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个北洋幕僚- 第287部分

　　　　方咸五不是王永安的棋子和傀儡，他也是一个有血有肉有自己想法的人，而且还是一个时代的精英，他不是在给王永安看底盘，这两年将，他已经将扬州当做了自己的地盘了。

第六百七十七章　背叛（二）（）　
支援圣卢卡斯的决定是王永安个人的决定，但却不是江北系的决定，王永安二次出兵墨西哥护侨保卫圣卢卡斯，仅仅是赢得了康臧地区的江北军将领的支持而已。

　　　　是的，仅仅是支持，而不是江北系全体的拥护，实际上很多人对王永安不惜损害江北系在国内的实力的选择持反对意见，这其中便包括了江北系大佬张謇和已经解甲归田的元老沈云沛在内。方咸五虽然表面上没有反对，但他一直以来也没有违心地通电表示支持，从这一点来说，方咸五并不是一个背后捅刀子的小人，只是王永安自己的盲目自信，自以为所有人都会忠于他支持他。

　　　　方咸五内心是极其反对第二次武装护侨，支援圣卢卡斯的，但他明白，王永安可以独断专行，他必须说服第七师的主要人选，好在第七师副师长李耀去了江北，少了李耀这个最忠于王永安的人的阻拦，他说服大家的过程将不会那么波折。

　　　　最先被方咸五说服的，不是别人，恰恰是王永安的亲家，第七师参谋长韩麟春。

　　　　韩麟春一向以来为人憨厚正直，有能力却没有太大的野心，是江北系中一位非常稳重的将领，身为王永安的亲家，他在江北军中威望颇高。恰恰是因为他没有野心，所以导致他对放弃扬州的做法内心也并不满意，难道真的为了一个海外的屎屁一眼大的地方，就放弃了扬州，放弃了苏中地区吗？

　　　　方咸五对韩麟春明说，前一次江北军趁着墨西哥内战、国力最为衰弱之际武装护侨，捡了一个便宜，扬名天下。但是现在墨西哥统一了，尽管韦尔塔总统不是一个好人，也不算是一个合格的政客，但是他绝对是一个战争狂人，一个军事家。早在迪亚斯独裁时期，墨西哥总人口便达到五千五百万人，因持续的内战和各地军阀彼此的屠杀，短短五年间人口突降到五千万人。从人口对比来说，墨西哥远超圣卢卡斯，从国力对比来看，墨西哥国力是小小的圣卢卡斯的五倍，甚至从军队数量对比来看，双方也达到三比一。

　　　　“我是一个军官，我知道什么样的战争能打，什么样的战争不能打，什么样的战争必败无疑。”方咸五苦笑着说道，他抽了一口江北产的北站台牌香烟，突出了一个烟圈，继续说道：“我不想打必败的战争，不想把咱们这两万两千江北子弟的性命填到墨西哥里，有错吗？”

　　　　韩麟春也苦笑起来，王永安并非军人，因此他有很多理想主义的做法，这种做法可能让他的选择被人称赞为“神来之笔”，可每一次的选择，却往往由军人承担着背后的付出。纵然江北军的善后抚恤是同时代所有军队中最优渥的，但这不能说明军人和军官就愿意死亡负伤，谁没有一个私心呢？能好好的活着，谁愿意选择牺牲自己呢，现在又不是国破家亡之际，又不是民族危亡之时。

　　　　“我不愿意打一场必输的战争，这只是第一点，第二点，我不愿意牺牲江北系给大帅个人增加名声。”方咸五略有忐忑地说，这句话说起来就有点分裂的意思了，江北系是王永安一手建立起来的，可是现在他居然说不愿意用江北系为王永安服务，背叛之意昭然若揭。

　　　　“也许被人愿意付出，例如冯衡和李士锐，可我不愿意，张公与许公更是反对，只是张公需要大帅的支持，许公因病辞去了京师的职务，回到老家没有话语权罢了。”方咸五盯着韩麟春的眼睛说道，他兴奋地发现，韩麟春对此并没有表示出任何不满或者异议，也就是说，韩麟春也不愿意支持王永安？

