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卓阴沉着脸,喝道:“曹聚,汝亦反对孤行废立之事乎?”
几乎所有人都感觉到了董卓的杀机,而且,因为卢植之事在先,吕布已经持戟站在门口,曹聚绝对不能再像卢植那样逃出去了。
曹聚淡淡一笑道:“然也,司空大人,自古忠言逆耳,今日司空大人欲效仿伊尹和霍光两位先贤,然时局并非如此,废立之事不可轻举。但若司空大人一意孤行,我等亦无法应命,只求司空大人莫做赶尽杀绝之事也。”
听了曹聚的话,百官几乎全都是心下一紧,包括皇甫嵩在内,暗想,不错,董卓既然敢当庭提废立之事,肯定是势在必行,反对肯定无效,倒不如想办法保住刘辨和何太后的性命方是上上之策。
董卓听了,哈哈大笑道:“驸马将孤看做何等人也,今行废立之事乃为无奈之举也,只为大汉千秋江山社稷,孤岂能再行加害乎,驸马多虑也。”
曹聚这句话说得还是很到位的,包括对曹聚一直很敌对的袁隗和袁逢两人,也不得不承认,曹聚之言乃是解决今日之事的最好办法。
董卓大笑过之后,忽然脸色一变,怒声喝道:“诸位朝臣,驸马之言,言之有理也,不知诸位可有补充否?”
说罢,董卓怒目扫视一周,几乎全部朝臣都不敢跟董卓的目光相对,一个个都是低下了脑袋。
董卓见状,心下颇为得意,便朗声问道:“袁太傅,汝袁家四世三公,乃当朝百官之首也,不知意下如何?”
袁隗听了,心下暗暗叫苦,只得硬着头皮说道:“董大人,既然驸马有此言,我等当遵从就是。”
曹聚心下冷笑,淡淡说道:“袁太傅,此言差矣,孤虽然为驸马,然与袁氏四世三公不可相提并论也。孤之所以如此言,乃是因为董公之举势在必行,孤只能为保全太后与皇上性命耳,然袁氏乃百官之首,抗命与否,牵涉朝堂安危,社稷之幸,岂能苟全也?”
“呃……”被曹聚这么一将军,袁隗心中暗骂,正准备狡辩一二,但贾诩却突然说道,“司空大人,驸马之言甚是有理,如若袁氏赞同废立之事,今日便可成也。”
此时的贾诩,刚刚进京不久,被董卓任命为了太尉掾,名曰平津校尉。
贾诩的任命,其实也意味着一个信号,董卓对太尉之职的染指已经不远了。
一句话,就把袁氏放在了风口浪尖之上,尤其是,对于董卓行废立之事,袁氏一直在牵头此事,拉拢几位重臣,准备在今日一起进行反对。
袁隗和袁逢久经官场,是两只再滑不过的老狐狸,所以,从开始到现在,卢植第一,彭伯第二,皇甫嵩第三,曹聚第四,他们两个一直没有开口,却不想这个时候被抬了上去。
还不等袁隗开口,曹聚就淡淡说道:“袁氏乃百官之首,若是袁氏应允,我等皆无异议也。”
董卓跟着立即说道:“如此甚好,孤便无须一一相问,嘿,袁太傅,不知汝以为孤此举如何也,若是从之,孤以上宾之礼相待,如若不从,嘿嘿,袁本初可逃,然太傅年老体弱,安能车马劳顿乎?”
这句话,就是赤裸裸的威胁了,袁隗听了,心下一紧,随即就感受到,几十双目光一起向他看了过来。
袁隗心中暗暗叫苦,更是将曹聚骂了个狗血淋头,却又不得不硬着头皮说道:“董大人言重,袁氏虽然历朝为官,怎可轻谈百官之首也,在下以为,皇甫将军平定四方战乱有功,又是驸马恩师,方才为百官之首也。”
曹聚听了,嘿嘿笑道:“袁太傅,平定四方战乱,言过其实也,莫非汝认为,大汉朝应该四方皆乱乎?再言之,孤之恩师乃为武将,而废立之事该为文臣所议也,若是袁太傅不可定,此事当为董大人继续也。”
董卓听了,立即双目圆睁,怒声喝道“袁太傅,孤乃粗人,绕不得那文字游戏,究竟汝是应或不应,当直言之。”
被董卓这么一逼,袁隗再怎么圆滑也是不能继续推诿了,只得说道:“当从驸马之言也。”
曹聚冷笑一声道:“袁太傅此言差矣,孤乃皇亲,当以皇室成员安危为重,汝乃朝廷重臣,当以社稷为重,以天下兴亡为己任,怎可从孤之言也?”
