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个北洋幕僚- 第72部分

　　　　“我应该是想错了。”王永安自言自语道，“一切不在我手中的资源，即便再靠近，也不在我的手中。”

　　　　他长叹一口气，再喝了一口酒，心中反而放下了对王永泰的怨恨，为什么要怨恨他呢？如果自己是王永泰，手下有一个人功高盖主可以随时取代自己，那么自己会不会心甘情愿留着他在身旁？

　　　　不会！

　　　　将心比心，王永安自己也绝对不会允许有这样的一个人伴随自己左右。

　　　　王永安起身走到窗边，一只手擦着玻璃，另一只手端起酒坛子喝了一大口老旧。

　　　　窗子上的水汽被擦去了，露出外面的景色来，雪夜很美但天地一片萧瑟，孤零零的几棵树显得有一些落寞，像一只丧家犬。

　　　　不对，用丧家犬形容并不贴切，应该用自己形容来贴切，那几个孤零零的树，好像是此时此刻的自己才是。

　　　　倔强，顽强，棱角分明，看着好像是一颗死树，然而冬季过后，会爆发出新的强大的生命来。

　　　　王永安回忆了一下，从去年2月份回到扬州与兄长相认之后，这这一年的时间，自己似乎一直在忙碌着，而且是为了王永泰在忙碌。他从未停下来想过自己的路，自己的人生以及自己的价值。

　　　　他觉得自己仿佛是西游记里的神仙坐骑，纵然法力高深，却驮着主人前进，将自我价值完全赋给了主人，所以王永安成就了王永泰的现在。

　　　　王永泰现在是什么呢？

　　　　扬州王，王阎王，二十四混成协协统，朝廷无可取代的江北镇守！而在此之前，王永泰贪污受贿，贪墨军饷，渐渐被张济民架空权力，恐怕再过不久朝廷一纸令文下来，王永泰就成了田舍翁罢了。

　　　　但是现在王永泰拥有一切，地位，军权，人心，财富——还他。妈盗墓！

　　　　王永安原本非常乐意看到这一切，他一直以为二哥的就是自己的，自己的也是二哥的，然而他却忽略了一点，别人的终究是别人的，即便那个人再信任自己，别人也是别人。

　　　　“坏事未必是坏事，也许坏事会变成好事。”王永安想到妻子对自己对的话笑了起来，虽然今天他失去了一切军权和在扬州的地位，但是这件事让他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小聪明只是在自作聪明，打铁还需自身硬，只有自己真正掌握了权力，才能控制人生操纵命运。

　　　　“活该我倒霉！在权力面前，即便父子也会操刀相向，更何况堂兄弟之间。”王永安干笑起来，狭长的双眼一直盯着花园里的那几颗倔强的小树，任由风雪吹打，他们却依然屹立不动，此时此刻他突然想到一首后世的歌曲《男人树》。

　　　　我是一棵树

　　　　落单在荒野之中

　　　　承受天气的嘶吼。

　　　　他摸了摸自己下巴上的胡子，再一次喝了口酒，发现酒坛已经空了，便走回到酒柜旁，打开另一坛酒，狠狠地喝了一口。

　　　　黄酒的后劲渐渐地涌上了全身，他感觉到了热量，由内而外的热量，逼得他脱掉了外衣，重新走到窗前。此时此刻，他从未如此清醒，说起来这种清醒并不是头脑的清醒，而是世界观的清醒，一种打开了脑壳一样的清醒，让他重新审视这个世界，这个时代。

　　　　几日前，他劝陈其美等同盟会朋友蛰伏，而如今呢，应该是自己蛰伏的时候了。

　　　　对，蛰伏，蛰伏起来，等待着那一刻的到来。

　　　　接下来自己要做什么呢？王永安坐下来思考起来，想要避免被人欺辱，则最需要做的一件事便是要有一个强大的实力和背景，这实力是自己的实力，这背景不是靠山，他自己就是一座山才行。

　　　　钱！

　　　　军队！

　　　　权力！

　　　　人心！

　　　　王永安一下子站了起来，嘴里念念叨叨，这是他的目标，放弃了过去混日子小市民想法，让他幡然悔悟起来。想到这里，他不由得笑起来，他需要感谢王永泰这个好哥哥，若不是他的提醒，自己险些就沉迷下去。

