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謇苦笑道：“是啊，这也是为什么你在会议上说袁世凯不会趁机落井下石，我却不再反驳的原因，假如两伙人同时对我们下手——我怕是会议不用开了，大家各自散货得了。”
“多谢总督深明大义啊。”王永安拱手一笑道。
张謇摇头说：“南通是我的家乡，江北更是我的家乡，我宁愿粉身碎骨，也要保住我的家乡。云帅，而今我却担心，日本人会无止境地所求，所以与日本人的绝不退让，也需要政治谈判。”
“您觉得我们谈判的底线在哪？”
张謇道：“赔款不得多于二百万两白银，南通决不能能做抵押，赔礼道歉由江北独立政府名誉来道歉，而非个人道歉，这件事是关国家荣誉，并不是个人的事。”
王永安紧锁眉头，道：“我不明白的便是这一点，为什么日本人要让我去日本道歉，他们应该明知道这件事不可为。”
张謇道：“那是因为他们希望用羞辱你来羞辱江北政府，从而让江北诸人对你产生怀疑、鄙视和背叛，从而瓦解我们江北政府，从侧面来打击江北政府的抵抗决心。一旦我们内部产生嫌隙，则必定导致抵抗决心不强，从而给日本人减少正面的对抗。”
王永安顿时反应过来，难怪日后国家绝对不允许侮辱领导人，原来这不但关系到个人荣誉，还关系到领导阶级的统治性，一旦上层不稳，则极有可能引发下层紊乱，继而让国家崩溃，日本人的阴险果然不简单，但幸好中国人的智慧不逊于它，还幸亏有张謇这个老狐狸站在自己背后，否则王永安很有可能在重压之下选择牺牲个人名誉去日本道歉，继而赔了夫人又折兵。
第四百八十四章 死磕到底（）
就在4月5日日本方面发出横滨通电的当天晚上，上嗨公共租界内的日本浪人和退伍军人被召集起来，由前退役军官荒木佐正建立起了一支一千人的日本旅华联队，由日本军官铃木三十二挂职担任联队长，荒木佐正担任联队次长，该部队仅仅装备了步枪和四挺从海军借来的哈奇开斯重机枪，随后便登上了日本海军运输船，从从上嗨向江蘇省南通县狼山港出发。
尽管王永安在北方的情报系统被袁世凯的特务头子赵秉钧摧毁，可是在南方的情报系统却并未收到任何影响，切而今逐渐发张壮大，当日本人组建临时联队的时候，上嗨的情报机构立即意识到事态极有可能发生变化，随后由上嗨情报长李尧峰发送紧急电报通知扬州大本营这个消息。
李耀睡了没多久，便被人叫醒了，在接到电报之后看了看时间，凌晨一点半，一下子惊醒了过来，他立即穿戴好衣服，连夜乘车赶往军部，敲醒了王永安的门后将电报交给他，说：“日本人极有可能现在就动手，我已经连夜发电给南通守备部队第9守备团和第10守备团，将你的绝不退让决定告诉了他们。他们收到了电报，并立即准备反登陆作战。”
王永安看了一眼电报，冷笑道：“小鬼子倒是迫不及待，比我们反应还快啊。”他把电报放在床头，洗了一把脸，让自己更加清醒一些。
李耀道：“小鬼子是真的动手了，幸好我们早就坚定了抵抗决心，只是我担心南通的两个守备团总人数才两千人，而且只有不到五百条枪，怕是不能阻止日本人的登陆啊。”
“刘通，进来。”王永安喊道。
刘通立即跑了进来，道：“是，大帅。”
“立即下令高兆奎的第一师第一旅，连夜赶往南通。”王永安道。
“是。”刘通毫不停留转身便跑。
王永安苦笑道：“我本来以为日本人不会这么快动手，还会给我们准备时间，可真没有想到他们今天晚上就动手。”
“所以日本人是谋划许久了。”李耀叹道。
王永安坐在椅子上定了定神，忽然问道：“老李，你说我们和日本人死磕到底，我们会怎么样？”
