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妨。”
容昭眼神变得有些意味深长起来,“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你已经准备好了?”叶轻歌有些讶异,“文宣王手中兵马如云,万一…”
“别担心。”
容昭勾唇微笑,眼神里划过了然一切的光。
“从他进京开始,那十万大军就已经不再属于他。”
“你把他的兵马全都边策到了自己麾下?”
叶轻歌不无震惊。
容昭沉吟,神情有些晦暗。
“你错了。北齐的兵马,无论在谁的手上,都是皇上的。”
叶轻歌皱眉,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其实有件事,应该有利于你查文宣王。”
“你说的是恪靖?”
叶轻歌一愣,“你知道?”
容昭握着她的手,“只要是你的事,我都会关心。”
叶轻歌抿唇。
“三年前,你离开,是因为南漠战事?”
当时正逢初春,南漠战事突起,只因早已归属大燕版图的小国后夏滋扰,父皇令舅舅派兵镇压。
其实她一直都觉得奇怪,自从故涅灭国后,盘庚在大燕边陲的那些小国都依次递上了降书,永不背叛。可是才不过十余年而已,后夏旧主居然有胆子敢反叛。而且来势凶猛,实为诡异。
舅舅当时出兵,大抵因为太过自信而小觑对方,所以起初吃了亏被困险境之中。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好似如有神助,很快后夏就兵败如山倒。
如今想来,应该是容昭的功劳。
“嗯。”
容昭点点头,眼神淡淡悠远。
那时他刚得知她与苏陌尘种种,伤心欲绝本欲回北齐,闻听大燕南漠告急,便想也没想就去支援。彼时北齐和大燕本属同盟,大燕有难,他就近调遣兵马相助也是应该。而且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就算没得到皇上谕旨,无论基于何种立场跟理由,他都会帮她。
彼时他想着,帮她最后一次吧。从此以后她幸福的依偎在其他男人怀里,而他,就用这一生的时间来好好疗伤。
哪知他刚到南漠,对方好似就已经得到了消息,迅速撤退。但他都亲自去了,哪里容许敌人退却?和淮安侯两相夹击,生生灭了后夏。
后夏的发兵和退败都显得太过诡异,战事结束后还未等他调查,就听闻她出事,便急急赶去上庸。只是,还是晚了一步。
这三年来他浑浑噩噩,一心想着母妃孝期过后就为她报仇,至于其他,他再也没有心力去在乎和思考。
其实他老早就怀疑此事和恪靖有关,因为事发当时,恪靖曾秘密消失了一段时间。
文宣王将消息瞒得很紧,但还是被他查到了。
“我只是不明白…”他道:“恪靖用了什么办法让后夏后主行此自断后路之举?而且她并没有答应用文宣王府的兵马援助后夏,但后夏后主依旧答应反叛,这是为何?她这么做又有什么目的?即便是她因我而迁怒于你,挑动后夏反叛,但于国力强盛的大燕而言,那无异于以卵击石,她得不到半点好处。她外表虽然看起来校长蛮横头大无脑,实际上却是心思敏捷聪明伶俐。还有上一次,她派人刺杀苏陌尘,不像是有其他目的,倒像是故意为之。”
“你的意思是…”叶轻歌若有所思道:“她故意给苏陌尘与嘉和帝谈条件的筹码?”
容昭点头。
“除了这个,我实在想不出任何原因。首先,苏陌尘跟她无冤无仇,她为何要派人刺杀?其次,这样做对她而言百害而无一利,她没理由自掘坟墓。”
“你认为她和苏陌尘是一伙的?你要除掉文宣王府,也是这个原因?”
容昭向后靠了靠,有些疲惫道:“我仔细调查过,但没发现他们任何的秘密通信或者联系。但除此以外,我想不到任何理由来解释这一系列的反常。”
“所以你设计皇后中毒,也是想要逼出她自露马脚?”
