怯生生站在众人身后。
王永安激动地走过去，和念祯的眼神撞在一起，仿佛烈焰一般炸裂开来，他只是站在念祯的身边，便看到柔弱的念祯站了起来，冲他温柔一笑，宛如春天里的花儿一般让人温暖。世界上有很多女人，但念祯这样外柔内刚的女人却不多，而外柔内刚的女人才是聪明的女人，他们在男人面前如水一般温柔，却恪守自己的底线和利益。
后世的中国很少有这样的女人了，她们往往更加注重面子，甚至为了自己的面子让自己的男人下不来台，美其名曰个性。而中国男人为什么往往喜欢日本女人，便是因为日本女人具有这种网外柔内刚的性格，轻声细语之间，让男人心悦诚服。
念祯如此不顾疲劳地回到自己身边，放弃上海租界中优渥的生活，只有一个原因，那便是陪伴自己。王永安被念祯的笑容和眼神揉碎，他走过去轻声责道：“不是说了嘛，你身体不好，再说你也不提前给我发个电报，万一路上有什么危险呢。”
念祯笑道：“我不怕危险，再说哪有歹人敢劫我，我可是扬州王四公子的夫人，若是惹了我，信不信我丈夫和儿子一起打他。”
王永安哈哈大笑，问起来这一道的辛苦，念祯等人乘坐专门的客船足足走了七天才到的扬州，一来因为气候炎热，每日只在上午行船，二来因为念祯身体不好，走走停停。好在青帮的人照顾周到，身边丫鬟仆人们也尽职尽责，一路上还下起了小雨时不时降降温度，颇为顺利。
当天晚上，王永安并没有带他们回王家老宅，而是将众人安排在了扬州最大的客栈居住，夫妻两人带着孩子住在天字一号房，两人一边逗弄着孩子，一边叙说这几个月的相思之苦。不一会儿，孩子饿哭了，念祯没有奶水，便让玉秀将小天送到奶娘那里。
念祯说起这奶娘是新雇的，原本有两个奶娘，都是上。海本地人，不愿意离家，恰巧有人说起一户湖。南人家来到法租界，那男人因为意外病死了，四个月的小儿子也生了疾病死了，只剩下七岁的大儿子和她不知如何生活。幸好她奶水充足，又不需要顾忌生活地点，除了带着一个拖油瓶外，几乎没什么缺点，于是念祯便雇佣了她们。
“你倒是做了一件好事。”王永安笑道。
熄了灯，王永安说起扬州城发生的一切，念祯倚靠在他的肩膀上仔细聆听，时不时发出惊讶的声音，急切得仿佛身临其境一般，并对丈夫的勇敢与谋略大加赞扬，这让王永安有了一种被崇拜的感觉，非常舒服。
不过当听到岳文正、萧晓悦等人很快便离开扬州赶赴东北抗击鼠疫，而伍连德医生已经第一波出发前往天津的消息后，曾经在医院学习并实习三个月的念祯立即焦急了起来，说道：“那里多危险啊，要是晓悦姐姐有个三长两短……”
王永安叹道：“谁说不是，可是如果不对东北鼠疫加以控制，放任鼠疫进入山海关内，以中原的人口密度，这将是中华民族的一场灾难。你在医院的时候听说过欧洲黑死病吧，十四世纪到十五世纪，因为鼠疫导致黑死病的传播，最终夺走了两千五百万人的生命。如今中国四亿五千万同胞，几乎都集中在关内诸省。如果不将鼠疫控制在东北地区，你可以想象一下会发生什么。且现在东北进入深秋，已经开始降霜，接下来是冬季，有利于控制鼠疫的传播。如果不趁着这个时机消灭鼠疫，那么等到明年春夏来临之际，受灾的不单单是东北地区了。”
“我知道，我只是担心晓悦姐姐和其他姐姐们……”念祯嘤嘤地哭了起来。
次日一早，念祯执意与王永安一道送别岳文正带队的第二波医疗支援队，第二波医疗志愿队由五十三人组成，其中医生十七人，男护士十二人，女护士二十一人，护卫三人。当念祯见到女护士背着行李拎着箱子走到码头的时候，立即冲了过去抱住萧晓悦痛哭不已，这让萧晓悦感觉的非常怪异的复杂。其他女护士们私下知道三个人的事，也不由得转过头去，不知如何面对。
