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一个向外喷射着火蛇,还夹杂着清军士兵得意狂叫的大院落,拦住了冲击部队的脚步。看着一排手榴弹扔进去,依然压制不住清军的嚣张,刘明远撸胳膊挽袖子、跳着脚叫喊起来,“掷弹筒,掷弹筒呢?都他娘的给我死哪去了?”
“老弟,瞎喊什么呢。”陆建德一扯刘明远,指指后面正打开炮架的炮手们,“都撤下来,看我们的,我这个不比你的什么掷弹筒厉害?”
“乖乖,老哥来的太及时了。”刘明远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咧开大嘴笑了,“给我打,往死里打!”
“哐哐……”,两门迫击炮炮身一震,院子里,一股股烟柱升腾起来,砖瓦夹带着清军的肢体四散……
“上!”刘明远大叫一声,撇下陆建德头也不回地窜了出去。
另外一个方向,红军重炮营的一门榴弹炮也被拖上了阵。直直的炮口指向前面的堆积起来的街垒,随着炮绳的拉动,炮弹几乎贴着地面飞了出去。街垒不在了。炮口一转,再伴随一声轰鸣,趴伏着一片清军士兵的高大屋脊又被掀上了天。
随着红军前进的脚步,成捆的手榴弹、炸药包,凶狠的掷弹筒、迫击炮,将一个个附隅顽抗的堡垒变成了瓦砾和废墟。
李秀成进了滁州,他的身前身后,还不时会落下几发敌人盲目发射过来的炮弹。
“太惨了!”有人在小声地嘀咕,“幸亏城里已经没有了多少的百姓。”
“这就是战争!”李秀成说着,忽然停下了脚步,看着几个红军士兵从废墟中抬出来一个血肉模糊的伤者,他忍不住走了过去,“是什么人?”
“是个百姓。”一个忙着给伤者包扎的士兵头也没抬地叹了口气,“我们知道这个院子里有百姓,可是没办法。这不,弟兄们都冲上去了,排长留我们在这里寻找和抢救也许还生存的。”
李秀成默默地直起了腰,又转头看看还在激烈搏杀的前面,“要问好他们的姓名,记住这个家庭,还有那些可能和他们同样的人,为了天朝,他们蒙受了巨大的损失,天朝要回报他们!”
“军长,是不是应该要求一下前面,这么打不行。再这样下去,北面这半个城就都成了废墟了,还有不知道多少百姓会无辜……”
“放屁!”一向文雅的李秀成突然一把扯下头上的军帽,恶狠狠地瞪着说话的手下,一指前面枪炮轰鸣的战场,“那里有多少清妖?他们祸害了多少人?不打行吗?就是要一下把他们扫荡干净,才能建立我们的天堂,多数人的天堂。今天倒在这里的我们的将士,还有蒙受损失的百姓,都是为了多数人能过的更美好。这是战争的需要,尽管我们不想看到。”
第一二○章旅长,是不是叫我们去增援?()
昆寿率领协忠义救**第八协主力冲进滁州,大有和徐双来一起立时就能扭转危机之势,却还想不到那不过就是一场垂死挣扎的时候,潭绍光的教导旅主力三个团,犹如三把利剑,由琅邪山南鹿凶猛地杀了出来。他们连续突破清军的两道防线,彻底打通了与张乐行大营之间的联系。
不仅如此,在北面定远城林启容的呼应下,胜保大军自此也被切割成了三块儿。
古河以北被红军教导旅突破的防线,是瑞麟的人马。这六千多人据守的大营,既是他用来试图配合正面牵制张乐行难以救援巢湖的力量,又是保障他后路的屏障。这是他能够得到的所有补给的唯一通道。因此,即便滁州已经打的火热,瑞麟却丝毫不为所动。