这个时候,袁隗的心里几乎将曹聚骂了个狗血淋头,更是连袁术也骂上了,若非是袁术混蛋,得罪了曹聚,怎么会弄成今天这个局面,毕竟,像曹聚这样的人,不应该得罪,而是应该是要拉拢。
袁隗不得不硬着头皮说道:“董大人此举,袁隗无异议也。”
袁绍都已经出逃了,董卓没有问责袁府,已经让袁隗心存侥幸了,若是在这个时候继续得罪董卓,天晓得这个老魔头会不会大开杀戒。
董卓登时大为满意,哈哈大笑道:“袁太傅已然同意也,其余朝臣,不知可还有人反对乎?”
皇甫嵩听了,眉头一皱,正准备再开口,曹聚就立即低声说道:“老师不可,今日董卓行事,已然成竹在胸,不惧大开杀戒,纵然老师如何反对,亦无济于事也,倒不如留有用之身,以为日后,须知大丈夫当能屈能伸也。”
皇甫嵩一愣,仔细品了品曹聚的话,岿然一叹道:“也罢,仓合,为师便从汝之言也,今日之事,就此作罢,但若董卓欲不利于皇上和太后,为师拼得这条老命,亦要与那董卓斗上一斗。”
朝臣再无反对意见,董卓大喜,立即就招来一名尚书,即可起草废掉刘辨之诏书。
第244章 废立()
卢植离开之后,顾不得官职得失,匆匆忙忙离开了洛阳,又惧怕董卓派人行刺,便绕道返回家乡太谷,隐居在山林中。后来董卓果然派人追杀,但追了数日也不见卢植的影踪,这才作罢。
废立诏书起草之后,董卓按照贾诩的主意,派人将诏书送到袁府,请袁隗批复意见。
接到草议诏书,袁隗心想,无论同意与否,都难以阻止董卓行废立之事。今日大权在握的董卓再也不是几十年前自己要辟为府掾的边陲小将了,若是阻扰他的计划,只怕此人不会顾及昔日的提携之恩,自己一把老骨头倒也无所谓,可是,袁氏家族呢?
还有,袁绍已经因此得罪董卓,仓皇逃离洛阳,袁家不可再步其后尘,为董卓大开杀戒提供任何借口。
想到这里,袁隗再也没有任何犹豫,便派人传讯董卓:如报所议。
卢植逃走、皇甫嵩默然、袁氏低头,意味着废立之事再也没有任何阻挠。于是,隔了一天,中平六年的九月初一,五更时分,百官公卿全都再得诏令,董卓邀令群臣齐至崇德宫前殿,廷议废立大事。
该来的挡不住,百官闻讯之后,除了皇甫嵩托病不出之外,其余全都冒着绵绵秋雨赶往崇德宫。
曹聚自然也在百官之中,在步入殿前丹墀时,不由为眼前的凄清秋景而怵目。丹墀旁,殿基四侧,铺满无人打扫的枯枝落叶,无论是地址的宫柳,还是高大的银杏和古槐,因三个多月来淯水的剥蚀,枝枯了,叶黄了,秋风一吹,枝败叶落。
只见那凄风苦雨中,红树叶、黄树叶片片飞舞着,好似民间祭奠时抛洒的纸钱。一阵又一阵的秋雨打在飞舞的树叶上,发出嘀嗒声响,心情沉重的官员们踏着满地堆积的枯叶走进了崇德宫前殿。
殿内的气氛更为压抑,正中设立着皇上的御座,东向有一处垂挂这白纱的帷幔,便是为临朝称制的何太后所设。这个时候,帝后都没有驾临,而目光如炬的董卓和须发斑白的太傅袁隗已先期来到,袁隗微微闭着眼睛,面无表情,而董卓则是挺着大肚子一一打量鱼贯而入的百官们。
百官们按照职位品级排好之后,董卓便给太常卿使了一个眼色,后者立即就唱喝道:“恭请圣驾。”
声音落地,仪仗簇拥出面色苍白、畏畏葸葸的少帝刘辨,看刘辨的表情,似乎有点不情愿,却被不太客气的侍卫强行按在了御座上。
曹聚特意望了一眼白纱帷后的何太后,但是,无法看清她的表情,却是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何太后此时的心情一定是乱如麻。
确实,何太后此时的心里比刀绞油煎还难受,她无论如何也咽不下这口气,即时曾经因为她鸩杀王美人而受先帝冷落,也不像眼下的处境这般凄惨。
她不应该是临朝摄政,总领万邦的女主吗?此刻为什么没有人向她行大礼,向她欢呼万岁?为什么没有人再敢站出来为他们孤儿寡母说一句话?与皇室同荣共贵的勋戚难道不在朝班之中吗?世受皇恩的三公九卿难道都被董卓这个奸雄吓破了胆、割掉了舌头不成?
