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日纲乐了。清妖的第一次试探性进攻,他就没有下令炮火拦截,就等着清妖不识好歹的这一冲呢。随着他手中令旗的舞动,天军的炮声响起来了。顷刻之间,两军中间的地带被炮火淹没,清军密集的冲锋队形被拦腰截成了两段。
眼见面前到处都是翻飞四溅的泥土,还有部下横飞的肢体,曾亲眼看到过洋炮厉害的杜文阑内心一寒,怎么长毛会有这么多的洋炮?先管不了那么许多了,最关键的还是赶紧靠近长去,只要靠近了,再厉害的炮火也失去了意义。
杜文阑咬牙切齿地砍翻了两个逃回来的溃兵,声音有些嘶哑地高叫着,“弟兄们,不要怕,冲过去就胜了!”他一跺脚,带着身后的彪营迎着纷飞的炮火冲了上去。
在弓弩和抬枪队的一阵阻击之后,罗琼树的前队和清兵短兵相接了。天空上的乌云越来越浓厚,太阳早已悄悄闪到了云后,似乎不想看见大地上出现的这一幕人间的搏杀。
余万清一直注视着前军的战势进展。他看见杜文阑的大旗已经混入太平军的阵里,而且太平军两翼开始移动,分出一部分向中间支援,他感觉机会来了。他赶紧一面调动后面宋丰玉的人马跟进杜文阑的前军,一面传令左右两翼,迅速向对手实施包抄,他要在营垒外面消灭这股太平军。
城外惊天动地的炮声、喊杀声,早已惊动了无锡城内的守军。几天来,成了惊弓之鸟的无锡守军,面对天军不停的“攻势”,就没安安稳稳吃上一顿踏实饭,睡上一个囫囵觉。真可以说的上是各个眼窝塌陷,人人眼圈儿发青。他们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盼着苏州的总督大人能尽快发来援军,解除这场灾难。
援军终于等来了,尽管无锡城内守军人数本来就不多,但是,一时的振奋还是叫他们拼凑起了一千多的人马,携带着各种燃火之物,大开城门杀了出来。他们的目的很简单,那就是趁机在天军的营垒中放上把火,从背后搅乱正和苏州援军接战的天军的阵脚。
朱锡琨等这个时候等的眼珠子都要发红了。他是今年四月升的殿左三检点,靠的就是战功。前面大军正和苏州来的清妖援军大打出手,营垒里跃跃欲试的红军教导旅也在等待出击的最佳时机,唯有他得到了监视无锡的任务,如果城内守军胆子一小,真给你来个缩头乌龟,就是不出来,那自己可就是白来这里一趟了。正当他心里痒痒的难受的时候,对面无锡的城门开了,涌出来大队的清妖。尽管是大白天的,这些清妖还是躬身猫腰,一声不出,大有掩耳盗铃之势。
朱锡琨就象是过年吃上了饺子,美的厉害。不急,不急,放他们再离近点儿,离城池更远点儿,既然来了,就别想再给老子回去。看着大概千来人的清妖,朱锡琨临时改变了事先准备的战法。他吩咐下去,派一只人马只要一接战,立即抄到出城清妖的背后,两千对一千,他要彻底包了这些清妖的饺子。
杜文阑的人马和罗琼树的人马硬碰硬裹杀在了一处。秦日纲见清妖人越聚越多,虽然左右两翼有了一些支援,但前军还是渐渐地处于了劣势。他看了看身上的西洋怀表,又抬头看看那阴沉沉的鬼天,他娘的,怎么今天的时间过的这么慢!本来很粗,但却极少喜欢说粗话的他,此时也禁不住地在心里咒骂了起来。他看看身边的侍卫旅旅帅,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咬了咬牙,“上去,从侧面杀上去,一定要把清妖的势头打下去,稳住前军的阵脚!”
