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个北洋幕僚- 第154部分

　　　　曹姐尴尬地说：“小天睡了。”

　　　　“睡了，太阳还没落山呢，这小子是猪吗？”王永安皱眉不悦道。

　　　　曹姐眼睛一转，笑着说：“四少爷，我有一件事想跟你商量一下，你看行不行？”

　　　　王永安问：“什么事儿？”

　　　　曹姐道：“你看你一出门就一年多半年不回家，小天这么长时间见不到你，也没有人照顾，不如放在我和你哥身边，你看如何？”

　　　　王永安哈哈一笑道：“这话说的，不是一直都是你们照顾吗？念祯的葬礼还是你们办的，这一点我要特别感谢二哥和曹姐。”

　　　　曹姐连忙摇头，说：“不是这个照顾，是……是……是一直照顾他。”说玩这句话，曹姐感觉心中的一块石头落了下来，总算讲这最难的话说出口了，可是是否能劝说王永安将王存意过继给他们夫妻，还需要她巧舌如簧地劝说。

　　　　王永安皱了皱眉，问：“一直照顾？”

　　　　曹姐低头道：“四少爷，你知道为什么我从小被卖进了窑子里吗？”王永安摇摇头，曹姐苦着脸回忆说：“我五岁那年，我娘死了，我爹给了我一个新娘。尽管我百般不乐意，可是我爹也不能没有人照顾，没有人暖被窝吧，我尝试着叫那女人娘亲。那后娘起初对我很好，我爹是做小买卖的，往来于扬州苏州之间，见我后娘对我视如己出，便放下心来做生意。可是没想到我爹刚一走，我后娘就打我骂我，说我是扫把星克家人克父母，说我娘是被我给克死的，说我是赔钱货。从我五岁，我爹娶了我后娘开始，她只要趁我爹出门做生意便整日打我，有一次我饿了偷吃一个馒头，差点被她给打死。后来我爹不知怎么的害染上了大烟瘾，家里越来越穷，我后娘打我的时候就肆无忌惮了，挡着我爹的面打我。家里没钱了，她就鼓噪我爹把我给卖了，我爹自然不乐意，可是我后娘掌握家里的钱财，我爹又是个鸦片鬼，所以我七岁那年便被以二十两银子的加强卖给了天悦楼。被卖到天悦楼那天我哭了，不是因为我被卖到窑子里，因为我终于能吃饱饭，终于不会挨打了，我也终于见到我爹关心我，看到我被天悦楼的龟奴抱走，我爹嚎啕大哭。四少爷，你知道后娘意味着什么吗？后娘不是娘，后娘是狼啊。”

　　　　王永安摸着胡子，说：“曹姐，你给我将你的故事，意思就是说让我仔细真说给小天找后妈吧，你放心好了，我一定会找一个照顾他，对他视若己出的人的。”

　　　　曹姐立即反问说：“谁能有自己孩子之后还把念祯的孩子视若己出？若是你娶了一个带孩子的女人，你会把她的儿子和你的儿子同样对待？”

　　　　王永安自信地说道：“我能。”

　　　　曹姐冷笑道：“那是因为你没有经历，你觉得你能，可实话实说，任何一个人都不能。姐姐我在天悦楼里见多了，你以为我们天悦楼里全都是拐骗来的少女吗？不是，全都是被他们自己家人卖来的，有的是自己家活不下去了，但更多的则是家人嫌弃。天悦楼里有一个小龟奴，叫做二肘子，因为刚来天悦楼的时候，就吃了两桌客人剩下来的肘子，所以大家给他取名二肘子。二肘子来的时候才八岁，也是被他后妈买进来的，才买了三两银子啊，你知道为啥吗？因为二肘子他后妈生了两个孩子，唯恐二肘子长大之后继承家业，就把二肘子买了。你觉得二肘子他后妈过分不？”

　　　　王永安点了点头，心里揣摩了一番曹姐的用意，他才想到曹姐是想让他们夫妇带大小天，毕竟自己四年前曾经答应过二哥把自己的第一个孩子过继给他们这一门，只是后来因为娶了袁世凯的女儿，自己和二哥又因为黄波的挑拨而产生嫌隙，这过继孩子一事才罢了。而如今二哥明显地将权力交给自己，用放弃一切权力来支持自己，或许他只想得到小天吧。想到这里，他内心感觉到万分对不起小天，从小没了娘，父亲还无暇照顾，生在富贵人家又如何呢？他自问自己不想做一个这样的父亲，可真的将小天留在身边，他却没有办法时时照顾。

