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拓一拱手“总管留步,我这就去给大帅送礼,回头就去宅子看看……内务府的手续您受累拜托一句……”
“哈哈哈……去吧,李大人您就擎等着听好消息吧!”
李拓转身刚走了两步,突然停下来扭头对李莲英一笑“总管……不知道您今晚是否有空,下官想请您喝酒……”
“哦……李大人这么闲?也好,那就甭去什么酒楼了,我宫外的宅子里新来了个扬州师傅,一手的大烫干丝、蟹粉狮子头那叫一绝……”
“今晚东兴隆街……我候着您……”
李拓连忙喊不敢当不敢当,怎么能让总管大人候着呢,下官指定一早就到。
出了内右门,短短三十分钟养心殿会面李拓后背却都被汗湿透了,侍卫伊思哈一直都在这里等候,听着白班的同僚们的冷嘲热讽,看来昨晚他偷窥内宫的丑事已经传扬开了。
伊思哈这个臊啊,他虽说是八旗正根儿,但是打小在承德长大没有学会多少纨绔的那种不要脸劲头。
遇到别人挤兑也不知道怎么拿话怼回去,只能任由这些人闲言碎语的,这帮人正笑话伊思哈你堂堂一个满人居然靠汉人的保才免了罪,实在是丢祖宗的脸!
伊思哈脸正红呢,也不知道说什么反驳一下,就在这时候李拓急匆匆从里面走了出来,那几个嚼舌根的侍卫顿时站直了身子也不说话了,眼观鼻鼻观心的老老实实。
这些人都是宫油子,知道一个章京能主持抄家,回头还能让太后单独接见半个多小时这意味着什么。
敢挤兑无权无势的伊思哈,但是谁都不敢挤兑当红的汉臣半个屁!
“走了!伊思哈……脸红什么……别废话赶紧的,咱们还有事情呢!”
李拓怎么会在乎一群苍蝇的嗡嗡叫,这种捧红踩黑笑话人的事情官场里多的数不胜数,对付这些人的唯一办法就是混的比他们好,永远好下去!
一边走,李拓一边教训伊思哈“你要是想在朝廷里混下去,就得把心炼成铁成钢!狗冲你叫你怎么办?也叫回去?”
“面对冲你狂吠的狗,你唯一要做的就是什么都不做,好好当官好好过日子……以后永远你是吃肉的人,他们是吃屎的狗……”
“过的比敌人好,是战胜敌人的唯一方法……而不是拼了老命的去同归于尽!”
一行人出午门拐到西长安街上,一路快马加鞭绕西单牌楼向南直奔宣武门,出了宣武门进南城直奔菜市口。
到了菜市口还不停息,继续往南直奔南横街,而曾国藩在京师的房子就在这里,南横街一共六十多套房子都被曾大帅给租下来了。
没有听错,是租而不是卖,曾国藩一辈子也没有在京师购买过宅子,而朝廷赏赐的宅子他也不要,一辈子就是租。
而且全都在菜市口租!
一行人越往菜市口南边走,就越感到萧条,这地方就连伊思哈都不愿意住,因为南横街再往南可就全都是庄稼地了。
“大帅怎么住这么个破地方,不应该啊,也不应该啊……”伊思哈一路唠唠叨叨的。
同治年间的北京城可跟21世纪那个世界大都市完全不一样,甚至都别说同治年间了,就连民国初年你去仔细查地图,菜市口南边大片的地方都是庄稼地。
陶然亭公园在那时候就是两个大水洼子,一个水洼叫陶然亭另一个水洼叫黑龙潭,这都是给周边的菜地浇灌用的,先农坛外面一圈都是农田可一点都不来差的。
堂堂百万湘军的缔造者曾国藩,在北京的驻地就在这么一片被菜地包围的南横街里,房子不少可没有一间是带有明显品级风格的四合院,全都是普通的民居稍微精装修了一点罢了。
到了正门,门房老卒一听是宫里差来的官员,是西太后赏赐东西的,不敢怠慢赶紧往大堂里面迎,刚坐下一会就听曾国藩的声音响起。
“太后有何旨意?摆香案接旨吧……”
“不必不必……”李拓赶紧起身打千“大帅不用接旨,太后就是给大帅送来一件玩意儿……不是旨意,不必大费周章……”
说完李拓就从怀里掏出了那个扇子套递了上去,曾国藩一愣伸手让老农替他接了过来。
3571 追忆往昔峥嵘岁月()
打开宝蓝色扇子套的绳扣,当那把湘妃竹的扇子骨露出来之后,曾国藩的手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他已经认出来了!
