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卢怀远倒是颇有才华,就这么给容莹抵罪,也是可惜了。
他看着怀中哭泣不止的女人,眼底露出深切的厌恶和不耐,脸色却是一派柔和。
“别哭坏了身子,皇妹的身后事还得你亲自操持。”
茗太妃哭得更伤心了,双手抱着他的腰,哭得梨花带楚楚动人。
“莹儿,我的莹儿…”
嘉和帝一边拍着她的背,一边隔着帷幔看向外面,目光里闪烁着精明和算计。
“别哭了…”
他用手绢温柔的给她擦拭泪水,“这么美的一张脸,都给哭花了…”
茗太妃抽泣着,闻言没好气道:“你这是嫌弃我丑了?”
丧女之痛加上内心隐藏的那些不安和惶恐齐齐爆发,眼泪一颗颗的往下落,她哭着抱怨道:“你这个没良心的,当初是怎么诱哄我与你…现在看我年老色衰就厌恶烦腻了是吧?还是后宫那群小蹄子手段多,迷了你的心去?你们男人都一样,都是薄情寡恩的负心汉。”
被她如此辱骂,嘉和帝却也不见生气,反而好言好语的哄劝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临安去世,我知道你伤心,但也不能如此揣测于我啊。”
茗太妃抽噎了两声,哭了这么久也累了,理智开始回归脑海。
“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怎么知道你在想什么?”自然的接过他刚才递过来的帕子,擦拭着眼角的泪水,凄苦道:“你父皇说走就走,扔下我一个人在宫里孤苦伶仃。现在连莹儿也…”她说到伤心处,又忍不住落泪。
“你整日的被那些个莺莺燕燕缠着,哪里管我的死活…”
话未说完,他忽然俯身,吻住了她的红唇。
“唔…”
茗太妃睁大眼睛,伸手去推,身体却已经软了,很快就被他夺走了呼吸,发出暧昧不明的呻吟声。
夜色浓郁,风声寂静,那声音便格外撩人心炫。然听在门外跪着的主仆二人耳朵里,却仿佛是催命符一般,声声要命。
花若完全瘫软在了地上,满眼的惊恐和不可置信。
皇后白着脸,嘴唇颤抖着,神情却没有丝毫意外和震惊,只露出一抹了悟的绝望和悲悯。
显然,这皇帝和继母*偷情之事,她是知情的。
自古以来皇宫就是这世上最龌龊的地方,没一处是干净的。便是贵族豪门之中,父女母子兄妹姐弟悖论之事也不在少数。野史上那些白纸黑字,可不是空穴来风。
只是心中知道是一回事,亲眼所见却是另一回事。
深宫丑闻,这种事皇上怎会容许被他人知晓?今日之所以如此毫无顾忌的让自己发现他和先帝妃嫔的奸情,不过就是借刀杀人。
借她之手,杀了花若。
只因花若是今日卢国公府夜变的目击证人,少年皇帝一番抱负之始被打乱,满腹怒气没出撒,花若便是最好的宣泄对象。
再则,花若死了,她少了一条臂膀,郭府在宫里便少了一双眼睛。
是了,今日下午圣旨下达后宫,若不是花若开导,以她的脾气,只怕会火上加油雪上加霜,哪里会安安分分的去查那所谓的流言?
他的目的本就是拿长宁侯府开刀,长宁侯府爆出的丑闻越多越好,他哪里会好心的去制止?所以下午那道圣旨,不过就是试探,也是诱饵,引蛇出洞的诱饵。
她若真的按他的吩咐去查了,便是与他的打算背道而驰,无论结果是什么,他动不得她,却能动她身旁人。
她若不去查,便是抗旨,他便刚好借机对郭府出手。
进退得意,一举两得。
然而今夜事情发展出乎他的意料,让他痛失卢国公府,他如何不怒不恨?