　　　　“二哥，我的好二哥，多亏了你啊。”王永安并没有说反话，也没有咬牙切齿，他心态平和，语气平淡，仿佛在陈述着一件与己无关的事实一般。但是如果王永泰看到此时的他，必然会惊诧莫名。他的眼神，眼神之中带着可怕的杀气，带着一丝隐藏不见的寒气。

　　　　潘多拉魔盒被打开之后，谁也不知道它将会给世界带来什么，是好还是坏。

　　　　大年二十八，天气更冷了，雪虽然不大，可是从昨天晚上开始一直下到现在，眼看着没有停歇的意思，陡然将上。海滩装点得银装素裹。后世上。海受到厄尔尼诺现象的影响，比现在的温度高了十度，导致很难在上。海看到如此美丽的雪景，而现在的雪景几乎是年年有年年足，对底层人来说，这是一场灾难。

　　　　王永安中午的时候才起来，起床之后见到所有人都到齐了，哈哈一笑，说：“一切等过了年再说，大家过一个好年，其余的事别想了。”

　　　　“是。”众人轰然道，其实昨天的事导致没几个人睡得好，士兵们有的想走有的想留，有的犹豫不决，有的做出了选择却又后悔。王永安没有责备任何人，中国人重视新年，大家过好这个新年再说。

　　　　“老魏，家里缺啥？肉够吗？鱼够吗？菜够吗？米够吗？”王永安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高呼道。

　　　　魏道风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好像不够……”他以为王永安会在大年夜赶走他们，羞辱他们报复，可是听他的话，似乎有意留着他们。（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七章　准备过年（）　
“那就买啊！”王永安佯装生气大声说，从口袋里掏出一沓法郎，吩咐道：“这里有一千法郎，你带几个人去菜市场买年货！记住了，老魏，你他娘的给我把钱都花光咯！买肉！买酒！买米！买面！买柴禾木炭！买油！咱们大年夜，全体成员在前楼大厅里包饺子。老魏你别忘了买醋，最好是山西老陈醋，没有山西老陈醋，镇江陈醋也凑合，记住了没有？”

　　　　“记着了！”魏道风咧着嘴笑道，回身招呼：“你们几个，嘿，你们几个，跟我来！”

　　　　王永安忽然一拍大腿，叫道：“我还忘了公司的员工了，我他娘的什么脑子啊！”他又掏出钱来，将范文泰招呼过来说道：“老范，给你一个任务啊，你带人去市场买肉，切成五斤重一份，用油纸包起来，咱们给扬华房地产公司的职工发福利去。”

　　　　“啊？”范文泰哭笑不得地说：“副官长，你是要把上。海滩的肉给包圆了啊，人家上。海百姓过年吃什么啊。”

　　　　“那我管不着，我的习惯就是过年必须要吃肉，咱们平日省吃俭用也就罢了，可过年怎么能省呢。”王永安豪迈地说道。

　　　　猪肉没有那么多，这个年代没有大规模猪肉养殖业务，不过家禽肉类却不少，尤其是江南水乡的农村，每家每户都习惯养鸭子。于是范文泰在市场便擅自做主，购买活鸭代替猪肉，两只鸭子绑在一起称起来足足十斤，价格却比五斤猪肉便宜两成。

　　　　于是年二十八下午的时候，王永安便带手下来到华兴小区建筑工地，给扬华房地产公司的职工和家属们送新年福利——活鸭。

　　　　刚开始王永安还屁颠屁颠亲自送到员工手上，但这活儿实在太累了，最后王永安只得让员工们自己前来签字领取。员工们兴奋不已拍手叫好，连连说自己摊上一个好东家云云，总之王永安在员工们心中地位越来越高了。

　　　　福利发放完毕之后，居然还剩下一千多只鸭子，王永安犯了愁怎么处置这一千多只鸭子，范文泰建议说：“咱们兄弟这些天就吃了它吧，谁会嫌肉多呢？”

　　　　王永安瞪了他一眼：“事先说好，我最特么讨厌吃鸭子，你们要是吃吐了可别怨我。”