抽出那把扇子套,曾国藩就好像抽出了陈年记忆的匣子;打开泛黄的扇面,曾国藩就好像铺陈开了自己年轻时候的人生!
一幕又一幕如同走马灯一样在眼前闪过,短短一瞬却已经追忆了人生60年的所有风风雨雨!
曾国藩看着扇面上的那只小虾米,它在瞪着曾国藩,而曾国藩也在打量着他……那一刻大帅好像听见了虾米在对他说话。
“多年不见啊!第一次我见你时候,你还是个头发乌黑的小伙子呢?如今怎么就鸡皮鹤发了呢?”
“虾米老兄啊……三十多年喽,咱们可三十多年没见了,你没有老,我可真老了!”
“小伙子!你把我从四川买来,听说用我换了好大的一个官儿?你可曾对得起你这官位俸禄啊?”
“不敢说对得起,但也算是尽心尽力了!”
“那就好……那就好……东海龙王派我到四川等你,就是为了在你仕途关键的一刻推你一把!”
“如今你功成名就,也尽心尽力了……我还留着做什么?走了,回去喽!”
说话间,扇子上的虾米突然灵动的活了起来,在扇面上游动起来,噗通一声钻入虚空的水世界中消失游走了。
“虾米兄……虾米兄……”曾国藩还想和它聊几句,可是却再无一只虾米在扇面上等他。
“大帅……大帅啊!”猛然间,侍卫老农的声音响起来了把沉思的曾国藩给惊醒,这时候曾大帅才明白自己刚刚居然走神了!
回到现实中,曾国藩再看扇面,虾米还在……但是……但是却诡异的失去了过去的那点灵动劲!
说实话,如果现在这把扇子放在琉璃厂,曾国藩再看绝对不会认为是真品,因为唐伯虎的功力怎么会画出如此不生动的虾米。
李拓非常有耐心,一直静静的等着曾国藩开口,刚刚大帅足足沉思了有十分钟,大堂外的伊思哈都等的有点打哈欠了。
啪的一声,扇面合上了,曾国藩笑道“太后怎么好好的想起赏赐我扇面了?对了……这位大人眼熟的很,但还没有请教……”
老农干净趴在大帅耳边低声说了几句,曾国藩这才恍然大悟“啊!原来你是军机处的汉章京,怪不得眼熟呢……听说昨夜是你抄了萨隆阿的家?因为什么啊……”
李拓不敢怠慢赶紧一五一十的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都给讲了一遍,但是他没有说自己献计的事情,而是说当萨隆阿偷金印的时候,他就已经把这件事上报给李莲英总管了。
李拓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说,一切计划都是太后和李总管安排的,我只是机缘巧合碰上了,算是无意中检举揭发!
大帅点了点头“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这萨隆阿的胆子实在是够大的!伪朝天平天国金印,这是能偷的吗?要是普通的金银首饰什么的还好说,这可是长毛政权的信物啊!”
“要是落在别有用心人的手中,天知道又会泛起多大的波澜……对了,太后的意思是如何办这个案子?”
李拓攥了攥手心里的汗小心翼翼的说道“太后的意思……当然是要严查了……说实话,丢点钱顶多打板子罚俸什么的都可以过去……可是这天国金印真是丢不得的!”