“嗯。”
容昭忽然想起了什么,拉过她的手,有些担心道:“瑶姬…”
“你为什么处处与她作对?”叶轻歌率先打断他。
容昭沉吟一会儿,还是对她坦诚道:“我一直怀疑她嫁来北齐别有目的,甚至不惜将自己深陷冷宫三年。这个女人心思深沉诡异,我不得不防。鸢儿,你会怪我么?”
叶轻歌淡淡一笑,目色沉沉如山雾,却忽然转换了话题。
“你说得去,我应该去驿馆。不过你不能去,师父的脾气我比你清楚。他若是不高兴了,天皇老子都不放在眼里。”
“可是…”
“放心。”
她没对容昭说靠近苏陌尘就会心痛的事,连她自己都不确定的事,不宜告诉他。
“雪儿在他手上,我要找机会见雪儿,与她相认。在他离开北齐之前,我一定要救出雪儿。”
------题外话------
那啥,大概是本文人设的关系,我怎么写都觉得女主无法对男主擦出火花。绞尽脑汁,最后只能让清妃作为铺垫。以清妃的悲惨衬托小昭的痴情和一往情深,让女主知道人生大起大落大悲大喜,世事无常,能有这么一个人至始至终对他至死不渝有多难得。
现在,算是让女主开窍了吧,小昭的追妻之路总算有个好的开始了。
还有之前有人在评论区说小昭称呼女主为鸢儿,咳,解释一下哈,那个不是笔误,其实是有原因的。嗯,至于是为毛,后面会解释,么哒。<;!……t;
第六十九章 晋王暴毙;宫变 高潮()
炊烟寥寥,雾气茫茫。纤细的手穿插其中,显得朦胧幻灭。将杯子里的水倒在香炉里,熄灭了香烟。
叶轻歌倒回来,唇边含着笑,眼见药碗已空。她收拾好,准备走出去。
苏陌尘突然叫住了她。
“叶姑娘。”
她脚步一顿,微笑转身。
“王爷还有什么事吗?”
苏陌尘半低着头,眼神空无一物,薄唇紧抿,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有些歉然道:“那天,很抱歉。”
三次。
短短几天的功夫,这已经是他第三次对她说这两个字。
叶轻歌低垂着眼帘看过去,他静静的坐着,面色如常神容淡定,眉眼间却如冰雪初融,化开极致的柔和美丽。
她记得他双目完好的样子,幽深若潭,冷若冰雪,却似浩瀚烟波,容纳天地万物。
失明后他眸子失去了亮彩,眼角轮廓却依旧美轮美奂让人望之惊艳。
而那双薄唇,似寒梅绽开初雪之中,微笑时嘴角微微上扬,涤荡着眼底浩海深蓝,迷醉得人忘乎所以。
不可否认,苏陌尘长得极为俊美出尘,和容昭的华艳精致不同。他的容色更似安静的水墨画,却一笔难以描述。
这两人,都是天底下少有的美男子。
叶轻歌盯着他,看着这张曾经刻入骨髓的容颜,沧海桑田也填不平的那般怒恨悲凉。
她始终都不明白,当初他对她,到底几份真情几分假意?
许多记忆在脑海里咋然涌现,甜蜜的,幸福的,开心的,伤心的,痛苦的,绝望的…
直到此时她才发现,原来这些曾让她铭记于心的画面,都有他的参与。原来曾经,不知不觉,他真的已经占据了她全部的生命。
怪不得,怪不得皇兄临终之前都还那般叮咛嘱咐。
男人和女人终究不同,女人可以为爱不顾一切,男人却能及时抽身保持理智。
她想起那天在淑宁宫见到的淑妃,与曾经的自己,何其相似?
