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我找到藤条了,属下现在就来救你们。”
“先救他。”
“先救她。”
两人一起开口,然后又十分默契的对视。
“鸢儿,你体力透支,先上去再说,我不要紧的。”
“什么不要紧?”燕宸气得大吼,“你都快沉下去了还说没事,非要丢了命才算有事是不是?容昭,你给我听着。你说过,从今以后你只为我而活。所以,你的命是我的。我没答应,你不许死。”
她咬牙,看向怔在原地的流渊,喝道:“你愣着做什么,快去救他啊。”
“…是。”
“鸢儿…”
“你给我闭嘴。”燕宸瞪着他,“再耽搁下去,我们两人都得死。”
流渊已经将藤蔓朝容昭丢了过去。容昭无奈,慢慢伸出手去,总算够着了藤蔓,流渊便开始拉他上来。他半个身子都陷入了泥淖里,上来的时候速度也十分缓慢。好不容易快接近燕宸了,他立即伸出另一只手。
“鸢儿,把手给我。”
燕宸控制着自己的身体不要继续往下沉,慢慢将自己的手伸出去。她此时浑身无力,咬着牙才终于够着了他的指尖。
容昭用力一拉,将她扯入自己怀中。两人身体重量叠加,又是狠狠一沉。此时流渊将内力关注在藤蔓上,用力一拉,容昭便抱着燕宸腾空而起,落到了地面上。只是在泥淖中呆得太久,浑身麻痹。一落地,两人就滚落在地。
“公主。”
流渊丢了藤蔓跑过来,小心翼翼的扶着她起来。
“您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
燕宸虚弱的靠在他手臂上,看着躺在地上急促喘息的容昭,一把挥开流渊,扑过去。
“容昭,你怎么了?”
“没有。”
容昭吐出一口气,见她浑身湿漉脏污不堪,手上的泥掩盖了伤口,那些血迹却越发的触目惊心。
他支撑着坐起来,“你的手怎么伤成了这样?快拿金疮药来。”
流渊往怀里掏出一瓶药,蹲下来。
“公主。”
容昭接过来,又道:“有没有干净的帕子?”
流渊这下犯难了,他一个大男人,又不是矜贵的公子哥儿,哪会时刻携带什么手绢?
摇摇头,“没有。”
容昭绷着脸,对燕宸说道:“鸢儿,你在这里等着,我去看看哪里有水。你手上的伤口必须清洗上药,不然会感染,以后下雨天也会疼。”
他说着就要起身,燕宸却忽然扑进他怀里,双手死死的抱着他。
“别去,哪儿也不要去,不要离开我。”
容昭一怔,“鸢儿,你怎么了?”
燕宸一直在颤抖,沙哑的说:“刚才,我好怕,怕自己再也看不到你了。”她抱着他的手慢慢收紧,喜极而泣道:“幸亏你没事,不然…”
她将自己的脸埋在他的胸口,眼泪濡湿了他的衣衫。
“容昭,你要答应我,无论何时何地,要珍重自己。就算是…为了我。”
容昭一震,轻轻推开她,低头看着她布满泪水的脸,不确定的唤了一声。
“鸢儿,你…”
燕宸望着他,清晰的说道:“从前我活着,一心只为报仇。现在我才明白,你,比复国更重要。”
容昭缓缓睁大眼睛,狂喜而惊疑不定的看着她。
“鸢儿,你…你说什么?你说…”
燕宸靠在他怀里,“我不想失去你,不想离开你。就算为了复国要牺牲很多人,但你必须好好活着。我不让你死,不许你死,你听见没有,我不许你死,不许不许不…唔…”
剩下的话消失在他的唇齿间。
毫无预兆的,他捧着她的脸,就这样吻了下来,堵住了她因害怕和惶恐而衍生的喋喋不休。
燕宸僵硬着身子,眼前是他华艳精致的眉目,没有了平日里的桀骜不驯和狂傲不羁,而是染上了急切激动和柔情满满。
泪水自眼角滑落。
她闭上眼睛,双手攀上他的脖子,微微启唇,任他侵占她的领地。
唇齿缠绵,此刻情深。
流渊愣愣的站在原地,而后立即转过身去。
至于那杨将军,早在燕宸来的时候就呆愣在原地。刚才听到的那些话着实让他心中震撼,甚至开始动摇。
燕宸公主虽养在深宫,他以前却也是见过一次的。
那是十年前,北方洪水之灾。平灾回朝的燕宸公主和苏丞相途径滇京,他作为守城将领,曾亲自领他们入住驿馆。
时隔多年,他还依稀记得那少女柔婉英气又精致如画的眉目。
方才这女子扑过去的时候,他没仔细看,等反应过来已经被点住了穴道。接着,他便看见这少女和那方才还自信满满凯凯而谈的晋王胡诉衷情的一幕。
说实话,有点感动。
可是,这少女到底是不是燕宸公主?