　　　　曹姐没有注意王永安的表情，她自顾自地继续说：“其实二肘子他后妈对他好极了，毕竟他没有害死二肘子，因为后来我打听到一个消息，二肘子后妈也得病死了，留下两个小儿子。可二肘子他爹娶了第三个老婆的第二年，这两个小儿子就蹊跷地掉在井里淹死了。凭你的聪明应该知道，这两个孩子为啥死了吧，所以二肘子的后妈还是好人，起码她不会蛇蝎心肠地想要弄死二肘子。”

　　　　王永安抬起头来，笑着说：“曹姐你别说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你们是想让我把小天过继给你们。你们放心，我曾经答应过我二哥，绝不会忘记，也不会让他那一房断了香火。”

　　　　曹姐感激得快要哭了，哽咽着说：“四少爷，你放心，我们对小天会比对自己亲儿子还亲。”

　　　　“我想看看小天。”王永安打断说。

　　　　曹姐点点头，带着王永安去了小天的房间，门口的丫鬟说二老爷正哄着小天睡觉，两人悄悄推门进去，却见小天已经能说话了，抱着王永泰不睡觉，让他讲故事呢，眼睛困得睁不开嘴里说：“爹，再讲一个故事嘛，再讲一个故事嘛。”

　　　　王永安心里一阵难受，眼泪几乎落了下来。

　　　　王永泰抬起头，看着王永安有一些尴尬，王永安随之强颜笑了笑，点点头退了出去。此时方见玉秀站在一旁神色复杂，王永安悄声说：“跟我来。”两人来到王永安的房间，玉秀连忙打了水服侍他洗漱，王永安摆手说不忙，便坐了下来。

　　　　玉秀低着头，左顾右盼，王永安道：“明天我给夫人上坟祭奠，你待会儿让下人准备一番。”

　　　　“好。”玉秀应声道。

　　　　王永安这才问：“什么时候的事儿？”

　　　　“二老爷自己亲自去河湳省，将小少爷和夫人的尸首取回来，并将夫人的尸首入了祖坟，又亲自抚养小少爷，说小少爷是王家唯一的根了，他要亲自带着。后来也不知道怎么的了，小少爷就叫二老爷爹，叫二夫人娘了。”玉秀黑着脸说，“我也纠正了几次，可是……可是被曹姐调到其他地方，虽然不曾冷落了我，但是再没有照顾小少爷。”

　　　　王永安叹了口气，点点头。

　　　　玉秀道：“我打听了一下二老爷和二夫人身边的人，他们非常溺爱小少爷，小少爷又一次吃了荔枝，就嚷嚷着吃荔枝，可是现在哪里是荔枝下市的季节，府上有人说广东产荔枝，于是二老爷和二夫人就花大价钱让人去广州给小少爷买荔枝回来。”

　　　　王永安苦笑道：“他们比我更适合做小天的父母，我不适合，我不配。”

　　　　“姑老爷您千万别这么说。”玉秀忙劝道，“再怎么说您也是小天少爷的亲爹啊，二老爷和二夫人再怎么对他好，也不是他亲爹。”

　　　　王永安道：“就因为我是亲爹，我才对他不好，日后我还要多在外，更是少见照顾小天，如今过继给二哥和曹姐，也是他的福气。就这样吧，你下去吧。”

　　　　“是，姑老爷。”玉秀说。

　　　　王永安忽然想到了念祯的叮嘱，说道：“玉秀，过了明年我收你吧，但是需要排在后面做四夫人，你可愿意？”

　　　　玉秀惊讶不已，连忙跪在地上说：“多谢姑老爷垂青，奴婢……奴婢……奴婢愿意。”

　　　　王永安道：“那就好了，去准备一下，明日我们去祭奠大夫人。”

　　　　“是。”玉秀欢喜地下去了。

　　　　王永安却忍不住叹气，既为自己的不负责任，又为自己的犹豫不决，还有对小天的内疚之情，种种复杂思想涌入脑海，忽然让他头疼欲裂，连忙让大夫过来开了一剂方子，吃了一些药之后才沉沉睡去。