李耀哈哈一笑，然后叹了口气说：“我们在江北的事业很有可能前功尽弃。”
“但是如果我们对日本人服软呢？”
李耀道：“别的不说，单单是我们的名字，百年之后就是汉奸的代称。”
“哦？”
李耀道：“当年李鸿章与日本人在马关谈判回来，我清楚地听到大家说李鸿章是汉奸，打倒李鸿章，还有一群人秘密商议暗杀汉奸李鸿章。”
“那你认为呢？”王永安问。
李耀道：“我当年年纪小自然不懂事，以为任何与日本人谈判的人都是汉奸，但是现在我身为江北军方高级官员才明白，和敌人谈判的不是汉奸，他们才是英雄，因为他们身被骂名才挽救国家。但我也知道，此时此刻满足日本人的要求，无异于与虎谋皮，与汉奸无异啊。”
王永安笑道：“老李，这么多年，你成长不少啊。”
李耀道：“如果我还是那个什么都不想的副官，我自然不会动脑子，但是现在不同了啊。”
王永安打趣道：“这就叫做屁股决定脑袋，哈哈哈……”
两人大笑起来，随后但笑容里多了几分苦涩，比起六年前的潇洒和无拘无束，现在的他们多了很多责任。两人谁都睡不着了，来到作战指挥室，看着沙盘上的江北地图，王永安皱起了眉头，李耀看了看苦笑着说：“没文化真可怕，我居然看不懂沙盘，以后有机会的话，我一定要去陆军大学深造。”
王永安一拍巴掌说：“你要是不说，我倒是忘记了，我们似乎应该建立一个江北陆军士官学校和江北陆军指挥大学。”
李耀一愣，道：“自己建立军校？”
“我说我怎么忘记一件事，原来是这件事，原来在江蘇南京还有一个陆军士官速成班，去年因为光复而停办了，看来我们今年要把江北军校一事提上日程了。”王永安道。
李耀打了一个哈欠，王永安便让他去一旁休息去了，李耀着实有一点累，而且从年后开始江北一直处于战争状态，情报机构时时工作，李耀一直处于高强度的工作状态，这个昔日曾经在津门青楼里做茶壶的小厮，竟然渐渐成长为了一个敬业的军官，着实让任何人想象不到一个人的潜力有多大。也许没有王永安，李耀会一直在王永泰身边担任副官，会替他处理一些私事，并不会担任军职。
李耀去休息之后，王永安也有一些困了，他坐在椅子上，感觉有一些冷，打了一个哆嗦。此时忽然感觉有人在他身上盖了毯子，王永安警醒过来，见到竟然是玉秀。
“你怎么在这儿？”王永安显然非常诧异，毕竟这里是江北陆海军衙门，也就是俗称的军部办公衙门，显然一个女人在这里是不合适的，尤其是现在的时间是凌晨三点。
“我早就在这里了，我求李耀将军的，一直住在你的隔壁。”玉秀道，“我要照顾你呀。”
王永安拍了拍自己的脑袋，道：“刘通这臭小子也知道是吗？”
“是的，这几天他们都帮我瞒着你。”玉秀有一个好处便是不会骗王永安，即便她有什么不满也从来不骗他。
王永安安慰道：“好了，好了，你去休息吧。”
玉秀担忧地说：“这几天你每天只睡几个时辰，这怎么行？再这样下去，你的身体会受不了的。”
王永安摇头道：“我怎么睡得着啊。”
“靖云，你就不能休息休息吗？”玉秀问道。
王永安一愣，道：“玉秀，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你心甘情愿做我的五夫人吗？任何一个女人都喜欢做唯一的夫人，我相信即便是你，也不愿意和别人共同分享自己的男人。”
玉秀问：“如果我和你说我的故事，你会觉得自己在休息吗？”
“是的，这不需要我思考，所以能让我休息休息。”王永安笑道。
玉秀盈盈一笑，道：“那好，你躺下来，我给你揉一揉头，给你讲一讲我的故事吧。”
