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个北洋幕僚- 第114部分

　　　　“你有没有决定？”陈其美问。

　　　　“有。”

　　　　“什么决定？”

　　　　王永安昂头看了看窗外的蓝天，说道：“我这三天险些死去，如果我死了，历史会不会记住我？”

　　　　“这个……不会吧。”

　　　　“对，因为我太聪明了，一切为了自己活着。”王永安笑道，“所以我应该犯傻一次，为了别人活着，为了在历史上有朝一日有人记住这么一个人，曾经在国家动荡的时候，远赴海外帮助海外同胞。”

　　　　“你要离开？”

　　　　“对，我要护侨。”

　　　　陈其美起身激动地说：“靖云，你……你……你当真做好了决定？”

　　　　王永安走到窗前，看着窗外湛蓝的天空中的浮云，随着风儿的吹动变幻出不同的形状，就像是人生百态一般，谁也不知道下一刻发生什么。这三天他之所以昏迷，一方面是因为伤心过度，另一方面则是连日的劳碌让他身体严重透支，而他自己却不知道。三日之内，他醒醒睡睡，半梦半醒，却让他有了新的觉悟。

　　　　“也许我最开始的选择，就是带有私心而不是为了国家和民族的，也许我自私地利用了所有人。”王永安仿佛自言自语道，“我骗了别人，但骗不过自己，我热爱这个国家和民族，尽管我厌恶这个政府，可是出兵护侨，是全国四万万五千万人的希望，是国家和民族唯一能够骄傲的一件事，我可以辜负自己，但我不能辜负人民。列强凌辱中国已百年，如今护侨出兵成为民族精神唯一的期待，难道我要负天下人吗？”

　　　　王永安大笑起来，转身忽然说道：“英士，你知道吗？多少年了，我不曾做过愚蠢的选择，多少年了，我一直碌碌无为，而今，我要做一个愚蠢的选择，我不负国人，我不负民族，我不负自己天地良心。出兵，即刻护侨！”

第二百五十八章　护侨军，出发！（）　
出兵，即刻护侨！

　　　　当这个决定被公布之后，护侨军上下一面震惊，一面欣喜若狂，在上嗨训练的这些日子之中，他们心里都憋着一股气，为了自己，也为了中华民族。上嗨百姓们看着他们的眼神之中，流露出的期待和热忱让这些职业军人无法决绝，国内的一切都与我们无关，我们不想打内战，我们只想为中国正名，为中国杀敌。

　　　　王永安即可发布通电：“大清护侨军陆军司令王永安于沪市宣，尽海军护卫队迟迟不到，然我护侨陆军上下五千官兵誓乘风破浪，远赴海外，即刻乘坐徐州号邮轮、扬州号邮轮出发，包围侨民，我中国陆军义不容辞，虽死无憾。”

　　　　做好决定之后，王永安立即与手下诸位开会商议，他的身份不单单是护侨军司令，江北护军使，还是中华实业银行的幕后老板，中华航运集团的大股东，扬华房地产集团的幕后老板，扬华服装厂的幕后老板，黑水安保公司的幕后老板，乐买零售集团的幕后老板，所以在他离开中国之前，务必安排好一切，尤其是清末剧变，绝不能让自己的公司收到任何损害。王永安宁知道，如果战乱一起，势必会有乱民冲击自己的商业，因此他一方面严格要求江北不能出现动乱，另一方面收缩了江南各处店铺，而他看中的江南制造局更是不能被人破坏，所以他还特地叮嘱了陈其美，如果你们革命党起义，不要伤害任何江南制造局里的技师，更不能破坏江南制造局。

　　　　陈其美笑说你怎么知道我们会起义，王永安笑说：“我还知道你们接受的是日本军方的秘密资助。”

　　　　陈其美大吃一惊。

　　　　王永安道：“不要小看我的情报系统。”

　　　　一切准备就绪之后，张允亮忽然来投，王永安自然接受。张允亮受到护侨军的感动，原本应该去度支部履职的张允亮最终做出了参加护侨军的决定，并成为护侨军后勤总会计，掌管军队开支花销统计工作，尽管工作繁忙，然而张允亮却觉得这是他三十几年来所做的最有成就的一件事。也许有的人一生碌碌无为，也许有的人一生平平淡淡，但护侨军众人选择了最激烈且最富有历史意义的行动。