　　　　“绝对不会！”范文泰拍胸脯说，不过几天之后他就后悔了，当真吃鸭子肉吃吐了……

　　　　带着一千多只鸭子，王永安、张铁和范文泰以及八个卫兵回到王家花园，却意外见到了李耀带着三十多人站在院子里。

　　　　王永安笑呵呵地走过去，问道：“老李，后天过年了，怎么还把你派来了？这不是折腾人嘛，你是不是得罪谁了，告诉兄弟我，我特么的拿板砖削他。”

　　　　李耀也是一脸苦相，自嘲道：“谁让咱劳碌命呢。”一转身，带着王永安走到车队旁，居然是十车的明器，惊得王永安赶紧他耳旁问：“你们不是真的挖到了隋炀帝陵了吧？”

　　　　“没有，不过挖到了两个将军墓。”李耀也小声说道，“其中有一个将军是五代十国的，有八车都是从他的坟里挖出来的。”

　　　　“贼他娘。的！这货生前一定是个贪官！”王永安啐道，“不挖白不挖！”

　　　　“这就对咯！”李耀叫道，“你想啊，那些老老实实的百姓人家，死了就埋了，埋了就白骨化为泥土了。再看看这些当官的，生前搜刮民脂民膏，死后还想将财富带到阴曹地府，活该死后被挖坟。我可想好了，等我死之后直接进祖坟，可别带什么陪葬品，免得百年之后被人刨了坟。”

　　　　“哈哈哈……”王永安大笑不已，看了看一种苦逼的护卫兄弟们，说道：“后天就是过年了，你们就留下来吧别特么的走了，年后再走。要是有人追究，就特么说是我下的令，我看谁敢招惹我王四爷！”

　　　　“好咧！”众人顿时高兴起来，都是王永安训练出来的兵，自然与他亲近非常。

　　　　“今天全体吃鸭子，每人一只鸭子，吃不完不许睡觉！”王永安大叫道，又引起一阵欢呼声和叫好声。

　　　　不管什么时代，王永安从来不喜欢吃鸭子，包括最有名的京师烤鸭，偏偏江南水乡鸭子比鸡多，弄得王家花园一股鸭子味儿，害得他紧关门窗，生怕恶心吐了。

　　　　晚饭有一些迟了，当大家准备喝酒吃肉的时候，又有人敲门。原来是袁克文的结发妻子刘梅真带着两个儿子，由仆人护送下来到上。海滩了。

　　　　王永安和袁念祯非常高兴，尤其是念祯，更是握住嫂子的手说个不停，还左右亲亲两个侄子。当初在袁家未嫁的时候，念祯便与这个嫂子关系最好，现在居然能在一起过年了，她哪里能够不高兴。

　　　　只不过今晚袁克文不知道死哪去了，念祯拉着刘梅真的手说：“嫂子，你等着，明日我把他就揪回来，我不让他出去，他就别想走出王家花园的大门。”

　　　　农历大年三十，整个上。海城热闹非凡，不管是租界里还是租界外，百姓们穿着新衣迎着风雪在街上逛街拜年，每个人的脸上都挂满了笑容，相互问候行礼，在最欢乐的时候适当地忘却了一年的愁苦。

　　　　王家花园里也热热闹闹地布置了起来，大家都在准备晚上的大年夜，有杀猪的有杀鸡的有焖饭的有点柴禾的有剁饺子馅的，还有包汤圆的。二十四混成协里既有南方人，又有北方人，所有大家的口味不一样，怎么高兴怎么来。

　　　　王永安也没有限制大家，毕竟过年这么高兴的事儿，别让人不痛快了，就连军队也要放假团圆嘛。李耀在里面窜来窜去，活跃非常，充分体现了他爱张罗事儿的特点。

　　　　下午的时候，陈其美派人送来贺礼，张静江、宋嘉树、虞洽卿等人也不甘落后送来拜年礼物，王永安好生尴尬，他没准备什么礼物只好俗套地用红包封上888法郎当做回礼，吓得陈其美等人纷纷要退礼，王永安的回礼太重太贵了……