一番怨天尤人之后,何太后的目光便又锁定在了曹聚的身上,心中登时生出了无穷的恨意,哼,曹聚,若非是汝杀死哀家的兄长何进,董卓怎会进京摄政,哀家与汝,非但有杀兄之仇,还有祸国之恨,有朝一日,一旦汝落在哀家手中,哀家必让汝求生不得,求死不成。
就在这时,紧挨着白纱帷出,忽然响起了董卓那炸雷般的喊声:“皇天无私,唯德是佑,今上在丧行乐,无人子之心,有侮慢之容,群情激奋,百僚议定,今废为弘农王,拥戴陈留王协为帝。”
简直是强词夺理,傲慢不逊,这岂是臣下该有的口气?
何太后真想冲出白纱帷,大声呵斥这个欺上凌下的董卓,这几日来,何太后已经有所预感,更是不知流了多少眼泪。
在何太后的生命中,只有两样东西最为珍贵,第一就是她的地位和权力,第二自然就是她的亲生儿子的前程。
曾经,为了这两样东西,何太后曾不惜惹恼汉灵帝,亲手鸩杀王美人,还差一点将刘协也一并杀了;为了使刘辨能坐稳江山,不惜唆使何进对婆母董太后一门狠下杀手,不惜自己的身体拉拢驸马曹聚。
甚至于,在某种程度上,何太后出于保护自己在宫中地位的考虑,才会默许何进将董卓和丁原召进洛阳来。只是,机关算尽反误了性命,往日的苦心经营全都付之东流,到头来也不过是一场空而已。
何太后有以死相拼之意,但却没有冲出去,因为她也明白,冲出去有何用,怒骂董卓几句能挽回局面吗?说不定会使得董卓恼羞成怒,提前下手,要了她和儿子的性命。
泪眼朦胧中,何太后凝视着宫闱中最凄惨的一幕,太傅袁隗将刘辨从御座上牵扶下来,解去玺绶,又把他引至北面臣子之位站好,恰好站在了曹聚的身边。
不少大臣的眼中都有泪,面色悲戚之极,注视着废立的全过程,但因为昨天的教训,没有一个人敢有反对意见的,只是默默注视着这一过程。
悲哀之极的何太后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快支撑不住了,盼望着这一场悲剧赶紧落下序幕,但就在她快要昏厥的时候,猛然听到董卓又开口了:“今太后逞威椒房,恣情后宫,有悖妇姑之礼,全无关雎之诚。古时伊尹放太甲、霍光废昌邑,著在典册,后世称扬,今太后今上并宜退居深宫,习礼修性,方可上追成宪,下慰舆情。”
最后,就是陈留王协上位,穿上从少帝身上摘下的玺绶,被袁隗牵着上了御座,南面而坐,接受百官拜贺,刚刚被废的刘表也跟群臣一眼,北面拜舞。
朝堂之中,有一个人是最激动的,自然就是刘协的生母王美人了。
第245章 冷宫之中()
何太后的下场越惨,王美人的心里就越是痛快,尤其是自己的儿子终于有机会身登大宝,南面而坐,成为一代人君。只是,让王美人略略有点遗憾的是,她不能出面跟儿子相认,也没有机会坐在那个白纱帷后,替代何太后临朝称制。
望着虽然只有九岁,又经历如此变故,却能少年老成的儿子,王美人心下一阵宽慰,心中暗想,皇儿啊,汝身登大宝,为娘亦能放心出宫,隐居在驸马曹聚府中,旦希望日后董卓势灭之时,你我母子还有重逢之日。
“还政,徙居永乐宫”,何太后已经晕晕沉沉了,在听到这几个字之后,便再也支撑不住,两眼一黑,晕倒在了帷幔之中。