　　　　与此同时，两江总督张人骏也来到了上嗨，这是他离任两江总督前的最后一件事，送别大清护侨军和自己的儿子。两江总督也将在上嗨正式卸任，但张人骏没有接受两广总督，而是选择了辞职回家，朝廷一时之间没了人选，值得又让张鸣岐代理两广，结果张鸣岐成为了两江总督兼两广总督，成为大清国最大的总督。

　　　　张人骏的到来让上嗨官场涌动起来，虽说人走茶凉，可张大人毕竟余威仍在，卸任之前若是惹怒了他，在他还没交出大印的时候先免了诸位的官职，恐怕上嗨道诸位官员哭都来不及。

　　　　蔡乃煌与众人为张人骏举行了隆重的迎接仪式，广邀诸位官员饮酒，但张人骏年纪大了，喝不了多少酒，众人便向另一个主角王永安敬酒。只可惜王永安身体恢复不久，况且王永安本身也不怎么能喝酒，于是众人便与上嗨道台蔡乃煌喝起酒来。

　　　　张人骏将王永安叫道身边，叮嘱了他一番，王永安连连点头，最后张人骏叹了口气说：“你不要怪我偏袒张勋，他委任冲动了一些，但其人赤诚。”

　　　　王永安道：“大人，我想将来我和张大人会有很多接触。”

　　　　张人骏哈哈大笑道：“对，以后他便是你的岳父了，你们自然有更多接触。”

　　　　王永安心中却冷笑，自己和张勋的接触，恐怕不会是翁婿那么简单的关系了。

　　　　“号外！号外！”报童们挥舞着报纸在上嗨各大街巷奔走呼喊着，声音穿过了小巷，穿过了堂口，“护侨将军王永安定于6月24日出兵墨西哥，护侨军五千人誓死保护海外华人！”

　　　　“号外！号外！没有海军巡洋舰保护的运兵船，如何披荆斩棘勇闯太平洋！”

　　　　“号外！号外！大清国首次出兵护侨，明日出发！”

　　　　“号外！号外……”

　　　　当报纸将护侨军出发日期确定之后，上嗨各界重新热情高涨起来，尤其是在1911年6月24日这一天，上嗨的春江码头人潮涌动，数十万上嗨市民驻足在春江码头外围，远远地看到黄浦江上那两艘孤零零毫无护卫舰保护的邮轮运兵舰。

　　　　经过两个月的改装，徐州号与扬州号两艘邮轮已经改装成为了运兵舰，每艘运兵舰可乘坐3500人，总容量7000人。本次护航舰队除护侨军5742人外，战地医生护士42人，两艘舰船船员304人，随军各大报纸记者18人，总计6106人。

　　　　岸边，即将离任两江总督的张人骏亲自送行，尽管当初王永安在南京冲动即与张勋当堂斗殴惹的张人骏大怒，但张人骏依旧对王永安非常佩服，能够值此国家艰难至极做出如此决定，王永安值得众人敬重。

　　　　站在王永安身边的正是他的连襟张允亮，他忍不住说道：“靖云，你说他们过些日子会不会忘记我们？”

　　　　“但历史会记住我们。”王永安看着人群，静静地说道。

　　　　龚武远笑道：“如……如果让我……我……我再选择一次，我……我……我绝不后悔。”

　　　　秘书官俞亚东忽然说：“报纸上又对我们夸奖了，司令。”

　　　　“报纸？”王永安淡淡一笑，“不必在意。”

　　　　“我就是不服气，他们先前那么说我们，如今变脸的速度……”越南华侨青年俞亚东只有十九岁，他之所以被选作王永安的秘书官是因为他精通英语、法语、粤语、官话、西班牙语，在越南河内被称之为天才华裔少年，但他听到大清国组建护侨军的时候，第一时间扔下书本乘船赶赴上嗨，在王永安作出决定的当天来到护侨军军营要求参军。彼时护侨军已然不收任何人，可俞亚东表明自己的语言天赋之后，立即被选作了王永安的随军秘书，任何人不会拒绝这样的语言天才，尤其是惜财如命的王永安。但作为年轻人，他还要学习很多知识，更要适应这个阴险狡诈的世界。

