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起怡良来,他也曾经不是寻常的人物。怡良,瓜尔佳氏,字悦亭。满洲正红旗人。自道光八年(一八二八年)起,历任广东高州、广西南宁知府,云南盐法道,山东盐运使,安徽、江苏按察使,江西、江苏布政使。道光十八年(一八三八年)就任广东巡抚,开始与两广总督邓廷桢一起,严禁鸦片走私,查封大小窑口烟馆,并在各水陆要道口拿获烟贩三百余名,分别予以惩办。除严禁鸦片外,他还与邓廷桢一道,积极支持广东水师提督关天培加强对虎门海防的建设,共同筹议在虎门制造木排铁链以阻拦入侵的外国兵船。他甚至亲临第一线,与关天培一起爬山涉水对虎门三道防线进行精心的设计和修建,指导各水陆要塞的设防工作。
道光帝颁布禁烟诏旨后,怡良协助邓廷桢,积极支持钦差大臣林则徐的各项禁烟措施。并与林则徐关系密切,互相配合得也很好,协助林则徐做了许多细致的调查研究。在整个收缴鸦片和销烟过程中,正是由于有了怡良、邓廷桢等地方官吏和钦差大臣林则徐之间默契的配合,才使禁烟运动得以顺利开展。
虎门销烟以后,怡良和林、邓二人根据《钦定严禁鸦片烟条例》,重新颁布了禁烟治罪的具体规定,继续打击走私烟贩和吸食者。在外国商船的具结问题上,怡良完全支持林则徐,主张区别对待。
道光二十年(一八四○年),林则徐接任两广总督后,怡良与林则徐的关系更为密切,他们共同商讨募勇操练,积极备战,彼此书信往来更多,日常接触联系更为频繁,几乎无所不谈。怡良很敬仰林则徐的为人,对林则徐的意见很尊重,到林则徐被革职后,他仍为林则徐提供时事消息,并听从许多林则徐的意见和建议。
后来,琦善以钦差大臣兼两广总督的身份抵达广州,“欲求林则徐罪不可得,又诬林则徐不收英吉利国王通商之书,欲怡良证实其事,怡良不从”。此后,怡良坚持备战的主张遭到琦善的排斥,他对琦善要他“专管地方事件”,不让他参预过问“夷务”十分不满。在林则徐和爱国士绅的推动和支持下,他大胆地向道光帝揭发了琦善对义律妥协退让,私下“说定让给”香港的卖国罪行,促使道光帝下令将琦善革职锁拿押解赴京,一时获得舆论的赞许。
可见,怡良也曾经有过一段很光荣的历史。然而,自打一接任这个两江总督开始,他的霉运也就随之来了。金陵,也就是现在的天京,那本来是应该他驻节的地方,却被太平军占了,还成了人家的都城。他刚刚要把总督衙门安置在扬州,太平军竟象嗅到了他的味道似的,紧随而至。他只好一让再让,把总督府设在了苏州。那料到这才安稳了几个月,太平军又追来了。他已经无路可退了,再退下去,他只有两条路,要么去上海跳海,要么就是被皇上拿问了。
其实,按照当初在广州参与军事的经验,他还是对苏州及其周围城池的防御还有协防,都是很重视的。苏州城坚不说,还有三万绿营兵将。他不象曾国藩,在他看来,那些所谓的地方团练不是没用,但是也不会有什么大的作为。所以,他一直对绿营兵的训练很抓紧,着重培养了一只机动的力量,以备不时之需。
但是,对于太平军一开始的战略,他却从根本上被迷惑住了。这倒不是他的无能,恰恰是他换位反复思考后,才得到的结论。金陵城外向荣的江南大营被轻而易举地打破了,如果就势再把江北大营的琦善那老小子办掉,金陵就完全太平了。在这种情况下,长毛再全力北伐,那大清的天下还有没有可就成了庙里和尚的媳妇难说了。
万万没想到的是,长毛居然放弃这么好的时机,掉头打起了江浙的主意来了。他现在沮丧之余,也有些感到万幸。万幸的是他没有立即接受上海方面许乃钊的求援,打算再看看。试想一下,如果当时把手头的机动力量都派了出去,那才是真的可怕呢。
