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有着文明史很久的国度,可自打踏上这块儿土地的那一刻起,给他的感觉却并非是如此。这里闭塞又落后,盲目的自大中却又缺少应有的狂妄,文明谈不上,大都是挂在了嘴上。他可意留心过,最有意思的是他们似乎总有骂不完的新鲜话。“长毛”,呵呵,既然是出自于眼前这个按查使阁下的口里,这一定也是个骂人的字眼儿。为什么叫叛军是“长毛”呢?莫非就是因为他们的头发长?不对啊,这按查使阁下的辫子可也不短哦。如果有一天闲暇了,能把这个国度里所有骂人的词语收集在一起,就叫它“东方骂人圣典”,想必一定会轰动整个的世界。
“是英雄,是好汉,刀枪齐对洋夷,自家兄弟不相残!”
“好男儿,好儿郎,齐打外国狼!”
“是我中华人,退出嘉定城厢,助天军复我天朝荣光!”
“宁做大汉鬼,不学清虏做洋夷狗!”
……
炮声间歇,天军并没有即刻攻城,而是由成千上万条喉咙里发出着一声声的呐喊。
就是在这一阵阵的唱喊声中,杰克上校的皇家水兵出了嘉定南门。三千皇家水兵列成一个个方阵,在军鼓的伴随下,迈着整齐的步伐,向着天军的营垒前进。
前出的几个小营垒,在英军猛烈的炮火和成排的弹雨里,很快陷落,营垒里的天军士兵“仓皇”后撤。
杰克上校手里的马刀笔直地立在胸前,象是接受女王检阅一样,在身后强大炮火的掩护下,率着他的水兵向前挺进。
五十米、四十米、三十米……杰克目测着即将临近的又一批叛军的营垒,只要再靠近一点儿,跨越前面的那两道蚯蚓一样的壕沟,就可以接近叛军的主力。他回头看看身后整齐的队列,还有那雄壮的水兵们,忽然,他想到了刚才那位中国官员对他的称呼,“杰克将军”,呵呵,等上海战事完毕,也许真的能象他说的那样,自己也就能成为一个真正的将军了。
还有二十米就到沟沿儿了,他奇怪,前面的叛军营垒已经被自己的炮火所淹没,怎么对方一直没有还手?他下意识地用按着刀鞘的左手去正了正自己的领口,要过沟了。
“轰隆隆……”一直沉默的天军的火炮终于发言了。一颗颗炮弹,带着仇恨,携着怒吼,直飞英军水兵的阵列。与此同时,原本平静的壕沟人头陡现,红色的裹头巾串联起来,如同一道火墙。而真正的火墙,却是从他们的枪口里喷射出来的火焰。
随着一阵密集的枪声,活靶子似的皇家水兵倒下一片。
到底是老军人了,尽管是走在队列的最前面,当猛然听见对方炮火响起的瞬间,正整理领口的杰克上校嗖的趴到了地上,紧跟着几个敏捷的翻滚。他真要感谢万能的上帝,如果他们英制的步枪能够连续发射的话,他自己都相信,那是断然再没有站起来的机会了。
“杀……”成排的天军将士挥动大刀长矛,纵身跃出战壕,狂风般突进英军的队形里,肉搏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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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六章 弟兄们连番冲杀疲惫至极了()
。意外的战术,意外的打击,还有那近乎疯狂般的最原始的格杀,令骄傲惯了的皇家水兵们一时很难接受,原本整齐的军阵,此时早已乱成了一锅粥。
城头上,总兵虎嵩林、参将秦如虎和他们的手下们在静静地看着这一幕,看着战场上太平军的大旗气势如虹,而洋人的三角军旗东倒西歪,洋人也并不是那么的可怕啊!看来,还真应了太平军不断高喊的那句话了,“天军面前无强敌!”也许是出于一种本能,他们感到有些幸灾乐祸。
吉尔杭阿也在看着这一幕,在太平军的反击下,洋人竟溃不成军,这实在出乎他的意料,妈拉巴子的,合着你们就会冲我们来劲儿啊,遇上硬手也是怂包窝囊废一群。
施泰麟实在是太没面子了,从望远镜里,他看到杰克上校几乎是一溜烟儿地就逃出了天军炮火的射程,真是给女王丢脸。他狠狠地一扯自己的领口,冲着身后的传令兵大叫一声,“给我命令杰克那个混蛋,攻不破叛军的防线,叫他自己去见上帝!”