“萨隆阿的命肯定是保不住了,就看是凌迟还是砍头,如果弄个绞刑也算是留全尸喽!至于萨隆阿全家七十口子……”
“要么一起死,不死也肯定是宁古塔为奴了……早晚也是个死啊!”
曾国藩沉默不语久久的叹息了一句“我知道了……他自己找死也怪不得别人……朝廷怎么判就怎么判吧!”
李拓心里咯噔一声,他万没有想到曾国藩居然袖手不管了!这可不是他的作风啊!
无论穆彰阿的历史名声有多臭,民间骂的有多凶,但是曾国藩从来没有说过这个老师半个不字!
其实这也是人之常情,草民百姓都喜欢骂街,他们总要对不顺气的事情找一个替罪羊,而中华几千年白脸奸臣永远是挨骂的。
可是真实的历史上,穆彰阿这个投降派到底占有几成的罪过呢?这可真值得商榷了!
其实当时官场上的人都清楚,投降派的根儿其实还是道光帝,是皇帝不想打了这才有穆彰阿心领神会去办差。
而道光帝为什么不想打了呢?归根结底一句话,英国人打到了镇江,把大运河给割断了,这可是清朝赖以生存的经济命脉!
可以说中国自从唐以后,经济活动极其依赖南北大运河,这条生命通道要是被卡断了,古代中国的经济体系绝对要崩盘。
满清这一点看的是非常清楚的,这可比打仗死点人丢点岛屿更可怕!
所以说在当时满清官场比如曾国藩这一类人眼中,穆彰阿就是替道光帝背恶名骂名而已,本身穆彰阿并没有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
正因如此,所以当年穆彰阿提拔的那些官员们,对这位老师的后代还是比较照顾的,萨隆阿几乎每年都会给曾国藩这位师兄拜年写书信,而曾国藩也对这个不成器的兄弟给予一定的照顾。
今天曾国藩居然甩手不管了,任由老师的后代满门都死,全都不在乎,这可出乎李拓的意料之外。
“大帅……这……这案子可震惊朝野……大帅难道……”
曾国藩摆了摆手笑了“李大人……你的来意我都已经知道了……你应该是第一次来我这里吧?”
猛然间曾国藩说话拐了个弯,弄的李拓有点措手不及的“啊……是的,大帅在京师的宅子,下官是第一次来……”
“呵呵……这可不是我的宅子,我只是租赁而已……”
“大帅清廉,下官佩服……不过以大帅的身份住这样的宅子也确实是委屈了!”
“委屈?我觉得挺好……在这能嗅到庄稼地的味道,内城里能有?再说了这里是我当年发迹的地方,人老就会念旧的!”
三言两语曾国藩就占据了言谈的主动权,话题稍微那么一带就带到了他的轨道上。
“我是道光十二年来的北京,那时候我还没有功名,寓居在长沙会馆里读书准备科举考试,但是道光十五年的会试我却没有过只能遗憾的离开京城……”
“三年后,道光十八年我再次入京会试,这才成功登榜,三甲四十二名,赐同进士出身!”
“你知道那一年是西历多少年吗?”曾国藩问道。
李拓眨着眼睛换算着“应该是西历的1838年……”
“没错,就是1838年,你可知道那一年发生什么了吗?”曾国藩再次追问。
李拓这下懵了,1838年发生的事情多了,天知道大帅问的是那一件事!
“哎……我告诉你吧!就是那一年,道光帝派林则徐为钦差,直奔广州查禁鸦片!那一年我刚进官场,而林大人则已经开始出京打仗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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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72 阴森鬼店?()
林则徐和穆彰阿绝对是敌体,两人根本就不是一路人属于政敌,而曾国藩是穆彰阿的弟子,而今天话里话外曾国藩却显示出对林则徐的某种崇敬之情。
“其实我做官的那一年还发生了一件大事儿,这你恐怕就是想不到了……维多利亚女王也是1838年,也就是道光十八年登基的!”