等何太后幽幽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躺在永乐宫中了,她睁开肿胀的眼睛,费力地打量着左右,往日在她身边使唤的宫女和太监,一个不见了,只有两个粗夯的老宫女在门口聊天。而且,这两个老宫女见她醒过来了,也不过去磕头请安。
何太后摸摸炕上垫的盖的,不及中人之家,而且,低头闻闻,一股浓浓的发霉味道。再看看屋内,破败不堪,蛛网百结,尘土四扬。永乐宫,其实就是后宫中的冷宫,昔年被她所害的宋皇后曾经被贬于此,不想今日轮到她了,这种日子,会是生不如死。
半辈子的荣华富贵,今日却如丧家犬一般,被扔在冷宫之中。何太后一生争强好胜,从来不把宫中的其他嫔娥放在眼里,不想到头来却要受这无名宫女的摆布。
何太后登时觉得一股愤激不平之气涌上来,顾不上什么厉害,拼着全力,破口大骂:“董卓老贼不得好死。”
何太后连哭带骂,把这两个宫女吓坏了,一个急忙跑出去禀报正在殿外监视动静的董府长史,一个则是手忙脚乱地捂住何太后的嘴。
董府长史得了宫女的汇报,正准备赶紧去董府向董卓汇报,刚一转身,就看到驸马曹聚跟公主刘慕联袂而来,立即上前请安。
曹聚问道:“长史大人奉董公之命在此监视太后,因何离去也?”
董府长史没有隐瞒,便将何太后醒过来破口大骂董卓的事情讲了,说是准备回董府向董卓汇报。
曹聚淡淡说道:“太后一日之间,落差极大,心中难免会有怨恨之意,此乃人之常情也。孤以为,以董公之心胸,岂能容不下一妇人耳。孤今日与公主来此,便是相劝太后,请上复董公,今日之事不会再有,还请董公莫要怪罪才是。”
“是。”董府长史立即就应了一声,向曹聚和刘慕鞠了一躬,匆匆忙忙地回董府向董卓复命去了。
曹聚和刘慕二人走进何太后的卧室,只见何太后跟那个老宫女正在床上纠缠,老宫女想捂住何太后的嘴,但后者如何会让她得逞,二人就在床上交起手来。何太后一直养尊处优,哪里会有这个老宫女的力气,很快就被压制住,但她的死命反抗也让这个老宫女有点吃不消,最后不得不掐住何太后的脖子,不让她出声。
见何太后被老宫女掐得已经翻白眼了,刘慕忍不住叫了一声,曹聚则是一个飞步上前,一把抓住老宫女的脖子,疼得她叫一声,立即松了手,被曹聚犹如拎着一个小鸡一样,提了起来,甩手扔在地上。
老宫女大惊,抬头见是曹聚和刘慕来到,心中害怕之极,急忙跪在地上磕头道:“驸马公主饶命,奴婢只是奉了司空大人命令,监视太后举动,刚才太后醒来见此处荒凉,出口怒骂司空大人,奴婢阻拦不住,这才…这才……”
曹聚才不会跟这种小人物一般见识,挥了挥手,让她滚出这个房间,后者如逢大赦,急忙爬起来,飞快地跑了出去,跟另外一个老宫女一起,再也不敢靠近这个房间。
何太后缓过劲来,见是曹聚来了,心中怒火飙升,大吼一声,竟然向曹聚猛地扑了过去。
曹聚心下也是一阵暗叹,不管怎么说,这何太后跟他也是有过雨露之缘,不想今日竟然落到了这一般的田地。
何太后如何会有曹聚的力气大,刚扑过来,就被曹聚抓住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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