说完,他又恼羞成怒地一指吉尔杭阿,“阁下,您的部队为什么不出去牵制和分散叛军的注意力?”
吉尔杭阿简直要委屈死了,真他娘的,不是你口口声声地叫我们只要坚守住城门就妥了吗?不过,这也就是活动活动心眼儿,嘴里他克是不敢说出来。“司令官阁下息怒,本官马上言令虎嵩林他们出战,助您一臂之力。”
曾水源立在高处,适可而止地鸣锣收兵。一面命令部队注意防备西门清军出城,一面通知南面的守军,千万不要以为洋人是豆腐渣。他明白,洋兵不是清军,打败了还有退路,能跑。而他们身后就是各国的租界,再就是大海,为了他们的这些已经得到的利益,他们一定会不惜血本,死力一战的。初战的胜利只是出其不意,更艰苦的鏖战还在后面呢。
他从望远镜里看到乱纷纷的英军又开始集中,炮火雨点儿似的朝着天军驻守的那两道壕沟倾泻,仿佛只有把它们填平了,才能有安全感……
上海的南城,此刻也被由黄浦江停泊的英军军舰上发射的炮火所笼罩。驻守在龙华,临时负责指挥整个皇家舰队的英军首脑懿律,在一接到松江知府蓝蔚雯的求救信的时候,查点没急死。为了替那个大清守住嘉定和宝山,施泰麟那家伙口无遮拦,硬是胡说什么有一万的皇家水兵可以参战。如今,他将大批军舰上的水手都改成了步兵带走了,而自己的手上,满打满算都凑不出两千人。这个时候又要顾及陆地上的防御,还要有人去操纵舰上的火炮,要是再抽出兵力去支援沈泾塘、泗泾,只怕整个舰队的军舰都要成了摆设了。可是,不去救也不行啊,他可是当年在广州就领教了这些大清兵的本事了,一旦溃败下来,那就是一窝蜂,到时候自己的后院起火,更危险。
思前想后,也只有去救。陆地上的几百士兵是不能动的,人数本来就少的可怜,万一城里的叛军突出来,那可是不得了。唉,只好再从军舰上抽调水手了。现在的懿律准将简直就是哭笑不得,这打的是什么仗,十六艘战舰的一个舰队,能真正发挥作用的,已经仅剩下旗舰“加尔各答号”,还有自己的坐舰“煽动号”这两艘快速帆舰了。
为了确保陆上营盘的稳固,在派出支援沈泾塘、泗泾的一队士兵后,他开始下令炮击城头上的要塞,摆出一副要攻城的架势,给城里的叛军制造出一个假象。
上海城内,刘丽川已经得到了安王大军在外围全线发起进攻的消息。困守上海几个月,眼见即将和大军会合,上海的守军从上到下,无不欢呼雀跃,士气高昂。按照统一的安排,在密切注意城北防务的同时,刘丽川指示驻防南城的潘起亮、周秀英,集中起两千多的士兵,做出一副全面开始向城外英军发起反攻的姿态,吸引英军的注意力。
潘起亮下令所有炮火向英舰还击,同时,又数次打开南门,“凶猛地”冲击英军的营垒。
假象没有迷惑得了对手,懿律反被对手迷惑了。陆地营盘几次危急,迫于无奈,他只好开始收缩战线,集中于南门外的几座营垒。双方你来我往,杀成一团。
泗泾,刚刚杀散了北面下来的清军援军后,陈桂堂还没有来得及再次组织对仲孙樊的打击,警戒龙华方向的部队,就和前来增援的英军前锋交上了火。英军火力强劲,警戒部队抵御不住,开始节节败退。
关键的时刻到了。陈桂堂紧急召集起几个将领,望着大家几乎各个都是满脸满身的血渍,听着他们粗重的喘息声,他笑了,“弟兄们,我也知道大家都一定累了,可是洋鬼子却不叫我们休息啊。我们现在是三面都有敌人,如果不彻底打掉一路,那我们就会反被他们吃掉。你们说,先打谁?”