　　　　韩麟春咂咂嘴，说起来第二次护侨支援圣卢卡斯，还真是葬送了江北系在国内的好局面，但问题是江北系却得不到什么——支援圣卢卡斯可不是给江北系谋求什么幸福，最多是给王永安谋求声望罢了，再一次让王永安名闻世界。

　　　　方咸五激动地站起来，动了动自己的身体，这两年内他的体重增加了三十斤，原本是壮硕的他，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大肚子将军。但凡胖人必为懒人，从生理上来说，方咸五已经不太愿意再去手那份苦了，当然，他肯定不会将自己不愿吃苦当做拒绝支持王永安的原因。

　　　　“第三点，我说的最后一个原因，”方咸五举着右手的三根手指赌咒发誓道，“我们第七师一旦离开扬州，扬州必然会被袁世凯占领。据我所知，曹锟早就对扬州垂涎三尺，尤其是曹锐，上一次北洋军攻克南京至极，那小子特地跑到扬州玩了十天，你还记得他临走之前说了什么吗？”

　　　　韩麟春自然记得，曹锟带兵攻打南京的时候，他的弟弟曹锐特地跑到扬州的花街柳巷好好享受了一番“万国女子”的服侍，他对扬州的青楼评价甚高。

　　　　作为一个流连花场多年的老手，曹锐对陪他喝酒的方咸五和韩麟春说起来津门、沪市和扬州这天下三大花都的区别：

　　　　津门的花场特色便是北方有佳人，北方女子的豪爽和英气在津门花场中毕露无遗；沪市的花场特色则主打江南女子的小家碧玉，如流水一般温婉的女子，将南方小女人的温柔彰显得淋漓尽致；而扬州花场的特色却比较另类，她主打的是万国女色皆可品鉴，只要您有钱，只要您肯花钱，您在扬州可以品尝到日本少女的温柔、美国少女的狂野、英国少女的骄傲、甚至还可以品尝到黑人少女的刺激。（不少人抱着猎奇的心里，所以青楼中来自埃塞俄比亚王国的黑人少女的生意反而非常火爆。）

　　　　虽然扬州在地理上来说与万国没任何关系，可是在花场的服务业却是全世界独一份的另类，甚至连外国人来了也会称赞说来到扬州，不用去全世界了，因为扬州就是男人的全世界。而更加让曹锐感觉到不可思议的是，扬州还有专门给那些喜欢走后门的大佬们提供服务的男宠青楼，而那些男宠们居然也不限国家不限人种——当真刺激了曹锐，这他娘的才是他的天堂啊。

第六百七十八章　背叛（三）（）　
小将军曹锐在第三师中担任内务长，负责辎重采购，所以手中有大把大把的钞票供他挥霍。而在扬州混天昏地的玩了十天之后，曹锟与冯国璋率军攻克了南京城，将黄兴打得躲在沪市租界，打得陈其美宣布下野，曹锐这才终止了扬州寻欢之旅。

　　　　在扬州的每天晚上，曹锐都会换一个种族国家的的少女陪睡，外国少女有日本的、菲律宾的、英国的、俄国的、德国的，国内的少女有回族的、藏族的、苗族的、畏兀儿族的，最后一个晚上甚至找了一个埃塞俄比亚王国的黑人美少女大战了一个通宵，当真快乐似神仙。

　　　　临走的时候，曹锐对方咸五和韩麟春表示感谢招待说：“二位兄弟，有朝一日，吾必死于此间。”

　　　　“其实可以用另外一句话来代替，那就是有朝一日，他一定要做扬州王。”方咸五咬牙启齿地说道，“所以一旦我们第七师离开扬州，北洋军一定会祸害扬州。扬州是我们的家乡，我不能让任何人破坏她。我要给扬州百姓一个交代，我要给江北系保留最后的尊严。”言下之意，背叛江北系的不是他方咸五，而是王永安，为了一己之私将江北系置于危险的圣卢卡斯的王永安。

　　　　韩麟春长叹一口气，他在扬州生活了六年，心中也早已经将扬州当做自己的家乡了，岂愿意将扬州拱手让人。诚然，大家都是王永安的下属，都是江北系的人，可是不管是方咸五还是韩麟春，都明白如果第七师离开扬州，北洋军一定会第一时间抢走扬州，将江北最后的尊严踩在脚下。

