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她将那幅画拿过来,凑在鼻息下闻了闻,而后蹙眉。
“没有任何药物。”
她抿唇,忽然道:“画扇,去打一盆水来。”想了想又补充道:“再准备炭炉。”
“是。”
不一会儿,画扇带着丫鬟走了进来,将水和炭炉放下。
“小姐,您要的东西准备好了。”
秦鸢先是将那幅画放在水里浸泡,全神贯注的盯着,一盏茶后,没任何反应。一炷香后,依旧没任何变化。
她眼神黯淡了下来,“看来这个办法没有用。”
“谁说没有用?”
容昭嘴角微勾,“普通的墨汁遇水则化,可你看看,这画在水里泡了那么久,上面的痕迹一点都没有模糊,仍旧完整如初。”
秦鸢仔细一看,还真的是。
“这也只能证明用于绘画的墨汁有问题。”
容昭一伸手将那画从水中捞出来,“既然这个方法不行,就试试用火。”
他将画放到炭炉上方,等到水迹被烤干,画上的内容依旧没有半分变化。
秦鸢有些失望,“还是不行。”
她坐下来,神色有些发怔。
“妙慧说,静安师太要告诉我的话,都藏在这幅画里面。可这幅画到底画的什么内容,我都不知道,如何看得懂?”
容昭将画收起来,皱眉沉思着。
“水火不侵…”他骤然目光一亮,“血。”
秦鸢一愣,“你说什么?”
“血。”容昭目光灼灼似火,“我记得西域有一种羊皮书简,然后涂上了特殊的药水,需要血才能洗清看见上面的内容。”
秦鸢蹭的一下站起来,咬了咬唇。
“反正都这样了,试试吧。”
容昭咬破手指,血滴在画纸上,转瞬就晕开消失踪迹,而那画,却依旧没有变化。
秦鸢讶异,将那画取过来,用手指摩挲了几下。
“这纸张倒是不错,但并非任何动物的皮或者其他特殊的材料,怎会吸血又不见奇景?”
她和容昭对视一眼,两人眼神都有些深谙。
“鸢儿。”容昭有些犹豫,“不如…用你的血试试?”
他心里有一个大胆的猜测,只是得不到证实。
“用我的血?”秦鸢失笑,“难不成你觉得这纸或者墨汁还认血不成?”
容昭只是笑笑,“正如你所说,反正都这样了,再试试又何妨?而且你与常人特殊,乃是灵魂附体,或许你的血也不一样呢?”
秦鸢想想,觉得他说得有些道理,便点头,“好吧,就用我的血试试。”
她咬破手指,血从指间溢出,滴到画卷上。然后屏住呼吸,仔细观察。
奇迹发生了,只见那血滴入画上并没有第一时间被融化,而是渐渐扩展,慢慢的,将整张画卷都染成了红色。
秦鸢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
“这…怎么会这样?”
容昭却是一眨也不眨的看着画上的变化,眼神隐隐有种即将得知什么真相的激动和紧张。
不一会儿,画上的血迹悠然消失,上面的景物也随着那血洗得干干净净。
秦鸢瞠目结舌,“不见了?”
然而她话音刚落,便看见那白白净净的宣纸上又开始出现了变化。
淡黑的墨,一点点从中间,四周扩散,隐约还是之前的景象,待完成后,悠然转变,画上的景物似活了一般开始快速转动。
那些灰黑的雾在以肉眼看得见的速度慢慢消失,四周高山耸立如云,山上那些黑压压的树枝渐渐看的清晰了,枝繁叶茂。
竟然是桑树。
而那湖水也变成了蓝色,竹筏迅速朝前移动,行至对面的高山之时,忽然消失。
秦鸢轻呼声咋然响起有消失,只因那画再次转变。
没有了山,也没有了水,也没有了竹筏,好像到了另一个世界。
但她知道,这幅画如今显示的内容,和刚才是一个地点,只是转换了角度。
只因为,四周满满的都是桑树。除此以外,再无其他。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饶是她这般冷静之人,见到这样一幕也不由得震惊莫名。
容昭却死死抿唇,目光幽深难测,喃喃道:“原来是这样,果然…”
秦鸢缓缓看向他,“你说什么?”
容昭闭了闭眼,将那幅画收起来,侧头看着她,嘴角一抹了然的苦笑。
“空桑。”
“什么?”
“这个地方,叫空桑。”容昭淡淡解释着:“位于西北部地区,因为自带大片桑树而得名。”
“空…桑。”
秦鸢咀嚼着这两个字,“这名字听着好熟悉。”
容昭露出一抹晦暗不明的笑容,眼神却更加深沉,轻轻道:“鸢儿,你知不知道你皇叔是怎么死的?”
“嗯?”秦鸢有些讶异,“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她道:“皇叔死的时候我还没出生,只知道他是战死的,皇婶也跟着殉情而死。父皇感念皇叔忠君爱国为国捐躯,所以将他唯一的遗孤接到宫中,封为公主,视如亲生。”
她歪头看向容昭,“那时候,你应该也没出生吧?怎么关心起这个了?”
