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余的北殿官兵跑无处跑,藏没处藏,抵抗,马上会被乱枪打成筛子,跪地求饶,等待他们的就是雪亮、锋利的刺刀……
天朝需要红色恐怖!这个信念,直到林海丰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还在影响着他自己。
八月一日那天,是林海丰八十三岁的生日,也是天朝工农红军建军六十周年、天朝工农红军空军部队建军五十周年的大喜日子。作为退休的老战士代表,参加完隆重的阅兵仪式之后,在他那普通的宅子里,再次接受着陈玉成、汪海洋、陈廷香、李福猷等前国家和军队领导人,或者说是老战友们的祝贺。
从来不服老的林海丰现在的确已经老了,尽管退休之后,他几乎很少再过问政事,甚至连有些象征性的会议都懒得去参加,但是多年来的废寝忘食,早淘虚了他的身体。
他紧紧地握着同样已经是老态龙钟的老伙计郑南的手,那种紧,其实也只是双方一种心理的感觉。然后看着面前这一班子当年是何等英姿勃发的优秀统帅们,略带遗憾地叹息着,“都说我杀人如麻,尤其是当年的天京,咳……咳……多吗?其实还不够啊……如果我再狠点儿,如果……”
“机长同志,你没有错,在特定的条件下,残酷意味着的就是真正的善良!正是因为这样,现在我们才可以保证我们伟大的天朝一百年不会变色。我真希望历史再重来一次,那样的话……”郑南,这个被全天朝上下公认为慈王的,全世界无与伦比的伟大科学家,到他已经不能再操刀的时候,想到的却是刀。一百年够吗?显然不够!
这是两个老战友一生中的最后一次对话,“那样”是什么?依靠在沙发的背上,一手轻轻搭在心口的安王殿下,永远听不到了。他就坐在老战友、老部下们的中间,静静地去了。这位被他的敌人们咒骂了整整一生的伟大战士,走的安详。
不过,有一点,即使是在阎罗殿里,他安王还是安王。就像直到最后,他都没有顾得上和旁边相伴相随一生的爱妻,充满哀伤、期待的子女说上一句话一样,他还要奋斗。
第一三九章 殿下,怎么可以这样?()
洪宣娇心急火燎地终于离开了天王府。当她赶回她的司令部,听到一个个出乎意料的急报的时候,她也终于明白了,自己在这场对天朝可以说是生死攸关的事变当中,无形之下,竟起到了一个推波助澜的作用。
西城火光冲天,从她那尊贵的天王二哥口中,她已经得知了北王攻打东王府的消息。北王不是回来开会的吗?不是要和即将到京的安王、宁王一起劝说东王放弃争夺“万岁”这个头衔的吗?怎么居然却在天京对自己的兄弟们下着如此的毒手?
天王二哥甚至还告诉他,翼王已经在上海殉难,而谋害翼王者,就是东王杨秀清。当初翼王为什么走的那么蹊跷,为什么走的那么隐秘?其实都是杨秀清的密谋。聪颖、仁慈的翼王,竟然这么的轻易死去,洪宣娇在天王府乍一听到天王二哥揭穿东王所谓阴谋的时候,恨得牙根儿痒痒。“万岁”就真的那么重要?为了“万岁”,就可以恣意地宰杀和自己同患难的弟兄?
在一开始,当她想离开天王府,奉命还要赶去天京火车站的时候,她的二哥强行制止了她,不管她如何闹,没用。就在天王二哥的寝宫,几十把明晃晃的刀对着她,她走不了。可当她听着天王二哥苦口婆心,娓娓道出那些震撼人心的“真相”的时候,她突然茫然了。
走出天王二哥的寝宫,她的脚步跌跌撞撞。“清袍是有错误,可是罪不当死。朕与诸位王弟同是天父的手足,何以相煎太急?妹子啊,可是没有办法,他们在逼着朕表态,天朝无数的百姓也在看着朕。”临到了,她的天王二哥也没有真正吩咐她一件事情,没有吐露过半个血腥的字眼儿。可是洪宣娇自己清楚,后面该需要她做什么?