第三百四十七章　安庆乱（）　
天亮之前，王永安被噩梦惊醒，他梦到自己被一群人追杀，还梦到自己被野兽觊觎，天刚亮起来他便迫不及待地准备好了一切，带着下人们前往祖坟，为念祯烧纸钱祭奠。

　　　　看着妻子的墓碑，王永安久久无语，不知如何对她讲述现在的一切，他已经决定将小天交给二哥夫妇抚养成人，一方面自己实在无暇照顾，另一方面也担心没娘的孩子出一些事。好在二哥夫妇没有生育能力，必定会对小天极好，也让王永安能够稍稍安心。

　　　　“唉……念祯，你我夫妻缘分只有三年，希望来生我们还能相遇。”王永安在念祯坟前足足留了一上午，这才返回家中，洗漱之后真要去军营，忽然接到了电报，革命党居然在安庆府发动起义了。

　　　　皖中果真乱了起来！

　　　　王永安一方面大喜，一方面担忧不已，连忙赶回军中了解安庆起义前后。他欣喜的缘由自然是皖中乱，他便可以借口不用赴京，但担忧也正是因为这一次皖中之乱，并非在他的控制之下乱起，甚至皖中起义与同盟会革命党无关，完全是皖省革命党人在看到各省独立，而皖省却迟迟因为江北军的压制而不能起义，最终决定放手一搏得来。

　　　　历史上皖省光复非常顺利，可如今皖省光复却非常曲折，首先尽管驻防在安庆的第三十一混成协协统徐大鸿为人胆小懦弱两面派，即不和王永安靠得太近，也不和朝廷靠得太近，还同情革命党，却落得三方不是人，都在心里巴不得他出事儿。可也正是因为他与各方走的都很近，大家唯恐逼得他太急，转头投向其他势力。

　　　　上嗨光复之后，皖省革命党焦急万分，王天培、胡维栋、李乾玉、史沛然、吴旸谷等革命党汇聚在皖省省会安庆共同讨论商议是否在皖省发动革命。他们向上嗨致电，请求指导，但是同盟会却给他们下令，皖北不能乱，避免江北军趁势南下。

　　　　可是皖省的革命党并不是同盟会直属组织，而是非常松散的一个革命组织，因此他们尽管知道上面的意思，却也有自己的想法。眼看着全国都在光复，皖省不光复，岂不是让全国各地的革命党笑话？岂不是落后于全国？

　　　　说什么唯恐江北军如何如何，可是要知道江北军还管不到皖中，这里是皖省人的地盘，轮不到一个江蘇人来指手画脚。于是在10月31日是，第三十一混成协下辖第六十二标的一些革命党战士，在一些指挥官的领导下仓促发动起义，进攻军械库，取出枪支弹药，并赶走了统领，向安庆城发起进攻。不过安庆城高大墙坚，守备森严，起义军士兵进攻不下，起义宣告失败。起义士兵转而向安庆府周边地区进攻，并且竖起了大旗，宣称皖省巡抚朱家宝已经宣布皖省已经光复，随后取得了多个县城的相应，皖中各地因为不明真相，又被革命党哄骗，于是纷纷宣布支持光复。

　　　　此时的皖省巡抚朱家宝才得知有人打着他的名号光复皖省，顿时吓得够呛，随后革命党人潜入安庆府，说服了朱家宝。朱家宝一方面向朝廷求援，一方面向扬州请求军队平息动乱。

　　　　历史上因为没有江北军的遏制，皖省光复极为顺利，朱家宝也积极配合，可是如今朱家宝首尾相顾，第三十一混成协徐大鸿也对江北军满怀信心，导致了部分北洋新军态度犹豫，并没有因为革命党的忽悠而一下子加入到革命党中去。

　　　　在看到朱家宝犹豫不决之后，皖省革命党毅然决定逼宫，吴旸谷赶往九江，向九江革命党请求出兵。

　　　　江西光复非常顺利，江西革命党趁着武昌起义，朝廷无暇顾及江西之际，积极联络新军之中的革命党，宣传反满，在九江发动起义。不过相比其他地方，九江忠于满清的新军寥寥无几，因此起义军很快攻克九江府，九江知府璞良被抓获之后，一心求死。革命家劝他加入革命党，璞良说我虽无能，但不缺忠，只求速死。江西革命党值得处死，但因为璞良的忠义，起义军宽恕了满城里的满人，保得上万满人的性命。