左右两翼的人马,他已经不可能再动了,他看到清妖的两翼也开始朝自己包抄过来,侍卫旅是他唯一能动的力量了。看着侍卫旅开了上去,他稍感轻松的同时,内心里却是象被刀剜了似的痛。“开炮,给我向两侧开炮,拦截清妖!”秦日纲边大喊着,边对着那似乎停止了怀表瞪着眼。
秦日纲是个勇将,也有些谋略,他的毛病也有一个,就是私心重。他喜欢战功,因为是战将,有了战功才能升迁。可是他舍不得这样把老本拼进去。同样都是一军的主将,说话的分量依靠的是实力。现在他就感觉自己这个天朝极品的官员,在安王殿下心目里,估计可能连个小小的陈玉成都赶不上,就更甭和红一军的林凤祥来比了。如果人要再都打没了,那可真是落水的凤凰都不如鸡了。's ……》
第一百五十五章()
。林凤祥的总部设在无锡东面的安镇,红一军除去红五师和秦日纲军另一部用来参加围困无锡的北面和东面外,其它各师分头驻扎在安镇至东亭一线,并严密控制驻地,对外封锁着消息。
由无锡到苏州,中间除去河流,就是一片的大平原,要想用如此庞大的军队提前设伏,以歼灭余万清统帅的援军,那根本就没有可能性。于是,当苏州出来的西上援军进驻梅里的时候,林凤祥利用清军穷于应付秦日纲部夜间袭扰的机会,借助后半夜夜幕的掩护,悄然地把三个骑兵师运动到了清军的背后。同时,他又调派陈玉成的教导旅进入秦日纲的营地待机。就在秦日纲与清军开始苦战之际,红四师和军属警卫旅也正向余万清的右翼贴近。
按常理,红一军的这一切行动,在天亮之后,余万清应该能探到。他虽然没有经历过什么大的阵仗,但毕竟是老行伍出身,他绝对不会忽视了对两翼敌情的随时侦探和掌握。然而,一切的错误既是巧合,也是一种必然。
从他右翼贴过来的红四师和警卫旅,与余万清派出的探马几乎就能碰上了头。警卫旅的先头部队已经发现了远处的十几个清兵游兵,料定那必是清军的探马。他们躲闪在一片树林里,正考虑如何捕俘的时候,那些探马一掉头,竟然回去了。探马们接受的使命是远出二十里,他们太疲乏了,走出五六里,再用眼睛看出去那余下的里数,差不多,差不多就够了。
差不多叫余万清倒了大霉。不过,余万清还是有自己的过错。他有一只按令当今天早上就应该赶到的辎重部队,到现在却一直没到,他甚至没有细想这都是为了什么。也许是有什么事情给耽搁了,也许到了中午差不多就该到了。可惜,掌握着数万大军生死攸关命脉的大帅,就是这样在一切都是差不多的情报下,部署着他的战术。
当然,错和不错的性质和区别,对这场战役的最终结局,不会产生决定性的影响,无非是减少了一些红一军发起进攻的突然性而已。天军现在在人数上并不占压倒的绝对优势,集结到这里的总兵力尚不足三万。但是,无论是战术的运用,还是士气,那都是余万清和他的部下所不能比拟的。
余万清的中军设在一处地势较好的地方,在临时搭建的了望台上,用望远镜他可以清楚地看到,尽管中间杜文阑的大旗开始向后慢慢地移动,但他两翼突上去的先头人马都已经冲过太平军炮火的拦截,接近了太平军的两翼。他的心里一阵的激动,只要后续大批的兵勇一但靠近长毛,自己兵力上的优势就发挥出来了。常言说的好,饿虎还怕群狼呢。
战争是双方的博弈。
天军右翼的背后,大开的营垒门口,陈玉成骑在战马上,早早的就做好了出击的准备。他一面盯着自己手上的怀表,一面不时地抬头看看眼前的形势,又看看身后紧捧着军旗的旗手。从成立到现在,教导旅仗打了几场,可是军旗这将是第一次在正式的战场上展开。他现在是既感兴奋,又有些焦躁。
和战场上的秦日纲类似,他也感觉着今天的表针好象走的格外地慢,以至于好几次他把怀表放到耳边儿,细细地听听表是不是还在走动。天军右翼的形势开始变的严峻起来了,右翼的部队已经和清妖交手,而清妖左翼的大队人马也开始蜂拥上来。枪炮声、喊杀声、兵器的磕碰声,士兵临死前绝望的哀声,响彻大地。
教导旅的十几门迫击炮不停地怒吼着,一颗颗夹挟着愤怒的炮弹,在涌上来的清兵群里开花,即使如此,仍然抑制不住清兵进攻的势头。人数上的明显优势,还有后面严厉的督战,使得清军激发起超强的斗志。
天军渐渐不支,阵形也有些乱。
这群不知死混蛋!陈玉成心里恶狠狠地咒骂了一声,距离预定攻击时间还有十几分钟,他断然下定决心,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将给天军的右翼部队增添更大的损失。他猛地收起怀表,“刷”一把拔出手枪,双腿用力一夹坐下马,“为了天朝,前进!”