其实她还是没有明白,如果不是早已等待她的洪仁?迎住了她,如果不是又听到了和刚才在里面完全截然不同的震撼消息,她那天王二哥的磨,她还要继续地拉下去。
不善于政治的人脑瓜子发木、发呆,可这木和呆并不意味着一个人就是傻,不过就是比别人少悟出一时半刻罢了。洪宣娇就是这样的人,她把一切人想象的都是十分的美好,这决不是她没有思想。她终于发现,自己其实已经成了他天王二哥政治棋盘上的一颗棋子,被玩弄了。
天京不是简单的一场兵变,也不是谁和谁争夺一个虚幻的天王宝座的问题。对那些曾经无所作为,丧失了优厚地位和待遇的人们,对那些从心里一直就在仇视着天朝,还对满清的黄龙旗抱有幻想的,不敢见天日的龌龊小人们,这场看似几个人权力之争的闹戏,不过就是一个导火索。
以往官员聚居的天京南城,拿着各种能上手的武器,疯狂涌上街头的人群,较之韦昌辉所带进城来的那些军队,又多了不知道有多少。可惜,这都是天王洪秀全的精心安排,韦昌辉并不知道,如果他真要知道,也一定会为之而汗然。
终于伟大天王的军队,严格意义上根本就不是一支军队,可它却并不比军队来的逊色。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像丢失了家中贵重的物品,又如同丧失了先人,脸在扭曲,嘴里在怒骂,商铺、工厂、学堂,尤其是那被万人所敬仰的天京科学院,这些凡是能体现红色天朝概念的地方,全是他们发泄的对象。
天京的这场事变,完全是在同一个“天下大同”下面,却是两种根本不同思想的彻底决战!也是任何人无法回避,或者根本无法把它完全扼杀在摇篮里的现实。早晚要有这一天。
洪宣娇面对的就是这么一个现实。她将去应对的敌人,不是以前战场上的清妖,更不是她一心想去斩杀几个下来,看看到底是啥模样的俄国洋毛子头颅。就在不久以前,他们还都是天朝的百姓,还有半大的孩子,还有……
“洪帅,你可以对他们仁慈,他们也兴许会因为一时的恐怖,而再龟缩起他们的头,掩藏起他们丑恶的嘴脸,再等待下一次的机会。不过,我必须要告诉你,他们既然选择了现在,那他们就是天朝的敌人,我不想说他们是不是受了欺骗,为了红色天朝的万代永远,为了我们的子孙不再背负和我们一样的骂名,只有用血来教育所有的人。天朝不给他们任何机会!这是我理解安王殿下的意思,请洪帅自己斟酌!”这是李福猷在天朝门外临分手时说过的话。
洪宣娇现在完全认同李福猷对安王的那番理解,明里的敌人好对付,最可怕的却是那些暗藏在身边儿,唱的比做的还好的内奸、叛逆们。
“命令各部,再次重申戒严净街令,凡是不停劝阻,胆敢上街闹事者,一律按清妖叛逆治罪。”洪宣娇眼里在冒火,“一定要告诉那些闹事者,谁要敢动了天京科学院的一根草,我就要他用满门来抵偿。”
“殿下,按照翼王的安排,陈承?已经被旱西门女军拿下,城外等待进来的周得桂部在两面大军的压迫下,完全缴械。周得桂还提供了几个重要的情报,一个是北王在调他出庐州时,特意嘱咐不能向他的上官说明已经撤离营地,致使庐州北门失守。另外,北王为了和安王较劲儿,有意纵容叛逆李昭寿,在庐州最后杀死李昭寿,完全是为了推卸责任而杀人灭口。还有,北王这次回来的主要目的是夺取天王的宝座。”
“你的人马都去了南城了吗?”听完汪海洋的禀报,杨秀清点点头,好像并没有特别的什么表情,他再转头看看已经开始出现一处处火光的南城,脸上有些忧郁,“没有料到的倒是那里啊!”
卢贤拔瞅瞅被烈火吞噬着的大半个东王府前院,愤怒地望着东王,“殿下,我带人马上去抄了北殿,这个丧心病狂的混蛋,毁了多少人!”
