汉中运粮,哪怕将来韩遂和马超真的还了这借的粮,郭嘉也损失惨重。
从汉中运十万石粮,路上消耗巨大,能运到长安有七八万石已经算是谢天谢地了,所以梁兴不管『摸』不『摸』良心,都很难再苛求郭嘉大方一些。
徒叹一声,梁兴心灰意冷地拜别了郭嘉。
在他走后,郭嘉轻笑着对张辽说道:“马孟起走了一步最错的棋。”
做人做事最忌讳含糊不清。
马超可以为了两家友好而把三十万石粮给韩遂。
也可以不论是翻脸还是报复一斗粮食都不给韩遂。
可他偏偏给了韩遂十万石粮。
要翻脸,就彻底一些,要报复,就狠辣绝决一些。
马超可以全部扣下粮,然后加紧加快抢收抢割秋熟的粮食,坐等韩遂发难,只要坚守就能把韩遂『逼』死。
如果出现了那个局面,郭嘉会举起为韩遂讨个公道的旗帜讨伐马超。
而郭嘉最不愿意看到的局面就是马超和韩遂一直友好下去,这个前提就是马超把到手的粮食分出三十万石给韩遂。
马超没有辜负郭嘉的期望,他的眼界与气魄,还不足以达到能与韩遂一直虚与委蛇下去的程度。
该出手时就出手,能报仇时也不心软,年轻气盛血气方刚的锦马超,出乎意料地走了一步让郭嘉想要仰天大笑的棋。
“看来韩遂很快就要攻打马超了。”
张辽嘴角微扬,轻声笑道。
郭嘉却摇了摇头道:“不会这么快,韩遂能让梁兴再一次来长安,想必他没有冲动行事,否则现在韩遂与马超已经开战了。我料韩遂在等马超放松警惕罢了。文远,把城中将领都叫来,顺便让元直也召集文官,最迟半年内,西北这两头狼要开打了,我们要一边看好戏,一边瞅准时机席卷西北。”
没过多久,长安内的文臣武将都齐聚郭嘉面前,甘宁,张辽,吴懿,还有被郭嘉从扶风先调回长安的孟达,法正徐庶加上张既,七个人在郭嘉面前等待号令。
要打西北,首先要克制对方的骑兵,张辽麾下的弩兵肯定要参战,同时银翎飞骑作为骑兵也肯定少不了,再配合一些步卒部队,兵种搭配就比较妥当。
军中下令整军备战,文官这边要替郭嘉准备好补给部队,粮草辎重以及战前战后的人事安排,尤其是一旦郭嘉收服西北后,新地盘的官员任免,都要早作准备,这样可以让『混』『乱』降低到最低程度。
文武两方面的事情安排妥当后,郭嘉让文武散去,又派人去将甄豫叫到眼前。
自郭嘉在关中击败袁绍后,甄豫等益州商会里举足轻重的人物都待在了长安,益州以成都为中心的商业经营早已踏上正轨,现在益州商会的发展重心都在长安,但这个时候,甄豫并不开心,因为河北的财路断了。
袁绍死后阵营的分裂,加上这些年军需辎重的高负担,让河北的市场环境急转直下,要跟袁谭与袁尚这种不成熟的人打『交』道,八面玲珑的甄豫也没什么底气,对方始终是军阀,做事只凭喜好,当第一批商队有货物被袁尚扣押收缴后,益州商会就完全断了去河北行商的念头。
“我的大舅哥,你能给我笑一个吗?”
郭嘉很难理解甄豫这种人的心情,尤其是在他家财万贯后还在为了财路而愁眉苦脸。
甄豫挤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后问道:“奉孝寻我何事?”