　　　　“好也罢，坏也罢，公道自在人心。”方咸五大笑道。

　　　　“对，公道自在人心。”一旁蒋雁行、段兰芳、李士锐大声说道。

　　　　船长岳文贵走来说道：“司令，一切准备就绪，可以开船了。”

　　　　“开船，出发！”王永安哈哈大笑道，挥斥方遒道。

第二百五十九章　护侨舰队（）　
“呜呜呜……”

　　　　承载着中国人最后的精神希望的扬州号邮轮与徐州号邮轮，徐徐始离春江码头，百姓们欢呼起来，雀跃起来，甚至有人放弃了鞭炮，多少人热泪盈眶，中国军人终于要挺直腰杆了，中国军人终于要扬帆远航了。

　　　　远处，陈其美站在一堆木箱上，周围是陈其美、李书平、李燮和、冯少山、李显谟、沈缦云等革命党，他们为护侨军的离开而高兴，也为自己的卑鄙而自责。

　　　　“我不该这么做。”李燮和忽然自责道，“靖云将军并不是贪生怕死，他迟迟不肯发兵，是在等待海军护卫舰的到来，他是想保护自己的五千护侨军，是我们逼迫他们离开上嗨的，是我们……唉……”

　　　　陈其美拍了拍他的肩膀，淡淡地说：“前些日我找到靖云，与他坦白了一切。”

　　　　“什么？”李燮和惊讶道，“他知道？”

　　　　陈其美点头道：“他对我说，他并不在意，他也说过，他早就猜到是我们。”

　　　　李燮和等人惊讶地看着陈其美，有些人开始脸红了，更多的人在自责，自责于自己的卑鄙，他们是革命党，是知识分子，是民族的脊梁，动用如此卑劣的手段排挤民族英雄，尽管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可是同样自责与自己的内心。

　　　　陈其美道：“靖云是我的老弟，我和他曾经约定过，等我们年老的时候，一起隐居生活，垂钓下棋饮酒。我敬佩他的赤子之心，更敬佩他的人品。在我坦诚之后，靖云说，也许他留下来能够得到最大的利益，并且借着学习我们革命党得到朝廷的赏识，成为第二个李鸿章，甚至第二个曾国藩。但是他又说，因为中国有太多的聪明人了，人人为自己，人人逐利，将全世界最聪明的帝国变成了一盘散沙。他说他也是聪明人，可是人总要办一些蠢事，此去海外护侨，他不是为朝廷，而是为一千零二十四万平方公里的中华大地，为四万万五千万同胞。”

　　　　李燮和敬佩道：“如果将来共和政府成立了，我愿意推荐靖云做大总统。”

　　　　陈其美也叹了口气说：“我也愿意。”

　　　　船行离开长江口，忽然前面出现了四艘军舰，众人紧张不已，观察手忽然高喊道：“我们的军舰，是我们的军舰，是大清海军！”

　　　　王永安等人纷纷走到加班前面，看到四艘军舰徐徐开来，惊讶不已。那四艘军舰正是南洋水师为福靖号巡洋舰，北洋水师为海筹号巡洋舰，江原号补给舰、江岛号补给舰，站在海筹号巡洋舰船头的正式护侨军海军司令四川人，原广东水师提督李准。

　　　　“打旗语。”李准下令说，“海军部勒令海军取消护航，但，中国海军从未丢弃战友的习惯，海军男儿的海魂不容亵渎。”原来李准当初之所以称病，是受到了海军部的要求，而李准也犹豫起来，谁也不是天生的英雄，在面对前途和国家的时候，李准也犹豫数日，当他看到自己的心腹水师士兵被当地老百姓们怒目相视，甚至有的人对他们背后吐吐沫，心里知道，自己屠杀革命党造成黄花岗七十二人被杀，已然站在了百姓的对面。

　　　　李准是一个职业军人，他在面对对得起百姓和效忠朝廷的问题上，终于下定了决定，出发护侨，随后电令四舰，即可集结，并终于在6月24日这天抵达长江口，与护侨军会师海面，李准明白，当自己从墨西哥返回的时候，大清国一定不会放过自己，但自己做了一个一生不会后悔的决定。