　　　　尽管江西光复几乎可以说没有流血便取得了胜利，但是江西革命党内部却分赃不均，而土匪也趁机下山宣称自己是革命党，需要革命经费勒索抢掠商户经营并**良家女子。此时李烈钧从京师返回，利用自己的关系让革命党重新团结在一起，并利用九江炮台，截断了从武汉向北方撤军的长江舰队，李烈钧亲自与长江舰队司令萨镇冰交谈。由于舰队受炮台威胁，无法南下，只能选择投降。

　　　　长江舰队的投降，让袁世凯震惊不已，甚至可以说大乱了袁世凯的一系列计划，全国革命与军队形式原本在他的掌控下，可是随着长江舰队的投降，袁世凯再也无法挥斥方遒了。这些日子，袁世凯因为长江舰队的投降，也无暇顾及王永安，焦急地处理军事。

　　　　长江舰队被说服，投降江西革命党一事，让李烈钧声望达到顶点，并被推举为江西革命军政府陆海军总司令，随后又被公举为江西都督。

　　　　皖省革命党人吴旸谷抵达九江之后，请求李烈钧支援皖省光复，李烈钧遂派遣黄焕章带领两千军队渡江前往安庆府。

　　　　而此时王永安一手安排的高大壮的土匪军队也在寿县发动进攻，攻破了寿县衙门，随后诛杀了寿县的县令，宣布寿县光复。而高大壮并未止步与寿县，迅速率领军队从寿县向安庆进军。

　　　　高大壮的军队改头换面，从土匪一下子变成了革命军还有一些不适应，而且因为对革命党并不是很了解，为了乔装好革命党，一个个剪了辫子，头上扎着白毛巾，被人戏称为白巾军。

　　　　白巾军由北向南攻击安庆，而从江西渡江而来的浔（浔为九江简称）军也由南向北向安庆发起了进攻，可是不管是白巾军还是浔军，都犯了一个很大的毛病——军纪差。

第三百四十八章　浔军作恶安庆府（）　
白巾军就不必说了，都是由土匪改编而成，高大壮虽然名字挺高尚，可是他本身就是土匪出身，只是因为王永安私下里的支持，成为王永安在外面杀人越货的黑刀子而已。而其军队军纪很差，抢掠也就罢了，甚至还有强抢民女的，在高大壮的弹压下，军纪稍微好了许多。

　　　　浔军按照道理来说是江西新军改变而成的革命军，可坏就坏在李烈钧本身就是会党出身，在整编江西革命军的时候，不少会党也加入到了革命军之中，黄焕章率领的这两千浔军之中便有不少会党混入其中。这支军队军纪同样非常差，在江西老家的时候尚且还能可知住自己，可是一到了皖省便暴露了本来面目，忽然之间成了一支比土匪还土匪的军队，一路之上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皖省革命党人吴旸谷原本想着借他们的手推翻满清政府，却没想到迎来了一群土匪，气得他发电报给李烈钧，要求李烈钧严惩浔军之中的恶人。

　　　　浔军抵达安庆府，黄焕章立即要求皖省支付巨额军饷，皖省巡抚朱家宝尚且犹豫在革命还是效忠满清之中，断然拒绝了黄焕章的要求，黄焕章一气之下下令浔军向巡抚衙门发起进攻。徐大鸿立即派遣军队支援巡抚衙门，尽管徐大鸿已经失去了军队的控制力，可是这一次是面对军纪极差的外省军队浔军，第三十一混成协还是听从军令，将浔军赶跑了。

　　　　“你大爷的，居然敢打老子！”黄焕章一气之下，下令军队进攻军械库，洗劫藩库（皖省银库）和安庆城的店铺。

　　　　吴旸谷与毕大怀听到消息，立即骑马跑了过来，吴旸谷大喊道：“尔等同为革命同志，为何如此伤害同胞？”

　　　　几个浔军士兵相互看了看，一个人说：“这老小子说的是什么话？”

　　　　“听不懂，叽叽歪歪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