“让你笑起来而已!闲话我不多说,商会可以着手准备一些粮食,用五倍十倍的价钱卖去西北,不管是韩遂还是马超,都行,不过数量有限制,粮食不能超过十万石,就这样,走走走,赶紧走,看到你的表情我等下吃饭都没心情了。”
郭嘉撵人一样把甄豫轰出府,不过甄豫倒是喜笑颜开地小跑离去。
……
第二十六章 连锁反应
自郭嘉打入关中后,韩遂马腾在各自的属地便开始限制盐铁战马等战略物资的外流,一方面是他们那时损兵折将需要重新拉起大规模的军队,另一方面则是互相默契的都不希望郭嘉越来越强大。
今时不同往日,韩遂与马超囤积再多的战略物资也只能看不能用,属地里的人口就那么多,以马超为例,他治下才二十万出头的人口,而他有两万余的军队,换言之,平均不到十个人就要养活一个兵,这在科技生产力并不高的时代里是一个非常沉重的负担。
郭嘉入主益州到今日建安六年末已超过十载,这十几年里,总体来说他的治下是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繁华的成都现今人口已经超过五十万,而他治下属地在官渡之战前的在籍人口,逼近六百万,在这样的人口基数下,郭嘉拥兵三十万,实际上是一个极限数字,眼下收服南部,将来吞下整个西北,又一次休养生息结束后,人口增长带来的直接效益便是让郭嘉有扩军的空间。
荆州刘表原先只带甲十万,这是荆州能够从容负担的一个数字,可面对郭嘉的咄咄相逼,刘表无可奈何之下只能扩军,拉起了二十万的军队,这显然已经超过了荆州所能负担的数字,不过这种超额负担的军队支出,其中弊端并不是立竿见影,会随着时间推移而曝露出来。
河北袁绍在关中惨败后,在河北大私募兵,拥兵七十万的背后是令河北从富饶殷实走向衰败,否则以河北的粮食产量,是不会让袁绍在官渡之战时将性命交代在了粮草有失的局面下。
郭嘉暂时没将江东列为头等大敌的原因也在此处,江东六郡的属地说大不大,说小也不算小,但人口基数始终无法与北方相比,自孙策横扫江东后,江东的兵马数量始终没有超过十万,原因就是再多的他们养不起。
至于立足中原的曹操本来是一个奄奄待毙的死局,要不是有青州百万黄巾被他收降,从而获得了劳动力,加上中原豪族士族因战乱四处流亡留下了数不尽的田地,恐怕他挟天子令诸侯也难以一飞冲天。
郭嘉一直以来都对西北的战马垂涎三尺,但在他入主关中后,韩马两家都对他表面上恭敬暗地里提防,所以郭嘉扩增不了骑兵部队,每年顶多是将银翎飞骑弥补缺数保持在一万人而已。
西北这一场饥荒来的很及时,这让郭嘉有了机会通过贸易往来获得战马。
这个时候,不管是马超还是韩遂,显然不会再死抱着战略物资而忽略粮食的重要性,没有粮会饿死,总不能杀战马为食也不换粮食吧?这代价也太大了一些,一匹马能换数人数月的口粮,但一匹马杀掉能让多少人吃几天饱饭呢?
或许马超还没到悬崖边上,所以仍旧可以对郭嘉不开放马匹市场,但韩遂却没有选择的余地。
前往西北行商的益州商队没有受到阻挠,早在李傕郭汜祸乱长安的时期,郭嘉就与韩马两家立下过协议,也将利害关系彼此说明,商业是正常往来,没有强买强卖,你不卖或不买都行,但要是像袁尚那样一声不响就把商队的物资收缴,那就别怪郭嘉刀兵相见了。
郭嘉打不去河北找袁尚说理,要挥军向西是轻而易举。
带着粮食的益州商队去了西北什么都不要,就要用粮食换战马,而且要精挑细选,其他西北特产或手工制品都不要。
现在的生意是卖方市场,不是我先看上了你的战马,而是你求着我把粮食卖给你。
卖多少,我说的算,是收钱还是以物易物,也是我说的算。
零零散散的战马从西北运回长安,这些都直接运进了长安军营,每匹马的到来都记在账本上,用来抵换益州商会在长安的税赋,这比缴纳钱粮至少低了三成,所以益州商会乐此不疲地给郭嘉当中间人。
在冬天到来前,长安军营里的训练任务比以往都严苛不少。
半年内将要出征的事情只有军中将领们知晓,普通士卒是不会得知的,现在加紧操练然后过冬时稍稍放松些日子,待来年春天重新整合一番,战力会有明显的提升。
法正在军营里清点战马,平均每个月都有近千匹战马送入军营,他要做一个统计工作,好呈报给徐庶,让徐庶去直接跟益州商会的代表们交涉。
工作做完,秋日穿着凉爽的法正稳步离开军营。
日落黄昏,军中将士训练完毕,正有条有序地准备吃晚餐,刚走出军营不过百步的法正忽然被人叫住。
“法大人,请留步。”
法正驻足转身,望着那健壮的年轻人,露出温和的笑容拱手道:“烨公子,有事么?”
郭烨光着膀子,用脱下的上衣擦了擦身上的汗,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请法大人见谅,我这满身臭汗您多包涵,我是有事想请教您。”
仔细算一算,法正在投效郭嘉的第一天就见过郭烨,一晃数年之后,郭烨也算在他们这些文臣武将的注视下成长起来,现如今还能去军营吃苦操练,的确难能可贵。
“若烨公子不嫌弃,不妨去在下府上吃顿便饭?”
法正一敞手邀请起来。
郭烨却婉言拒绝道:“不了,我等下还要回军营,这样,我陪您走一段路,希望法大人能为我解惑。”
法正微微一笑,迈开步伐,脚步慢了些,问:“烨公子有何困惑之事?”
郭烨把被汗水湿透的上衣挂在脖子上,在法正身旁两人走了几步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