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特殊的气味顿时在大殿弥漫开来,大伙不明所以,都捂着鼻子,莫名地看着花想容,似乎她的行动颇为怪异。
掀开蒙在尸体上的薄单,花想容开始仔细地检验起来。
头、顶心、囟门、发际、枕部、后颈、额部、太阳穴、两眉、两眼、鼻子、牙齿、舌头、喉、胸、肩胛、腋窝、心窝、肚脐、下腹、手指、脊柱、腰、臀、阴茎、阴囊、肛门、两腿、膝盖、后腿、小腿、外侧、足背、脚趾、脚跟、足弓……所过之处,一一仔细检视。
细密汗珠由肌理渗出,花想容的面色越来越严肃,嘴唇也越发地苍白起来。终于,她抬起头来,拿起尸格一一记录,所验结果,竟然与之前的仵作所验一致。
赵夺凑上前去一看,立即拧紧了眉头,轻道:“就没有一点儿可疑之处?”
花想容摇了摇头道:“从外表看,一点伤痕都没有,只能怀疑内伤或者是中毒,然而,银针探喉、探胸、探腹,皆没有中毒的症状,所以,也不是中毒。至于内伤嘛,应该是施力者通过接触皮肤,造成内部的伤害,可以,外面都看不出伤来,又如何会有内伤?倘若真的有,那除非是有鬼。”
赵夺眉头紧锁,背起手来回地踱着步子,忽然问道:“会不会是因为一些外界因素的干扰,使得尸体上的伤痕显现不出来呢?例如阴天、下雨……”
赵夺的一句话提醒了花想容,她眼前一亮,突然道:“我有办法,帮我准备一些甘草来。”
“甘草?”赵夺有些诧异,却还是大声道:“拿些甘草来。”
大家开始窃窃私语起来,知府更是一脸不解地望向仵作;“你知道他这是要干什么吗?”
仵作着表现出一脸惊慌的神色,摇了摇头。
知府以为他是害怕别人比自己本领强而丢了饭碗,随即安慰他道:“术业有专攻,技艺有长短,放心,不会对你有影响的。”
听了知府的话,仵作的脸彬没有好看多少,只是应答道“谢大人”,便又将眼神落在花想容的身上。
花想容将甘草打成汁,一点一点涂在尸体的身上,稍待了一会儿,果然看见尸体身上出现一块块紫色淡青的瘀痕,而致命的伤则是在胸口。
悬济大师凑上前来,仔细一瞧,不由得脸色大变,结结巴巴地道:“这……这不是碎心掌吗?”
赵夺一听,立即瞪大了眼睛,望着悬济大师:“大师认得?”
悬济大师失魂落魄地道:“碎心掌乃我寺的独门绝学,除了我,也只有悬通、悬松、悬明三位师弟会,难道说……”
悬济大师已经不敢再继续往下说,而是将目光落在人群中,似是在寻找这三个会碎心掌的人。
悬通、悬明都在,而唯独不见悬松。悬济大师沉下脸,道:“悬松呢?”
一位小僧站出来道:“悬松师叔不在,估计是在禅房,我去叫。”
说完,小僧便伶俐地跑了出去。
花想容叫人在离她三、五步远的地方烧了木炭,待木炭渐渐变红,又让人往里破了一碗醋。烟雾腾起,一股酸味瞬间充斥着每一个人的味觉。花想容从炭火上跨过,让醋舞萦过周身,将身上的一些尸臭味除去,这才不紧不慢地看向仵作。
仵作站在知府的身边,在花想容凌厉的眸光下,抖出筛糠。
花想容厉声道:“事到如今,你还不从实招来?”
仵作颤声道:“我……要我招什么?”
“招什么?好,我来提醒你。我问你,你为什么要刻意地把尸体上的伤痕掩盖起来,妨碍破案?”
“我没有,我怎么敢这么做呢?你不要信口开河,诬赖好人。”仵作开口狡辩。
花想容冷笑道:“将芮草放在醋里,涂在有伤痕的地方,就会将尸体身上的伤痕掩盖,刚刚我用甘草汁涂抹尸体的全身,使得尸体的伤痕全现,那是因为,甘草汁正好可以解消尸体身上的芮草。而懂得这个方法并且能够有机会、有时间将芮草涂在尸体上的人,也只有仵作。从一开始,负责验尸的就是你,你有足够的时间也有足够的理论知识,你说你如何逃得了干系?”