而她派去卢国公府探视容莹的花若,便成为了他满腔愤恨抑郁的替罪羔羊。
*宫闱这种事若传出去,也是她这个皇后无能,未能管理好六宫,职责有失之过。若她要保花若,自己的后位就会动摇,更甚者郭府也会被连累。
所以,花若,只能死。
他够狠、够毒、也够绝。
她忽然想起刚才离宫的容昭,这些宫廷秘闻,容昭不可能不知道,也不可能猜测不到这位深沉的帝王会有什么样的手段。但他依旧毫不犹豫的出宫,没有半点留恋。
他竟是…也容不下花若了么?
只因花若告之她那个叫鸢儿的女子吗?
他在乎那个女人已经到了不许任何人提及的地步了吗?
她跪在地上,浑身力气被抽离,泪水怔怔从眼眶落下。她猛然伸手捂住脸,悲戚的哭泣掩盖不住那灯光妖娆下的暧昧*之象。
花若已经从突如其来的震惊慢慢回过神来,她本是聪明人,自然预测到了自己的结局。深沉的悲哀淡去,她无奈苦涩的一笑。
“娘娘,奴婢…”
“花若。”
皇后突然抓住她的手,“如果这件事闹大了,会怎么样?”
花若目光睁大,声音都开始颤抖。
“娘娘…”
皇后神情慢慢陇上一层阴霾,然后站起来往书房而去。
花若大惊,“娘娘—”
皇后脚步不停,转眼就来到了御书房。
“娘娘留步…”
董朝恩伸手阻拦。
“走开!”
皇后眉眼一冷,厉声道。
董朝恩眼皮跳了跳,不卑不亢道:“皇上有吩咐,不许打扰,还请娘娘体谅,莫让老奴为难。”
皇后冷笑,“若本宫不体谅又如何?”
董朝恩皱眉,有些讶异于眼前这个女子少有的强横,斟酌了一番,又道:“皇后娘娘若执意如此,老奴也只有遵照皇上吩咐,请娘娘回宫了。”
他抬头,眼神平静。
“来人,送皇后娘娘回宫…”
“放肆!”
皇后骤然低喝一声,冷眼看不知何时无声而来的黑衣人。
连暗卫都出动了。
她暗自心惊,面上神情却是凌厉非常。
“本宫乃一国之母,未曾有违后宫规矩和国家律法,没有皇上口谕圣旨,谁敢动本宫?”
她这一怒,刹那威风八面,竟震得那两个暗卫怔了怔。她转身就直接推开董朝恩,大步往里面走去。
董朝恩心里一沉,“娘娘——”
皇后已经走了进去,一把掀开厚重的帷幔,入目所见让她倒抽一口冷气。
暗香浮动,肢体交缠,*秽乱。
茗太妃衣衫半褪被嘉和帝压在身下,脸颊潮红媚眼如丝,哪里还有身为太妃的端庄?简直就是一个狐媚的妖精。见到她来,也毫不避讳,甚至叫得更放荡更*。
而在她身上起伏的男人,也丝毫没有被自己妻子抓到偷情的尴尬和羞恼,甚至当她是空气。对追上来的董朝恩道:“既然皇后想看,就让她看,你出去。”
董朝恩低着头,弯腰低声道:“是。”
说完他便躬身退了出去。
皇后站在门口,冷眼看着这个才丧女如今就蛰伏在自己继子身下婉转承欢的女人,眼角微微露几分讥诮。
然而她依旧稳定心神,冷静道:“臣妾奉皇上口谕彻查后宫谣言,已有结果,特来禀报,请皇上定夺。”
茗太妃迷离的眸子骤然划过冷光,攀着嘉和帝肩膀的双手忍不住用力,嘉和帝闷哼一声。
她立即回神,娇媚道:“煊儿,既然皇后有事,你还是听一听吧。省得让那些小人猖狂,不把皇后这后宫之母放在眼里,乱了规矩,可就不好了。”
“喝~”
嘉和帝笑得一脸邪气,在她耳垂上轻轻一咬,魅惑道:“有你做榜样,后宫的规矩,早就乱了。”
茗太妃娇笑一声,眼角斜勾,挑衅的看向面色惨白的皇后。
“既然你说我乱了规矩,那就用宫规惩罚我啊…”
嘉和帝闷声而笑,暧昧道:“我怎么舍得?”