刚才那样的情景,若说那女子说那些话是故意事先排练好说给他听的,打死他也不相信。
她神情慌张惊恐丝毫不做作掺假,尤其是那不顾一切的一扑,那完全是没把自己的命当回事。
他虽是一个粗人,却也非莽夫,自认还是有些眼力的。
之前这女子一来压根儿就没注意到他,一心就在容昭身上。无论眼神动作神态语言,都不像是演戏。
他自也知道,容昭对燕宸公主情深意重至今未娶。他也曾年少轻狂过,也理解少年儿女为情不顾一切的心情。更何况沙场将军,历来铁骨铮铮,傲骨嶙峋。容昭成名已久,其性格,他也算了解几分。
若这个女子不是燕宸公主,他即便是移情别恋,也不可能口口声声还唤她鸢儿。
难道,燕宸公主真的没死?三年前那场宫变是摄政王苏陌尘一手策划?
那么现在坐在龙椅上的皇上,又是谁?
许多问题接踵而来,他顿时遍体生寒,胆战心惊。
……
胸口燃烧着从未有过的欣喜,几乎焚烧了容昭的理智。他死死的抱着燕宸,吞没了她所有的呼吸。
他的吻十分青涩,丝毫不懂得技巧,只本能的吻着她,恨不得将她融入自己的骨子里。
燕宸早已没了力气,浑身瘫软的贴在他怀里。
刚才脱险的两人,顶着炽热的太阳,在泥石流旁边热烈拥吻。两人都满身脏污狼狈衣着凌乱,却丝毫不顾及周围还有他人在,努力的汲取对方的呼吸和温暖,来安抚自己那惶然无措的心。
直到燕宸觉得自己有些窒息了,容昭才松开了她。
她双目迷离脸颊通红,如一团泥一般贴在他身上,大口大口的喘息。
容昭双手环着她的腰,额头抵着她的额头,道:“鸢儿,我答应你,我不会那么轻易的就死掉,我还要好好的照顾你,一生一世。”
燕宸抿着唇,破涕而笑。
“好。”
容昭将她打横抱起,“我们回去。”
燕宸靠在他怀里,看着他坚毅的下巴,道:“容昭。”
“嗯?”
“以后…我就叫秦鸢好不好?”
容昭已经抱着她上了马,闻言一怔。
“什么?”
燕宸十分依赖的靠在他身上,轻轻说道:“以前我是大燕的公主,纵然有些乖张任性,也不能行为无忌坏了国体尊严。后来我变成叶轻歌,所思所想就为了报仇。即便和苏陌尘在一起的时候,虽是我自己选择,也曾因此开心欣喜。后来想想,其实很多时候,也很累。我总以为在他面前的我,就是真正的自己。可是那样的时候,少之又少。现在,我只想做回我自己。摒弃公主的身份,摒弃叶轻歌,只做你的鸢儿,好不好?”