　　　　“芳辰，我知道你是大帅的亲家公，所以我才最先找你协商。”方咸五恳切道，他握紧了韩麟春的手，“芳辰啊，咱们的扬州，咱们的苏中地区的未来，就交给你了，江北系最后的尊严，也交给你了，你来做决定吧。要是你觉得咱们应该放弃，随大帅去圣卢卡斯，我立即下令军队开拔。要是你觉得我们必须保护扬州，这个骂名，我来承担，我宁可被天下唾骂，也要保护住扬州。”

　　　　韩麟春起身，问：“还有烟吗？”

　　　　“有。”方咸五递过去一根烟。

　　　　韩麟春抽出一根，方咸五主动给他点着了。

　　　　一根香烟之后，韩麟春忽然铿然道：“我们已经把皖北、皖中、苏北拱手让给了北洋系了，再也不能将我们最后的苏中让给他们了。”

　　　　“你的意思是”方咸五兴奋地问道。

　　　　“第七师必须留下来，江北必须由江北军来守护。”韩麟春斩钉截铁地说道。

　　　　方咸五顿时兴奋不已，总算没有白白浪费口舌，他紧紧地握住韩麟春的手说：“芳辰，扬州，未来便是你我的了。”

　　　　韩麟春被说服之后，第十三旅旅长巩学文和第十四旅旅长黄瓒也很快被方咸五说服。

　　　　巩学文一直都有自己的小算盘，第十四旅驻防扬州城，而第十三旅驻防在运河对岸的江都县城内。虽然江都县不如扬州繁华，但是有小扬州之称的江都因为有大量的实业工厂和盐务公司，因此在税收方面不亚于扬州。尽管军政分离，巩学文不能直接拿到钱，但是作为地方的保护神，大商户们经常邀请巩学文，并私下里送给他大量的金钱，这让巩学文的口袋越来越膨胀，心情也越来越膨胀。

　　　　巩学文自然不愿意离开中国，但是他可没有方咸五的胆子挑头反对，恰在此时方咸五率先站了出来，巩学文心情大悦，他先是故作为难一番，最终迫于“无奈”，选择了保护扬州，保护江都县。巩学文直接将开会，宣布第十三旅支持师长的决定，并要求大家签字画押一起承担。旅部参谋长莫谷昌立即表示反对，说此事应该从长计议，巩学文见状下令让莫谷昌暂时休息休息，并向方咸五请示，免除莫谷昌的旅参谋长一职。

　　　　比起巩学文的雷霆手段，黄瓒倒是圆滑了许多，黄瓒有个绰号黄皮子，人说他长了一颗七巧玲珑心。方咸五找到他的时候全力说服，但黄瓒并没有第一时间答应他，而是将所有连以上军官叫到一起协商，并以不记名投票的形式，代表大家作出决定。

　　　　第十四旅的军官们在不记名投票中最终选择了坚守扬州，黄瓒随后找到了方咸五，表态说自己和第十四旅的所有军官做出了支持他的决定，方咸五大悦。

　　　　比起巩学文的激进反应，显然黄瓒的柔和做法更加有利于军队的稳定，而在七天之后，巩学文的第十三旅两个团悍然发动兵变并宣布脱离第十三旅，投奔沪市的王永安，充分证明了黄瓒的选择是多么的明智。

　　　　方咸五笼络了两个手下旅长，并拿出了张謇的电报，张謇在电报中表示出了不支持再一次支援圣卢卡斯的决定，黄瓒与巩学文心中的背叛感立即减轻了很多。而后韩麟春提出不应该公然反对王永安的二次护侨计划，避免让外人得知江北系的内幕。在援圣军抵达沪市之后，方咸五才主动向王永安表示，第七师上下一致决定不参加援圣军，坚守扬州。

　　　　这个决定显然对各方面都好，因此在王永安率军沿长江而下的时候，第七师始终没有任何动静。一直到王永安和他的援圣军抵达沪市之后，才在最后时刻发了一封看似解释，实则通知的密电。