好在船即将离去，众人陆陆续续地登船，王永安看着众人背着行囊扶梯而上，即将赶赴危险的战场，内心阵痛，他知道此去众人凶多吉少，不知回来的人能有多少，突然萌生了一个想法，开口道：“我给大家唱一首歌，作为践行礼物吧。”
“好啊。”女护士们和医生们站在船舷处笑着说。
念祯红着眼睛看着他，不知道他要唱什么歌曲，心中却责怪他，万一唱得不好，破坏了送别的气氛，很是担忧。
王永安清了清嗓子，唱诵道：
“长亭外，古道边，
芳草碧连天。
晚风拂柳笛声残，
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
知交半零落；
一觚浊酒尽余欢，
今宵别梦寒。
长亭外，古道边，
芳草碧连天。
问君此去几时来，
来时莫徘徊……”
第二百一十三章 武器专家韩麟春（）
这首送别歌《长亭外》作曲者是美国音乐家约翰·邦德·奥威尔，原曲名为《梦见家和母亲》，后被日本音乐家犬童球溪填词改编为《旅愁》，李叔同留学日本时被《旅愁》优美旋律打动，后来回到国内，1913年李叔同与友人许幻园临别时心有感动创作《长亭外》这首歌曲。实际上三首歌曲经过了三次重新编曲和作词，而流传最广的则是李叔同根据国人的词语升降掉改编的这首《长亭外》。
在《长亭外》创作后，一时之间举国上下传唱流行开来，大有后世刀郎创作《2002年第一场雪》席卷全国的姿态，在20年到40年这二十年间，几乎所有知识分子都会唱《长亭外》这首歌曲。
因此当王永安好不知廉耻地剽窃李叔同的专利之后，所有人都被这种充满悲伤的歌曲优美歌曲所打动，静静地聆听着王永安的唱诵。在他并不是非常标准的演唱下，越来越多的人驻足在码头旁，为其感动为其落泪。
“你们一定要活着回来！”一个战士忽然间对客船上的医生高喊道。
“我们等着你们！”
“扬州永远是你们的家！”
一直以来，战士们都以为自己在保护医生，此时此刻他们才发现，看似文弱的医生和护士们，正在保护着他们。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有勇气赶赴那鼠疫灾区，战士面对生死危险是因为服从命令，而医生和护士们却为了为了国人和国家主动面对生死危险。
很多人不知不觉感受到，中国明清两代少有的知识分子傲骨，中国文人之傲骨，就在这多灾多难的清末民初，渐渐复苏了。为什么后世竞相歌颂这个时期中国大师辈出，中国近代史只有这一次大师辈出的时代，那是因为此时的中国知识分子铁骨铮铮。此时的知识分子为了理想而付出生命，付出心血，付出一生。从蒋志清以党大于国的中华民国后，便再也没有新的大师出现，知识分子歌颂党派，为了钱为了前途溜须拍马，与明清时期对知识分子和思想的禁锢有何区别？
北洋民国之所以被黑，是因为这个时期的知识分子敢于说真话，敢于直面政府的黑暗，敢于以生命换取真理。袁世凯在历史上再如何做错，至少他和他的手下解放了一直以来被禁锢的思想，袁世凯、黎元洪、冯国璋、曹锟、段祺瑞、张作霖等一众北洋将并没有拉帮结派结党营私地篡改历史，为自己洗白给敌人抹黑。
只有知识分子思想解放，中国才会有璀璨的文化发展，王永安看到这一群知识分子舍己为人地赶赴鼠疫灾区，仿佛感受到了这股力量的昂扬升起。他很幸运也很满足，自己生活在一个大师崛起的年代中。