话音刚落,无数道强烈的视线吵仵作的身上射来,那仵作终是无可辩驳,面如死灰,垂头丧气地趴在地上,犹如一条丧家之犬。
知府拧着眉,满脸嫌恶的看着仵作,怒道:“来人,先把仵作关押起来,待审。”
话音刚落,立即有人上前,将瘫作一团的仵作拉了下去。
所有的人都唏嘘不已,都没有想到仵作居然会在尸体上动了手脚,更没想到,年纪轻轻的毛头小子,能够看破有几十年工作经验的仵作的阴谋。
赵夺一脸欣赏地看向花想容,小声凑到他的耳边道:“四年的时间,果然学了不少东西啊,容儿。”
花想容身子一颤,不由得望向赵夺那满是狡黠的眼眸。这是他第二次提到“四年”,而那一声“容儿”更是让她如坐针毡。
花想容见自己装不下去了,索性开口问道:“你……你都知道?”
“一开始就知道。”
“那为什么……为什么要与我称兄道弟?”
“因为你的排斥,所以,我不得不换一种策略,慢慢地向你靠近。我不得不佩服你,还居然真有个聪明的小子跑出来叫你干爹,差一点就让我动摇,可是你还是露了马脚。”
花想容纳闷地道:“什么马脚?”
赵夺满眼宠溺地望着花想容,轻道:“你以为我平时都不注意你吗?其实你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的眼皮底下。你喜欢看书的时候吃蜜饯,书页的角上,都是粘粘的指印;你喜欢种小瓜,每次只会给那只叫容容的瓜格外地多浇一些水;而你露出马脚的地方,也是我不经意间发现的,那就是,你在紧张的时候喜欢十指相扣,就像这样……”
赵夺一边多,一边牵起花想容的手,十指紧紧地扣在一起。
花想容愣了几秒,心中漾起淡淡的暖意,原来,他一直都在意着自己。可是,她又有些不解,为什么他在意的方式总是这么特别,总是伤害到别人呢?
看着赵夺那一脸得逞般的笑容,花想容忽然想到,赵夺就这么看着她自圆其说,自演自画,说不定还偷偷地笑过,便忍不住低呼了一声,像是怕传染了瘟疫一般甩开他的手,皱着眉头道:“你怎么这样?”
“我……我不是故意的,都怪你不肯理我,我才出此下策的。容儿,你要相信我,我……”
赵夺正欲解释,小僧却慌里慌张地从门外跑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道;“师傅,不好了,悬松师叔他,师叔他,死了。”
“什么?死了?”悬济的脸一下子变得惨白,眼神也失了原有的华彩。
小僧喘了一口气道:“就在禅房里,全身发乌,我去的时候,身子都凉透了。”
就在所有人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又一个死讯传来。大家都纷纷面面相觑,心头又笼上了一层阴云。
暴戾王爷的贱妾;正文 100 离奇
悬松的禅房离后山相对较近,由于他平时练功刻苦,总是比别人早起一个时辰、晚睡一个时辰去练功,为了不打扰其他僧众,悬济特意给他安排了一个相对有利的地方住下。
进入禅房,一股怪异的气味传来,熏得人一阵头晕恶心。再看悬松,直挺挺地躺在地上,全身乌青发紫,面目狰狞,张着大嘴,手指呈爪状弯曲,极为恐怖。虽然人已经死了,却依旧能够看出全身的力量皆集中在手上,由此,大伙还是难以想象,他死前的一刻经历了何等的痛苦。
花想容少了些苍术、皂角,栖身上前,仔细地勘验了悬松的尸体,只是在手心里发现了一些指甲插入的痕迹,因而最终确定,他是中毒而亡。
赵夺结果尸格,眼中的疑惑更深:“他因何会中毒呢?误食了有毒的食物,还是遭人投毒呢?他的死跟扎根达有没有关系呢?”