“你不提,我倒真忘了。”杨秀清看着满地横倒竖卧的阵亡者尸体,看看那用血流成河丝毫也不过分的遍地血污,摇了摇头,“海洋啊,你马上亲自去北王府,传我的命令,一定要保证里面所有人的安全,任何人不能进去骚扰。”
“殿下,怎么可以这样?”卢贤拔看看飞马离去的汪海洋,大惑不解,“殿下,北王犯下如此滔天的罪恶,即使杀上一千回也不会解气。留下他的家眷,他们能不记恨我们?这是养虎为患!”
杨秀清似乎不理解地瞅瞅面目已经变得狰狞的卢贤拔,“我看你是杀红了眼了。”
“不是我杀红了眼啊,殿下。”卢贤拔一指满目的疮痍,“您看看,假使我们没有预备,假使他们真的如了愿,他们会如何对待我们?”
“一个都活不下来,是吧?”杨秀清叹了口气,“不错,接过就是那个样子。问题是现在我们胜了。天朝对那些胆敢拿起刀枪相向的过去朋友,可以毫不留情,但是他们不是,也许他们以后是,可那毕竟是以后的事情。”
“殿下,卑职……卑职有句话想说?”
“说,说完咱们好去天王府,天王可是盼着我呢。”杨秀清笑了。
“在刚才的问题上,你没有安王的果断。安王殿下从来不叫自己的敌人有翻身的机会。”
“哈哈……”杨秀清指了指有些沮丧的卢贤拔,大笑着,“你呀,那我告诉你,安王说不能杀韦昌辉,你信吗?”
“不可能!”卢贤拔脱口而出。
第一四○章 撞开圣天门,对天王实行兵谏!()
对蒙得恩来说,今天真是一个好日子,一个令他踌躇满志而又扬眉吐气的好日子。在总导演天王洪秀全的设计下,作为执行导演,他才是天京目前气势磅礴的复仇运动的实际总指挥,不管是什么东王北王,也无论是什么天京警备司令官,都成了他可以摆布的棋子。就连一向对他从不肯拿正眼看上一看的那个李福猷,现在也不能不向低下尊贵的头颅。
天王府的大总管,居然指挥不动天王府的侍卫,这对于蒙得恩来讲,无疑就是一个莫大的耻辱。这种不正常的事情,在今天晚上终于改变了。当暗自敲着小鼓,甚至还在心里设计了好几种应变方案,思忖着万不得已就要弄死这个不识相的李福猷的蒙得恩来到天朝门西侧近卫旅总部的时候,他没有想到,天王的诏谕刚刚一展开,李福猷就乖乖地服了。
哈哈,要不怎么说识时务者为俊杰,要不怎么说良禽择木而栖,要不怎么说……蒙得恩一下想了不少的“要不怎么说”。可他就是没有想到,李福猷是走了,却带走了全部两个营的近卫军,而且是径奔喧闹不止,火光时不时闪现的南城而去。
混蛋啊!蒙得恩顿时想哭。他不怕近卫军去镇压他那些盟友们,那本来就都是利用的鱼饵,即使李福猷们现在不去杀,天京平静后的明天也是他们的死期,天王早说了,凡是搅闹天京,不管他们是出于什么目的,都要“清除之”,还要以此告诫全天下,“闹事者决没有好下场,天朝最需要的是安定团结”。
他最怕的是天朝门如今的空空荡荡。天王和他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地鼓弄了许久,也仅仅招募了四五百的精壮进入金龙城。为了趁火打劫,为了给韦昌辉扣上永世不得翻身的罪恶,一百多人还杀去了东王府,偌大的天王府仅凭剩余的不足三百人守卫,一旦有万一发生,那还不等于是束手就擒?
