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将道:“圣上与元帅用兵如神,歼灭南朝自能马到成功。”金兀朮见众将均无异议,当下转头向刘智升问道:“先生以为如何?”刘智升道:“元帅用兵老矣,又岂是小臣所能比!”金兀朮见他言不由衷,似乎尚有忧虑未敢尽言,说道:“先生谬赞本王实不敢当。先生若有良策,请直言相教。”刘智升稍作思索,说道:“王爷取道许州,在轩隈一带渡江,地势虽好,却有濮陵城万余宋军与太行山‘八字军’为患,似乎稍欠稳妥。以小臣愚见,不若绕道唐州,在灼礞一带渡江。”金兀朮沉吟道:“绕道唐州未免要多行三百余里山路,再者灼礞一带江流湍急,若要渡江,于我军极为不利,本王以为倒还是在轩隈渡江的好,濮陵军与八字军二路人马皆是乌合之众,不足为患。”刘智升道:“元帅说得倒也有理,不过我军若定要取道许州,在轩隈一带渡江,须先剿灭濮陵军与八字军这二路人马才是。”金兀朮道:“先生行事谨慎,说得自也在理,好,便依先生之言,大军先取濮陵,太行,剿灭这二路人马之后,再行渡江。”
金兀朮转头向帐下副将忽尔津道:“忽尔津,听闻你部人马一月之前在濮陵城外曾与宋军有过交战,却不知此处共有多少宋军,由何人为将?”忽尔津道:“濮陵城中共有宋军一万余人,领兵的将军名叫雷山狱,也不过十七八岁年纪,枪法却好生了得,当日交战之时,末将与帐下三名千夫长一齐与他对敌,尚且敌他不过,三人尽皆死在他长枪之下,末将也身受重伤,侥幸逃得性命。”忽尔津顿了一顿,又道:“据说此人非但枪法了得,还深通兵法,极富智谋,自到得濮陵城中,便与邻近承天寨的牛皋和八字军的王彦相联络,互列犄角之势,结成攻守同盟,将一座小小的濮陵城整治得颇有起色。以末将浅见,欲取濮陵,当先擒此人。”
金兀朮奇道:“想不到这小小的濮陵城中,据然有这般了不得的人物!”刘智升沉吟道:“雷山狱……这人的名字好生奇怪啊!”忽然间心念一闪,已思得此间玄妙,微笑道:“若是小臣猜想不错,这‘雷山狱’三字乃是化名,此人当是岳飞次子岳雷无疑。”金兀朮道:“先生足不出户,何以会得知此人身份?”刘智升笑道:“我们汉人有一句俗语,叫做:秀才不出门,便知天下事。据说岳飞死后,岳氏家人尽被流放于滇南,唯独次子岳雷携子逃脱,不知去向。依小臣想来,岳雷幼承父训,必不肯因私而废公,定然以守土卫国为己任,日夕未敢懈怠,故而此人必在军中,守我大军南下之冲要之地。”刘智升向忽尔津转头一望,说道:“据忽尔津将军所言,此人不过十七八岁年纪,又深通兵法,枪法精妙,本就与岳雷有七分相象,更兼此人名唤‘雷山狱’,这‘山狱’二字,不正是‘岳(帲В置矗恳虼诵〕家晕巳吮厥窃览祝 苯鹭X道:“先生见识果然不凡,想来能猜破此人身份的,天下当再无一人!”刘智升谦道:“承王爷谬赞,小臣愧不敢当。”
金兀朮心道:“本王昔日与南朝交战,累败于岳飞,现今岳飞已死,我大金虽安,却令本王顿生无敌之憾,天幸尚有其子承继其志,本王正好与之一较高下,借此洗雪前耻,向南朝立马扬威。”当下回顾众将道:“众将听命:传令各营,明日一早挥师南下,直取濮陵!”众将一齐领命。
次日一早,金兀朮命先锋罕察模率精兵五万,轻装先行,径取濮陵,自引大军二十三万,携粮草锱重战车火炮,取道大定、蔚州,缓缓而来。数日之间,先锋罕察模所率前路人马便已到得濮陵城下,将濮陵城顿时围了个水泄不通。