　　　　王永安不以为意，说着888是一个好兆头，预示着我们明年发大财，你们若是推掉，就表示不想发财。众人只好收了下来，心里对王永安的评价更好了，也更加相信他的财力了。而王永安封888元法郎红包一事不知怎么被人传了出去，顿时引得上海滩轰动不已，过年送红包都这么宽绰，这王永安不应该叫扬州小诸葛应该叫做小财神才是。这次红包还礼事件，意外给带给王永安许多好处，那便是此后他在上。海做生意，从没有人怀疑过他的财力，以至于王永安玩了几手空手套白狼的活儿，甚至他自己承认了，却没有人肯相信。（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八章　剑舞（）　
许是四少爷王永安第一次在上海滩过新年，一切都感觉那么陌生，却又感觉到那么新鲜，忙忙碌碌了一整天之后，夜幕降临，外面开始放起了鞭炮。王家花园也买了不少鞭炮，但是因为念祯身体不太好，便没怎么放，只等着子时一到开始放炮。

　　　　王永安带着大家准备好了一切家伙，什么饺子馅、饺子面、开水、油盐酱醋等等，鸭子更是炖得熟烂熟烂的，看上去入口即化一般，猪肉一盆一盆地闷熟了，甚至还有一道红焖冬笋，让许多豫省和鲁省出身的士兵感到惊讶——原来竹子特么的也可以吃啊……

　　　　别说士兵们见识少，即便是民国初年的时候，张作霖担任二十七师师长，有人从南方带来香蕉献给张作霖。香蕉进张家时，是用描金的漆盘装着，上边盖了一块豆绿色的丝绒。张作霖也没见过香蕉，只觉得这东西如果不是太大、太粗壮，倒是很像东北的青豆角。张作霖拿起香蕉闻了闻，这是什么东西？吃的吗？下人们神情很恭谨，话却说的很悬，这可是个稀罕物，只有南方人才有得吃，听说要百八十年才能长这么大呢。张作霖一听，来了兴趣，拿起香蕉，颠来倒去地看了看，妈拉巴子的，百八十年才长这么大，赶上长白山上的老山参了。

　　　　张作霖不知道怎么吃，便给了儿子张学良，结果张学良问遍周围的东北人，有人建议说：“这玩意是不是烤着吃的？”于是张学良便将香蕉蒸着吃，烤完了之后分给了自己的弟弟妹妹们，结果小弟张学铭一口咬在香蕉根，只嚼了一下便吐了出来，大叫：“什么玩意，这东西能吃吗，呸！呸！呸！”

　　　　别看后世冬天有很多菜肴，这个时节却没有那么多菜肴，但是肉多量足，跟着四少爷有酒喝有肉吃，士兵们不亦乐乎。

　　　　王永安看时间尚早，一招手说：“都他妈给我围坐成一圈，咱们今天守岁，不打牌，不赌钱，咱们表演节目。咱们以棚为单位，我现在开始临时编号啊。屋里一共是一百一十六个人，九十军士，二十三个工人。工人们就算了，你们不用出节目，只看着热闹就好了。其余的人给我听好了，我家和二哥（袁克文家）家组成第一棚。李耀，你自己找一棚去做搭档，你们就算第二棚！咱们这些人编成八个棚，准备了，燥起来！都他。妈。的给我燥起来！过年就要有过年的样子嘛，王家花园第一届春节晚会，一刻钟准备时间，开始！”

　　　　有王永安这一咋呼，大家见有了主心骨，纷纷配合起来，一个个喜气洋洋自娱自乐地玩起了“春晚”来。这是清末的第一次春晚，众人新鲜兴奋，纷纷献计献策。

　　　　王永安对袁克文笑道：“怎么着？二哥，你也来一个节目？要不然嫂子你来一个节目如何？”

　　　　刘梅真连忙摆手道：“我哪会什么才艺啊，我只懂相夫教子。”说起相夫教子，倒不是刘梅真自吹自擂，袁家上下没有一个有她这般会教育孩子的，刘梅真的父亲是候补道台，又是大盐商，因此刘梅真从小受到良好的教育，她工于诗词，熟悉音律，弹得一手好筝，写得一手漂亮小楷，是个不可多得的温柔贤淑之女。

　　　　当初袁家选媳妇，刘家特地把刘梅真的诗词、书法送至袁府，袁克文看后大为赞叹。为了还礼，袁克文将一把少时从朝鲜带回来的折扇，题诗作画后送给了刘梅真。扇面上画的，是一枝梅花。真是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