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来,且请罢!”
见她这样,周嬷嬷到底是见多场面的人,也不尴尬,只笑着道:“奴婢是该回去了,还有一句话却是府里传过来的,娘娘说告诉小姐一声也好。”
“哦?”周意儿耐着性子问,“家里有什么事?”
“明年选秀,小姐几个庶妹也要在选……”周嬷嬷才说了一半,周意儿便挑起眉似笑非笑的道:“这事儿自有姑母操心,什么时候要告诉我了?”
周嬷嬷含着笑道:“一则是娘娘如今奉了太后之命养病,什么时候病好也没个定时……二则是,几位庶小姐自然不能和小姐您相比,可念着英忠伯的骨血的缘故,加上咱们周家到底是后族,小姐们嫁的太差也没面子,三则养了她们这些年,锦绣衣食的,总也该派些用场……”
周意儿心头火起,喝道:“就直说要我做什么吧!”
“娘娘说待几位庶小姐进了宫,请小姐念一念同父之情,常约她们聚一聚。”周嬷嬷忙道。
周意儿冷笑:“选秀是开过年来的事情,如今还有几个月呢,家里这么巴巴的传进话来,姑母都养病了还要着你与我说一声,会是这么简单?你不把话说透些,到时候办差了事情,这责任可落在你身上!”
“奴婢哪敢藏话呢?奴婢接着就要说了。”周嬷嬷是周皇后的陪嫁,就是在英忠伯面前也是很有一份体面的,被周意儿再三抢白,非言都露出一丝焦急,却还是不急不慢的道,“小姐自幼养在宫里,与太子及诸皇子都是熟悉的,明年开春虽是特为太子殿下选聘正妃与充实东宫,然陛下也许诺为些才俊赐婚……”
周意儿皱眉:“你们到底是看中了什么人?那些小妾生的女儿也配进皇家日后与我做妯娌不成!陛下明年允诺赐婚的几个,单是武德侯府的二公子,虽然是庶出,可也不是她们能配上的,周家到底只是世家!”
“也没想让她们做正房。”周嬷嬷笑着劝道,“不过是想着太子身边几个伴读都还不错,也不只是他们,陛下乃圣明天子,不会做乱点鸳鸯之事,因此对娘娘提过,等为太子选完,剩下的秀女会叫她们去上林苑折花游玩,到时候陛下允诺赐婚的那些男子会被秘密叫到涵远楼上看上一眼,帝都就这么些人家,太子身边那些伴读,转着弯能和满帝都的人家搭上了关系,小姐与太子自幼一起长大,和那几位伴读多少也是较为熟悉的,若能常邀庶小姐与他们见上几面,留个好印象,就是不能入那几位的眼,其他才俊届时,多少也会私下从他们那里探一探消息,总能替庶小姐谋取个好些的出路。”
周意儿听罢,对她道:“这事到时候再说罢,如今又不是小时候,贸然去寻表哥身边的人,于我闺誉难道无损么?常见是不可能的,但若方便,我会替她们引见一两回,只是我要亲自先看过人才好,小时候记得她们可都是不上台面的,没得到时候害我丢了脸!”
“小姐放心,既要参加选秀,岂会不调教好了?”周嬷嬷应了一声,这才任非言送着自己出去。
非言送她到门口,见周意儿在内室,悄悄抱不平道:“娘娘和嬷嬷为了小姐可费了许多心,小姐今儿对嬷嬷却是过了,还望嬷嬷莫要与小姐计较,小姐毕竟年轻。”
“你自去服侍吧,没得乱嚼了舌头。”周嬷嬷眼中寒光一闪,低声叱道,“你懂个什么?今儿小姐在苏家那位那里想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忍到刚才没落泪就不错了,再说小姐拿奴婢出一出气本是常事!难不成周家诗礼传家,对你们一向体贴,倒越发惯出些不知道上下的蹄子了?!”
非言被骂得呆住,等周嬷嬷走了,才悄悄擦着眼泪回转,里面非行出来递给她一块湿了的帕子,好意道:“你去做什么好人?周嬷嬷是什么身份?刚才小姐拿她出气你就该寻机走开的,这会凑上去,不是送给嬷嬷发泄吗?咱们做奴婢的就是如此,皇后娘娘身边人,哪是咱们能比的,趁早别去好心了!”