营墙边儿,早就迫不及待的二十几把飘动着红绸带的军号,顿时一起吹响,嘹亮、尖利的冲锋号声,顿时压倒了战场上的一切声响。太平天国工农红军教导旅的火红战旗在战场上飘舞。
冲出营垒的教导旅分成两路,从天军的右翼一起杀出,直扑清军。他们没有象往常那样一下扑进敌群,一左一右,贴着目瞪口呆的清军几十步外擦身掠过。在掠过的同时,英勇、神奇的红军骑士们,一个个在疾驰中放开马缰,双腿裹紧马腹,从马镫上挺身直立,举起手中的马枪,在风驰电掣中,对准侧面的清兵人群,狠狠地扣动着扳机。刹那间,成片的清军如同田里的麦草一样,被齐刷刷地割倒。
两路红军的骑士,交叉围绕着清军的左翼阵形盘旋,近两千多条马枪、手枪所过之处,留下的就是一排排的清兵尸首。四千多的清军,好不容易冲松动了天军右翼的阵形,还没来得及高兴,就立即从稍占优势的激奋中陷于了惊恐和慌乱。
没有了稳固的阵势、队形的军队,就完全丧失了抵抗的能力,更何况他们遇到的是一群如此陌生的军队,迎头而来的又是风刮、瓢泼似的弹雨。一个个兵勇想靠的靠不上前,想躲的偏偏躲不过去,手里的家伙一时也都成了累赘。真是举起来,不知道该朝哪儿砍,撂下去,却又是别别楞楞、碍手碍脚。
老天!这是哪国的洋兵啊?土黄色的短打扮,土黄色的军帽,明智点儿的还能注意到他们都顶着一颗闪闪的红星,这完全不是平常所说的那种长毛。清兵们没有见过,也想象不到他们的厉害。没有多久,先是有如遭到打击的刺猬一样,你挨我碰挤作一团的的清军,现在变成了炸了窝的马蜂,东一头、西一头地乱窜。
更多的清兵想到的是苏州,跑,向回跑,他们头也不回的跑,只恨爷娘少生了两条腿儿。
人腿再快,到底是跑不过马腿的。陈玉成率部打乱清军的阵形后,又重新兜到他们的背后,截住了清军的退路,骑士们高举着一把把闪亮、锋利的马刀,虎入羊群一般呐喊着杀进混乱的清兵之中。
站在了望台上不停地观察战场上出现的动静的余万清惊呆了。叫他吃惊的远远不止是左翼出现的情况,在他的右翼同样出现了那令人胆寒的刺耳的号声,同样有大批太平军的生力军投入了战场。这些生力军又恰恰都是些他也从来没有见到过的陌生的军队。左翼溃散了,右翼也在动摇,中路的杜文阑在精神大振的太平军反击下,同样开始败退。他开始的时候东补西填,所有的后备力量都用上去了,现在身边儿剩下的就只有几百个侍卫和幕僚。
这一刹那,余万清想到了山海关下的一片石,想到了当年大顺军的李自成就是被突然投入战场的十五万精锐、陌生的满洲兵杀的丢盔卸甲,从而失去了似乎如日中天的大顺王朝。
余万清再看不下去了,他随手丢掉望远镜,跌跌撞撞下了了望台,飞身跳上坐骑。他想到的东西不少,可是却做了一件和当年李自成一样的慌张事儿,就是一样的逃下高坡。帅旗向后一动,更增添了战场上的慌乱气氛。
兵败如山倒,三路清军比着速度的奔逃。
余万清第一个领头,紧伏在马鞍上,向着苏州狂奔。好汉不吃眼前亏,他跑得之快,只有二十几个骑兵侍卫尾随身后,其他兵勇早已落到远处。
他抽空儿扭脸儿望了眼身背后,远处漫天而起的烟尘中,奔涌着他潮水般的溃兵,铺天盖地。他随手抹了把一脸的泥汗。侥幸中多少还有些愧疚。来日方长,聪明人是不会以一时之胜负来论英雄的。