果如刘智升所料,濮陵守将正是岳雷。此时岳雷见敌军势众,来势又猛,当下便闭门自守,暗思破敌之策。岳雷引众军严阵待得数日,也不见金兵攻城,忽有所悟,心想金军定是想以濮陵城为饵,引承天寨和八字军两路人马前来救援,设伏奇袭,解除后顾之忧后,方才全力攻城。岳雷心想,濮陵城与承天寨、八字军二处军马早有盟约,若知濮陵被围,数日之内,这二处兵马必来救援,如此,则正好中其埋伏。为今之计,只有我单骑突围而出,前去报讯,方能救此危难。当下岳雷更不迟疑,将守城重任交与副将路逢机之后,又密密嘱托一番,便即绰枪上马,杀出城去。城外主将罕察模不知来者就是岳雷,只道是濮陵守将见孤城被围,出城求救去了,正中下怀,命人稀稀落落地射了几箭之后,任他突围而去。
岳雷到得承天寨中,急命人召王彦前来商议军情。三人见此番金国倾力南下,势不可挡,必不肯善罢。其东西二路军马皆不足惧,且都有宋军大将与之匹敌,唯有中路军兵威最盛,且又最为精良,实为大宋之患。众人只觉纵然合濮陵城、承天寨和八字军三路军马,亦不过五万,远不敌金军之强,为今之计,只能事急用奇谋,由承天寨和八字军中各选精兵五千,从金军中、西二路军马之中穿越而过,引兵奚进,直取金都会宁府,使一个“围魏救赵”之计,迫使金国退兵。当下众人计议已定,由岳雷亲率这一万精锐,连夜北进,牛皋与王彦二将各守其寨,与濮陵城互列犄角之势,相机救援。
不料岳雷北进后三日,军情急变。原来罕察模见计谋不成,承天寨与八字军这两路人马不肯上当,当即在东南、西南二侧各留一万人马护卫中军,自引大军三万余人开始攻城。于是,金、宋两军在濮陵城展开攻守大战,接连七日,金军猛攻濮陵不下,死伤八千余人;濮陵城城虽未破,但却也摇摇欲倾,守城宋军由原来的一万锐减到七千。城外承天寨与八字军两路人马引兵来袭金军之后,也与金军发生大战,双方各有死伤,未分胜负。罕察模见接连七日交战无功,还折损了八千余人,不知如何向金兀朮交待,心下更是焦急,攻城愈急。
牛皋、王彦见濮陵城旦夕且破,却苦无良策相救,不由得心急如焚。施全向牛皋进言道:“此番金军倾力南下,必不肯善罢,单凭我濮陵城、承天寨和八字军三路军马万万抵敌不住,以小弟之见,须向朝庭求援方是……”听到此处,牛皋便即大怒,也不由施全说完,大声道:“赵构这昏君畏金如虎,又怎肯出兵相救?再则,这昏君害死我岳大哥,我与他仇深似海,势不两立,宁死也不愿向他求援!”施全道:“牛大哥所言尽现英雄豪气,但我们不为濮陵、承天、八字军这三路军马数万忠义之士着想,也得为岳元帅想上一想——”牛皋闻言,惘然不知所谓,却听施全继续说道:“岳元帅一生精忠报国,身后也没留下多少血脉,现在岳雷之子岳经就在濮陵危城之中,若无外援相救,必然难保,我等若连元帅身后这点血脉都难以保全,纵然力战捐躯,死后又有何面目去见元帅于九泉之下?”牛皋、王彦听到此处,不禁深以为有理。
施全又道:“向朝庭求援,所屈的不过是我太行山承天寨为将者数人之节,若真能请到外援,所救的当是英雄身后的一脉骨血和此间三路军马数万名忠义之士的性命,孰轻熟重,想来当不难判断吧!”牛皋、王彦齐道:“施将军所言极是。”却只听王彦沉吟道:“只不过现今朝中奸臣当道,就算我们有折节求救之意,只怕他们多半也不肯发兵相救。”施全道:“王将军所言甚是,不过旁人虽是无力施为,有一人却是不然……”王、牛二人齐问道:“何人?”施全道:“秀王赵瑗!”
