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遭杀身之祸。
李开芳笑着站了起来,“陈旅长当了旅长了,还是没脱离孩子脾气。”他看看一撇嘴的陈玉成。他和陈玉成的叔父很熟,自然说话也很随便,还带有长辈的一些口吻,“考虑问题要多想几个方面,先肯定石镇吉的错。不过,不许结婚,总是个难处。人有七情六欲,自古不孝无后为大,不结婚哪来的后?现在想娶妻就要有王侯的高爵,只能造成两种后果。一个是像咱林军长那样,能娶不娶,是想给弟兄们留个好说法,表示自己和弟兄们同甘共苦。还有一种就是不择手段去谋得爵位,期望日后的荣华富贵。我本来当着你们这些小孩子不想多说,可是殿下说了,叫大家把话都说出来,我也是不吐不快。我可是三十多的人了,老婆从金田随营出来,死在乱兵之中。战事繁忙的时候,无暇顾及,也不能多想。闲的时候呢?不想才怪。看着老爹和老娘长嘘短叹无奈的样子,我是真的无法面对。我同意秀成的说法,要建议天王和东王,改掉禁令。说实在的,我这可不是都为了自己。”
几个主官的意见一出来,下面的气氛渐渐就活跃了起来。
“哈哈,说不是为了自己,还是能跟着沾光啊。”
“要都拖家带口的,怕是打起仗来,想法也就多了,还是一个人无牵无挂来的更好。”
“有家有业就一定不用命了吗?”
“就是嘛,这是什么话。没老婆难道就没爹娘了吗?咱们不是一样杀妖,谁又后退过半步?”
“照你的说法,要想叫将士们真正无牵无挂,那倒不如连爹娘都一起废了,那倒干净了。可是即使那样,咱们去杀妖还有什么味道?谁生下来就爱去打仗呢?”
“以前傻呵呵的就知道杀尽清妖享太平,也没往细里去想。现在一看,清妖都杀尽了又能怎么样?你没家,我没家,大家都没家,最后都去干什么?”
林海丰双手托着下巴,看着底下越来越热烈的言论,他微笑着。你怎么能埋怨洪秀全后期分封了数千的各色王爷?不合实际的上帝教教义,暂时可以迷惑人,日子久了,人们就会出现信仰的危机。没有了理想,也就只好趋之以利了。为了个人的既得利益,也许会出现一时虚假的繁荣,可那又能维系多久?人的贪欲是无止境的。他感到了前途的艰难。洪天王成天闷在宫里,还在虚构着所谓的教义,自己又暂时没有办法另辟新路。单纯凭借军歌和军纪,也只能维持一段时间,下一步该怎么去走呢?
他仰头看了看天。蔚蓝的天空,金色的阳光,一行大雁展动着翅膀,在头雁的带领下,鸣唱着向南飞翔,是那么的从容而又自由自在。他的心里油然而生出一种羡慕,要是有个组织,有个领导,而不是自己这么孤军奋战该有多好!他叹息着低下头,墙跟儿一小块儿花草吸住了他的目光。
花草丛中,两只五彩斑斓的蝴蝶,你追我逐上下嬉戏。他的耳边仿佛出现了一段美丽动听的乐曲,那是《梁山伯与祝英台》中的“化蝶”:碧草青青花盛开,彩蝶双双久徘徊。千古传颂生生爱,山伯永恋祝英台楼台一别恨如海,淚染双翅身化彩蝶,翩翩花丛来。历尽磨难真情在,天长地久不分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的思绪终于又回到了现实。抬腕看看手表,要到午饭的时间了,他站起了身,摆摆手示意众人安静一下,“话不说不透,沙锅不打一辈子也不漏。为了对天朝和人民负责,就是要讲实话,讲真话。咱们是新军人,新军人就要有新气象,要有浓厚的民主气息。什么是民主?就是谁有话都可以当面说出来,没有打击报复。就是反对一个人说了算,听不得反面的意见。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你们都是带‘长’字的,要能够倾听下面人的意见,有则改之,无则加免。当然,也包括我自己。不要以为本王是万能的,话说的一定就对,要敢于给本王挑毛病。对于石镇吉的问题,我归纳两点,一、通过石镇吉的事件,教育官兵要正视天条,对我们军人,那就是务必要一切行动听指挥;二、要勇于给上级提出合理的建议,以保障我们的理想得以顺利的实现。不能只贪图自己一时的荣华,而置大多数人的利益不顾!”