花想容仔细地观察了四周,忽然发现桌子上的经书底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她走上前,掀开经书,一个雕刻的十分精致的盒子便展现在大家的面前。
“好精致的盒子。”花想容赞叹地低呼,随即拿起来仔细地端详,“天啊,居然是用黄花梨木雕刻而成,这是装什么用的?”
听花想容这么一喊,赵夺和知府也立即凑了过来。黄花梨木素有寸木寸金的说法,可见,用这样名贵的盒子所装之物,绝非一般。
悬济大师绕过人群,也走上前来,看到这个换花梨木盒,不由得大吃一惊道:“这个盒子……怎么会在这里?”
花想容侧过脸:“你又认得?”
悬济大师道:“扎根达施主曾经给老僧看过这个盒子,盒子里面装的,乃是稀世罕有的蔓蔷藤,正因为此,老僧特别记得清楚。”
花想容点了点头,拿出一片薄木片,在盒内的夹缝处细细地刮了起来,不一会了,便有一片紫色的叶状物落下。花想容轻轻地将叶状物捡了起来,放在阳光下仔细地观察,轻道;“这个该不会就是你们所谓的蔓蔷藤吧?”
悬济大师点点头道:“不错,当日扎根达施主给老僧看的,便是这个紫色的植物。”
花想容摇头道:“这哪里是什么蔓蔷藤。虽然我不曾见过蔓蔷藤是什么样子,但是,我知道陌毒花。这株根本就是一棵毒性极强的陌毒花。此花生于北方苦寒之地,生性毒烈,服后若半个时辰内没有解药的话,便是神仙也难救了。”
赵夺闻言,心中一凛,急道:“快叫本王看看。”
由花想容手中接过陌毒花,赵夺仔细地辨认起来,因为它与王府中那株真的蔓蔷藤同是紫色,若是府里那株也是假的,误给花想容服下的话,岂不是不堪设想?
细细地观察,细细地辨认,赵夺终于舒展了眉角,这棵陌毒花与府里的那株一点也不一样。陌毒花的叶脉是直直地向上,而蔓蔷藤则是呈蜷曲状一点一点地向上生长。
赵夺不禁感慨道;“想不到,这世间的花花草草竟然也是如此神奇,有的是治伤圣药,有的却是催命的鬼符。”
花想容点了点头:“由此可见,悬松大师是中了陌毒花的毒,因解救不及时而丧命。中了陌毒花的毒,奇痛无比,这也就是为何他的手会呈鹰爪型的原因了。”
悬济大师心中悲痛万分,拧了拧眉头又道:“师弟他为何要吃下这穿肠毒药,自寻短见呢?”
花想容望了望知府,嘿嘿一笑道:“知府大人,后面的是不是由您来说比较好?”
知府摇了摇头道:“答案呼之欲出,还是由少侠揭穿吧。”
花想容咧了咧嘴角,也不谦让,直道:“悬松大师之死,还是归于一个‘贪’字。”
花想容的话引起众人的侧目,试问一个出家人,戒律颇多,而悬松向来谨言慎行,又怎么会起了贪念呢。
花想容无视大家疑惑的表情,继续道;“悬松大师武艺精湛,造就颇深,对武学已经达到了一种痴迷的程度。那天一早,我们和扎根达在饭堂里起了冲突,当时,扎根达说他手里的蔓蔷藤是练功疗毒的圣药,好人吃了它,一夜之间,功力大增,中了毒的人吃了它,立即解毒。大家可以想象得到,一夜之间功力大增对于一个武痴来说,具有多么大的诱惑,其实,从悬松大师掌心中的伤痕可以看出,他的内心还是挣扎过的,只不过,悬松大师修行这么多年,还是没能摆脱俗念侵扰。他于半夜潜进了扎根达的餐饭,欲窃,孰料,被扎根达发现,不得已下了狠手。随后,悬松大师将偷得的药草带回自己的禅房,急不可耐地吃了下去。而大家一直忙着侦破扎根达的死因,并没有注意到悬松大师一直抖没有出现这个细节,知道发现了扎根达中了碎心掌,悬济大师寻找回碎心掌之人时,才发现,悬松大师不在的事实,而当小师傅以为他在禅房去寻找的时候,悬松大师已经死了多时了。”
听了花想容的话,大伙这才幡然醒悟。赵夺更是感慨万千,轻叹了一口气道;“悬松大师真是一念之差,枉送了自己的一条性命,着实是可惜了。”
悬济大师似是无法接受这个事实,面色沉痛不已,他摇了摇头道:“悬松师弟啊,你竟然糊涂地犯下这等过错,污了我寺的声名,这叫师兄如何向师祖们交代呀?”