施全说道:“秀王手握吉、衡、潭、鄂诸州十余万兵马,帐下又聚集了高彦、徐逍、虞允文等数十员智勇双全的大将,当今之世,除韩世忠、刘琦两位元帅之外,当数他最有实力抗拒金兵了。再者,其人素怀大志,倡战反和,当年便曾与元帅、韩元帅等主战诸臣交好,元帅在世之日,对其人更是极为看重,倚为‘赵氏中兴之柱’,曾多次上表请立秀王为太子,想来,也当算是有旧恩在彼处。现今秀王贵为太子,身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高位,绝非等闲可比,他若肯发兵相救,大事必成!”牛、王二人不禁心中暗自点头。
施全又道:“在下还听闻秀王帐下有一员大将名叫高彦,原是本朝开平王之后,与向日在牛头山连挑十一辆铁滑车,最后力战殉国的名将高宠乃是同族之兄弟。高彦将军智勇双全,极得秀王喜爱。牛大哥当年与高宠将军相交甚厚,情愈骨肉,不妨以此与高彦将军相见,若能由此人引见于秀王,事必能谐。”牛皋听罢,说道:“好,既如施兄弟所言,老牛便连夜赶去临安求援。”继而又沉吟道:“就只怕远水难解近渴,临安城往返二十日间,濮陵城已为敌军所破。”施全道:“牛大哥且去无妨,濮陵守将路逢机智勇兼备,再得我承天寨、八字军两路军马在外相助,只须金兀朮不来,二十余日间,当可保无虞。”王彦也以为此计可行。
当下牛皋便即南下求援。临行之际,施全道:“外援能否请到殊难预料,但若能在临安城中找到另一人前来相助,牛大哥当也不虚此行了。”牛皋细问其详。施全道:“此人据说乃是三国时名将赵云之后,现今也不过二十岁年纪,年纪虽轻,却是智谋出众,武艺不凡,且又生就一副侠肝义胆,放眼当世之英雄,可与相比肩者实无几人!此人向以我大汉天下为忧,旧日与元帅又曾有师徒之谊,若知元帅之孙为敌所困,必然星夜赶来相救。”牛皋听他说了半天还没说到此人姓名,不觉性急,问道:“此人是谁?”施全微微一笑,说道:“此人大哥也曾相识,便是当日救我于危难之中的赵仲谋赵少侠!”牛皋点点头,说道:“若能遇上此人,固然是好,若是遇他不上,偌大个临安城人海茫茫,急切之间又叫我去何处找寻?”施全道:“若要寻他,却也不难。”当下在牛皋耳畔细语一番。牛皋道:“我且按兄弟这般用计,只不知兄弟的计策灵是不灵?”施全笑道:“这计策若是不灵,大哥回寨之日,小弟愿将自家珍藏多年的十坛绍兴状元红尽数输于大哥。”牛皋大喜,说道:“好,一言为定!”当下纵马向南疾驰,飞骑往临安求援去了。
金军大兵压境,大宋临安城中却依旧歌舞升平,竟似浑没将这灭顶之灾放在心上。这一日,西子湖畔的岳庙之中忽进来一人,此人约模三十六七岁年纪,身材高大,面如黑漆,虬髯似戟,腰间挂着两根四楞镔铁锏,形容威武之极。众香客见他如此模样,一时都猜不透他所为何来。只见那人快步走到大殿之前,凝神向岳飞塑像注视许久,忽然提起腰间铁锏,一锏将岳飞塑像打去了半截。众人大惊,却摄于此人威严,都缄口不敢责问,心中均想:“此人不知是何处的军官,多半是为了讨好秦桧那老贼,才来这岳庙之中作此恶行。”众人气愤之余,却也不禁暗暗替此人可惜:这好好的一条大汉,不求进取,偏来讨好秦桧,走这歪门斜道,以致于一夜之间,便有那鹰爪夺命之虞。众人数来数去此人也只不过长得一个脑袋一条颈项而已,这独步天下的鹰爪锁喉绝技,在他身上也绝不须施展二次,这大汉的不测之祸,似乎已成定局。但那人却似浑似不觉,打倒岳飞塑像之后,便即返身大步离去,既不与庙中众人为难,也没留下一言半语。
转眼便到了当夜三更,鲤跃客栈门前忽闪过一个黑影,不久,那大汉所住的地字第三号房的房门便即无风自开。那黑影飘然而至床前,一爪倏出,疾向床上那人喉间爪到,穿窗而过的月光之下,只见这一爪疾似隼、劲如鹫、形若鹰爪,正是令天下奸佞之辈闻名丧胆的鹰爪锁喉绝技!