李福猷!李福猷!蒙得恩的确对着消失在黑夜里的近卫军喊了好几嗓子,只有失去了才知道原有的珍贵。近卫军虽然不听话,可他们毕竟讲理,讲理的军队虽然看着不舒服,总还能叫他睡觉可以安稳。没有了他们,真要就有再不讲理的人到来,那还不如干脆就留下他们,至少还是一道屏障。
老天可以作证,蒙得恩一生之中都没有今天晚上的现在这么聪明过,也没有预测的这么准确过。他甚至都来不及重新布置天王府的警备,一支不讲理的军队就真到了。
那是刘大鹏率领的杀气腾腾的叛军。
“天王,韦昌辉杀进太阳城了!”说蒙得恩是连滚带爬,一点都不委屈他,而且他嘶哑破裂的声音中,百分之一百带有哭腔。
“这不可能!”洪秀全的身体绝对是一阵的痉挛。他是真的不肯相信,他甚至是莫名其妙地看着狼狈不堪的蒙得恩,“宣娇难道没有去围剿他?城里那么多的近卫官兵,难道都是饭桶?”
“不知道,天王,近卫军都撤了。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臣只说是奉了天王诏谕,免除李福猷天王府近卫首领的官职,可他硬是把所有的近卫官兵都带走了。”蒙得恩的手在脸上紧胡撸着,那流进嘴里的是汗水、是泪水,还是鼻涕,只有他自己知道,“外面全是北殿的人马,叫嚷着要进金龙城。天王啊,只怕咱们守不住了。”
洪秀全闭了下眼睛。他不得不相信蒙得恩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当事者迷,旁观者清,他多少年来不过问朝事,作为置身事外的旁观者,他更有时间来细细地审视周围的每一个人。
当然,除去身边儿的秀女们,他是没有闲工夫去审视那些凡人的,他是天子,他需要审视的都是想坐,或者说是有企图坐坐天子宝座的人。杨秀清喜欢专权,不希望他这个天王绊住自己的手脚。可他心里同时也明白,杨秀清断然不会抢他的天王这个宝座,杨秀清只要名誉。韦昌辉不行,韦昌辉却是一个真正垂涎天王宝座的野心家,如果不明白韦昌辉的这种心理状态,他洪秀全岂肯将消灭杨秀清的重任放在韦昌辉的身上?从一开始,他抱定的就是一石双鸟的策略,他不仅要消灭杨秀清,还要消灭韦昌辉。他不傻,闹内乱是不得人心的,他要闹,闹的同时还要找一个替罪羊,政治家嘛,往往都是这样。
洪秀全是什么人?是造反起家的人,既然是造反,他就不是被吓大的。情急之下,还在浮肿的屁股不疼了,被娇妻美妾、千百秀女淘虚了的身体顿时也平添了许多的气力。
“仓啷”一声,他抽出墙上悬挂的斩妖剑,多年不用了,多年又没有再练过这个动作,他做的尽管并不潇洒,眼睛里却的确有种霸气。
“上城,所有人都上城!”
什么是所有人?蒙得恩自然不会不理解,那就是除去天王娘们以外的全部女官。
刘大鹏其实并没有像蒙得恩禀报的那样,既然金龙城的圣天门不开,他就顺势将带来的人马各处布置完毕,换句话说,也就是变相地接替了近卫官兵的防务。然后,他站在圣天门下,耐心地劝说着城上的侍卫,告诉他们,他是奉命来保卫天王的,希望对方不要误会,更不能因此惊扰了天王。暗地里,他却早已做好了强攻圣天门的准备,就等着北王一到,里面再给脸不要脸,那他就不客气了。
洪秀全提着斩妖剑,在女官们的簇拥下,亲自登上了圣天门的门楼。
无巧不成书,恰恰韦昌辉也正好风风火火地进了天朝门。
天王在城楼上说了什么,刘大鹏根本就没听见,也没注意去听,他的心思完全用在了刚刚赶到的北王身上。
“殿下,攻城吗?”刘大鹏拉住韦昌辉的马头,低声地问。
“等下。”韦昌辉跳下坐骑,径直来到圣天门下,拱手仰头高喊,“天王,尊您的诏谕,东逆已除,臣弟特来交旨。”
“昌袍,杨秀清无视君上,祸乱天朝,理当除掉,朕代表天朝上下,感谢昌袍的劳苦。不过,事情的发展已经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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