深吸一口气,她至于腹部的手微微收紧,道:“王爷只是梦靥所致,小女子理解。”
苏陌尘慢慢望向她,波澜不惊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叶轻歌避开他的目光,即便知道他已经失明,她却下意识的避免与他目光相触。经过那天以后,她总觉得即便他眼神空洞,却依旧能洞察人心。
太了解这个人的深沉诡谲,与他相处之时才不得不小心翼翼。
“你…”
苏陌尘只说了一个字,又沉默。似乎在思考,似乎在发呆,更或者,陷入了遥远的记忆之中。
“姑娘可否坐下来,陪我说说话?”
他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令叶轻歌十分意外并且不可思议。
苏陌尘有洁癖,很严重的洁癖,向来不许人近身,尤其是女人,那种从骨子里散发出的排斥和冷漠感,她曾经深有体会。
以他的性格,别说是一个陌生女人,便是身为义妹的苏君兰,在他面前也不会太过亲昵热情。
只有一个原因,他不喜欢。
而如今作为‘陌生人’的她,居然能得他开口相邀,这简直就是天底下最匪夷所思的事。若非对他的性情气息太过了解,她都险些怀疑这个人根本不是苏陌尘,而是别人易容后的伪装。
半晌没听见她说话,苏陌尘又唤了声。
“叶姑娘?”
叶轻歌猛然回神,忙收敛了自己的情绪。
“男女授受不亲,小女子日日来驿馆与王爷独处一室已是有违礼教,然则为了一己之身不得如此,实在是不敢再过逾越,还望王爷见谅。”
“我以为。”
不等她说出告辞的话,苏陌尘又打断她,道:“那天遇上那样的事,姑娘多少会惊怒好奇追加责问。却不想,姑娘能如此淡定从容,有别于大家闺秀的迂腐保守,想来姑娘应该是开明之人。”
他看向她,眼睛虽没有神采,但叶轻歌能清楚的看见自己倒影在他眼底的影子。
“因为我明白,好奇心太甚,并不是什么好事。有的时候,还是糊涂一点比较好。毕竟,人这一生,难得糊涂。”
“好个难得糊涂。”
苏陌尘移开目光,似在喃喃自语。半晌后又道:“姑娘莫误会,我只是想和姑娘说说话,并没有其他的意思。”
叶轻歌抿唇,刚要委婉拒绝,又听他滴滴呢喃道:“所有人都道我叛国谋权,罪恶滔天。叶姑娘,你信么?”
叶轻歌心尖一颤,随之涌现的滔天恨意逼入眼眶,她死死的压住,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
“我只是一深闺女子,这些事,不在我的关心范围呢。至于信与不信,于王爷而言,并不重要。”
“若我说重要呢?”
他语气忽然加重,似有逼迫之意。仔细听,还隐有几分复杂和急切。
叶轻歌又是一震,手指忍不住弯曲,险些嵌入皮肉之中。
“王爷说笑了。”
苏陌尘漠然一会儿,才淡淡一笑。
“在下方才失态,姑娘莫怪。”
语气清淡神色如常,仿佛刚才那个一瞬间神情有异的人只是她的幻觉一般。
叶轻歌有些迷惑了,越是与他接触,她就发现越来越不了解他。他好像将自己笼罩在云山雾绕之中,任凭如何拨开云雾,都无法见到真实的他。
心里万般滋味涌上心头,喉咙有些梗塞,有些深埋于心的疑问终究还是问了出来。
“王爷那日噩梦呓语,所唤之人,可是燕宸公主?”
苏陌尘一震,原本波澜不惊的脸也似冰雪破开,变得复杂难言。
“…嗯。”
他声音低低的,轻得如同轻柔的风。
“她叫秦梦凝。”
她的闺名,很少有人知道。
叶轻歌听他那样自然而怀念的说出她曾经的名字,那三个字于她而言是心里最深的痛,于他而言,却仿佛是一道清风,融化了他的面部表情,彻底柔和下来。
“燕宸公主去世三年,王爷至今对她恋恋不忘,想必定是对她情深意重。”
口上说着这样的话,她心里却满是讽刺。她甚至怀疑,苏陌尘懂爱么?他那样冷血的性子,真的会深爱一个女人么?
