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身份。抓了你,他就能掌控大局。非但能反败为胜,还能理所当然的继承皇位,受万人拥戴。哎,可惜他为了你,生生放弃了这么一个大好的机会。可不是对你情深意重么?姐姐感动也是应该的。”
叶轻歌自是明白这其中曲折的。正是因为如此,她才心中复杂。
“你还说我。”她嗔道:“皇兄费心救你出来,你叫都不叫一声,越发没规矩了。”
纯悫吐了吐舌头,多少有些心虚。
其实她对皇兄的感情远不如姐姐,她出生之时,皇兄的传奇早已成为了过去式。而且他又常年多病,缠绵病榻,她很少见他,大多数时间她是喜欢跟姐姐呆在一起的。皇兄去世的时候,她才十岁。从小娇宠着长大的小公主不谙世事,又未曾经过任何宫廷黑暗的阴谋算计。
十岁的她,还懵懂纯真。
只是好歹是一母同胞的兄妹,血浓于水,再是不如和姐姐亲厚,亲情仍旧是斩不断的。
得知皇兄还活着,她自然欣喜异常。只是今日发生的事儿太多,她幼小的心脏一时还无法接受,只有等过几日再说了。
“姐姐,别说这些了,咱们先出宫吧。”
“嗯。”
叶轻歌点头,看向神色茫然有些呆滞的秦梦瑶,走过去,道:“瑶姐姐,你跟我一起出去吧。”
秦梦瑶空洞的眼神总算有了点焦距,看着她,悠忽一笑。
“我在冷宫三年,尚且不知冷宫有密道。亏我自认小心翼翼未曾暴露行踪,却不想早就被他盯上了。”她怅然一叹,幽幽道:“怪不得王兄让我将鬼煞军调走而非用于今日,否则,只怕早就全军瓦解了吧。王兄多年筹谋,也终究竹篮打水,一场空罢。”
叶轻歌不说话。
秦梦瑶目光绵渺看向未知的方向,“妹妹,我可真是羡慕你。无论走到哪儿,都有人为你鞍前马后情深不改。从前我只知皇兄雄才大略,让我入北齐是为谋天下。却不想,他仅仅只是为了你。即便身死而后入异乡,也为了你改变多年计划,只为护你周全。今日种种,看似皇兄胜券在握,其中多少危险,妹妹应当清楚。”
叶轻歌还是不说话。
秦梦瑶总算收回目光,无声笑了笑,然后回头,看着被点了穴道满面怒火悲愤却无可奈何的嘉和帝,慢慢的走过去。
“你要做什么?”
清妃忽然站起来,挡在嘉和帝面前,防备的看着秦梦瑶。
“放心,我不会伤他。”
清妃冷笑,“你这女人居心叵测心如蛇蝎,你以为我会相信你?”
叶轻歌上前,“表妹…”
“闭嘴。”
清妃厉喝,“你不是我表姐,你们都是财狼虎抱,你们都要害皇上。皇上…”她眼神茫然,忽然蹲下来,迷恋的看着嘉和帝,痴痴的笑。
“皇上,您别怕,臣妾不会让她们伤害你的…”
嘉和帝皱眉看着这个自己从未放在心上的女子,此刻周围杀机四伏,人人想要他性命,而这个女子痴傻如一,还愿意挺身挡在他身前为他遮风挡雨。
真是傻。
秦梦瑶低头看着他,“皇上是不是很感动?”
嘉和帝慢慢抬头,嘴角一抹讽刺,更多的却是悲哀。
“为什么?”
即便到了这个时候,他依旧想求得一个答案。
秦梦瑶面无表情,“皇上刚才不是听得很清楚么?我是大燕的公主,与你相识本为刻意,远嫁亦然。我绝你子嗣,断你后代,只为今日。”
极致的愤怒过后,嘉和帝已经慢慢冷静了下来。他盯着秦梦瑶,这个他唯一真心所爱的女人。他曾视她为掌中至宝,呵护备至,却不成想,到头来,温柔乡也是英雄冢。最后给他致命一击的,却是这个女人。
呵呵…
真是讽刺至极。
他闭了闭眼,眼角微微苍凉。
“瑶儿。”他低低道,“这真的是你想要的吗?你完成了任务,可你开心吗?”
