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氏被这样的眼神看着,心中莫名的产生畏惧。
“现在是不是觉得委屈,愤恨,是不是觉得全世界都对你不公?”
叶轻歌以一种评述的语气说着,脸上始终波澜不惊。
楼氏脸色又开始扭曲,几乎咬牙切齿道:“你这狼心狗肺构陷嫡母丧伦败德的恶妇,老天爷瞎了眼才让你存活至今。”
叶轻歌制止了想要教训楼氏的画扇,面上依旧从容。
“还有什么,都一并骂出来吧,如今你也只有这点权利了。”
“你——”楼氏看着她云淡风轻的模样,心里怒恨难平,无数粗俗的字眼齐齐涌入喉咙,想要一吐为快。然而想到如今自己的处境,不由得悲从中来,泪水从眼眶中滑落。
她觉得自己苦,觉得自己无辜。她得意顺水了那么多年,她靠自己的聪明自己的温柔自己的美丽得到了她想要的一切,为何一夜之间全都变了?明明前一刻还对她如珠如宝的丈夫,下一刻就待她如陌路人。原本尽在她掌控的侯府,转眼间众叛亲离人人指责。原本早就被她赶出府的眼中钉,非但荣耀回归而且一招转变害她入狱。
为什么?
她又悲又怒又痛又恨,所有的情绪在脑海里酝酿升级,化为无边无际的仇恨,直直刺向叶轻歌。
“你别得意得太早,侯爷只是一时不查被你蒙骗。”骄傲得意的人不会适应和接受自己一朝的落败,这种常态会让他们自信心膨胀,他们会变得优越感十足,习惯性的以俯视的目光看着别人来掩盖自己内心深处的自卑阴暗。
“别忘了,你还有把柄在我手里。”
她冷笑着,眼神又恢复了高高在上,居高临下而得意洋洋的姿态看着叶轻歌,语气轻慢而不屑,仿佛不容侵犯的女王,等着臣属俯身下拜。
叶轻歌莫名的想笑,有些不明白楼氏这种变态的自我感觉良好是怎么来的。都到这种地步了,还那么自高自大自以为是,当真是无可救药。
“你所谓的把柄究竟是怎么来的,能不能公诸于众你心里清楚。而你的罪行已经众所周知,不久你就会为自己作下的孽承担后果。楼佩英,你还不明白吗?你已经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最后一句话如利剑般刺中楼氏心里最深的恐惧,她似受了刺激一般,立即就跳了起来,近乎疯狂道:“你给我闭嘴,你这个贱人,你害我,你害我…我不会让你好过的。我一定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让你跪下来求我…哈哈哈…”
叶轻歌就那样看着她笑,眼神里怜悯之色越发浓重。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楼氏,别再异想天开了,这里不是长宁侯府,是大理寺。这里没有被你威胁为你卖命的走狗,只有冰冷的墙壁森冷的刑具,只有永无天日的黑暗和道德律法的审判。”她看着楼氏脸上渐渐僵硬的笑容和微微发抖的肩膀,静静的说着,“不要怨天尤人,也不要愤世嫉俗。这世间理法道义因果循环,你当年造下什么因今日就得承担什么样的果,这是你的报应,你没资格怨怪他人。”
“你闭嘴,闭嘴!”像是被戳到了痛处,楼氏神色疯狂的大吼,“我什么报应?该受到报应的是你,是你,还有你——”她指着叶轻歌和画扇,神色阴狠,“你折了眉儿的手,你迫害自己的亲妹妹,你陷我牢狱之灾。你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你不仁不义不敬不孝,你有什么资格做长宁侯府的嫡女?你凭什么处处压着我的眉儿?你凭什么能够做晋王府未来世子妃?这一切都应该是眉儿的,是你,是你抢走了原本属于我女儿的一切。你这个贱人,强盗——”
她双目赤红,布满毒辣和阴暗,像不断生长的藤蔓,交错着要叶轻歌碎尸万段。
“苍天不公,竟让你这样佛口蛇心的女人逍遥法外。苍天不公!苍天不公!苍天不公…”
她不断大吼大叫着,仿佛靠说着这句话就能减轻她自己犯下的累累罪状,而全天下的人都是陷害她的罪魁祸首一样。
有人永远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永远觉得自己无论如何的罪恶滔天都是理所当然。而别人只要稍微让自己不如意,就是十恶不赦天理难容。
和这样的人,永远没道理可讲。
叶轻歌也不气,依旧那般淡淡而静默的站着。等她喊累了,嗓子哑了,没力气了,蹲在地上喃喃着那几个字,才继续说:“你现在知道苍天不公吗?当年你害我母亲的时候怎么没觉得苍天不公呢?你捧杀我驱逐我放谣言毁我清誉的时候怎么不觉得苍天不公呢?”