第二百七十三章 楚辞
翌日苏如绘早早起了身,卷起亵衣看了看腿上伤处,已经大致好了,便命秀婉给自己择两件鲜亮的衣服出来。
秀婉挑了茜色夹裙,蜜色深衣,浮水过来替苏如绘梳起飞仙髻,饰以珠翠,双臂拢了赤金嵌宝环,深衣的衣缘很是用心,五色彩线交织着绣出无数个寸宽的福字,每隔一寸又镶了一颗小拇指大小的珍珠,这些珍珠却不东珠,而是南珠,晶莹流润,色泽非白,却近乎淡金,与蜜色相映,浑然一体。
这件深衣是从苏家带进宫的,往日里苏如绘嫌它太过奢侈,故而打算只在大典上穿,秀婉却觉得苏如绘如今到底还是会长一长身量的,若是拖一拖小了也没穿过到底是个遗憾事,像苏家又不可能让女儿去穿改大的衣裙。
因此今儿得了苏如绘说要挑鲜亮的衣裙,她立刻把这件翻了出来,生怕以后没机会穿。
苏如绘对着铜镜看了看装束,吩咐道:“把那块荷露佩取来。”
秀婉吃了一惊:“小姐怎么要拿那个?”
“原本说了要随修仪娘娘学琴,可先是伤了腿,接下来怕也没太过工夫去了,白白让修仪挂了一回心,拿那个去给修仪玩赏,算是表一表我这个不肖弟子的心意吧。”苏如绘道。
荷露佩就是从前周意儿很羡慕过的那块嵌了珍珠为露的玉佩,雕工且不说,单那美玉的料子就绿得沁人肺腑。秀婉很是不舍,但一想刘修仪出身东胡刘氏,等闲东西怕是入不了眼的,只得亲自翻箱子找了出来。
苏如绘打开验看了一番,便叫秀婉和白鹭跟着自己去兰秋宫:“总要亲自去说声的。”
仁寿宫距离兰秋宫甚为遥远,苏如绘也没要软轿,从一个偏僻的角门出去,慢悠悠的走过去,一直到接近晌午才到了兰秋宫附近,却遥遥望见了帝辇在宫前,苏如绘忙住了脚,对两人道:“陛下似乎在兰秋宫中,我们且避一避。”
过了大约一刻,从几株冬青后看到长泰出了宫门,登辇而去,帝辇所往的方向并非这边,所以苏如绘略等了等便向宫门走去。
宫门前的小黄门自然认识她,忙笑着请她尽管去正殿:“修仪娘娘前两日还念叨着您呢,小姐的伤可是好了?”
“劳师傅惦记了。”苏如绘抿嘴一笑,秀婉忙拿个荷包给了那小黄门,“小公公且拿去吃口热茶。”
小黄门笑眯眯的收下,苏如绘看到那格外讨好的模样却忽然想起了另一人,她脚步顿了顿,才若无其事的走下去。
正殿的宫女进去禀告,不多久,平儿亲自迎出来:“娘娘记挂了好几天了,一直懊恼那日怎么没叫人提灯送您回去,小姐现在过来可是好了么?”
“是我自己不小心,却叫师傅跟着担心了。”苏如绘和她客气几句,“师傅在里面?我可方便此刻进去?方才看到陛下的帝辇在门口呢,所以避了会。”
平儿一撇嘴角,悄悄指了指徐姿的住处:“陛下可没进正殿,是来看那位的。”
“哦?”苏如绘有点疑惑,她刚才看到帝辇没有离开而是等了片刻,便是知道长泰不会在兰秋宫久留,否则帝辇不会停在宫门口等着,今日并非休沐,这个时候应是朝会刚散,长泰怎么会有空特意跑过来?若是为了刘修仪倒也罢了,毕竟刘拒戎位份高身份不一般,徐姿虽也算得宠,位份放在那里。
宫里有个贤妃病到现在了,长泰除了起初那段时间,如今也难得去看一眼,徐姿仿佛还没这资格让长泰放下政事过来。
平儿一边请她进去,一边小声道:“也是小姐问,奴婢才多这个嘴……那位自打一个月前起就叫着身子不适,娘娘本就心绪不大好,还不得不替她回回做主请太医,再客客气气的送走!这不,倒是给她闹得盼来了,今早又说咳嗽,娘娘索性请了余院正过来,道是喜脉,娘娘就让人去宣明宫告诉了张公公,陛下散朝后便先来看看。”
苏如绘吃了一惊:“徐淑人竟怀了孕了?这是多久了?”