“哈哈……冥冥中果然有因果啊,很多时候这些叱咤风云的人物都是命运轮回中的冤亲债主而已,不是冤家不碰头!”
“时代风云激荡,就催着那些命运中的对头们一个个的投胎转世,一个个的称王称霸然后凑到一起往死里掐!”
“就是那一年,我当官了,维多利亚女王登基了,林则徐被派往广东禁烟去了……肖乐天嘴里中华三千年未有的大变革一下子开始了!”
“1840年,道光二十年,在维多利亚女王的干预影响下,英国议会以微弱多数票通过了战争的决议,同年林则徐在广东就和英国战舰交上了手!”
“那时候我在干什么?”曾国藩的语气突然有些激动了起来“我在翰林院当检讨!知道什么是检讨吗?就是给编著史书传记的文章查验一下错字而已!”
“我就是翰林院一个差错别字的不入流的小官!”
“哈哈……那一年我就住在菜市口,住的房子比现在还要偏远呢!那时候我每月只有俸禄四两五,而四间房子一年的租金就要33两……我全年的俸禄都用在租房子上了,每年都需要老家人接济才能活下去!”
“你李拓也是小吏出身,你应该知道这种苦啊!”
李拓当然知道京师居有多不容易,那可真是一份银子掰成两半花,他长叹一声“是啊……朝廷还要体面,但凡做官的都不可以租住大杂院,说是有失体统!”
“没钱还逼着官员必须租独门独院!我刚开始那几年也一样,没有家里人接济根本就活不下去的!”
门外的伊思哈都听傻了,他是八旗就算再破落也得有宗人府或者内务府给提供房子,要是家里女人泼辣点,敢骂街或者敢掀裙子的,没准还能给分到一所好宅院。
这些汉人小官吏们吃得苦,他还真是第一次听说!
曾国藩回忆自己的过去感慨万千“那是我一生都不会忘记的时光……翰林院里没品级的庶吉士,拿着最微薄的俸禄,干的是最没意思的工作,看的却是天下的大事儿!”
“我们年轻啊!我们又热血啊!英国人侵略我们,我们也奋笔上书、联名向万岁上折子……我们得打啊!得跟英国人打啊!”
“堂堂天朝上国,让英国人给欺负成这样,我们心中这点气出不来啊……”
“可是我们这一腔热血能有什么用?我们的联署折子都送不到万岁的面前去……我们就算空有一腔热血,都不知道往哪里泼啊!”
曾国藩捶打着胸口,好像要发泄掉心中的那一股子怨气……好半天才顺过气来!
“后来道光二十三年,也就是1843年……那场战争总算结束了,虎门条约也签订了,五口通商也成了定局,英国人算是大获全胜……”
“哈哈……哈哈哈……”曾国藩突然大笑了起来“就这一年,又一个冤家跳出来了!洪秀全就在这一年弄的那个什么拜上帝教!”
“哈哈哈……不是冤家不碰头……这都是宿命啊!我们投胎到这个时代就是要相互杀的,杀来杀去,人头滚滚啊……哈哈哈……”
笑了好半天大帅喘着气“从那一年……我就明白了一个真谛……人啊!要好好做官,要好好的做大官!”
“不然你空有一腔心血,你也没有用武之地!没人要你啊!没人搭理你啊!你想办好事儿,你想积德行善,你也得好好当大官儿去!”
“就是那一年,朝廷点我去四川主持乡试!哈哈……我出发前就可以预支一千两的差旅费!”
曾国藩点了点那把扇子“你李拓果然是个伶俐人……这隐秘的事情你都打听出来了?没有错,这把扇子就是那一年我从四川买到的……”
“或者说……也不是我主动发现的它……而是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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