两人旁若无人的苟合*,皇后便是再好的脾气也给磨光了,语气忍不住带了几分愤怒。
“皇上…”
嘉和帝依旧没看她,语气却有些不耐烦。
“你是后宫之主,既是后宫之祸,本该是你的职责。怎么,这些事还要朕教你?”
皇后深吸一口气,神情变得冷漠。
“是。”
她看了眼一脸春情的茗太妃,眼底划过一丝冷意。
“皇上既然无暇抽身,臣妾自当恪尽职守,秉公执法,以正宫闱。”
她一拂袖,转身离去。
“等——”
茗太妃的话刚出口就被嘉和帝吞入了腹中,化为断断续续的呻吟。
皇后已经走出休息室,听着身后传来那些*暧昧的声音,依旧克制不住的握紧了双拳,方才强自撑着的坚强刹那如泄气的皮球,焉了下来。
她扶着门栏,有风吹来,冷得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这才发现,后背早已是一片冷汗。
“娘娘。”
董朝恩的声音响起,她一惊而后端正了脸色,冷淡道:“什么事?”
忽然发现有什么不对,她顿时警觉。
“花若呢?她去哪儿了?”
心里的不安在无限蔓延。
董朝恩低垂着眉眼,波澜不惊道:“她听见了不该听的,见到了不该见到的事,自然也就去了她应该去的地方。”
皇后陡然踉跄的退后几步,脸色一片雪白,眼里已经泛起了泪水。
“你…你们…”
董朝恩神情不改,“天色不早了,皇后娘娘,早些回宫歇息吧,明日皇上还等着您调查的结果呢。”
皇后浑身一颤,嘴唇颤抖着,满腔愤恨几乎要破口而出,她甚至想要立即倒回去将那对狗男女的事暴露在众人眼前。然而不能,不可以…
她闭了闭眼,睁开眼睛的时候眸中已是一片坚决。
“花若是本宫的贴身之人,她的死活,本该由本宫处置。如今她既触怒的圣上,也是她有此一劫。但她好歹跟了本宫这么多年,她的身后事,也总不能如此草草了之。”
她轻飘飘而凌厉森冷的看向董朝恩,“本宫这就回去休息,还劳烦公公稍后将花若送还至凤銮宫。此恩此情,本宫、铭记于心,必将报答!”
最后几个字,她几乎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
董朝恩依旧面无表情,“这是自然,娘娘且放心。”
皇后忍着宣泄的愤怒,用力一拂袖,抬步离去。
深宫之中,人命流逝如浮云,何况一个小小的女官?
这宫里的黑暗和杀戮,三年来她已经见得太多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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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卢国公府已经保不住,但为避人耳目,你还是不宜现身,以免暴露身份。”
说话的男子淡淡看了眼低着头默不作声的女子,漠然说道。
女子一颤。
“…是。”
“你有话说。”
依旧是那般静默甚至带三分温和的声音,女子却面有惧色,陡然跪了下来。
“属下斗胆,恳请公子…救…”
“你想让我保卢怀远一命?”