散会了,更多的人却如同坠入了云雾里。群情激昂热闹了半天,安王殿下居然草草地收了场。没有什么真正的结果啊?天条能改吗?怎么改?什么时候改?石镇吉要是真被处死,那不还是个冤死鬼?唉!当初永安建制的时候安王殿下能在那该有多好啊!
第五十章 别忘了本王可是个特务头子哩()
郑南走出制酸工房,摘下口罩和手套,搂住林海丰,两个人使劲地互相拍打了好一会儿,闹得后面站着的路静和柳湘荷禁不住捂着嘴儿呵呵地笑。
细算起来,俩人可是有四五天没见到面了。
“以后你要少进这种地方,还有炸药的调制车间。”林海丰抓着郑南的两个肩头,仔细地看着,“哈哈,圆脸要变长脸了,你可得给我注意了。人才是最大的资本,搞垮了身体,那可不行。千万别丢下我一个!”说这话的时候,林海丰的眼睛都有些发潮。
“看你说的,哪有那么严重。”郑南用力活动活动两只胳膊,“看看,我身体好的很呢。”
“那就好,小心无大错。”林海丰拉起他的手,一边走一边问,“赶紧和我说说,马枪的生产到现在进展到什么程度了?”
“你看看,还说叫我休息,一见面就像个催命鬼似的,我去哪休息啊?”郑南嘿嘿地笑了,“你真拿我当神仙了,那开始的三只枪都是齐农他们用手工一点点的抠制出来的,枪膛线也是事先做了胎具,用绞刀慢慢绞出来的。不过,你放心,这几天产量比较稳定。你说的不错,真要是仔细想起来,在这里军械所的生产条件,远比当年咱们的红军和八路军兵工厂更优越。”
“呵呵,那个时候有封锁,现在可是不同。别的不说,当年苏区的红军兵工厂还是依靠水轮机做动力,你现在可洋多了,还有蒸汽机可用。”林海丰朝身后一指,“你看看,你所需要的东西,从铁矿石、煤炭到铜、铅、锌,无一不足。”
“那个侯歉芳可出了大力了,”郑南认真地说,“从物资供应,到天京周围能找到的各种工匠几乎都被他揽来了。不仅如此,还从安徽、河南招来了不少的人。什么炒钢、灌钢,甚至百炼钢、坩埚钢的技术他们都有。细想一想,明代本来咱们的冶炼和金属加工都已经达到了一种相当不错的地步,可是由于满清惧怕火器技术在民间的蔓延,居然人为地采取打压政策。呵呵,康乾盛世?狗屁!”