“大人不用说了,先打洋夷,我倒真想看看那些洋鬼子到底是长的几只眼哩。”一个半边儿都被白布包裹着,血水早浸透白布的师帅,抹了把脸上的汗水加血水,挤了挤仅剩下的那一只眼睛,吃力地一舞动手中的那口大刀,“是英雄,是好汉,宁死阵前,也决不死阵后!”
“哈哈,如果要也都是一只眼,那你可是舒服了。”另一个师帅不失时机地逗着趣儿。
“怎么样,那就先集中起来,从三面突击洋鬼子?”
“杀,先集中力量把洋鬼子杀尽!”将领们异口同声地叫着。
“好!”陈桂堂望着这些无畏的勇士们,刷地抽出肋下的佩刀,“背水一战,不是鱼死,就是网破。除去少数留下抵御仲孙樊可能的反扑,其余将士都跟我上,撒开大网,决不能再叫一个洋鬼子活着回去!”
仲孙樊很顽固,他还没有闹清楚战场上正发生的微妙变化,只是为久等不至的援兵上着火。因此,他虽然没有出营向天军反扑,却是在营中前后乱跑,给手下的官兵打气助威,“我们的背后有洋人的支持,不要看他们现在嚣张,只要我们再坚持一下,各路援军一到,长毛就变成了瓮中的鳖。”
仲孙樊的鼓动给困兽犹斗的清兵的确带去了不少的希望,以至黄再兴指挥部队几度由正面打开营垒的缺口,却又几度被反击出来。
“黄部长,停下歇一歇吧,弟兄们连番冲杀,疲惫至极……”负责领兵冲杀的将领,指指再次败下来的将士们,恳求着。
“不行!”黄再兴果断地一挥手,“进攻,要不停地进攻,陈桂堂他们也许遇到的压力更大,一旦叫仲孙樊这个混蛋缓过手来,那陈桂堂他们就会腹背受敌。”
说着话,他从旗手手里抢过那杆太平天国的金色大旗,一指身边儿跟着他的总部通讯营的一个连还有他自己的卫队,“你们都不用跟着我,都上去,只要还能站的起来的,都上前去给我杀,都打光了我最后来!”
黄再兴在清军营垒发射出来的炮火中朝高处一站,用力挥舞了下手中的大旗,“弟兄们,为了天朝,前进!”'s ……》
第一百九十七章 施泰麟等人却偏偏忘记了租界()
。松江,李恒嵩的团练不但被打离了城门,在他的眼里,城门里潮水似的还源源不断地冲出的都是天军的兵马,进了城的洋兵们好象如石沉大海,没了动静。而更要命的,南面竟然出现了大队的太平军骑兵,在尖利、刺耳的号角和呐喊声中,犹如撒开的一张大网,正铺天盖地的包抄而来。
不用交手,李恒嵩的团练就肝胆俱裂,大脑里只剩下了一个字“逃”!遇上这洋兵都打不过的军队,咱们不逃还等什么?
正所谓忙忙如丧家之犬,惶惶似漏网之鱼,在彪悍的红军骑兵剿杀下,李恒嵩和逃脱出来的部分人马,也不知道对方到底是追杀了多久,反正总是感觉似乎脑袋后面就有一把即将落下来的快刀。他们丢掉了身上的一切负担,脚底板儿如同抹了油,只是一个劲儿没命的跑。一路的狂逃,直到终于看见了庙浜他们原本的老营,这才算是终于有了一线的希望。
人到极度恐惧和疲劳交织在一起的时候,很容易产生错觉。当庙浜他们的大营冲出来人马时,李恒嵩和他的溃兵们,很少有人感到什么不安,反倒是多了些安慰,我的天,终于有兄弟能帮着拦截下身后的那些煞神了!