“恰好一个月,也幸亏娘娘贤惠,替她请了院正来,否则这个时候其他人还未必诊得准。”平儿皱了皱眉头道。
这时候两人已经进了殿,刘修仪坐在上首喝茶,旁边侍立着四个彩衣宫女,苏如绘忙上前行礼,刘修仪道了个免字,让她到面前去,打眼看了看,道:“好好的怎么就摔伤了?还是伤了腿!素冠又不是转眼就回东胡去,她是要在帝都留到明年选秀的,指不定还会留在京里,你还怕没工夫给她见面礼?就算你不给,她自会去武德侯府上拜见,你们苏家左右逃不了,却紧赶慢赶的,像是生怕迟了本宫这师傅会收拾你一般,要受这道儿罪!”
刘修仪虽是责备,语气中却透露出关心来,苏如绘自是听得出来,忙笑道:“是徒儿自己走路不当心,就是没有提前叫秀婉跟上去,怕也难错过那一摔的。”
“话是这么说,你要是不把人支走,好歹有个人搭把手扶你起身,还可去替你叫乘软轿。”刘修仪道,“亏你今儿懂得带两个宫女过来了,若不然,以为本宫只在琴技上教训你么?”
苏如绘笑着说了几句,叫秀婉把装了荷露佩的锦盒给自己,亲手奉了上去。
刘修仪奇道:“这是什么?”打开一看,碧色流溢,也不禁赞道,“咦,水头这般好的翡翠便是门阀也难得一见,你为了给本宫侄女准备见面礼摔伤,如今又拿了这东西过来,礼下于人,必有所求,说罢,到底是什么事?”
“这事徒儿还真有点说不出口。”苏如绘有些为难,刘修仪会意,对左右道,“你们下去。”
秀婉见状,也拉着白鹭告退。
殿中只剩了平儿伺候茶水,刘修仪道:“她不要紧,你只管说就是。”
“师傅可听到前天德泰殿晚膳的事?”苏如绘蹙眉问。
刘修仪顿了顿,才道:“你是说太后打算把你嫁与太子之事吗?本宫瞧着你似乎不大愿意?也是,本宫入宫虽然比你还晚,也听宫里说过,你仿佛和楚王更相熟一些。”刘修仪这么说,也是侧面承认刘家在仁寿宫自有眼线了。
“但太后亲自开了这个口,本宫虽然因着出身刘氏的缘故在宫里还有点体面,可这事却是插不上嘴的,倒是你家里,比本宫可靠。”刘修仪也不掩饰,直截了当的说道。
苏如绘不欲多言甘然,只道:“这事儿比较复杂,当时只是德泰殿的人伺候,余下的人也都知道,故此宫里还没传出消息来,正如师傅所言,徒儿……”她点到为止,“却有个难处想请师傅帮一帮。”她刻意强调,“徒儿虽说进宫早,可苏家从来没出过后妃,也是虚在宫里待了些年,虽与师傅相熟不久,但徒儿却只信任师傅的。”
刘修仪凝神想了想:“本宫能做的有限。”
“不敢拖累师傅。”苏如绘暗松了口气,她感到刘修仪对自己印象不错,这大约是因为彼此都是门阀嫡女,并且私下还有意联姻之故,别看隆和八年钱淑妃被牵入巫蛊之事,连着刘氏一干骁将统统被发落,许多刘家子弟客死江南,从前卫文刘武时,大雍后宫不知道多少高位妃子出身这两大门阀,在大雍后宫,以及六尚局中的人脉暗子一代代相传,盘根错节,何尝又是一次巫蛊清洗能够全部解决的?