但听得“格”地一声轻响,鹰爪入喉,已将那人的喉骨捏得粉碎。那黑影轻轻冷笑一声,正待返身而退,忽见墙角火折一闪,已将银灯点亮。那黑影不禁心中一惊,顺着灯光凝神一看,不由得更觉诧异,惊道:“牛叔叔!”回头再看那床上之人,只见那人身形消瘦,面皮白净,又哪里是众人所描述的黑脸虬髯的模样。只听得牛皋笑道:“今日总算让老牛领教了独步天下的鹰爪锁喉绝技!”跟着又上前拍拍那人肩膀说道:“仲谋,果然是你。看来施兄弟的计策还真管用!”原来,这黑影不是别人,正是一年来不见踪迹的赵仲谋!
听了牛皋这两句话,赵仲谋一时尚自摸不着头脑,再细看牛皋身形样貌,与众人描述的那打倒岳飞塑像之人倒有九分相似,但心中却绝不敢相信,这位与岳叔叔出生入死数十载,情愈骨肉的兄弟,会在兄长死后来刻意毁坏他的塑像。赵仲谋心中疑云重生,忍不住问道:“今日在岳庙之中毁损岳叔叔塑像之人,难道竟是你牛叔叔?”牛皋直认不讳,愤然说道:“想我岳大哥一生精忠报国,功盖寰宇,举世无匹,不料竟连身后唯一的孙儿都朝不保夕,留此泥木之像又有何用?”闻听此言,赵仲谋忙惊问其故。当下牛皋便将濮陵城被围,岳经危在旦夕,以及施全在承天寨前力荐请他出山相救一事,细细叙述一遍。牛皋又道:“岳大哥生平不信鬼神,塑像损与不损无关大事,但岳经若是不保,只怕岳大哥在天之灵难安。牛叔叔原也敬你岳叔叔有如天神,但为救岳经,也只能不得已出此下策,让仲谋你今夜来找牛叔叔‘算帐’了。”
赵仲谋听罢,说道:“牛叔叔所言尽皆在理,今日出手原是小侄鲁莽,还请牛叔叔见谅。”说罢,拱手施礼。牛皋笑道:“谁又能想到我这头老牛竟会来岳庙之中毁损我岳大哥的塑像呢?这原也怪你不得!”赵仲谋转头向床上一瞥,问道:“那此人又是谁?”闻听此言,牛皋不由得大笑,说道:“此人乃是金人秘探,我一出承天寨,便被此人盯上,一路跟随我来到临安城中,我早已发觉,却也不出言点破,直到今日午后方才忽施偷袭将他制住。我想岳大哥这鹰爪绝技向不轻施,老牛我与他亲如兄弟也从不得一见,今日既与你仲谋有缘,自不能错过这一良机,故而只能委屈这大金国的粘博赤兄台替贤侄喂喂招了。”赵仲谋心道:“原来如此,幸好未曾错杀了好人。”
赵仲谋问道:“那向秀王求援一事又是如何?”牛皋道:“秀王与高将军皆不在王府之中,也不知去了何处,救兵想来是再也请不到了,也只能寄望于你仲谋贤侄,为我岳大哥存此一脉了。”赵仲谋道:“岳叔叔待我恩重如山,小侄正恨无补报,营救岳经之事,自当尽力。”牛皋道:“濮陵城旦夕且破,贤侄既已答允,便请立即起程,我门外那匹追风黄脚力颇为不凡,贤侄不妨就此骑了去。”赵仲谋道:“我那紫燕马也极是神骏,就不劳烦牛叔叔的宝马了。”牛皋道:“好,牛叔叔便专候你的佳音了!”
赵仲谋转身欲行,忽记起一事,回头向牛皋道:“向朝庭借兵虽是绝无可能,但小侄倒有一计,或能解濮陵之危。”牛皋闻言大喜,忙问其计。赵仲谋道:“一年之前,小侄无意中得临安城中一异人以宝物相赠,凭此物,或能调动各处军马也未可知。”牛皋心下好奇,却未敢深信,问道:“何物竟连兵马也调遣得动?”赵仲谋轻轻一笑,说道:“是一柄仿制的‘尚方宝剑’!”牛皋一惊,说道:“是仿制的‘尚方宝剑’?”赵仲谋道:“不错。但虽是仿制,却也几可以乱真,当年小侄便以此剑在赣州开仓放赈,诛杀贪官王建邦,并无一人敢对此剑有所疑异,牛叔叔若是不惧,在临安城之外,持此剑尽可放手施为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