赵夺上前,轻道:“大师,您不必感怀,所谓六根不净,就是这个意思。若是六根全都净了,岂不是早就地成仙,飞身而去了吗?悬松大师这件事情,正好给僧众们提个醒,以后他们会加小心戒律,也免了大师诸多操劳了。”
悬济大师又是重重地一叹,正要开口,这时,知府突然站了出来,一脸崇敬之色地问道:“那么依少侠之见,仵作在扎根达尸体上动手脚,是出于什么原因呢?”
暴戾王爷的贱妾;正文 101 结局
花想容冷道;“知府大人,我只管验尸,不是捕快,更不是问案的官老爷,我想,仵作为什么在扎根达尸体上动手脚,应该由您亲自审讯得出答案吧?”
赵夺闻言,眼中闪出一缕精光,连忙点头称是道:“提仵作,本王要亲审。”
寺庙的一间禅房,俨然变成了刑部衙门,几位德高望重的僧者立于左侧,花想容、知府、继练风、继卿颜还有崆峒、北仓的掌门立于右侧,这个不大不小的禅房立即变得拥挤不堪。
仵作被几名小僧押解而至,一夜的折磨让他倍加憔悴,跪在地上,颤抖不已,显然已经吓坏了。
“抬起头来。”
赵夺则坐在正中,目光如炬,一脸威严。一声嘶吼,那仵作只得缓缓地抬头,在对上赵夺那满是威慑的眮眸之时,他全身一个激灵,立即趴在地上大呼饶命。
赵夺眯起眸子,锁住一汪寒流,冷哼一声道;“现在知道害怕了?本王问你,你为什么要在扎根达的尸体上动手脚?”
仵作早就被吓破了胆,此时已无力说谎,结结巴巴地道:“回王爷,小的是听命于丞相,丞相大人他让小的这么做,小的才这么做的。”
语音刚落,所有人的目光中都露出一惊讶。一个蔓蔷藤,引来了一个王爷,已经够瞧的了,如今,连花丞相也插了出来,真不知,皇帝是不是也已经知道这件事了。
花丞相?赵夺眮眸一缩,冷道:“死到临头,竟然还敢说谎,一个南洋人,如何会惊动丞相?本王劝你老实一些,不然,受苦的可是你自己。”
“小的不敢欺瞒,小的所言,句句属实。花丞相将小人八十岁的老母安置进了大宅院,还派了丫头专门伺候,小的感念这份恩德,才会……”
赵夺的嘴唇微微扬起,带着一丝不屑,又带着几分讥诮:“恩德?本王岂是不知,他这一套不过是收买你的心罢了,你若是从了他,便也罢了,若是不从,他便会用你的母亲要挟你了。”
仵作闻言,立即俯首疾呼道:“王爷英明,王爷也知小的为难,还望王爷饶了小的一命。”
“饶你,可以,只要你老实交代花丞相的阴谋,本王立即放你回去,还可以给你一些银子,安置老母。”
仵作一听,立即伏地求饶道:“王爷,小人不过是一个仵作,丞相大计怎么会说给小人听。请王爷明察,不要再为难小人了。”
赵夺皱了皱眉,以为仵作在耍花样,立即不耐烦地道:“敬酒不吃的下场便是用刑,你说是不说?”
赵夺虽说是出了名的爱民如子,但是,骨子里的那股狠厉,却也是出了名的。仵作见赵夺那副要吃人的摸样,已经招架不住,再一听他说要用刑,更是怕得不行。他哭喊道:“王爷,小的真的不知道呀。您就是活剥了小的一层皮,小的也不能随便编个胡话来蒙您啊。”
花想容见仵作眼神恳切,不想撒谎,道:“花丞相为人老辣,怎么会把自己的计划轻易地告诉别人,更何况,一个小小的仵作,对他用处不多,更是不会将计划和盘托出,王爷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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