　　　　在看到对面的旗语之后，王永安感动得热泪盈眶，这才是中国海军精神，这才是北洋水师、南洋水师的传承。

　　　　在王永安见到李准之后，大吃一惊，因为李准居然缠着绷带指挥军舰，他大惑不解，遂问起缘由来。李准苦笑，原来不久之前，他遭到革命党暗杀组织香港支那暗杀团的刺杀，虽然并未受重伤，但也修养了一段时间。

　　　　这香港支那暗杀团是由香山人（今中山市）刘思复等人建立，最初有八人，分别是刘思复、谢英伯、朱述堂、陈自觉、高剑父、程克、陈炯明、李熙斌组成。他们的使命便是制造恐怖气氛，暗杀或驱逐清廷将军与官吏，为起义做全方面准备。而刘思复多次组织对李准的暗杀，但前后均未取得成功。

　　　　由于李准在平息广州叛乱中率领水师营击毙多名同盟会青年，香港支那暗杀团上下义愤填膺，恨不得剥其皮食其肉。黄花岗失败之后，暗杀团兵分两路，一路北上刺杀载沣，一路前往广州刺杀李准。刺杀李准的暗杀团主要成员有遣李熙斌、朱述堂等人组成，其余人由梁倚神、施正甫、李少华、周演明、张纶、陈敬岳等人执行勘察、制作炸弹、刺杀、掩护等工作。

　　　　月前诸人刺杀张鸣岐而不得，遂刺杀李准，诸人在水师所门口装作贩夫走卒，在李准出行之时投掷炸弹，并把枪射击，当场击毙卫兵数人，炸伤李准。李准虽然伤不严重，但遇刺一事却让他非常矛盾，他并非是一个完全不懂国情的军官，但是他终于的是自己的职业，自己的军人身份，可偏偏如今全中国都在反清，甚至连他的家人也议论纷纷。

　　　　李准叹道：“我为大清将军，却为国人所恨，时踌躇不知所为。”

　　　　王永安笑着安抚道：“公为军人，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实乃公尽职尽责，无需感慨后悔。此去墨西哥，革命党也罢，朝廷也罢，公只安心面对护侨一事，其余由我办理。”

　　　　李准知道王永安年纪轻轻但神通广大，便安下心来指挥舰队。有李准这样一位海军职业军人做舰队指挥，整支舰队有条不紊朝着日本横滨开去。

　　　　舰队开出公海之后，全员轻松下来，彼时王永安高呼道：“出发，驶向墨西哥，告诉墨西哥叛军，中国不可侮！”

第二百六十章　3000万比索赔偿金（）　
当大清国护侨军正式出发开往墨西哥的时刻，当真是举世哗然。

　　　　全世界的记者都竞相报道起来，《纽约时报》认为，大清国护侨军抵达墨西哥乃武装巡视，南美华人撑腰，但必然不会对墨西哥反政府军动手，可派遣五千陆军与一千多护员前往，耗资百万银两，实乃多此一举。

　　　　法国《巴黎评论》认为，清廷此举实乃没落帝国的无病呻吟，但对全世界华人来说却是一道荒漠甘泉，对华人的自信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墨西哥国内正在发生动乱，如果大清护侨军能够顺利抵达墨西哥，将让南美诸国重新审视大清国和海外华人的作用和意义。如今美洲大陆处处排华，护侨军定然能够减轻华人在海外的遭受的不公与压力。

　　　　世界各国报纸众说纷纭，有的认为护侨正确，有的认为多此一举，但总体说来大家对大清国还是持正面评价，并且谴责墨西哥反政府军的暴徒行为，尤其是墨西哥暴徒虐杀华人的行为，以美国为首的西方诸国对墨西哥予以强烈谴责，甚至派遣调查团前往调查事实真相。

　　　　而此时墨西哥政府终于意识到这个东方古国并不是口头威胁，而是真正的要出兵墨西哥了，可惜此时的墨西哥连一艘正经的军舰都没有，各地军阀不听中央号令，反政府军与政府军持续交战，迪亚斯总统无力控制局面，面对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