温雅的笑容从唇边溢出,男子的语气依旧温和如风,不见丝毫凌厉和喜怒。
女子脸色一白,嘴唇颤抖着,似下定了决心一般,咬牙道:“公子胸有大智,定能乾坤翻覆。如今卢国公府气数已尽,再无春风得意之机。卢怀远的死活,丝毫不阻碍公子的大计…”
“你都说了。”男子漫不经心却又不显得刻意的打断她的话,“他的死活于我大计无关,我干嘛还要浪费精力去救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女子脸色更白,眼瞳隐约浮现绝望之色。
“公子。”
“月婵。”他笑得很温柔,就那么浅浅静静的看过来,便已然将她心底最深处的秘密窥测得一干二净,以一种评述的语气说道:“你爱上他了。”
是的,月婵,卢怀远一心迷恋不惜为此冷落容莹,间接导致卢府悲剧的那个丫鬟。
她没死。
月婵惨白着脸,瘫软的跪在地上,已经听到有凌厉的风声从背后穿过,带着不留余地的杀机。
棋子不该有感情,一旦违背规则,就只有死路一条。
她明白。
惨笑一声,这样也好。
只是,一直欺骗了他,临死,都不能告之他真相。
她闭上眼,等着死亡的到来。
对不起,怀远。
黄泉路上,若能有幸相遇,我再不会欺瞒你半分。若有来世,我愿倾尽一切补偿今生的无奈隐瞒。
风声抵到背心,欲待穿胸而过。
然,最后的一刻,却听隐没在黑暗中那温润而冷漠的男子低声道:“慢!”
风声一停,身后那人似乎也有讶异。
“公子?”
“放了她。”
仅三个字,男子便不再说话,一瞬间呼吸似乎有些复杂。
跟随多年的属下更是惊愕不已,却依言没再对月婵出手。
月婵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此刻死里逃生,却是惊讶大于庆幸。
“公子?”
男子似乎已经疲倦,“带她下去。”
“…是。”
“还有…”
低低浅浅看似漫不经心又似乎深思熟虑的吩咐透过绵绵纱帐传来,惊得连空气都似乎静了静,随即化为烟云,层层消弭无踪。
……
卢国公府的消息传来已经是第二日。临安公主被卢国公世子下毒谋害,母子俱亡,圣上震怒,收回卢国公世代爵位传承,连夜命穆襄侯调动御林军将卢国公府重重包围,刺鸩毒于长子,亡。全府上下二百九十六口人,无一生还,其家产全数充公。
这一消息如一个劲爆的炸弹,顿时将三日前先帝那道圣旨炸得粉碎,也炸得邱陵城所有百年世家人人惊骇畏惧。
无数资深大臣都嗅到了阴谋的味道,敏感的察觉到,平静的邱陵,开始风起云涌了。
百姓们为此津津乐道唏嘘不已学子们感慨连连忧心忡忡的时候,宫里又爆出了有人谣言秽乱宫闱,却是出自永寿宫茗太妃的心腹。
皇后和温贵妃以及清妃合理彻查,罪证确凿。茗太妃恨得咬牙切齿,却不得不舍车保帅亲自将那心腹宫女赐死以摘清自身。皇后原本想抓着这条证据往上查,却被嘉和帝一个‘家和万事兴’阻止。
他道:“万事和为贵,一切,到此为止。”
这是警告,也是提醒。
皇后明白。
她想给花若报仇,动不了这尊贵的天子,最起码要那个不知廉耻与自己的继子苟合的女人少一层皮。可显然这少年帝君不希望刚丧女又被丫鬟叛变痛心至极的茗太妃再受刺激,亦或者,他不愿皇后的手伸到更远,适时的加以阻止。
皇后纵然不服,却也不得不忍耐这口气。
皇权至上的道理,她懂。
只是既然他的计划已经开始,郭府迟早也在他算计范围内。
没关系,来日方长,时间还早得很。
……
叶轻歌起来后就听说了这个消息,她并不意外,只是隐隐察觉到,卢国公府的覆灭,太过容易。虽然她早做了准备,但这一切的发展似乎顺利得有些不可思议。
她想起了兰芝。
到底谁杀了兰芝?又有什么目的?
容昭抓兰芝的目的是为了调查她,那个人杀兰芝灭口,是在帮自己?
为什么?这其中又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和阴谋?
她静静的想着,画扇已经走了进来。
“小姐,老夫人派人传话,让您过去。”
“知道了。”
……
长宁侯也在荣安堂,这个时候让她过来,不外乎是询问昨夜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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