容昭笑笑,“你皇叔当年是大燕的常胜将军,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作为军人,我自然对他的事迹十分感兴趣。尤其是,他的鬼煞军团。”
“然后呢?查到什么?”
容昭拉着她坐下来,“先不说这个。鸢儿,你知道你皇叔是战死的,那么你可知道大燕历史上,关于你皇叔的死,是如何描述的?”
这个秦鸢还真不知道。
她摇摇头,“皇叔死的时候本就是动荡年代,那时候大燕内忧外患重重,沙场战死将军无数,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说到这里,她忽然眼睛一亮,“对了,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一件事。照理说皇叔是皇室宗亲,又是大燕常胜将军,他一生功绩应该纳入史册以供后人观摩学习。但我记得史官给皇叔生平事迹的描述倒是清清楚楚,唯独对他最后战死的那场战争草草几笔收尾,未曾标注细节。小时候,我也曾因此问过父皇。父皇只是沉默的叹息,神色悲悯痛惜,不忍戳他的伤心事,自此以后就没再多问。皇叔的死,也自此成为了一个谜团。”
容昭又笑了笑,神色幽暗难测。
“不是谜团,只是因为,有些事情一旦出现在史册上,会牵扯出无数天家不愿让世人知道的隐秘之事,所以,你皇叔的死才会成为大燕历史之谜。”
“天家不愿让世人知道的隐秘之事?”秦鸢脸色慢慢变了,“什么意思?”
容昭低垂着头,似乎在沉思,又似乎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中,久久无法自拔。
秦鸢只是看着他,等着他为自己解惑。
屋子里很安静,炭炉上的火还在燃烧着,即便外面秋风瑟瑟,室内也温暖如春。
良久,容昭终于开口了。
“鸢儿,你知不知道,你的母后…曾和你皇叔有过婚约?”
“什么?”
秦鸢震惊莫名,满脸的不可思议和意外茫然。
容昭抬头看着她,眼神微暗。
“你自幼长在深宫,再加上你皇叔在你还未出生的时候就过世了,你不知道这些事也很正常。毕竟,这些事也算涉及皇家的清誉。你母后入宫后,便无人再敢提起这件事。久而久之,人们也忘得差不多了。”
他深吸一口气,“我也是在调查你皇叔的时候才知道的。你母后…她是淮安侯府唯一的嫡女,淮安侯一脉祖先是大燕开国功臣,世代承爵,手握兵权。你皇祖父在世时便赐婚于你母后和你皇叔,但你皇叔另有一青梅竹马的恋人,故而悔婚…后来,你母后与你父皇相恋,入宫为后宫之主,荣宠一生。”
这些事,她丝毫不知。
秦鸢抿着唇。
“那都是上一辈的事,你告诉我这些做什么?”
容昭眼睫低垂,“因为有一种说法,你皇叔训练鬼煞军团,是为了你母后。”
秦鸢心尖一颤,脑海里忽然划过秦梦瑶那张凄怨绝美的面容,一个隐隐的念头一闪而过,还未抓住便消失无踪。
“那又能说明什么?”
“你皇叔生前的最后一战,是为了你母后。”
说出这一句话,容昭就陷入了沉默。
秦鸢怔怔的看着他,眼神里难以掩饰的震惊。
“怎么…可能?”
容昭叹息一声,“不止如此。”他说:“那场战争,就发生在空桑。”
秦鸢早已没了任何反应。
容昭复杂的看着她,“鸢儿,你可知空桑是什么地方?”
秦鸢不说话,木然的看着他。
“空桑…传说那里曾住着一个古老的部族,名曰…巫族。”
巫族,存活在这边大陆早已存活了上百年,却在二十多年前销声匿迹。传说巫族的人懂无法,他们会中原人不懂的医术,能让人起死回生。他们那些古老的咒语能让人灵魂出窍,灰飞烟灭。
**
紫宸宫。
“公子。”尽天道:“容昭已经查到了巫族。公主,应该也已经知晓。”
苏陌尘八风不动的坐着,“他们还有多久来到上庸?”
“最迟两个月。”
苏陌尘静默半晌,站了起来。
“后宫需要一场丧事。”
尽天一震,“公子是想要…”
“听说太后这几天不太安分。”苏陌尘言简意赅,“宫中出现刺客,禁卫军保护不当致使太后遇害,革除禁卫军统领之职,由副统领代之。”
尽天听得脸色大变,低头沉声道:“是。”
……
太后刚午睡醒过来便看见自己的贴身心腹急匆匆走进来,惶然道:“太后娘娘,不好了,我们被禁卫军包围了。”
太后一怔,随即一惊而起。
“你说什么?”
宫女急急道:“宫中禁卫军突然全数调集包围了兴庆宫,说是宫里出现刺客,来保护太后的,可是…”
“刺客?”
太后冷然嗤笑,“这宫里都是苏陌尘的人,哪来的什么刺客?就算有,那也是他…”她忽然住了口,一把抓住宫女,神色急切慌张,“你刚才说什么?宫里禁卫军全数调集包围了兴庆宫?”