送走一行人之后，王永安带着家人从客栈离开，回到了王家老宅。王永泰与曹姐格外高兴，尤其是看到了乳名为小天的王存意。小家伙快四个月了，虎头虎脑的，被三个奶娘哺育的他长得飞快，每天除了吃就是睡和拉屎，身体处于恢复期的王永泰见到侄子之后仿佛身体好了大半，每天除了母亲和奶娘抱着外，其余时间全都跟他在一起玩闹，手里拿着拨浪鼓整日逗弄小天。
尽管从前兄弟二人曾经有过将长子过继的承诺，但是因为王永泰当初的举动，如今这话肯定说不出了，不过他是真心喜欢小天，即便没成为自己的儿子，但对小天比任何人都好，更是远远比王永安这个亲生父亲更用心。
刘辉打探回来消息，说起那三个江蘇省同学的消息，其中翁之毂并不愿意离开江南巡防营，而庄翼与李祖植愿意前来，只是庄翼的要求比较多，例如安家费三千两银子和扬州城里一栋院子，而李祖植的要求只有一个，独立带队，别无他求。
“那就让李祖植和庄翼同时过来试一试，是骡子是马拉出来瞧一瞧。”王永安笑道。
刘辉却摇头说：“他们二人关系很好，若是让他们比试，怕是有人会退出。我推荐李祖植，此人身体并不强壮，但在日本陆士的时候功课却非常好，自是因为体能考核分数太低，导致最终综合分数不高。”
“好，你请他过来，如果他试训合格，就由他来做着炮兵营协统。”
“是。”
没有等到李祖植的回信，王永安却意外地接到了一封姜登选写的推荐信，一个青年军官来到了扬州，此人是前年毕业于日本陆军士官学校炮兵科专业的奉天省辽阳人韩麟春。韩麟春家境普通，但勤奋好学，喜好钻研。在日本陆士毕业后因为出色的成绩，被清政府安排进入陆军部军械科任科员，由于清政府试图对武器进行国产，因此军械科诸位科员各自拟定了研究方向，而韩麟春与其他科员在设计理念是有了争执。韩麟春在日本学习三年，熟悉日式步枪的结构，因此在设计上偏向于日式步枪。
日式步枪的优点是结构简单，后坐力小，精度高，枪身较长利于刺杀，比较适合身材矮小且并不强壮的东方人。作为日本陆军士官学校的学生，韩麟春有幸参与了日本最新制式步枪三八式步枪的试枪。所以他在接到任务之后，首先上报陆军部，采用与日式步枪相同的研究理念，生产适合中国人的步枪。他并非反对毛瑟步枪，可是毛瑟步枪后坐力大，因为枪栓咬合较紧不易拉枪栓，造成士兵在战斗中需要更多的体能对付自己的枪，且射程较短，在训练中不容易掌握。
当然，大人们看中的反倒是毛瑟步枪的杀伤力，基本上中枪毙命，反观日式步枪为了只求精度而忽略了杀伤力，造成中几枪不死的尴尬场面。
因此韩麟春的申请被驳回，而韩麟春设计的步枪也被束之高阁，此时的韩麟春显然年轻气盛，向跟随朱庆澜前往四川途径京城的师兄姜登选抱怨，姜登选于是让韩麟春尝试一下投靠王永安，说此人志向远大，且少年老成，能够看得出来你的优点。
韩麟春这才毅然舍弃军械司科员的职务，来到扬州投奔王永安。
第二百一十四章 先定一个小目标（）
韩麟春的到来让王永安感到极度的惊喜，他深知韩麟春是个历史牛人，是辽十三式步枪的设计者，奉军东北兵工厂的总督办，后来的北洋陆军次长，陆军大学校长，东北军四大名将之一。作为张作霖的左右手，他深受张作霖的信任，尽管姜登选是士官派军人的老大哥，但姜登选素来以忠义憨厚著称，而早期奉军士官派的召集人反而是韩麟春。只是在在1927年韩麟春得了中风，并一直在家养病，最终在1931年去世。
