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个北洋幕僚- 第71部分

　　　　袁克文道：“我嘛……这几天在醉仙楼里写字，对了，那群穷酸儒对你的评价可不怎么好，听说我是你的二大舅子，还把我给臭骂一顿，说我跟你一样是斯文败类，哈哈哈……我说是斯文，你才是败类，他们才放过我。”

　　　　王永安心中一阵冷汗，看来自己在儒生心中成了败类了，袁克文挥挥手，迈着八字步走去自己的房间休息去了，王永安忽然说：“我派人去接嫂子和两个侄子了，估计这几天就到，过年我们在一起过。”

　　　　“什么？”袁克文一脸震惊地跳了起来，“你们把梅真接来了？胡闹！太胡闹了！她来了……她来了我怎么办？”

　　　　王永安微微一笑道：“过年了，大家凑在一起，你也不想家嘏和家彰过年的时候也见不到自己父亲一面吧，再说你不和我们一起过年，你和谁一起过年？青楼里的名妓？”

　　　　“唉……多此一事！”随后袁克文嘀嘀咕咕不知道说些什么，转身进了屋自己生闷气去了。

　　　　等袁克文关好了门，王永安心中被他突然出现搅得反而心情好了起来，他对张铁和范文泰说：“眼看着马上就要过年了，而且后天就是大年三十，别的先不想，就准备过年吧。与其自己在这里生闷气，不如我们静观其变。”他顿了顿，随即冷笑：“其实我前段时间是昏了头，也许考虑得太多，反而把自己想入了死胡同，连带着你们也紧张起来。现在看看，其实我们有许多路可以走，我扬州王四公子，岂能让人随意捉弄。你们信不信我，必然会翻云覆雨？”

　　　　两人相互看了看，点了点头，而后退了出去。

　　　　王永安眯着眼睛稍事休息，忽然感觉一阵心痛，这种痛，仿佛被人一刀捅在心窝里，王永泰的背叛让他重新思考人生，思考自己过去凡此种种。

第一百五十四章　涅槃（上）（）　
他曾以为，兄弟情重于一切，但是在利益面前一切皆为浮云。

　　　　他曾以为，被人信任的基础是信任别人，但是即便是亲人，当发生利益冲突的时候，也要让位与利益。

　　　　他曾以为，自己凭借着历史知识，可以任意操控历史，但是他发现自己不过是沧海一粟罢了。

　　　　一切都是他自以为是，但这种自以为带给他的却是刻骨铭心的刺痛，自从生活在这个时代后，王永安一向自以为能够笑看风云变换，指点江山迷津，甚至于当初扬州和大清朝朝廷心神不安。一切都太顺利了，顺利得让他误以为这个世界几乎是单机游戏，可现实给了他狠狠的一记重锤，却让他逐渐清醒过来，这特么就是一个狗屁的活生生血淋淋的世界。

　　　　“我到底触犯了他哪儿的利益呢？”王永安敏锐地察觉到，一定有什么让王永泰如此直接地处罚自己的原因，这个原因一定是他绝对不可忍受的。

　　　　作为一个男人，人生在世无非有四种需求，金钱、权力、女人、名望。

　　　　王永安分析起来，首先从金钱这一点来说，兄弟之间几乎没有什么矛盾，甚至于即便王永泰将自己撤职并流放到上。海，还一边派遣李耀将明器送来，又让自己处置那六十万两银子。一来这说明王永泰虽然流放了自己，却并未对自己产生仇恨。显然，兄弟二人之间的矛盾绝不会是因为金钱，根据王永安的一系列接触，王永泰喜欢钱财，却并非视财如命之人。

　　　　是权力吗？王永安也很快否决了这个理由，谁都知道这北洋第二十四混成协协统是王永泰，他王永安最多不过是一个副官长，甚至于在军中不掌兵，且在军中没有任何根基，根本无法威胁到王永泰的军权——所以绝不是权力的原因。