怡良瞅了瞅大堂上的官员们,轻轻咳了一声,“诸位,事情已经很紧急了,你们不妨都说说各自的意见,如何救援无锡。无锡一丢,苏州就成了孤城,再指望其它的援军根本指望不上了。”
他是个满人,但是比较随和,待下属也很少其他满人官员的那种霸气。尤其是在做重大决定之前,他还总愿意多听听别人的意见和见解,现在更得是这样。救援是要救援的,可是谁去救,如何救,那都是很细致的事情,不能出半点儿的偏差。
“长毛在锡山部署了重兵,在加上他们的水师顺运河南下,如果从正面救援无锡,效果不一定会好。”提督余万清站了起来,“大帅,以卑职愚见,放弃直接救援无锡,改去攻打常熟。长毛围困无锡,必定大军都云集此处,卑职愿意率领两万人马,收复常熟,攻其必救。趁到时候长毛混乱之际,再另谴一只人马,和无锡守军里应外合,打破长毛对无锡南面的围困。”
“提督大人的见解不错,也算是围魏救赵之策。”参将杜文阑慢慢站起身,先笑着看看余万清,而后转向总督大人,“不过,长毛可以一夜间袭破常州,可见其势力非同小可,只怕无锡坚持不了那么久。因此,还是应该立即正面救援为宜。据探报,锡山长毛营垒十余座,人数不会过万,再加上有城内军队的适时配合,击溃他们还是有把握的。只要援军能够进城,那战势就会朝有利于我们的方向发展。”
“对对,杜参将说的在理。”说话的是常州道徐丰玉。说到这个徐丰玉,他可是算的上白拣了一条命。太平军突袭常州前的半天,徐丰玉接到总督召见的文书,需要去苏州商议有关事务。他原本应该地二天动身的,偏偏身边儿的姨太太又想急着到苏州采购锦缎。那知前脚一走,后脚常州就变了天。因此,他除去感激自己的姨太太之外,内心里更是对总督大人的关键之举尤其感恩戴德,视如再生之父母。现在苏州有难就是总督大人有难,关键时刻,他也该挺身而出。's ……》
第一百五十三章()
。“无锡城池不如常州坚固,城中兵马不多,断然坚持不了多久。”徐丰玉冲着怡良一拱手,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还是如杜参将所言,全力打破长毛的封锁,卑职既然未能与常州共存亡,情愿引一只人马进去无锡,坚守城池,协助大人外面的兵马,彻底消灭这些乱匪。”
怡良不时地点着头,听着一个个官员的见解,一边儿心里细细地琢磨着。看到大家都说的差不多了,他摆了摆手,又咳了一声,“这个诸位说的都有各自的道理。可是,救兵如救火,稍一拖延,无锡很可能就丢掉了。余大人围魏救赵的主意不失为一个好主意,就怕是无锡坚持不到那个时候。再者,正象余大人说的那样,收复江阴兵马少了自然不管用,可是多了又会造成苏州的空虚。我们就这一只拳头了,一定要攥紧,打在长毛的痛处。不过,倒是可以考虑调派太仓、昆山两地的军马,协同常熟之兵,佯作取江阴,吸引长毛的注意力。本督以为这样,余大人、杜参将,还有徐大人,统帅两万精兵出苏州,于梅里一带扎营,伺机撕开一条口子,即便不能全歼无锡东南之长毛,也要想方设法使徐大人引兵进城,加强城内的守备力量,与城外军马互为倚角”
看到总督大人一切都部署完了,各官员纷纷打算离去,徐丰玉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他望着总督大人,嘴唇蠕动了几下,终于咬了咬牙,一拱手,“大人,卑职还有一个想法。”
怡良笑了笑,恩了一声,“徐大人有什么想法尽管直言。”