否则刘修仪进宫才几年,怎么就能够如此快的收到了德泰殿的消息?太后虽然没下旨吩咐不许外传,但德泰殿的人口风一向紧,这可不会是无意中听到的,要知道六宫到现在还风平浪静着呢。刘修仪若肯帮这个忙,可比皇后那儿可靠多了。
她忙道:“只是徒儿身处深宫,有些消息想与家里传递不便,故而来求师傅。”
“那也要看是什么消息。”刘修仪道,“你莫要怪本宫袖手旁观,从前……”她微微一皱眉,撇开后面的话不提,继续道,“若是小事本宫自会帮你,若会危及本宫与刘氏,你该明白的。”
“请师傅放心,徒儿只想让家里尽早知道前天晚膳时太后说的话。”苏如绘沉吟着,“还有带本书册给家母,告诉家母这是家里寻找多时的,这段时间徒儿在宫里无意中却弄到了。”说着从袖子里抽出早就准备好的书册递了过去。
刘修仪接过一看,却是一卷极普通的《楚辞》,她噫了一声,拿在手中飞快翻了一遍,却见书册毫无异常,连个折痕也无,不过刘修仪深谙琴技,也是聪慧之人,略一思索便明白了:“如今确实是个机会,不过,本宫想一想就明白的暗示,太后未必看不明白,这书册其实也不用一定拿过去,这个意思让武德侯府明白即可。这样,你一会回去,就说今儿过来时恰好听到本宫下午会遣人出宫送些东西给素冠,就托本宫代问母嫂,本宫会让平儿亲自去,替你传这个话。”
苏如绘松了口气,赶紧再次行礼:“多谢师傅!”
“这是小事,本宫能帮则帮。”刘修仪眼神晦暗,“只是……你这么做,记着自己莫要后悔就是。”
刘修仪话中似有深意,苏如绘有些不解,正要问下去,刘修仪却失了谈兴,道:“平澜阁的那个虽然位份不高,但你今天来了兰秋宫,到底过去看上一看,平儿你去随便准备份礼,记着是不容易被做手脚的,陪如绘去走个场。”
平儿忙答应一声,苏如绘也识趣的告退下去。
第二百七十四章 阮采女
平澜阁却先有了几个道贺的人在了,苏如绘被平儿陪着进去时,便觉着满屋子莺莺燕燕,脂粉香腻,幸亏多用宫粉,御制之物到底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虽然香味浓郁,倒还能入脚。
其中一个穿柳绿衣裙的格外眼熟,苏如绘多看了一眼便想起来,可不正是那个温良珏?这位小仪谈不上坏,但苏如绘一看见她就想起了在除华宫时秀婉、红鸾她们说的六皇子出生时,这位小仪闹出的那起子事情,虽然被如今的芳充容给压了下去,但既然秀婉她们都能知道,想必六宫大部分人都晓得了。
也不知道她这么早从奇宝宫跑到这儿来,是专门为了道贺呢,还是要与徐姿说那番子嗣求活论?若是那样,纵然徐姿年轻底子好,也非被气得不轻不可。
苏如绘这么想着看了眼正主儿徐淑人,却见她面上带了温润满足的微笑,虽然远未到显怀的时候,但徐姿行动时已经很注意下意识的护着腹部了,见苏如绘进来行礼,众妃虽然算长辈,但位份不高,苏如绘身份又特殊,加上前天德泰殿传出的风声有些人私下里都听到一二,更是客气,许多人都是侧身受礼,包括徐姿。
“如绘前段时间拜了修仪娘娘为师学琴,因中间回去路上跌伤了腿,所以断了几日到今天才来,却没想着一来就听娘娘说了个好消息,道徐淑人有了皇嗣,仓促之间也没什么准备,只得腆着脸来给淑人道个喜!”徐姿叫人搬了个绣凳来请苏如绘坐下,苏如绘捏着帕子静静坐了,才笑着对众人道。
徐姿听了,忙作出感动之色道:“这可真是劳烦了修仪了,我也是第一回有妊,前几日总觉得这也不好那也不好,次次烦着修仪为嫔妾我召太医问诊,偏偏时辰未到看不出来,心里总觉得没底,只当自己是个命薄的!多亏今早修仪让身边人请了院正来,才知道是怎么回事,已经让修仪跟着挂着颗心这么久了,怎么还敢劳动修仪的爱徒亲自来探望呢?”
她这么说时,平儿脸色却沉了沉,徐姿也不知道是有意无意,话里话外的意思,却像是在责怪刘修仪不够尽心,一直到今天早上才为她传了余院正过来一样,也不想想余太奇虽是太医,却是什么身份?刘修仪不是觑着荣寿公主与霍贵妃都好的空子,又使了好处,一个寻常得宠的淑人也配他亲自照看吗?
“淑人说的。”苏如绘在宫里这些年,场面话自是说的娴熟,只当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