　　　　至于女人就更不可能了……虽然有人冲冠一怒为红颜，可是王永泰绝对不会，王永泰外粗内细，绝不会傻呆呆地以为自己要抢夺曹姐。

　　　　所以，唯一让双方产生嫌隙的原因，极有可能是名望。是啊，论名望，扬州小诸葛，袁世凯的女婿，哪一样都将王永泰甩得远远的，可以说凡来扬州者，可以不见王永泰，却必须要拜访王永安。

　　　　但仅仅因为名望超过了王永泰，他便无法忍受？王永安紧皱眉头，这其中必有蹊跷，也必然有小人作祟。

　　　　王永安握紧了拳头，愤愤地想道：“也不知道这个小人是谁，居然比我们兄弟之情还要得信，二哥啊二哥，你一向聪明，怎么如今如此糊涂啊。”他眯着狭长的眼睛，许久之后狂笑道：“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上。海的冬夜，其实比北方还要寒冷，有人说过，南方的冷是一种冷入骨间的湿冷，北方的冷是冻在表面的干冷。若是南方人去了北方，很少有冻坏的，反倒是北方人来到南方，很少有不冻坏的。

　　　　幸亏王家花园的三栋别墅最早由法国人建造完成，房子里有欧式风格的壁炉取暖，房间很暖和，住在里面的人舒服得很。

　　　　王永安和念祯的主卧在二楼正东南角，有两面一平米的窗子，法国人在建造的时候采用了双层玻璃，这在上。海滩还属于新鲜设计。

　　　　距离床头不远的墙壁是一栋火墙，热量从火墙徐徐深入整个主卧里，两人即便穿着薄睡衣，也不会感觉到寒冷。而在窗外，则从天黑开始下起了雪来，大风裹着雪花狠狠地砸在玻璃上，慢慢化成了水。

　　　　起风了，院子里的树枝开始摇晃起来，仿佛这个清末的年代一般，摇晃着，动荡着，不安着。

　　　　王永安躺在床头，睁着眼睛看着窗外的一切，没有月亮，星光幽暗，过了一会儿，窗子上全是水雾，看不清外面了。

　　　　“夫君，你又没有睡觉。”念祯忽然说道。

　　　　“祯儿，你怎么醒了？是我惊醒你的吗？”王永安连忙给他盖上了被子，生怕她冻着了。

　　　　念祯靠在他的胸膛上，低声说：“没有，是我自己没睡着。”

　　　　“祯儿辛苦了，也不知道肚子里的小家伙知不知道，妈妈有多么辛苦啊。”王永安笑着说着，摸了摸念祯的肚子，说：“现在估计有拳头大了吧，也不知道是男是女。对了，人常说酸儿辣女，你喜欢吃酸的还是喜欢吃辣的？”

　　　　“我喜欢吃酸辣的。”念祯抿嘴笑道。

　　　　“调皮！”王永安打趣道。

　　　　小夫妻两人紧紧地靠在一起，从对方身上得到了一种力量，一种叫做支持的力量。念祯突然说道：“我全都知道了，二哥不信任你了。”

　　　　王永安苦笑：“连你都知道了？”

　　　　“嗯，家里发生这么大的事，我怎么能不知道。”念祯脸上没什么表情，淡定自若，“魏副队长好像带着四十几个人收拾东西，还有十几个人跟着范队长，魏副队长要带兵返回扬州是吧？”

　　　　“是啊，他们的了命令，返回扬州，不过如果有愿意留下来的，就留下来。”王永安道。

　　　　念祯说：“那些愿意留下来的，咱们不能亏待了人家，我看给留下来的人，每人一套房子吧，就兴华小区的房子，每人一套。”

　　　　“好主意。”王永安眼睛一亮，“这些人对我忠心耿耿，自然应该得到奖赏。”

　　　　念祯又说：“他们走后，家里的安保就差了一些，我在十天前让张锡买了三十个半大小子训练他们。那些孩子年纪小，容易训练，又卖身在咱家，以后就算是咱家的家奴。若是训练好了，将来绝不会背叛我们。夫君，等他们十八岁的时候，你当他们的面把卖身契烧了，他们一定会誓死相报。”