　　　　尽管最后发出了密电，并没有被外人知晓，但是第七师不派遣一兵一卒的行为，在天下聪明人的眼中一眼便看穿了江北系不合的隐情。

　　　　袁世凯从段祺瑞的口中得知之后，第一时间派遣何解立即赶往扬州收买方咸五。何解一面准备前行，一面派人秘密通知了王永安早做准备，如果方咸五投靠了袁世凯，局面将对江北系更加不利。作为一个见钱眼开的双面间谍，何解算是尽心尽力了，王永安甚至都没想到他此时会冒险给自己发电报，告诉自己袁世凯派人拉拢方咸五的消息。

　　　　手中拿着何解的密电，王永安感慨说昔日生死之交的战友，还不如收买的真小人。

第六百七十九章　扬州再兵变（）　
王永安郁闷地叹了口气，喝了一口闷酒，对面坐着冯衡，不过冯衡却没有喝一口酒，他要时刻保持着清醒的头脑。

　　　　“就像是用刀子在我心上挖肉一样。”王永安怆声道。

　　　　冯衡劝道：“人各有志，其实方咸五未必是要背叛我们也许他只是想做一个守城的军阀罢了。”

　　　　“这不像是我认识的方咸五啊。”王永安怅然若失道。

　　　　冯衡摇头苦笑说：“人总会变的，毕竟我们分开了两年了，谁也不知道别人怎样。这人啊，变数最多的便是这人。”

　　　　“两年，志气就变了吗？当年横扫墨西哥叛军的勇气呢？两年前，他率领江北左军一力抵抗日军第十六师团和第十七师团的登陆，在江都城下全歼日军，那份豪情，那份壮志，那份为国为民的情怀哪里去了呢？被日本人成为江北之花的方咸五，就这么快的堕落了？当真想不到，当真想不通啊。”王永安苦笑问道，不过更像是自言自语罢了。

　　　　冯衡只能点头符合，他拍了拍王永安的手背，劝说道：“别喝了大帅，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我心里又何尝舒服，可是仔细想来，能够跟随我们前往圣卢卡斯的这群兄弟，是不是也都不愿意在康臧的苦寒之地生活了呢？也许咱们这群人啊，都不愿意留在康臧地区罢了。假如大家生活在扬州繁华之地，是不是也会选择留下来呢？设身处地的想一想，未必没有这个可能。”

　　　　“也许吧。”王永安无奈道，“扬州的生活太好了，大家舍不得离开也是正常。”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生活在繁华的扬州的人，又怎么会去未知生死的圣卢卡斯与墨西哥人作战啊。”冯衡捋着胡子说道，“只是方咸五此举，实则毁坏了江北系的根基，他以为他守住的是江北系的正统，实则是在砍伐江北系的根啊。”

　　　　第一次，王永安感觉到一种窒息的感觉，这种感觉来自于他认为最忠诚的方咸五的背叛，也来自于他对自信的怀疑。当夜，王永安把自己给灌醉了，冯衡知道他心里苦，便没有再劝他，任由他喝醉一夜吧。

　　　　当夜，国防军第十三旅第四十九团团长乔震、第五十团团长钟述与巩学文饮酒，殷勤敬酒，最终将巩学文灌醉。宪兵队长钟元假传圣旨，将关在军法处的参谋长莫谷昌释放出来，而后骑兵营营长云福来带人保护莫谷昌，等待着乔震与钟述来到骑兵营之后，钟元说：“反了吧，再也不能任由巩学文这么下去了。”

　　　　“五十一团、五十二团和炮兵团反对怎么办？”云福来问。

　　　　钟述道：“管不了那么多了。”

　　　　莫谷昌道：“虽然现在巩学文喝醉了，但是如果行动，也要第一时间控制住他，他的酒量不差，睡一觉就会清醒，一旦他重新夺回指挥权，我们就很被动了。”

　　　　“我去控制他。”钟元主动请缨道，“我是宪兵队长，警卫营不会怀疑我。”

　　　　莫谷昌握紧了钟元的手，说道：“今晚的成败在你了，钟老二。”

　　　　宪兵队负责执法维护军纪，钟元率领十名宪兵队员以巡视为借口，进入了第十三旅旅部。钟元随后借口向第十三旅旅长巩学文汇报，诈开了巩学文警卫连营的防守，来到了巩学文住的小楼中。

　　　　巩学文睡了两个小时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