“我们的人民是伟大的,落后只是在于一时政权的**,阻碍了科技文化的发展。”林海丰点点头,“再好的东西也需要理论的总结,才能更好地推广和运用。可昏暗的满清王朝不懂这个,他们只会把那么优秀的加工工艺和设备用于琢制美丽的和田玉,而不会用于它处。我们要想办法尽快开新学堂,教育下一代。”
“说的对,不提高整整一代人的素质不行。”郑南得意地笑了笑,“就说我这里吧,刚才我在的硫酸提取车间,就是采用了老八路的陶瓷缸式制取法,既简单,又节省了大量的铅。有时间我带你好好看看咱们的冶炼和铸造车间,保险你眼界大开。”
“哈哈,我可是忙的很,那都是你的辖区,俺现在只情等着用。抓紧手榴弹和炸药包的生产,俺可马上就要大量的使用喽。”林海丰面向东,用力摔了下胳膊,做了个投掷的姿势。
“听说你又遇到难题了?”郑南停住脚步,关切地问。
“进去再说。”林海丰指了指跟前儿郑南的大帐,努了努嘴。
郑南会意地笑了笑,冲着不远处的两个姑娘摆摆手,“路尚书,你陪柳尚书各处转转看看,不用管我们了。”说着,拉起林海丰进了大帐。
“石镇吉的事情我知道了,你打算怎么处理?”屁股还没挨到椅子,郑南就迫不及待地盯着林海丰问到。
“唉!”林海丰摇摇头,“要说最佳的方法,我倒真希望叫他为这个丧失人性的所谓天条去做殉葬品。”
“我懂你的心理。石镇吉在教导旅是个有影响的人物,还牵扯到更多的方方面面。你是想由此来激发起红军将士对他们的反感,可是这有悖于你不建立第三方政权的初衷啊?”郑南有些疑惑地看着他,轻声地说。
“事情不是那么简单。”林海丰认真地说,“我找过东王了,要是还能和以往一样,他能够理解我的内心,那还好说。如果他现在就开始戒备咱们,你想想,等我东征上海得手,一旦施行了和他们不同的政策,就是不分裂,那也只是表面上的事情。是不能建立第三方政权,毕竟现在许多人已经接受了他们的思想,而我们现在又不能提出系统的新政治纲领,搞分裂注定要失败。我们只能谋求让他们按着咱们的步子一步一步地来,先逐渐完善洪天王的所谓教义。”
“那要怎么做?”郑南挥挥手,示意送茶水进来的李蒙出去。
“现在是该对江南大营下手的时候了。”林海丰呵呵地笑着,“这次战役非同小可,其目的远远不在于消灭江南大营本身。我要用炸药和红军的真正实力,来告诉他们一个问题,也叫他们及时地清醒清醒。”
“这可是场大屠杀啊,我真怕会折了我的阳寿。”郑南哈哈地笑到。
“和我坦白坦白吧,最近有什么秘密瞒着我?”林海丰话锋忽然一转,得意洋洋地瞅着郑南。
“我有什么秘密?”郑南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还敢嘴硬?”林海丰身子朝椅背上一靠,架起二郎腿,又从怀里摸出根儿“大炮”点上,“仔细想想,石镇吉的事情你是由哪得来的消息?”
郑南脸忽然红了,他猛地跳了起来,“好你个狗东西,居然在我的身边儿也埋伏了眼线?”
林海丰哈哈地笑了,“别忘了本王可是个特务头子哩。你的一举一动都在本王的眼皮子低下,休想蒙混过关。”
“我本来早想找你去商量一下的,又一时抽不出时间。”郑南下意识地看了看门口,冲着林海丰叹了口气,“洪宣娇几乎每天都来这里,而且,而且”
林海丰夹着烟的手指点了下他,“而且什么啊?直说得了,人家是看中你了,呵呵,宁王殿下要做大驸马喽。”
“别逗我了。”郑南有些沮丧地坐了下来,“我”
“不满意吗?”林海丰低头使劲儿吸了口烟,斜眼儿看看他,“咱们是回不去了,安家是早晚的事情。再说,洪宣娇不错啊。”
郑南低头吹着茶水表面漂浮的几点茶叶末,没有说话。
“不会因为她是个寡妇吧?”林海丰故意地说,“真要是那样,本王像你保证哦,无论发展到什么时候,本王都准许你娶个小的,三妻四妾在眼下是很正常的事情呢。”
“滚你的吧,别拿我寻开心了。”郑南头也没抬地说,“席无好席,宴无好宴,难道你就没考虑这背后有什么事情没?”
林海丰丢掉手里烟蒂,用脚狠狠地碾灭,“操那么多心干嘛?洪宣娇是个有自己主见的人,这就够了。而且,她是真的对你有了感情。不管怎么样,你和她的结合,对我们的事业,都会大有益处。知道吗?洪宣娇和洪天王的交换条件就一个,那就是要取消男女通婚的天条。”
郑南默然无语,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宁王哥哥,看小妹又给你们送什么来了?”帐外,响起清脆爽朗的笑声。
“来了。”林海丰哈哈一笑,赶紧把地上的烟蒂拾起来,掖到袍袖里,冲着郑南一挤眼儿,“快去迎接啊,一准儿不是粮食就是蔬菜,真幸福啊!”