楼氏机灵灵一个颤抖,抬头恶狠狠的瞪着她,神色又带着扭曲的兴奋和得意,以及深深的痛恶。
“你以为你母亲是什么好东西?她抢走我看上的男人,她阻碍了我的幸福,她就该死。”她眸子里狰狞着无边无际的恨和妒忌,“就因为他是国公府的嫡女,而我是孤女,她轻而易举便能得到我梦寐以求的一切。凭什么?侯爷…侯爷根本就不喜欢她,侯爷喜欢的人是我。可她善妒狭隘不容人,一切都是她罪有应得,她活该。”
画扇再也忍不住,骂了一声。
“无耻!”
叶轻歌眼神淡淡的冷又并微微的讥嘲。
“你口口声声指责别人狼心狗肺心狠手辣,可有反思过自己的过错?”她微侧着身,眉眼低垂,俯视着浑身狼狈邋遢如蝼蚁的楼氏。
“你出身落魄卑微,安国公府收留善待你,我母亲也视你如亲姐妹,对你照顾有加。而你不知感恩,反而勾引她的丈夫刺激她早产,抢夺原本属于她的地位尊荣。你不思悔改,为了保住自己侯府主母的位置,一次次的加害他人。先是杀害我四岁的兄长,继而毒害妾室,断绝她们子嗣。后又假意对我关照有加事事照拂,实则挑拨离间哄骗我铸下大错,以至于不容于家族。”
“楼佩英,你在做这些事,处处算计不给人出路的时候,可有想过是否应该,是否理所当然?你春风得意的时候可有想过被你害的人也在怨着苍天不公,让小人得意?如今你落魄了,一无所有了,又来怨天尤人。呵呵…你以为你是谁?这天底下所有公平道德礼法伦理都以你为尊么?”
叶轻歌眼神越来越冷,浑身气场慢慢散开,迫人的威严逼视下,楼氏就是一团粘在地上的烂泥。脱去满身的光鲜亮丽,就剩下腐臭龌龊的烂骨头。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将心比心,推己及人。楼佩英,如果没有安国公府,你什么也不是。你寄居安国公府不抱感恩之心反而恩将仇报加害他人,这才是真正的不仁不义。你总觉得自己命苦,但你有什么可苦的?你家族落魄无家可归的时候有人收容你,你食不果腹被人嘲笑欺辱的时候有人给你荣华富贵。你还有什么不甘心的?说到底,不过是你的贪婪在作祟。”
“不事生产,兴风作浪,恃靓行凶,除了小鸟依人楚楚无辜,你还会什么?你有什么资格和我娘比?我娘是名门闺秀,幼承庭训,德言容功具备。她风光出嫁,门当户对,夫妻恩爱,是你小人作祟害她红颜薄命含恨而终。到了今天,你有什么资格抱怨苍天不公?你自卑,你阴暗,你嫉妒,你给你犯下的所有罪过找各种各样的理由,总觉得都是全天下人在逼你,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不得已。当人家给予反击,你锒铛入狱,又觉得所有人都恶贯满盈罪不容诛。”
“永远以自我为中心的人,永远看不到别人的苦别人的痛别人的伤。”
“叶轻眉?有其母必有其女。你这样的女人教出的女儿能好到那里去?表面柔弱可怜实则心狠手辣无所不用其极。你以为天下所有男人都跟你那个有眼无珠的丈夫一样?你以为靠着一张脸,靠着满腔柔情就能俘获男人的心?就该理所当然的享受所有尊荣,全天下都该对你们俯首称臣?”