首先,他不相信滁州的徐双来会那么窝囊。其次,战场现在已经呈现出敌中有我,我中有敌,战线相互交叉的态势,而胜保还在坚持他的策略,那就是一定要拿下巢湖,所以,能够保留住自己和北线主力的联系,这似乎比起滁州来还更重要。再有一点就是,尽管受到了两次重创,丢失了两个协的忠义救**,瑞麟还是没有感觉到总体形势上会有多么的恶劣,毕竟在战场投入的总兵力上,他们还掌握着数量上的优势。
现在变了,费劲了九牛二虎之力,伤亡了无数的兵将,手里最后的一个协忠义救**被打成了半残废,瑞麟总算“突破”了巢湖,偏偏这个时候就接到了后路被切断的败报。看着到手的巢湖,他居然产生了一种凄凉的感觉。
刘乃心在巢湖可以说是已经尽了力了,近两万的人马,打到现在跟在他身边儿的还有不足五千人,可他却能把拥有洋枪洋炮,占尽优势的瑞麟阻挡在巢湖城外十几天。如果不是韦昌辉又想起他,他本来可以成为一个英雄。
遗憾的是,韦昌辉离不开他。
当得知北王要回天京的时候,刘乃心忘记了他应该对天朝所承担的一切责任,最后选择了放弃巢湖,也总算是圆了瑞麟的一个梦。
瑞麟得到了巢湖,尽管这里已经失去了过去所能起到的那种意义,可他得到了他最想得到的粮草和火药。正是这批救命的物资的获得,使他得以以巢湖作为依托,开始向北寻找回归之路,也延缓了他覆没的时限。
古河以北的紧急军报,暂时止住了清军在巢湖已经燃烧起的报复怒火,他们掉回头来,又开始向北猛扑。不过,他们撞了墙。
潭绍光指挥教导旅的两个团和张乐行部一起,在瑞麟的面前,形成了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死死挡住了瑞麟的去路。生与死的抉择,化成了战场上血与火的较量。
而在他们的后面,突然楔入到胜保大军与滁州之间,由潘起亮指挥的吴如孝团和旅直属队,更是承受着来自前后两个方向的清军反扑。
对胜保和米流欣来说,现在已经是天塌地陷了。淮北的苗沛霖倒戈,长毛轻易赚取了他们的寿州老巢,撤退就成了他们唯一的选择。
胜保再没有了以前的骄傲,完全陷入了混乱,照他的想法,拔脚就跑那才是最佳的上策,跑晚一分钟,只怕都是件危险万分的事情。
顾问到底是顾问,米流欣要比胜保的确强了许多。他没有把背后发生的事情传达下去,而是象什么意外都没有发生一样,按部就班地把一只只绿营兵马打发出去,应付危急的局势。这才把刚刚撤下来休整完毕,原本是想继续投入到最后那半个庐州争夺中的忠义救**撤了下来,掩护着他的总部还是西撤。他要先经过六安,顺路会合还在攻打六安城的安徽巡抚福济,然后一起撤向河南的信阳。
米流欣再聪明,也不敢向北逃,他不仅不敢,为了他们的顺利的西撤,他还要不得不把一部分兵力调去防堵可能顺势南下的天军。
直接南下的天军的确有,那是还想再表现一下的苗沛霖。可是,拿下寿州后的红大学兵军和曾天养的主力,早就乘胜再夺正阳关,杀向了河南他们的必经之路。而与此同时,石祥桢的红四军也没有象绵洵惊恐的那样去攻打襄阳,却是闪电般地光复了信阳。
胜保、米流欣早就走投无路了。
林海丰见到头裹缠着被鲜血浸透的白布,始终却没有离开过他坚守的庐州城防司令部半步的韦正时,清军大部都已经被逐出了城。首脑逃的无影无踪,清军开始陷入了空前的混乱。
韦昌辉居然没在庐州?林海丰听了韦正的简单叙述,心里一冷。