秦梦瑶狠狠一震,沉静的眸子里似破出一条缝隙,无数隐忍的情绪即将涌出。
“这不重要。”
“是吗?”
嘉和帝自嘲的轻笑,再多的恨再多的不甘在这一刻都烟消云散。
“瑶儿,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他认真的看着秦梦瑶,抿了抿唇,道:“你可曾对我有半分情谊?”
他脚边,清妃微微一颤,凄怨而苦涩。
即便到了这个时候,他在意的,还是这个女人。即便这个女人夺他家国,他依旧对她深情不悔。
帝王心,何其薄情,却又何其长情?
秦梦瑶明显一颤,她眸光复杂,对上他执拗的双眸,喉咙有些梗塞,呵的一声轻笑,“皇上怎的糊涂了?棋子,是不能有感情的。”
是的,不可以有情,不可以有爱。
只因,她将自己所有的情感都埋葬于那座深宫红墙之中。
“棋子?”
嘉和帝嘴角扬起淡淡讽刺,“你不是棋子,只是甘愿为人葬送一生罢了。”
秦梦瑶浑身一震,目光慢慢睁大。
或许是已入绝境再无回天之力,或许是经过此番变数早已看开,嘉和帝盯着她的面容,眼神含着睿智的光。
“你喜欢了一个不该喜欢的人,所以甘愿受他摆布利用。说到底,你我不过同命相连。只是我比你幸运,至少这世上还有人真心待我。”
他低头看了看满脸泪水的清妃,微微一叹,神情难得柔和。
从前年少轻狂,追逐自以为是的爱情,不惜和父皇几番争执,让父皇对他日渐失望。他日日思念着不该思念的人,找寻替身安抚心中空虚。原以为不过只是暂时的棋子,却不想,自己真正错过的,那么多,那么多。
秦梦瑶震惊之下身体开始颤抖,身侧的双手忍不住收紧。叶轻歌也是满面惊异,“瑶姐姐?你…”
她回想刚才秦梦瑶看皇兄的眼神,毫无保留的信任依恋,早已超出了兄妹情谊。当时她沉浸于皇兄还活着的事实,未曾细想。嘉和帝这番话如当头棒喝,让她瞬间如醍醐灌顶,恍然大悟。
皇后也有些诧异,而后想起自己,便也没什么好惊异的。
女人,即便再是理智,也往往痴傻有余。
“呵呵…”
秦梦瑶却是开始慢慢笑了起来。
“我曾以为在你身边度日如年,恨不得这一天早点到来。却不曾想,到头来,你却是最了解我的人。”
嘉和帝沉默。
纯悫早已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她。
叶轻歌沉默着,慢慢走过去。
“瑶姐…”
秦梦瑶忽然身体倾斜,叶轻歌立即接住她缓缓软到的身体。
“公主。”
舞笙惊呼着跪在她身边,惊骇的看着她嘴角溢出的鲜血。
叶轻歌连忙给她把脉,刚一触及她的脉搏,脸色就变了。
“你竟服了鸩毒?”
舞笙早已满面泪花,“鸩毒?公主,您怎么那么傻。燕宸公主,求求您救救我家公主,求求您…”
嘉和帝也是满面震惊。
纯悫跑过来,蹲在旁边,轻唤:“瑶姐姐。”
叶轻歌抿着唇,眼神复杂。
“为什么那么做?”
“为什…么?”秦梦瑶依旧在笑,眼神空洞毫无焦距,“凝儿,有时候,我真是嫉妒你…可以想爱就爱,想恨就恨。不像我,爱不能爱,恨不能恨。就这样…蹉跎一生。害苦了他人,也…苦了自己。”
毒入心脉,她每说一句话都有血从口中溢出。
舞笙哭道:“公主,您别再说了,别再说了…”
秦梦瑶半阖了眸子,呼吸微弱。
“凝儿…你是…是不是觉得…我好脏?”