等仔细定睛再看,残余的几百个练勇连同李恒嵩都是眼前一黑。其实,当先出来的那些人,还的确是负责留守的楚玉德和他的手下,只不过,排列在他们身后的,可都是太平军的人马和旗号。楚玉德临阵反水。
林海丰没有叫教导旅穷追那并不堪一击的乡勇,有事先安排在前面等候的蓝成春,已经足够了。现在,他在松江城下,正进行着一个短暂的阅兵式。
陈玉成立马列队整齐的全旅官兵面前,手中的马刀一举,大声地命令着,“弟兄们,总部就跟在我们的身后,我命令你们,特务连打头,各营按序列依次跟进,扫荡一切敢于拦截你们的敌人,不怕疲劳,不畏任何艰难,马不停蹄的向着上海,前进!”
“向着上海,前进!”随着惊天动地的呐喊,陈廷香带领着特务连在红旗的引导下,率先成四路纵队通过城下,全体士兵闪亮的马刀紧贴胸前,昂首向着挺立在城楼上太平天国金色大旗下的安王殿下致敬。随后,马速加快,向着上海的方向疾弛而去。
望着这滚滚的铁流,林海丰心潮澎湃。他知道,现在整个上海周围都已经打成了胶着状态,战局的关键就是即将打出去的这只铁拳了。不过,他一点儿都不担心,他清楚,面对这样一只神圣的军队,任何敌人都会在他们的面前发抖、屈服的。
“向前、向前、向前,我们的队伍向太阳,脚踏着祖国的大地,背负着人民的希望,我们是一支不可战胜的力量……”这一刻,林海丰没有向他英勇的红军将士们喊一句话,而是大声地唱了起来。城头上,响起一片激昂的歌声,城下,一队队彪悍的红军骑士从他们的面前掠过,奔向前方。将士们似乎很少有那种战前的肃穆,脸上更多的却是一种豪迈,还有那掩藏不住的高傲。他们的胸膛里激发起的只有一个信念:无论前面是刀山火海,我们是一只不可战胜的力量。
为了挽回皇家海军丢掉的面子,施泰麟下了血本,动用他的全部力量,向天军猛攻。从来也没有把这块儿土地上的人真正放在眼里的英军士兵,怎么也没有想到会遇上这么一块儿难啃的骨头。
就那两道壕沟,任你怎么狂轰乱炸,看着几乎就是个蚂蚁也难以生存了,可是只要你一靠近,总有那令人厌恶的红色人头会重新的冒出来。尽管皇家海军的水兵们攻势一浪高过一浪,可眼前那两道鸿沟就是无法逾越。
杰克上校没有了从前的骄傲,也再顾不上去掸掸或者整理一下那已经成了土灰色的手套,还有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在哪里被挂破了军裤。他哀叹,痛恨可恶的上帝竟然不能叫他把战舰开上来,却叫这些高贵的皇家水兵在泥土上翻滚。他还痛恨的,就是那些大清朝的盟军。
虎嵩林、秦如虎的军队在吉尔杭阿的严厉督促下,也开始出城冲击天军的营垒。同为中华之子民,看着太平军和洋兵力斗,他们的确隐隐的还有一种快感。但是,作为水火不相容的两个敌手,他们却不会甘心太平军的胜利。虎嵩林是在寻找机会,如果不是叫太平军和洋人斗的两败俱伤,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的那些兵勇,绝对不会是太平军的对手。照他的想法,现在打还为时过早,应当等到什么时候呢?他是个战将,朝廷养他就是为了战争,那最好就是等到洋人也被打残了时候。他还知道一点,不管目前如何,早晚还会有与洋人的一战。但是,他现在违背不了按查使大人的命令。
对于进攻的清军,曾水源严令天军据垒不出。他已经把全部的洋枪手还有大部分的火炮都移到了南面,用来对付洋鬼子。他算计好了,对洋鬼子越狠,清军受到的震撼越大。如果情形不好,大不了正面可以也放弃前面的几座小营垒,照方抓药,凭借后面同样开挖好的战壕,来固守再后面的主营。
战事发展到这一步,他真是要感谢安王殿下的提前指点了。连夜挖成的几道战壕,都和各主营相通,各处兵马可以随时通过交通壕相互支援。炮火一起,将士们马上分散隐蔽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