　　　　王永安瞪着眼睛看着怀里如西施一般的娇滴滴美人，没想到从来不喜欢说话参事的她，居然不声不响地做了这么多，自己不但小看了这个时代，还小看了枕边人。

　　　　念祯好歹是袁世凯子女中最聪明的，先前不过是因为她不喜欢出风头罢了，给王永安面子罢了。这会儿几乎用智商碾压了自诩聪明的王永安，让他有一种深深地挫败感……（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五章　涅槃（中）（）　
念祯感觉到了王永安的失落，不再说话了，王永安叹了口气，说：“谢谢你，亏得我有还有你陪着。”念祯柔柔弱弱地说：“夫君，你还有我和孩子，咱们丢了军权也未必是坏事儿，你若是带兵打仗，我每日提心吊胆，生怕你出了什么事。”

　　　　王永安不由得点了点头，在她的嘴唇上亲了一口，安慰说：“我不会出事儿，再说我也不喜欢带兵打仗，枪炮无眼，我还有这么娇滴滴的媳妇，怎能随意牺牲。我只是不知道扬州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我二哥一下子就把我的职务给免去了，难道我们不是亲兄弟吗？今天晚上的时候我自己胡思乱想了一阵，缘由无非有四点，金钱，权力，女人和名望。但是前三个理由全被我一一否决了，只有名望方面有这个可能。可是只是因为我的名望甚于他，便能让他坐立不安了吗？”他摇了半天头，苦笑说：“我倒是想到了一个故事，三国两晋兄弟相逼的七步成诗，可惜我没有曹植的才，我二哥却有曹丕的心胸，哈哈哈哈哈……”

　　　　念祯也不说话插嘴，只听着他狂笑，许久之后又听得他一声叹息道：“世间本无事，庸人自扰之。”念祯便抬起头来，借着幽暗的光线看着夫君的眼睛，正色道：“夫君啊，你不觉得你在军中的影响力，已经渐渐超越了你二哥了吗？”

　　　　“你说什么？”王永安心有所动。

　　　　袁念祯笑起来喜欢眯着眼睛，像是一弯月牙一样可爱，她的嘴角弯弯勾起一抹睿笑，露出两个可爱的小酒窝，说：“夫君，你在扬州办军医院、办军医大学堂，你拯救了士兵们的生命，不知有多少人感谢你。你顶住了压力将军医院办大办强，而二哥却时常掣肘与你，这些全都看在军士们的心里。那些士兵军官不敢得罪你并不是因为你是副官长，也不是因为你是王永泰的弟弟，而是因为他们知道自己得罪了你，便得罪了整个军医课，得罪了军医院的医生和护士。士兵军官免不了受伤，人不是神仙，枪炮无眼，官兵的命全都撰在军医手中。别看二十四混成协的老兵们对护士们嘴里花花没个正经，却没有哪个人真会做出不耻之事来，正是因为大家都忌惮军医，忌惮那些能随时救了自己的命的人。”

　　　　王永安道：“看来，我建立军医院，反倒把军队士兵的性命撰到手中了嘛。”

　　　　“当然，我夫君最棒了。”念祯夸奖道，还亲了他一口，女诸葛又继续分析道：“夫君你这次负责新兵招募也负责新兵训练，且你训练出来的新兵，在大比武中将老兵狠狠羞辱了一番，不但让那些新兵对你崇拜非凡，便是老兵也对你崇拜不已。若是你的新兵当时败了也许就没有今天这件事了，可是偏偏你的新兵赢了，赢得干净漂亮，赢得震撼全军，赢得逼迫你二哥不得不做出让老兵退役的决定。你可以想一想过几年之后，二十四混成协的老兵们陆陆续续全部退役，这二十四混成协里的精锐全都变成你一手训练出来的心腹了，你说他们会听谁的？听你的还是听你二哥的？”

　　　　“你的意思是，我虽然表面上没有争夺军权的行为，但实际上我已经触及到了我二哥的根基？”王永安惊讶道。

　　　　念祯点了点头，说：“对，因为你触犯到了他的根基，正所谓功高盖主，从前你二哥不务正业，正是因为你在背后支持，出谋划策，才使得他重新掌握了二十四混成协，也使得他成为扬州的土皇帝。所以，你在军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若是有小人鼓噪说二十四混成协表面上看来是他的，实际上却是你的之类的闲话，你说你二哥听了之后会不会心里愤怒？如果换做是你的话，你会不会多想？”