叶轻歌面目清冷,一直挂在脸上的笑容也早已消失无踪,眼神里满满的厌烦和不屑。
“你只知道羡慕,只知道嫉妒,只知道拿着建立在别人痛苦基础上得来的幸福荣耀而沾沾自喜。你只知道你得到的一切都是靠自己的努力争取来的,却没有想过,如果没有安国公府做靠山,你一个寒门孤女,凭什么嫁入侯府?或许早就被人践踏成泥。如今你又有什么资格怨天尤人自怜自艾?心比天高命比纸薄,说得就是你。”
楼氏怔怔的跌坐着,脸色忽白忽青,愤恨又无奈,狼狈又自卑,浑身颤抖着,说不出话来。一时之间只觉得悲苦交加,痛哭流涕起来。
叶轻歌已经转过身去,“你若想托我下水也可以,但你要记住。如今你已是自身难保,我却有千万种方法让你和你的女儿生不如死。你若不信,大可以试试。”
第三十五章 算计()
最后一句话,宛如沾了毒汁的利剑,冰冷的刺进楼氏胸口,她霍然抬头,眼神阴狠锐利。
“叶轻歌,你敢动我的女儿,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叶轻歌脚步一顿,没回头。
“不要想着威胁我,你要知道,对于一个死过一次的人来说。死亡,反而是最微不足道的事。”
她语气轻飘飘的,散在这潮湿阴冷的牢狱里,听起来有几分鬼魅骇人。
楼氏机灵灵打了个寒颤,忽然想起了什么,又咯吱咯吱的笑起来。
“叶轻歌,你得意什么?我今日一时不查被你所害落入这般境地,可你以为你又能好到那里去?”她笑得诡异,“你以为你那个兄长是怎么死的?那时我根基不稳,你们兄妹又有安国公府做靠山,我如何能在侯府只手遮天?哈~叶轻歌,你别以为把持了侯府就代表你就是最后的胜利者。我告诉你,我的今天,就是你的明天。”
叶轻歌面色淡然如水,“说你野心大,你的本事却连小小一个侯府都守不住。没那金刚钻何必揽瓷器活?无论我兄长怎么死的,总归有你一份算计。至于其他的,不在你操心的范围内。你就好好的在这里呆着,等着受审吧。嗯,你可以把我供出来。不过我有些好奇,一个心思歹毒抢占他人所有又赶尽杀绝不容嫡女子嗣存活的恶妇,说的话,有人信么?”
楼氏眼神凶狠,似要将她吞入腹中。
叶轻歌又是一笑,“你如今身陷囹圄,侯府没了当家主母,你心心念念掌握手中的中馈也只能让与他人了。哦,我记得你的女儿好像十五岁了吧?该嫁人了。有你这样一个母亲,你说,这满京城内还有谁能看得上她?”
楼氏浑身一抖,眼底划过惊怕和恐惧,随后又被阴霾覆盖。
“都是你,你毁了我的眉儿。”她骤然扑过来,伸出利爪隔着牢门不断的抓扯,嘶吼着:“叶轻歌,你这个贱人,你怎么不去死?你毁了我的女儿,我要将你千刀万剐,你会不得好死的,你会不得好死…”
画扇眼神冰而冷,想要上前给她一个教训。
叶轻歌淡淡道:“让她闹。”
楼氏还以为这里是她的皖松阁么?
呵呵…
果然,不一会儿,就听到狱卒在呵斥,“吵什么吵?”