徐丰玉又看了看听下脚步注视着自己的众官员,犹豫了一下,“这个也许这个时候卑职不该说不吉利的话,但是为长远考虑,卑职觉得,无锡本乃大米市之一,而苏州城西的枫桥同样是个大商市,其米豆集散之繁盛甚至超过了当今的‘天下四镇’河南朱仙,江西景德,广东佛山和湖北的汉口。无锡倘若出现万一,苏州难保,迫不得已的情况下,应当应当一把火以焚之,绝不给长毛留下。”
他这话,一下叫许多人都愣住了。谁都知道,枫桥古镇位于古驿道与枫江的交汇处,沿河湾形成两条市街——枫桥大街和寒山寺弄,随河成市,水成街,依寺成镇,具有独特的水乡风韵。枫桥地处水陆孔道,成为南来北往的交通枢纽。不仅是行旅休憩的好去处,还商贾聚集真所谓“晚泊枫桥市,冥搜忆旧游”。尤其是如今枫桥一带百姓众多,十里官塘名人第宅、园圃亭林更是比户而起,如殷家的松鹤堂,戈家的广居,惠家的冷香别馆,段家寄居的一枝园,还有顾家的思适斋等等,其中袁廷祷的渔隐小圃尤擅楼台泉石之胜,在座的官员们哪一个没去过,又哪一个不为之啧啧称奇。这个徐丰玉居然能想出这么狠毒的点子来。
不通军事,所以一直没有说话的藩司郝立宿冷冷地盯看了徐丰玉一眼,心里一阵的厌恶,真恨不能上去狠狠地抽上他几个大耳刮子。败类,真是败类啊!他把目光转向了怡良。
怡良注视了徐丰玉好一会儿,默默地点了点头。其实,最坏的结局他早也想过了,大清得不到的东西,太平军也休想得到。只是他没有想到徐丰玉会这么早的说出来。枫桥毕竟是一个民族千百年文化的积累,这些汉官竟然把它视作儿戏,烧了容易,再建还有可能吗?不管怎么说,但从这一点看来,就足以证明了徐丰玉对大清朝的赤胆忠心。
徐丰玉远远没有怡良想的那么好,他出这个主意无非是想借机报复而已。顾家的思适斋去年就被他心爱的小妾看中了,为此,他还可以前去镇江,找到思适斋的真正主人顾同临协商,希望能买下来,将来官场失意的时候,也好做个静心所在。哪知道那个倔强的徽佬根本不买他的帐。可惜枫桥不在他的治下,否则早找个毛病把思适斋白拿下了。如今机会总算来了,他决不会手软。
从伯渎河至运河,天军秦日纲部一字排开了十几个营垒。按照部署,秦日纲要亲率这八千多的人马,准备和西来的苏州援军,还有身背后无锡可能出来的清妖纠缠一番,为红一军的大迂回争取时间。
正午刚过,探马带来了清妖前锋已抵达梅里的消息。位于坊前镇大营里的秦日纲精神为之一振,一口吐沫吐到手心儿里,两手使劲儿地搓着,那劲头儿,简直就象是清妖已经到了眼前,恨不能一下就双手上去掐死似的。他一面传令下去给营垒据垒死守,打剩一兵一卒也不许放过去一个清妖。一面又立即通知负责监视无锡守敌的大将朱锡琨,只要无锡城里的清妖敢出动,就马上列队迎战。随后,他开始集结身边儿的侍卫旅,准备随时增援各部。
余万清的苏州援军陆续抵达梅里,一路上很顺畅,两翼的通报也没有发现再有任何太平军的动静。他一面下令立即构筑临时营垒,一面派遣统帅前军的杜文阑,先行向坊前的太平军发起试探性的进攻。
坊前的天军严垒深沟,只是一味的凭险据守,并不出战。而无锡城里的清军,也一时不敢轻举妄动。于是,这场单纯你攻我守的初战,一直持续了一个多时辰,直到日头西下,杜文阑罢兵歇手,悻悻地退回了临时营地。
秦日纲巡视着附近的几个营垒。天军将士一场不算激烈的战斗过后,一边儿吃着晚饭,一边儿抓紧时间修补损坏的营垒。秦日纲又看看夜幕里的梅里方向,听到那边儿不时隐隐响起的战鼓声,还有时断时续的清军炮声,满意地笑了。他知道,那是两翼各营垒的将士们在不停地小规模骚扰着刚刚住下的清妖们。安王殿下说的好,我们可以吃好、喝好,休息好,可他们不行。