他边安慰着自己,边转回头来,刚想稍稍放缓些马速,逃跑本不光彩,总还是要有些身份。谁料刚刚把目光投向归途,余万清差点儿没从马背上一头栽下去……'s ……》
第一百五十六章()
。余万清跑糊涂了。他只顾惦记着身后是不是会有追兵了,连身边儿跟着的随从已经有人开始折头旁窜也没有注意到。更没注意到那雷鸣般隆隆作响的马蹄声竟是来自前面,而不是身后。
余万清又看到了那些令人恐怖的,身着土黄色军衣的大片骑兵,又看见了那想起来就眼晕的鲜艳的红色大旗,看见了那一片的刀海。这呼啸而来的,无边无际,也看不清是多少的奇异军队,就象是奔腾而来的洪流,又象是一座会移动的堤坝。
余万清浑身一抖,原本紧伏在马背上的身体下意识地直了起来,他大张着嘴,竟然忘记了勒一下马缰。
几乎就是眨眼之间,余万清就被那滚滚的铁流吞没了。
李开芳率领的三个骑兵师,是在暂时休整的同时,又捎带手收拾掉了一部运送给养的清军兵马后,立即掉转方向,杀奔正面战场而来。一万多的轻骑兵,形成一个巨大的扇面,席地卷来,牢牢地锁住了清兵的退路。
在这无遮无掩的大平原上,红旗招展,红军的三个骑兵师和两个骑兵旅,纵横驰骋,犹如不可抗拒的洪流,又象一把把锋利的钢刀,把漫野的清军驱赶、围拢在一起,再分割、切散一小块儿一小块儿。哪里有清军的大旗,哪里就更成了特意关照的对象。
在整个交战过程中,命运最不济的,就要数余万清带出来的那几营炮兵了。战斗刚一开始,炮兵阵地就受到对方的火力压制,你打不到人家,可是人家的炮弹却是雨点儿似的落在炮兵阵地上的炮弹。更叫兵勇们气恼的是,看着和自己象是一样的大铁球炮弹落地,只要一炸开,就马上会有无数的飞蝗般的弹片四下飞舞,稍一碰上,不死即伤。
炮营的兵勇们经受不住这样的打击,只好拖起大炮向后撤,撤出天军炮火的射程。当天军大批主力突然出现在战场上的时候,他们很想尽力,也发射了几批的炮弹。可惜,这种大炮响声还是够大,分量还有的不轻,就是打出去的炮弹差点儿事儿,一个个飞出去的大铁疙瘩,如果不是碰巧直接打在对方人马的身上,那可真是一点儿的意义都没有了。
他们的炮火,根本阻挡不住天军风驰电掣的马队。于是,丢弃了大炮的兵勇,就成了手无寸铁的兔子,又犹如一群被一锅沸水浇到了的蚂蚁,你挤我挤你,哪里喊杀声少点儿就先朝哪里逃,不行再掉个头。往往跑着跑着有人就莫名其妙地倒下了,没办法,只要是清军集中的地方,流弹就少不了。倒下去的即便还能剩下一口般口的气儿,随之而来的马踏人踩也最终会毫不留情地要了他们的性命。
朱锡琨指挥的天军士兵此时已经和无锡出来的清军绞在了一处。这股清军完全没有料到天军会出垒接战,仓促之下,只好和天军将士短兵相接。而朱锡琨本人此时却是亲自统领着几百弟兄,冲出营垒后,就由侧面直插清军的背后。
指挥出城的清军头目一见后路被断,眼睛立即就红了,再顾不上什么火烧营垒之类的事情,连忙掉转头,开始死命向回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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