叶轻歌颤抖着,紧紧的抱着她,轻声道:“不,不脏,瑶姐姐不脏…只是,太傻了。”
秦梦瑶仍旧微笑着,“是啊,太傻。可女人,又有几人不傻呢?霸业是他们男人的,江山…也是他们男人的,而女人…从来都只能做历史更替的…替罪羔羊和踏脚石…”
她眸色凄楚荒凉,声音颤抖而悲怆。
“可是女人傻啊,总是自甘堕落甘之如饴,所以才会落得…那般悲惨的下场。”
叶轻歌眼眶微红,“怎么会这样?怎么会…”
秦梦瑶惨笑,“为什么不会?”她说:“我和王兄同年,父王战死,母妃殉情。我…自小被送入宫中长大…那时我年幼,大燕动荡,战乱不断。皇伯伯四处征战,皇婶要监国打理后宫…无暇分身照顾我…宫中人见我无依无靠便多有欺辱漠视。是王兄…是他处处维护于我…”
她不知想起了什么,脸上带了淡淡而幸福的笑容,几分迷离几分痴幻。
“那个时候,你还没出生。宫里…就我和王兄两个孩子。王兄智慧天纵,胸有丘壑,乾坤跌宕,翻云覆雨仅在一念之间。我日日跟在他身边,看着他处理朝政游刃有余,看着他运筹帷幄智战千里,看着…他以孱弱之躯,应对如狼似虎的大臣们…知道吗凝儿,他不止是你心里的传奇,也是我心中无人替代并永不凋谢的…神话。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成了那样…”她轻笑着,眼神微微寂寥。
“你小时候不喜欢我,总觉得…觉得我霸占了王兄数年的宠爱维护。可是凝儿,你不知道…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你是他的亲妹妹啊,一母同胞的亲妹妹。他待你那样好,那样好…比所有人都好…他那样的人,永远温润如玉,永远都不会对任何人发怒,永远…那般的…谦谦君子…可是,也只有对你,才会那么宠溺,恨不得将全天下最好的…都送到你手中。这又岂是…我能比得了的?”
叶轻歌眼圈儿通红,隐有泪痕闪现。
“别说了,瑶姐姐…对不起,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讨厌你了,再也不了…”
她悔恨不已,心如刀绞,一声声颤抖而疼痛。
秦梦瑶启唇温柔的微笑,“这世间,爱最痛,恨最伤…而爱恨不得,最是焚心裂骨…”
泪水从眼角落下,混合着唇边的血,点缀如寒梅,在衣角、绽放。
“那么多年,我…都不知道是怎么熬过来的…”她嘶哑着声音,一字一句的说着,“可是我今天才知道…这些年有多痴傻…呵呵…”
泪如泉涌,情入愁肠。
“我总以为…这世上,唯有王兄…最懂我…可我却忘了,最懂我之人…却也最是…那伤心之人…”
“瑶姐姐,你在说什么啊?什么伤心之人?”
叶轻歌凑近她,“你中毒已深,还是不要再说话了,我为你制解药。”
秦梦瑶摇摇头,“没用的…我自幼练习制毒。这鸩毒,我早已改制为药…药丸,并且掺杂了其他毒药…之前你们叙旧…我便已经吞下藏在牙齿里的毒药…如今毒入血脉,无力…回天…”
叶轻歌张了张唇,“瑶姐姐…”
秦梦瑶开始咳嗽,毒血从唇边溢出。
“瑶姐姐。”叶轻歌慌忙擦干她嘴角的血,慌得不知所以。
舞笙呜呜哭泣,“公主,您怎么这么想不开啊…”
“凝儿…”秦梦瑶眼前开始模糊,摩挲着想要抓住什么。
“我在这儿,瑶姐姐,我在这里…”叶轻歌抓住她的手,凑过去,“你想说什么?”