“怎么样,身体还吃得消吗?”看到韦正一脸满不在乎的微笑,林海丰拍了拍他的肩膀,“好样的!清军已经开始全线溃退,你火速派人通知六安的两个军,尾随追击向西溃逃的清军。这里除留一部分人马清理城内外,其余各部都全力向东,包围那些还在顽抗的清军残部,消灭他们。”
庐州、巢湖、滁州之间,形成了三大块儿战场。
庐州以东的企图跨越林启容、潘起亮防线,打通与滁州联系的数万绿营兵在得知庐州战败,胜保等上官去向不明的情况下,前进不得,后退无路,顿时变成了无头的苍蝇,首先迅速崩溃。
去掉一面压力的潘起亮、吴如孝,在林启容部的有力配合下,又将被轰赶出滁州城,还根本不知道庐州方向真实战况,拼命想西窜的徐双来、昆寿余部堵截在滁州城外的旷野里。
古河至巢湖东岸,战火从凌晨一直燃烧到日暮。瑞麟打光了他所有的洋炮炮弹,救**士兵的枪膛也变的空空如也,却仍然撕扯不开阻挡在前面的钢铁防线。
看着渐渐气馁的将领们,瑞麟眼睛都红了。从来到这里开始,他就抛弃了以往总是先设立营垒的习惯,就是为了给下面的将士们一个破釜沉舟一战的信念。他明白,如果不能乘热打铁杀出条血路来,一夜之后,面前的这条防线就会变得更加不可逾越,那他就只能龟缩回巢湖。回到巢湖之后,等待他的会是什么,他不难想象。
于是,他开始避开教导旅两个团的防御地带,集中了包括巢湖缴获的一切炮火,亲自出阵,决心对张乐行的营垒发起孤注一掷的冲击。
望着右翼被猛烈炮火烧红了半边天的残酷景象,潭绍光别无选择了。为了充分发挥一团、二团和特务营的战斗力,他把手头全部的弹药储备都拨给了他们,早在上一次清军进攻的时候,阵地上将士们弹药就已经基本告罄。
“旅长,你叫我?”叶芸来气喘嘘嘘地跑过来,手里的帽子在满是泥汗的脸上抹着。
“后面的战斗差不多了,现在是最关键的时刻。”潭绍光一指火光冲天的战场方向,“清妖这是最后的《》来,张乐行他们那里很难承受住这一打击。他们在这里坚持了十多天了,无论人力还是物力都已经到了极境。”
“说吧,旅长,是不是叫我们去增援?”叶芸来把帽子往头上一扣,胸脯随即一拔。
“一味地坚守不是上策。”潭绍光看看叶芸来,“你们团的防线由四团派一个营接替,你们团马上从侧面突上去,给清妖一个致命的打击,也好告诉他们,我们不仅是把他们挡在这里,还完全有能力吃掉他们,叫他们老老实实地滚回去。”
叶芸来笑了,“旅长放心,这是咱的拿手好戏,保证把旅长的命令传达给瑞麟。”
夜幕里,一千多铁骑兵绕出了阵地,一阵简单、沉闷地格杀后,迅速突破了清军设在阵地前的警戒线,在慌乱的敌军面前,他们一掠而过,宛如黑色的闪电出现在左翼清军攻击部队的侧面。
“为了天朝,前进!”激昂的冲锋号和叶芸来的高喊几乎同时响起。叶芸来没有直接去攻击对面正呼啸前扑的清军,他一眼盯准了前扑清军背后的一个黑压压的方阵。他清楚,那是敌人集中起来的后备部队,从炮口喷射出的火光里,他清楚地看到,那里还有敌人的炮队。按照惯例,在它的周围一定还有清军的大将领在,说不定里面就有瑞麟。只要先把他们打散,前面进攻的清军就会不战自乱。
叶芸来一马当先,趁清军还没有反应过来之际,带着他的滚滚铁骑杀进了还在专心静候出击号令的清军阵中。
翻飞的马刀扫荡开了清军原本整齐的阵势,旋风似的又刮过清军的火炮阵地……
听见清军突然稀落的炮火,潭绍光知道,那是叶芸来的三团已经和敌人交手了。他冲着身边儿早已准备好的号手们把手用力一挥,“吹冲锋号,全线反击!”