容昭紧紧的抱着她,眼神动容。
“好。”
燕宸勾唇笑得温柔,“那以后,我就叫秦鸢。大燕的国姓,从我出生开始就冠在我头上,那不是过去,是我的根。”
容昭一手抱着她,一手拉着马缰,“无论你姓什么,叫什么,你都是我的鸢儿。”
“嗯。”
从前苏陌尘叫她阿凝,她因此窃喜过,也困扰纠结痛苦整整三年。
现在,她终于能够彻底摒弃心里积压已久的毒瘤,寻得一个解脱。
“我累了,待会儿到了你叫我。”
“好。你睡吧,我们很快就会回到滇京了。”
……
当浑身狼狈的容昭抱着同样狼狈不堪的叶轻歌回到滇京的时候,所有人都是一惊。纯悫更是立马跑过来,“我姐姐怎么了?啊,姐姐手上好多血,她受伤了…”
容昭不理她,高声吩咐道:“去打一桶热水来,她必须马上沐浴。还有,准备最好的金疮药。”
他抱着秦鸢大步走进了早已准备好的房间。
纯悫想追上去,却被温云华拉住。
“你没看见你姐姐明显疲惫不堪么?先让她休息一会儿吧,这一晚估计发生了不少事,等她醒过来再问吧。”
纯悫抿了抿唇,倒也听进去了他的话。
温云华又道:“滇京被攻破,但那些将领依旧不服,许多百姓心中怨愤,我现在得去处理军务。他们已经抓回了杨将军,你现在就跟我去见他,只要证明了你的身份,不怕他不服气。他是这滇京的守将,他若臣服了,这滇京也就再也掀不起任何波浪了。”
“可是我姐姐…”
“有晋王照顾她,你姐姐不会有事的,走吧。”
纯悫看了看屋内,心中挣扎了一番,还是跟着温云华去了,临走时叮嘱侍女,“姐姐醒了一定要派人告诉我。”
“是。”
……
大堂内。
杨将军的穴道早已被解开,只是手脚还被捆绑着。他伤得不算重,也有人给他草草伤了药,让他不至于血尽而亡。
一路走过来,纯悫早已听说了昨晚发生的事,脸色十分阴沉,一看到被五花大绑的杨将军,便大步走上去,厉声道:“就是你害得我姐姐陷入泥石流差点丧命的?”
杨将军自从被抓回来以后既没有激愤慷慨也没有怨怼不平,而是满心疑惑,思量着秦鸢的身份。此时突然听到少女的质问,愣了愣。
“你是谁?”
纯悫双手叉腰,“你管我是谁?”她语气十分愤懑不屑,“亏得你还是堂堂将军,人家不计前嫌的救你性命,你却恩将仇报险些害得恩人性命不保。杨沛,这就是你作为军人的品德和原则?”
她恨恨道:“你奉贼为主,我姐姐早已派人递交书信告知你真相本欲与你解释,你却不识抬举三番五次与我姐妹作对,如今还害得我姐姐险些丢了命去。”她越说越生气,怒道:“我姐姐乃是当朝长公主,身份尊贵,便是父皇母后在世时都舍不得骂她一句,更别说其他。如今你拥护贼子为王,害我姐姐晕迷不醒,伤她金枝玉体,单凭这一条,就够诛灭你九族。”
别看她年纪小,口齿却凌厉得很。一来就不给杨沛反应的机会,直接劈头盖脸的一番痛骂后就给他定了罪。听得上方的温云华眼皮颤动,嘴角扯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这小丫头的嘴皮子功夫他可是领教过的。
杨沛是个正直的军人,顽固保守,从来不懂得虚与委蛇谄媚奉承。突然遇到这样一个刁蛮无礼的小丫头,倒真是被她震得好一会儿都没回过神来。
温云华轻咳两声,“行了丫头,别得理不饶人了,先歇一会儿吧。”
纯悫横眉冷竖,“你叫谁丫头?”
“好好好,你不是丫头。纯悫公主,行了吧?”
温云华深知她的脾气,她发火的时候一定不能和她对着干,否则她一定会闹得不可开交,到时候头疼麻烦的还是他自己。
“纯悫公主?”