“好。”王永安在椅子上顺势躺了下来。
第四百八十五章 不宣而战（）
玉秀站在王永安身后，开始替他揉着头，她的手温柔，让王永安非常放松，甚至于有一些想要睡觉的感觉。他起身道：“回我的宿舍吧，在这里让人看到了不好，嗯，得想个办法让你……”看到玉秀可怜兮兮的眼神，王永安忍俊不禁道：“得想个办法让你有足够的理由留下来。”玉秀高兴极了，脸上露出了粉红的颜色，好像是一个小女孩得到了玩具一样，但考虑到玉秀今年才二十岁，如果是按照后世的标准，这个年纪的女孩还是父母掌心里的宝咧。
回到王永安的宿舍，他想到一个主意，让玉秀担任私人护士，隶属于军务部的军医处，这样便可以用合法的身份留在这里。但是考虑到私人影响不太好，还是需要低调行事，平日就让玉秀留在房间里多读读书才好。
想着想着，玉秀的手指揉在了他的额头，只听得玉秀柔声道：“我家是直隶雄县的一户小户人家，我爹娘都是种田的庄户人家，家里很穷，每年除了交田税还要交给地主地租子，另外村上和县上还有一些其他的税，人头税，车马税，修官道的路水，修河道的水路税等等，我是家里的大丫头，我爹娘就跟我说，想把我送到大户人家里做丫鬟，日后我要是能够过上好日子，就帮衬帮衬家里，要是不能帮衬家里，就在大户人家里找个好男人一起过日子，总比在家里饥一顿饱一顿得好。”
王永安道：“那你恨他们吗？你的爹娘？”
玉秀道：“我一点也不恨他们，相反我很感激他们，如果不是他们的话，我就会像我的弟弟和妹妹一样饿死了。”
“你有弟弟妹妹饿死？”王永安惊讶问。
玉秀点点头，脸上难以自持地露出了伤悲，清末因为人祸的原因饿死者居多，比起明末天灾加人祸，清末的中国显然更加悲剧一些。玉秀摇了摇嘴唇，又道：“那年家里闹义和拳，幸亏我家没有一件洋玩意，可是我们家的地主就惨了，因为家里有洋油灯，结果一家三十几口都被杀了，家里也被抢了个精光。后来当官的来了，非要本地交出义和拳匪徒，结果不知谁陷害我爹，把我爹给抓去了，我爹一去三年杳无音信，我娘一个人带着三个孩子难以为继，我的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就在那个时候饿死了。”
“唉……时代悲剧啊。”王永安道。
玉秀又说：“后来我爹被放出来了，原来他被关进去之后，直隶总督换了一个人，新的总督支持义和拳，我爹就被囊过进去了，还去了京师闹义和拳。后来招惹了洋人，被洋人追打，朝廷又怪义和拳招惹洋人，便和洋人一起诛义和拳。”
“那你爹……”
“我爹命大。”玉秀道，“我爹跑散了之后被官军抓了，可是没想到洋人连官军一起杀，官军就把我爹他们放了，拉进了队伍，我爹摇身一变成了当兵的。不过我爹他们又被洋人给打散了，他跑到了关外在巡防营里继续当兵。有一次我爹跟着队伍剿匪，被土匪砍断了手，他就只好带着一些军饷回老家了。”
王永安笑着说：“你的的故事，足够写一本书了。”
玉秀莞尔道：“我也觉得是这样的，我爹本来是一个老实巴交的种田的，没想到后来拿刀子剿匪。”
“那你呢？”
玉秀道：“我就幸运多了，当初我爹娘把我带到县城里去卖给大户人家，就遇到了袁老爷经过雄县，见我和他女儿年纪相仿，便买了我做念祯小姐的贴身丫鬟一直跟在她左右。你刚才问我为什么要做你的五夫人，其实并不是因为你的身份，从前也许是因为你对小姐的一往情深让我觉得你是一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但是现在我觉得是另一个原因，让我甘愿做你的五夫人。”