在同样的“为了天朝,前进!”的炸雷般呐喊声中,四团的两个营铁蹄飞跃堑壕,冲向了对面的清军。
已经危在旦夕的张乐行各部,一见清军在天朝红军的突然打击下陷入混乱,也不失时机地冲出乐营垒,全线投入反击。
正如叶芸来所猜想的那样,瑞麟就在他进攻的清军阵列的后面,可惜,他没有发现瑞麟。不过,瑞麟倒是看见了他,还看见了尾随在他身后的那些一眼看不到头的滚滚铁流。
瑞麟怕了。夜幕里,他根本猜想不出这骤风一样刮来的对手骑兵到底是有多少,那隆隆的马蹄声和震耳欲聋的号角声叫他心也颤抖。他只有一条路了,尽管他极其不情愿,可还是不得不这么做。
“回巢湖。”他无奈地呻吟似的下达了他的号令。
第一二一章殿下,长痛不如短痛,该……()
杨秀清从新建的天京钢厂参加完开工典礼刚回来,桌案上就摆满了需要他必须马上处理的事情。
和往常一样,一切还是从外埠开始。他静静地坐在那里,听着卢贤拔的念颂,然后再接过每一道公文,仔细而又有些费劲地从头至尾看上一遍,重重地用朱笔画上一个不是很圆的圆圈儿,最后再交还给卢贤拔,说出自己的处理意见。
今天的事情格外地多,格外地乱。也许是卢贤拔事先有意的安排,头几道公文都是叫人松心的事情。江西省矿业公司下属的铜矿和钨矿开工顺利,湖南调集的救援粮食已经开始向贵州起运。云南全省光复,红一方面军等待物资补充完毕后,将于十一月,最迟不超过年底由云贵同时进入四川。鉴于形势的发展需要,红一方面军总指挥部请求增补三个军的番号。在这份奏报里,林凤祥还奏明,经与越南国接触,越南国表示,不在与满清政府发生任何关系,转尔承认自己为天朝的一个藩国,不日将派使者携带礼品晋见天王……
这些事情让杨秀清感到兴奋,尤其是对来自云南的奏报。他拿在手里,反复看了几遍,呵呵地笑了,“这不是林凤祥自己写的,他的字我能看出来,不怎么样。不过,他也忙啊。云贵都是新安定的省份,底子也薄,既要安置百姓们,还要准备讨伐四川,尤其还要和临近的各国处理好关系。”
卢贤拔点了点头,“是啊,林凤祥是个难得的能独挡一面的将领,别人都说,凡是出自东王手下的将领,都是好样的,在天朝绝对是一顶一的人物。”
“别拍我啊。”杨秀清斜了卢贤拔一眼,又得意地笑了,“他可不是我的人,该说是林海丰那家伙的嫡系才是。”
“一样,都一样。”卢贤拔嘿嘿地笑着,“其实安王不也是您的知己吗,您和安王都是慧眼识人,否则天朝能征惯战的将领众多,怎么就偏偏把这个第一的位置给了他呢?”
“你怎么就能断定林海丰和我是知己?”杨秀清把林凤祥的奏文摊在桌案上,顺手拿起了朱笔,随后瞟了瞟卢贤拔,“也许他就是他,我就是我呢?”
“不会的!”卢贤拔说的很肯定,“傅尚书走之前特意和卑职讲过,安王是您永远的可靠朋友。”
“做他的朋友可是要付出的。”杨秀清在林凤祥的奏报上认真地画上了个一圈儿,推到卢贤拔的面前,“跟林凤祥说,军事统帅部早有安排,可以再给他十一到十八一共八个军的番号,叫他便宜行事,不必再行请示。”
说完,他又瞅着卢贤拔,眉头动了动,“善祥那丫头最近一直再没有来信啊?”
“是啊,路途太遥远了,来往的信件时间会很长。”卢贤拔笑了笑,“不过,等我们的电报线路铺设好了,以后就方便的多了。布尔布隆公使说过,只要我们的线路和香港一接通,就能够和法国的天朝公使馆通过电报联络了。”
“恩,那感情好啊。”杨秀清点了点头,一挥手,“下面还有什么,接着来。”
“这是科学院请求调拨实验经费的公文,另外就是他们那里又查出了几个英国的奸细,请示处理的办法。”
“实验经费照准,叫他们拿上我的批示去内务部办理。”杨秀清开始笨拙地写着批示,“至于那几个奸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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