苏陌尘低头沉默着,脸上所有表情就此掩藏。
好半天,他才开口,声音微微低哑。
“可惜…”
不想听他那些口不对心的话,叶轻歌忽然打断他。
“王爷既让小女子陪您说说话,那么小女子有几个疑问,不知王爷可否一一解惑?”
苏陌尘一顿,然后道:“姑娘请说。”
叶轻歌坐下来,看着他。
“王爷少年成名,一路高升至此,可谓占尽风光,万人艳羡,当得意之时。可就这几天小女子所察,王爷郁郁寡欢,丝毫没有身为上位者的骄傲和自满,反倒是有些孤独落寞。难道,想必是为情之一字?”
苏陌尘没否认。
“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没有人是从头到尾一帆风顺的。苏某,自然也不例外。”
叶轻歌垂下眼睫,轻轻道:“王爷一生传奇非常人所及,尊荣富贵都尽享。那么敢问王爷,这一生最痛苦的事是什么?”
苏陌尘浑身一僵。
“最幸福的事是什么?”
苏陌尘缓缓抬头,神情再次裂开。
“此生最大的梦想是什么?”
苏陌尘抿着唇,脸色有些白。
叶轻歌语气幽幽,眼底有不明幽光闪烁而过。
“最无奈的事是什么?”
苏陌尘蠕动着唇瓣,半天没说出一个字。
“最后悔的事是什么?”
叶轻歌微微抬头,浅浅而笑。
“抱歉,或许这些问题涉及王爷*,若王爷不愿回答,就当小女子未曾说过这些话吧。”她起身告辞,“时间不早了…”
苏陌尘忽然抓过她的手腕,在她惊讶反抗之前开口了。
“最痛苦之事,是…”他语气低沉,蔓延着无法言喻的复杂情感,“我能救得了所有人,唯独救不了她。”
叶轻歌一震。
什么意思?
然而他已经在回答下一个问题,“我曾烦她讨厌她远离她,最终却不过是因为…我无法面对她的坦荡和无畏。十三年,和她在一起的每一天,于我而言,都是最幸福的时刻。”
叶轻歌咬牙看着他,呼吸有些急促,心里却漫过无边无际的恶心和仇恨。
“最大的梦想…”他神色变得遥远起来,手指一松,放开了叶轻歌,静静而低低道:“带她远离一切是非之地,过平静淡泊的生活。”
叶轻歌眼睫一颤,想起很多年前,他曾问过她一个问题。
“阿凝,你最大的梦想是什么?”
“做你的妻子。”
彼时的她毫不犹豫而斩钉截铁的回答。
他伸手轻扶她眉梢,声音低沉如醉,“若有一天,我变得一无所有了,你还愿意跟着我吗?”
不知为何,她敏感的察觉到那一刻他语气微微的惶惑和茫然,却没有多想,笑嘻嘻的说道:“你怎么可能一无所有?你还有我啊。无论未来发生什么,我永远都在你身边,不离不弃。所以,即便你失去一切,但永远不会失去我。”
他呼吸微滞,忽然将她揽入怀中,紧紧的,似要将她融入自己的身体之中。
“是,我不会失去你。不会…”他声音低低沉沉如蔼蔼重叠的梦境,“阿凝,不要离开我,无论发生了什么事…”
……
残破的记忆片段划过脑海,叶轻歌忍不住双手紧握。彼时她以为自己产生错觉,毕竟他那样冷清的人,怎么会说出这样煽情的话?
她记得,当时她说:“如果以后你不做官了,咱们就找个与世隔绝的地方,平淡幸福的生活,好不好?”
“好。”
彼时花间树下,阳光透过枝头洒下来,点缀他眸光斑斓,浅浅温柔和宠溺。
多少年了,那是记忆里他给予她鲜少的温情与温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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