而在韩麟春中风之后，杨宇霆理所应当地成为东北军士官派的领袖，并且愈加嚣张跋扈起来，最终张学良义愤难当将其格杀，并最终导致了东北军内部的不稳定。九一八事变之后，大量留守东北的守备部队和警察部队纷纷投降，便是因为东北军内部早就对张学良不满。东北唯一大规模抵抗的黑龙江省，则是一直效忠于张作霖的马占山将军率领，而马占山将军也对张学良心怀不满，究其原因便是张学良刺杀杨宇霆，不尊重军中老人的意见，且将马占山等老式军官从军中调走，如马占山在率众与日本关东军作战时时任黑龙江省代理主席兼警备司令，所部只有三千黑龙江警察。
如果韩麟春在东北军中，杨宇霆必定不敢嚣张，而杨宇霆不嚣张也不会被公子哥张学良所杀，杨宇霆不死东北军未必会在中原大战时将四十万东北军调出东北，支持蒋志清，而四十万东北军不离开东北，日本关东军必定不会发动九一八，也不会有后来的东北军流亡最终成为丧家之犬。
因此没有韩麟春的东北军，才会有后来影响中国的一系列事件发生，而韩麟春便是那只煽动历史的蝴蝶。当然，历史就是历史，没有办法做出假设，可是如今韩麟春突然投靠王永安，却是实打实地改变了历史，王永安不知道没有了韩麟春的奉军，将会有何种变化，杨宇霆会不会投靠张作霖，张学良会不会杀杨宇霆，东北军会不会继续内乱。
王永安欢迎韩麟春并不是因为他是士官派的领袖，而是因为韩麟春在武器生产和设计制造方面的专业。在韩麟春接手兵工厂前，奉军一直以来都是依靠军购来武装自己，而张作霖委任韩麟春担任奉天兵工厂（后改名为东北并工厂）总督办后，在他和学弟杨宇霆的努力之下，东北兵工厂这才迎来了阶梯式的发展，在1925年开始便独立生产制式步枪辽十三式步枪、奉天91式手雷、M6。5毫米口径子弹、89式掷弹筒、掷弹筒炮弹、92式步兵炮、步兵炮弹、17式轻机枪、13式重机枪、高射机枪等各式武器弹药。
如今二十四混成协面临着一个重要问题，武器装备尤其是弹药消耗严重，朝廷发下来的银子根本连军饷发放都不足，更别说买子弹进行射击训练了。尤其是现在大清军队子弹百分之六十从国外采购，百分之四十产自于江南兵工厂、汉阳兵工厂和津门制造局。
在十九世纪初的欧洲有一句话，叫做英国的枪，法国的炮，德国的锹，便说明德国人除了钢铁工业比较发达，步枪不如英国，大炮不如法国，可是最终德国人却击败了全世界各国，将自己的武器标准成功推销给了大清国。很重要的一个理由便是当时在全世界范围内，只有德国人肯帮助大清国建造子弹生产线和炮弹生产线，而英法两国因为与大清国有军事冲突，一直以来对大清国进行部分军事禁售，只卖武器不卖生产线。
如今大清国有三处可以生产子弹的地方，汉阳兵工厂，江南制造局和津门机器局，其中历史最悠久的便是津门机器局，早在1878年，天津机器局就已经生产各式子弹137。6万发，在1898年式，其子弹最高产值可以达到2500万发。而津门机器局一直以来都掌控在北洋系手中，所以北洋六镇从未存在弹药不足或者训练不足的情况。汉阳兵工厂与江南兵工厂同样直接受北洋系领导，按照实际需要向各部发放。
二十四混成协所用弹药，大部分则由德国人提供，王永安每个月在弹药训练消耗上便需要花一万两银子。当然，如果王永安肯向段祺瑞低头，归于北洋军的皖系，则大可以减少一些花销。可王永安却知道，这老段虽虽说在国家立场上没得说，可是在军阀争斗中干了许多不光彩的事儿，尤其是他欺骗了张勋，哄骗张勋说全国支持复辟，张勋这个二愣子彪呼呼地带兵入京复辟，而段祺瑞随后高举义旗进行讨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