刚刚回到营帐里,秦日纲饭碗还没端起来,朱锡琨来了。走起路来都有些发横的朱锡琨是闲的难受了。在天军的队伍里,听到枪炮声、撕杀声就坐不住的人,远远不止一个两个,仿佛生下来他们就是为了战争才来的一样。
“吃饭了?”秦日纲翻翻眼皮瞅了瞅朱锡琨。
“吃了呀。”朱锡琨咧咧大嘴,牙疼似的挤出了几个字。
“得得,我知道你想干什么来的,”秦日纲一手端着饭碗,另一只手上的筷子一摆,“去,到无锡城下去闹闹,告诉他们,本丞相在吃饭呢,不许他们踏实的吃饭睡觉,这是规矩。否则就是大不敬,小心城破了本丞相要惩治他们。”说着话,他哈哈地大笑起来。
“唉,没什么大意思啊。”朱锡琨摇摇头,转身向外走,又回头笑了笑,“不过,总比没事做要好。”
“你可别给我真打啊,差不多就行了。”秦日纲嘴里嚼着一大口的米饭,又不放心地叮嘱着,米粒儿顺嘴落到桌子上。
“放心吧,卑职知道该怎么做的。”朱锡琨粗壮的身子早出了帐外,只留下他那粗豪的声音。
秦日纲笑着摇了摇头,慢慢拣起桌子上的饭粒儿,一个一个地放进嘴里。他的思绪飞到了明天,明天,明天也许会是个很残酷的日子。's ……》
第一百五十四章()
。天空中,一团团阴惨惨的乌云,沉重、缓慢地移动着。东方,那失去了往日光彩的灰色的太阳,也仿佛一夜没有休息好似的,懒懒洋洋地不时从乌云的缝隙中,向下窥视上一眼。
余万清统帅的近两万苏州兵马,此时列阵完毕。这平坦、宽广的大平原,正是用兵的好地方。被闹腾了一夜的余万清,直到清晨才踏踏实实地迷糊了一会儿,总算吃了顿安稳的早饭。早饭之后,他立即下令全军收起营帐,直抵太平军营垒前列阵,用他的话说,这是破釜沉舟之战,要么打通和无锡间的联系,要么马革裹尸。
通过认军旗帜的标识,他已经盯死了坊前的太平军大营,那是对面太平军的主帅所在地,他就是要从这里开刀。
秦日纲不象余万清想象的那样,会继续坚守营垒,而是同样组织起半数的人马出营列阵。急于救援无锡,却又不敢夜战的清妖,给了他获得支援的机会,凌晨之前,陈玉成的教导旅已经悄悄进了他的营中。
余万清看着对面不足五千的太平军人马,尽管自己人数上占了绝对的优势,但他没有一点儿轻松感。长毛人数明显处于劣势,却各个依旧精神抖擞,阵势齐整,没有丝毫的畏惧。再看看自己的部下,才一夜的折腾,一个个就如同营养不良似的面色土灰,居然还有张着大嘴打哈欠的。他想不明白,同样的人,怎么大清久经训练的正规军队,反不如那些刚刚放下锄把子没几天的臭泥脚杆子。
余万清心里暗暗叹着气,令旗一挥,顿时中军的战鼓擂响。
前军的杜文阑一听鼓响,立即派出两营人马,直冲太平军的战阵,企图从中间打乱太平军的阵脚。
天军先锋大将,恩赏丞相罗琼树,立即指挥弓弩、抬枪队反击。清军兵勇如同撞上了墙壁,在猛烈的箭雨、火子儿之中纷纷倒地,还没接近天军的步兵就败了下去。
头一阵失利,杜文阑没有气馁。他那也是一种试探。现在,他霍地抽出肋下的佩刀,大吼着,“胜败在此一举,再有胆敢后退者必死,前进还有生路,弟兄们,给我杀!”随着隆隆的战鼓,杜文阑的前军全部出动,哇哇怪叫着冲向严阵以待的太平军。
秦日纲乐了。清妖的第一次试探性进攻,他就没有下令炮火拦截,就等着清妖不识好歹的这一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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