郑南使劲儿瞪了他一眼,站了起来,忽然扑哧一乐,“羡慕吗?可惜天朝只有一个洪宣娇啊。”
林海丰好象突然想起什么,抬头望着顶棚,口里喃喃地说:“是啊,还有一个石达开,他会那么做吗?”
第五十一章 侯歉芳的侃侃而谈不能说没触动胡元炜()
太平天国的西征大军,自五月十九日誓师出征,在春官正丞相胡以晃、夏官副丞相赖汉英的统帅下,首先占领了安徽和州,接着又经太平、池州,六月十日即一举攻克长江北岸重镇安庆。随后,胡以晃坐镇安庆,赖汉英率检点曾天养、指挥林启容等部一万多人马,进入江西。十三日就拿下了彭泽,又连可湖口、南康、吴城镇,六月底全军抵达南昌城下。一路上可谓是势如破竹,进展神速。
然而,赖汉英被轻易的胜利冲昏了头脑。当第一次强攻南昌不下,他没有考虑是否还有更佳的战略方案,而是愈发燃起了心里愤怒的火焰,发誓不拿下南昌绝不罢休。于是,南昌城头你争我夺,又打成了一片胶着状态。他不得不火速派人向天京请求援兵。
七月底,国宗石祥桢、石凤奎、韦俊率领的援军抵达南昌。按东王的诏令,石祥桢统一指挥两军,并迅速改变战术。采用围点打援的方式,天军歼灭了江南大营向荣增派来支援南昌防御的近两千清兵,斩杀总兵音德布,随后悄然撤围南昌,不知去向。
当南昌守备的清兵还一时弄不明白敌手意图的时候,石祥桢的大军已经到了长江北岸的庐州城外。
早在天军向庐州的运动之前,东府尚书侯歉芳就先进了庐州。他是奉了东王的密令来找庐州知府胡元炜的。
胡元炜进士出身,由于没有权贵势力作后盾,不得已在亲属中四处举贷,花费无数金银才捐上了这个知府的实缺。他生性懦弱,高中进士后,一次被邻里一妇人指着鼻子泼口辱骂,依然躬谦至极,口里唯唯诺诺,亲朋好友无不讥笑他。
不过,再懦弱也未必就没有自己的刚强。庐州虽然是安徽的临时省城,可是这里并不富庶,百姓们更是民不聊生。胡元炜捐官以后,面对累累的负债,他既不能抵赖,又不肯从百姓身上搜刮,两难的境地使他越来越感到无奈。看着同僚们的骤然暴富,再想想上司每每不断的勒索,他甚至后悔走上了官场。
他见到侯歉芳的时候,不知怎么的,除了惊讶之外,隐隐的还有一种新奇感。他惊讶的是对方简直可以说是胆大包天,作为朝廷的叛逆,自己送上门来,竟不计后果。新奇的是,对方一开口,就直接击中了他的命门。
从侯歉芳神态自若,摆足了一副无所畏惧的姿态,可以看出对方完全上有备而来。话语中更是令胡元炜感到对方不仅仅对庐州的守备情况了如指掌,就是对自己本人也是一清二楚。
“庐州城一共有一营的驻防军三百人,当然,还有几千的乡勇。可是你认为他们在我们天军的重兵压力下,会有什么作为吗?呵呵,我想不会。天军十万,不日即可兵临城下,胡知府难道还对你的朝廷抱什么希望吗?你是个好官,可以说是爱民如子,可是作为一个朝廷,单只出一个半个类似你这样的官员,是解救不了万民苍生的。想必你也听说了,我们天朝是为了拯救所有贫苦百姓才揭竿而起的,我们的目的就是一个,消灭一切天下不公平的事,还百姓们一个太平!”
”
胡元炜当然知道城里的兵们是什么样子,除去和百姓耍耍威风,大概也没有什么更多的能耐了。不过,要想叫他就这么抛弃他所熟读的伦理道德,也不是件容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