“我…”秦梦瑶凑在她耳边,支撑着说道:“我随身的…锦囊…你拿着…给…”
叶轻歌听着,解下她腰间的锦囊,抬头看了看嘉和帝和清妃,点点头。
“好,我答应你。”
“那就。那就好…”
秦梦瑶松了口气,唇边溢出温软的笑意。
“如此…我就放心了…”她眨眨眼,张了张唇,气若游丝的说:“凝儿,对…对不起…”
她努力的看向门外,夜色沉沉,月色早已消弭无踪。而这夜的森凉刀剑,阴谋诡计,都随之,烟消云散。
那些深埋于心无法诉之于口的心事,也随着那人的离去,支离破碎…
王…兄…
笑意凝在唇边,闭目,光线于眼底…荡然、无存!
第七十二章 身世之痛()
先帝遗诏,曰:承天之命,下揽千民,国之大疆,始于微末,待于续之。然则,凡胎*,不敌八苦之变,生死之忧,虽叹而无奈,故此手召,宣于百官。望卿尊之,辅稚子于大统,安邦于天下。朕早立太子,后继有人。然此子骄横自负,朕心有所忧,若有变故,必使内乱外侵。所幸上天庇护,朕膝下令有一子,天赋异禀,才华横溢,唯身子孱弱缠于病榻。恐宫闱所乱,戕害幼子,故而将其寄养于晋王府。若天将降变故于吾,北齐无所倚仗,望众卿辅之,登基为皇。钦此!
容昭站在容祯身侧,手执先帝遗诏,金殿外禁卫军重重包围。百官跪于阶前,见此便心有定论,只得俯首三呼万岁。
大局已定,北齐一朝风云变色,帝位易主。
而嘉和帝,则被宣布因疾而逝去。后宫之中,温贵妃与清妃接连殉情而亡,皇后出家,所有后宫妃嫔放出宫外,自谋未来。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
从密道里走出来,叶轻歌回头看着郭子凤,道:“出宫了,你可以回临淄。那里是郭氏本家,皇宫所有,都已烟消云散。”
郭子凤望着昏暗的夜色,神情微微恍惚。
“燕宸…公主?”她回过头来,神情隐在夜幕下看不清表情,只是察觉她语气幽幽隐有叹然和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可否告知,公主芳名?”
纯悫在旁边上上下下打量她,皱眉道:“我姐姐乃大燕长公主,身份尊贵,外人只可尊称封号。而闺名,只有父母亲人才知晓。你虽然是别国皇后,却也没理由询问我姐姐的闺名。况且如今北齐大变,你本应留于深宫修行。看在容昭的面子上,皇兄饶你性命,你现在充其量也就是个普通富家千金,连世族之女都不算,更是没资格对我姐姐有所冒犯。”
郭子凤一怔,继而苦笑。
“纯悫公主说得是。”
叶轻歌微微一笑,“小妹自幼娇宠,言行无忌,切莫放在心上。”
纯悫瘪了瘪嘴,“姐姐,你干嘛对她那么客气啊?”她凑过来,小声道:“我刚才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她喜欢容昭,她要跟你抢…”
“你别胡说。”
叶轻歌瞪了她一眼,“在外多年,越发的皮了,以前学的那些礼仪规矩都哪儿去了?”
纯悫不服气,嘟着唇道:“姐姐,我可都是为了你好。”
叶轻歌无奈摇头,回过头又对郭子凤道:“大燕遭难,我姐妹二人早已非昔日,隐姓埋名隐于北齐,不过是无奈为之,姑娘不必如此客气。”
郭子凤又是一怔,仔细算来,她和叶轻歌只有两面之缘。除了叶轻歌回京那一日她初见惊艳而后妒藏于心,便是那日宫宴之上她沉静而坐却气质绝佳难掩雍容。倒是没真正与这个女子接触过。
如今看她行止有度态度温和,举手投足间都尽显高贵优雅,端庄得当。
难怪大燕臣民对其奉为神女,就这份气度与言行,便非一般女子可比。
她笑了笑,“如今我可算明白他为何对你情深不改了。”
叶轻歌眉梢微扬。
纯悫轻哼,骄傲道:“我姐姐乃明珠璧玉,天下男儿共所往之,世间女子纵使艳羡却难及分毫。容昭喜欢我姐姐,那是他有眼光。”
郭子凤没理会她,只是道:“他生来金樽玉贵天之骄子,若有所求,也只有燕宸公主这般女子才可与之相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