杨沛却是悠然睁大了眼睛,“你…你是纯悫公主?”
纯悫哼了声,“怎么,本宫不像公主?”
当然不像。
温云华在心里腹诽着。
杨沛仔细打量纯悫两眼,倒没立即驳斥,而是说道:“我大燕皇室有三位公主,两位嫡公主一为楚怀王遗孤。姑娘既自称是纯悫公主,可有凭证?”
“笑话。”纯悫现在对他一百个不满,说话毫不客气,“你算什么东西,本宫凭什么要向你证明身份?你害得我姐姐现在重伤昏迷,本宫还没与你算账,你倒是先来质问本宫的身份,你以为你是谁?滇京以前是你的地盘,由得你仗势欺人。可现在你已经是阶下之囚,还当自己是个人物呢?脸皮厚到这个程度,果然和苏陌尘那篡权谋位的小人是一丘之貉。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杨沛被她噼里啪啦一番话给噎得有些发怔,这小姑娘小小年纪,却是口齿伶俐气势逼人,倒还真有几分公主的气派。
对纯悫公主他的确是不怎么了解,只知道小时候好像身子弱,一直养在深宫。比起她姐姐的惊才绝艳尽人皆知,纯悫这两个字可谓黯淡无光毫无出彩之处。
不过见她口口声声称呼之前在容昭怀里那自称秦鸢的女子为姐姐,若那女子真的是大难不死重回故国的燕宸公主,那她的身份就不言而喻了。
温云华走过来,道:“杨将军,她的确是纯悫公主。刚才晋王带回来的那女子,也就是你们大燕的燕宸公主。至于三年前那件事真相如何,相信你这段时间多少也听到一些传言。”
他看了眼气呼呼的纯悫,摇摇头,随手一捞,纯悫的私章便落入他手心。
“你没见过纯悫公主,应该认得皇家公主的印鉴吧。”
纯悫发现他竟不知不觉偷走了自己的印鉴,顿时横眉冷目的瞪着他,“还给我。”
她说着就要去抢,温云华也不躲,任她抢走。
杨沛却已经看清了那印鉴上面的字,终于变了脸色。
**
秦鸢醒过来的时候已是月上枝头,夜色深沉。
她睁开眼就看见容昭守在她床前,一只手撑着头在打盹。看了看四周,便明白他们已经回到城中,天已经黑了,那他们回来也有好几个时辰了吧。
从昨晚到今天缕缕劳累,体力透支,也难得睡那么死。
她又侧头看向容昭,本来想唤他,但想想这几天他也没好好休息过,此时只怕疲惫至极吧。便不欲打扰,倒是认真的打量起他来。
从未见过这样安静的他。
他显然早已沐浴更衣过,如今衣着整洁光鲜亮丽,眉目沉静依旧华艳无双,微蹙的眉头昭示着他时刻防备提防的心。
心口涌出淡淡的疼。
他是在担心她吧。
伸出手,想去抚平他的眉,刚一动两只手就传来钻心的疼,她倒抽了一口冷气,下意识的轻呼一声。
容昭立即惊醒,“鸢儿。”
秦鸢吓了一跳,倒是忘记了手上的疼痛。
容昭惊醒后就看向她,发现她醒了,立即双手抓着她的肩膀,“别动,你手上还有伤,我已经给你包扎好,不能乱动。大夫说你从昨日开始经过厮杀,又忧心过重,再加上双手伤得严重,这几天都不能出门,呆在房间里好好休息。”
看着他婆婆妈妈唠唠叨叨的样子,秦鸢忍不住道:“我没那么娇弱,是大夫小题大做了。”
“什么小题大做?”容昭不赞同的责备道:“你手上伤口密密麻麻的有数十道,再加上之后泡在淤泥里那么久,又没及时清洗上药。大夫说了,幸亏没伤到骨头,否则你这手以后拿筷子都难。”
他说着又用手背探了探她的额头,温度正常,他稍微松了口气,轻声道:“鸢儿,你都不知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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