楼氏顿时一堵,顺着那声音望过去,却见阴影处,有狱卒手里拿着刀柄,眼神恶狠狠的瞪着她,写满了警告。
她却似看到了救星一般,迫不及待的大吼:“官差大人,我是冤枉的,是这个女人,她残害嫡母,虐待嫡妹,害我至此…她狼心狗肺心狠手辣,断不能姑息啊大人…”
她说着说着眼泪就不要钱似的落了下来,哭得悲戚而凄惨,好似受了天大的冤屈似的。
楼氏看着利爪尖锐,实则就是个色厉内荏的草包,这么多年来也就靠着那所谓的温柔体贴梨花带雨哄得长宁侯怜惜宠爱。没了长宁侯的保护,她就是一颗无用的菟丝草。长期以这种手段获得胜利,便会下意识的以为自己的眼泪能让所有男人对她怜惜心动,故而哭得越发凄凉,而眼神里又明明写满了隐忍的指控,让人见者生怜。
叶轻歌也不怒,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觉得楼氏这么多年的侯夫人当真是白当了。
一个落魄而美貌的女人,在监狱里对一个天天守在这么阴暗的牢房里很少见过女人的狱卒哭诉,多半只有两个结果,要么被调戏凌辱,要么就是被认为闹事而殴打一番。
只不过这时候有她主仆二人在此,狱卒不会太过分,好歹这种事也不光彩。
所以那狱卒只是沉着脸走过来,对着楼氏就是一脚踢了过去,刚好踢在她胸口上,冷笑道:“冤枉?进来这里的就没一个不喊冤的。陷害?叶姑娘是先皇钦点的晋王府世子妃,日后可是要上皇家玉蝶的,身份高贵岂有你这个卑贱的妇人所垢?给我安分点,留着话堂上去说,别在这儿大呼小叫鬼哭狼嚎,扰了爷们心烦,由你好受的。”
他说完后还不屑的呸了口吐沫在被她踢倒在地的楼氏身上,也不管她的尖叫怒骂,回过头来立马就换了张脸,近乎讨好的对叶轻歌道:“叶姑娘受惊了。这牢狱里肮脏,叶姑娘若是没其他事,还是快些离开吧,别让这妇人的污言辱了您。”
叶轻歌和善的点点头,转身离去。
楼氏还在背后又哭又骂,“叶轻歌,你敢这么对我,你居然敢这么对我…啊…”
刚才那狱卒又是一脚踢了过去,直接拔出雪亮的刀,凶狠的威胁道:“再不消停,就割了你的舌头。”
楼氏哪里见过这阵仗?当即就被唬住了,惊怕的看着他,喏喏不敢再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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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地牢,转过回廊,远远的便看见容昭懒散的倚靠在大门边。他微阖着眸子,静谧的风声掠过,卷起他发丝如墨,更衬得那张脸白玉般的美丽无暇,不染纤尘。
叶轻歌走过去,停在他面前。
容昭睁开眼,歪头看着她。
这个角度看过去,少女沉静而立,面容清丽绝美似从画中走出来。那般优雅,那般高贵,似那瑶池仙子。
他眯了眯眼,有那么片刻的恍惚,喃喃自语着。
“你到底是谁?”
叶轻歌微笑,“世子,您在说什么?”
容昭回神,神色转为淡漠。
“无事。”
他瞥了她一眼,然后转身就走。
叶轻歌没多问,跟着走了出去。
出了大门,容昭就停了下来,叶轻歌也停下来,知道他定有话说。
半晌,容昭回头盯着她,似乎要从她身上盯出个洞来。
“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叶轻歌眸光一晃,淡淡道:“世子是指哪方面?”
容昭神情微冷,“让自己的贴身丫鬟假意投诚,利用楼氏不容你之心派人刺杀,引我入局相救,收揽大权指证楼氏下狱。这一桩桩一件件,算计得分毫不差。当真是看不出来,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头,有那么大的能耐。”
叶轻歌气定神闲,“世子洞若观火,既早知其前因后果,又为何不拆穿反而甘心被小女子利用除去楼氏呢?”
容昭哼了声,负手而立,眼神清凉。
“爷只是提醒你一句,小打小闹可以,别玩大了小心引火*。”
叶轻歌眼皮一跳,三年前那场大火历历在目,凄厉的火光撕碎皮肤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回荡。那些原本已经远去的旧事,此刻被他一句无意的话而触动,再次在记忆里翻滚踊跃。
她深吸一口气,微笑点头。
“多谢世子提醒。”
容昭又看了她一眼,或许觉得无趣,转身疾步离开。又想起什么,脚步一顿,似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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