　　　　“一次两次未必会，但是如果说得多了……”王永安紧锁眉头，此前他却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自己在军中很得人心吗？他一直以为这支军队是二哥亲手建立，所以所有人都忠于二哥，自己绝不会抢了王永泰的风头。

　　　　念祯又笑道：“小人嘛，可不管你的身份，再者你二哥也未必是宰相，能容你是因为先前需要你，可是如今他也许不太需要你了。”

　　　　王永安满腹愁肠，颓自苦笑：“这么说来，我还是命犯小人了。”

　　　　“未必是小人的原因，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念祯说，“若不是你在军中地位直逼你二哥，他也不会被小人钻了空子，所以源头就在这里了。夫君，你过于锋芒毕露了，表现得太优秀功高盖主了，锐气光芒已经逼得你二哥没了地位，军中只有你的声音，反倒让大家忘记了谁才是军队的一把手。”

　　　　女诸葛出马，一个顶俩，袁念祯的分析让王永安恍然大悟，他瞪着眼睛仔细想着前后，果然是这么一回事儿。联想到自己做的一切和军士们对自己的崇拜，这才意识到自己在军中有这么大的影响力。再看看自己提拔的军官，他们的能力自然不用说，更重要的是这些军官多与自己的关系是从属关系，如果自己发动兵变，则最有可能取代王永泰。

　　　　更重要的是，一旦自己取代了王永泰，仗着袁世凯的女婿身份，二十四混成协名正言顺地被击中抢走。

　　　　所以自己被王永泰派到上海转移财产，不过是他的调虎离山之计，所以他一直以来都在装糊涂，所以自己自以为是地自作聪明地想着可以随时回到二十四混成协，掌控军权。

　　　　调虎离山，用六十万两银子调虎离山，二哥下得好大的血本啊！

　　　　想到这里，王永安心中一寒，咬牙切齿道：“唉……被人背叛的滋味，真他娘的难受！”

　　　　念祯轻声劝道：“夫君，你也不要伤心了，二哥这么做，也是避免将来你们兄弟真的出现相残罢了。他只是没想过你这么优秀，优秀得显得他无能了，你说是不是？其实二哥对你不错了，还给了你六十万两银子，由你在上。海生活无忧，而且那些明器起码也能卖十万两银子，这前后就是七十万两银子。你想一想谁能一下子拿出七十万两银子，若不是二哥念着兄弟感情，怎么会把这么多钱给你呢？”

　　　　“七十万两银子，七十万两银子，买断我们兄弟之间的感情吗？七十万两真便宜啊。”王永安长叹一口气，沉默不语。这次他难过至极，意志消沉，所谓的小诸葛，机关算尽太聪明，把自己给算计进去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六章　涅槃（下）（）　
念祯也不劝他了，由他自己去想明白，这件事只有王永安自己想得通才行，别人怎么劝也于事无补。所谓的成长，必须要经过镇痛之后的反思，也许别人帮得越多，反而越难成长。

　　　　他拍了拍念祯的肩膀，起身穿上了衣服，来到卧室的客房，打开幽暗的白炽灯，坐在了有一点点硬的老式棕色皮沙发上。左侧是书架，但是没有什么书，前主人从洋人买下这栋别墅之后，并没有看书的习惯，以至于传到王永安手中的时候，书架还是空的。右侧则是酒柜，倒是有几瓶好酒，然而欧式的酒柜里摆放着绍兴老酒，看起来不伦不类。

　　　　索性今天就喝了吧。

　　　　王永安将两个小酒坛子从酒架上拿下来，打开之后那黄酒的香味便迎面扑来，着实是一坛好酒。一小坛酒只有一斤左右，王永安左右找了一下没有发现杯子，只好直接擦净了瓶口，对着酒坛狂饮。

　　　　一口陈年老酒下肚，胃里立即燃烧起来，他斜靠在壁炉旁又喝了一大口酒。

　　　　“我应该是想错了。”王永安自言自语道，“一切不在我手中的资源，即便再靠近，也不在我的手中。”

　　　　他长叹一口气，再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