宫里连连点头,“是,太后…”
太后一把松开她,声音慌乱异常而尖锐刺耳,“苏陌尘,他到底想做什么?容昭和燕宸都打回来了,他不派兵镇压反而调兵遣将包围我的兴庆宫。难道他想…”
她骇然闭上嘴巴,面色惨白如雪。
“他想…杀我。”
吱呀——
伴随着她话音落下,大门被人推开,整齐的脚步声踏踏而来,庄严肃穆,震得她一颗心都掉落了谷底。
她咬着唇,掀开珠帘走了出去,一眼便间窗外禁卫军整装待发,冷肃铁血。而门外,两队禁卫军罗列整齐,更远处,里三层外三层的将整座兴庆宫包围。甚至,还有弓箭手。
看到这样一番场景,她如何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她脸色铁青,看着那远远走进来的白衣男子,咬牙切齿道:“苏陌尘,你究竟想做什么?”
苏陌尘已经走了进来,“宫中出现刺客,为保护太后安全,本王不得已下令禁卫军搜宫,望太后谅解。”
太后气得浑身发抖,“哪来的什么刺客?你…你这是要造反。”
苏陌尘语气淡淡,却话音一转。
“你总算聪明了一次。”
大门轰然紧闭。
太后霍然一惊,下意识的后退,颤巍巍的指着他,“苏陌尘,你别忘了你的身份,你敢杀我,就不怕被你父…”
“太后说错了。”苏陌尘云淡风轻的打断她,“三年前叛贼入宫,乃太后通风报信,里应外合,致使帝后被杀。而太后这三年来一直在和外界联系,不慎被本王发现当做刺客抓了起来,这才查清事实真相。”
他静静的站着,说出的话漠然而森冷,一字字如利剑,要割破她的喉咙。
“如今,本王只是按照律法,将卖国贼抓获诛杀。”
太后眼眶慢慢睁大,终于知道害怕了。
“你…你敢。我是…”
“过了今日。”苏陌尘语气冷淡,“你只是一缕孤魂,就和三年前死的那些人一样。”
太后不断后退,脚踢到了桌脚,踉跄的坐了下来,手指抓着桌沿,骨节根根泛白。
尽天不知何时出现在她面前,手中的剑寒冷而阴森。
她机灵灵打了个寒颤,而后眸光凌厉一闪,猛然扑过去,内气尚未运起便已消失,她摔倒在地,骇然道:“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软筋散。”苏陌尘道:“本王以为,对这种药,你应该早已熟悉入骨。”
太后瘫软在地,浑身抖如筛糠,自己的心腹宫女早已吓得跪在了地上,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为…为什么?”她眼中光泽满溢,戚哀悲鸣,“你当真要背叛族长杀害族亲?就为了一个女人…”
“够了。”
苏陌尘似有些疲倦了,转过身去。
“尽天。”
尽天陡然眸光如电,杀气一闪而过。
太后惊恐的目光被雪亮的利刃照得清晰而恐怖。
“不——”
撕心裂肺的惨叫在长剑没入刀削之中戛然而止。
她僵直着,慢慢倒了下去。
血,从她脖子上缓缓溢出,染红了地板,也淹没了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题外话------
巫族和空桑都不算杜撰,是我在百度查到的。
时间太晚了,不写了,明天再多更吧,么哒
第七章 只在意她的生死()
安阳城。
“三公被苏陌尘抓了起来?”
秦鸢愕然看着容昭。
容昭点点头,“他宣布三年前宫变乃太后里通外贼所致,三公疑惑进宫询问,被他视为同党关了起来。御史令以及礼部吏部几位尚书也被牵连打入了天牢。”
秦鸢脸色阴沉,“看来他已经等不及了。三公和六部尚书都是忠心耿耿的老臣,苏陌尘关了他们就是一种喻示。”她抿唇,沉声道:“我担心他下一步就是要废除小皇帝,自己登基。”
容昭却摇头,“如果他要那么做,没必要等三年。”
“那是因为他要收复人心。”秦鸢道:“三年前他虽然是权倾朝野的丞相,但朝臣们忠心的,永远是我秦氏皇族。这三年来他虽然退居摄政王,却独揽大权,皇帝不过就是个傀儡。假太后死了,也就是没有了利用价值。那么下一步,死的就会是那个小皇帝。没有了皇帝,如今大燕又面临外敌侵扰,他的那些党羽自然会推举他为帝。”
容昭不说话,眸光晦涩。
“不行。”
秦鸢回头看着他,“我不能让他得逞,我们必须马上打回去。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
她说了半天发现容昭没反应,不由得疑惑。
“容昭?”
“嗯?”
容昭从自己的思绪中走出来,看着她,“鸢儿,这件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简单。以他的性子,即便是想要大权独揽登基为帝,也不可能这么急切。”
“那他逼舅舅回京做什么?难道不是为了守住上庸,避免他登基的时候有人捣乱?上庸易守难攻,只要聚集了全国兵力,我们就难以攻进去。”秦鸢说:“我们都攻到安阳城了,他一直没反应,难道不是想化零为整把们全都围困在皇城?”
容昭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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