王永安笑问：“什么原因？”
“因为你是一个盖世英雄。”玉秀充满着信心说，“靖云，你是一个盖世英雄，将来你一定会被记载在历史中的，也会有很多人说起你的故事。我相信我的男人，就是一个盖世英雄。”
王永安感动得将他搂在怀里，柔声道：“谢谢你，玉秀，谢谢你的支持。”
虽然没有发生什么，但两人的心贴得更近了，相拥而眠，这一觉睡了四个小时之后，刘通才敲醒了门，说道：“日本人不宣而战，尽早六点钟进攻了南通狼山港，岸边的预备团被日本人的舰船击溃了，日本人已经炮击狼山港，正式对我江北宣战了。”
“什么？”王永安惊讶的无以复加，小日本的速度太快了，何止打得中国方面措手不及，如果说这不是蓄谋已久，换作任何一个长脑子的人都不会相信。
“大家都到齐了？”王永安道。
“到齐了。”
“开会。”
“是。”
来到指挥室内，王永安目光中充满着气氛，他一拍桌子怒道：“小日本欺人太甚，不宣而战，对南通进行了炮击，并击溃我岸边守备团。”
众人“嗡”地一下子炸开了，日本人昨天宣布横滨通电，没想到今天早上就进攻南通了，这简直就是赤裸裸的侵略行为，容不得半分谈判的意思。很多人原本还心存幻想，甚至有人认为让王永安去日本道歉就好，这样起码国格不会损伤。但日本人今天的行为让他们失望了，看得出来，日本人的目的不是什么侮辱中国人，而是要侵占中国利益，这是任何中国人都不能接受的，即便是江北政府中的主和派，也不能接受领土被侵占的结果。
“应该立即与孙逸仙的南方政府和袁世凯的清政府达成协议，日本人已经做出了侵略行为，我们应该一致对外。”肖湘山立即喊道。
王永安点了点头，说道：“现在，张謇张总督负责与洋人的沟通，务必寻求调停，肖湘山，你负责与南方孙逸仙方面的沟通，陈兆棠，你负责与北面袁世凯方面的沟通，而我，将亲自率领军队前往南通，挡住日本人。”
第四百八十六章 半年和三个月（）
“啊？”
众人更加不能镇定了，云帅亲征，这简直就是……开玩笑啊，众所周知云帅的长处是谋略而非指挥，让他亲赴前线，简直就是以己之短攻彼之长，用大白话来讲就是“捣乱”嘛。而且作为江北政权的核心人物，王永安身上维系这江北的稳定和发展，即便这一次被日本人真的占了南通，他们损失的不过是暂时和袁世凯争霸天下的时间，小日本在他们背后的牵扯让他们最多损失皖省地盘罢了，但是他们无法撼动江北的真正核心利益。
江北众人明白，袁世凯多少岁了，王永安才多少岁，即便现在失去了时间，但未来呢？十年之后呢？未来是属于江北人的，所以江北可以失去这次先机，但是江北不能失去核心，王永安如果在前线发生意外，江北很快便会分崩离析。
这也是清末各军阀最大的弱点，所有的军阀派系皆由其核心领导人率领，一旦核心人物发生意外，地方军阀也很快便会改朝换代甚至分崩离析。江北众人知道这个道理，便更不能让王永安亲自冒险了，于是众人连忙劝止。
此时李耀接到了李士锐的急电，他已经快马加鞭从徐州赶回，今天晚上即将抵达扬州汇报，张謇等人愿意推荐李士锐去南通指挥。王永安见众人劝阻，只好答应不再前往主战场，但随即下令派遣邵永勤率领第一师其余全部人员立即赶往南通支援。
紧张的时刻到来了，王永安再一次焦躁不安，此时突然又接到了电报，原来是从圣卢卡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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