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你是说醉话了。”洪宣娇一指洪秀全身后的女官,示意女官拿下天王手里的酒杯,“二哥,那不能饮酒的天条可是您制定的,咱们不仅不论了那些天条,还在这里开始发着酒后的醉话,您可真是的……”
洪秀全似乎一下明白了许多,不再和女官争夺酒杯,而是目不转睛地望着郑南,继续问着,“妹夫,朕可是真心想讨教讨教你们的?”
“天王,天朝一派生机勃勃,各个战场上更是捷报不断,天朝最终夺取整个天下不过就是个时间的问题。天朝永存,天王何以说出到了头的话?小弟愚顿。”郑南微微地笑着说到。
“就是,您不会是自己想诅咒咱们天朝短命才好吧?”洪宣娇嘟起嘴,咕哝着。
“朕怎么会是想诅咒天朝?”洪秀全呵呵笑了笑,“朕说的是实在的东西啊。你们也都看见了,朕说是天王,可兵指挥不动一个,将也调遣不了半个,所有号令都出不了这个金龙城,不,准确地说,是出不了太阳城。能真正听朕的,不过就是宫里着千百个后宫嫔妃和女官而已。朕就这么混吃等死,消耗圣库的财富,朕是于心不忍啊!”
洪宣娇听明白了,闹了半天,二哥大概还是在为了天王府的牌刀手被整编感到郁闷了。怪事,整编前可是征得了你的同意的,当初你并不反对,而且还大加赞赏,怎么回过头来却又变成这样了?说实在的,从这个二哥的身上,她是越来越难看到一个男子汉应有的气度了。
“二哥,天王府的警备兵马还不是都在小妹的统帅之下,您不会连我都不放心了吧?”洪宣娇生气地丢下手里的筷子,“现在各王府的保护任务可都是由小妹担当,您不放心,东王再不放心,那叫小妹怎么去做?”
“看看,看看,把话扯远了不是?”洪秀全指指桌子上的筷子,示意妹子赶紧再拿起来,“朕怎么会不放心妹子?朕没有那个意思,天京的兵马都归妹子统领,朕岂有不放心之理。朕还是那话,朕只是觉得朕的这个天王已经是可有可无了。”
“二哥,也许我话说的不好听,但我还是要说说。天朝发展到今天的这一切,都是您自己一手造成的。当初,您可是太热衷于这个安乐窝了,娇妻美妾,亭台楼阁,您是只想尽情享受到手的这一切,没有其他的任何东西还能打动您。在安王他们没下凡之前,您就没有为国事亲自发出过一道诏旨,所谓议政也不过是走个形式,摆摆样子。当然了,东王哥哥也的确是个能人,由他管理的天朝更井井有条。我看啊,一定是现在是看着天朝势力更大了,也许还出现了点儿您不愿意接受的事情,您又想……”
洪宣娇还想再往下说,郑南笑着拦住了她的话头,“宣娇,别瞎说啊,你是误会了天王的意思了。”
“我怎么会误会呢?”洪宣娇还是有些不依不饶的,白了丈夫一眼。
洪秀全似乎一点儿的不快都没有,反倒看看郑南呵呵地笑了起来,“唉,朕这个妹子啊,是打小被宠坏了的,厉害着呢,估计妹夫在家也少受不了她的气。没事没事,她就是这样,有什么就说什么,不会拐弯抹角。”
“本来就是,我说的又没错。”洪宣娇头一甩,哼了一声。
“其实,朕的确是为了天朝着想,为了百姓着想。”洪秀全十分认真地思索了一会儿,微微笑到,“妹夫和海丰兄弟是真正的天父的儿子,朕等的所谓天父的儿子,那不过是打个冒枝,蒙骗蒙骗一些无知的人而已。再者,海丰兄弟东讨西杀,战功卓绝,又深得百姓的爱戴,当然,还有数万精锐的红军将士更是拥戴异常。朕以为,如果朕把天王这个位置让位给海丰兄弟,那是最顺理成章不过的了,天朝也会为此而更昌盛。说心里话,朕这个天王是做腻了,只想安安稳稳的做个闲人了。”
“呵呵,要是这么说,我看倒不错……”洪宣娇几乎是脱口而出。
“胡说!”郑南就象触了电似的,蹭的跳了起来,用手里的筷子不住地指点着洪宣娇,脸色变得极其难看,“洪宣娇,别忘了,你可是个镇守京城的大将军,不是三岁的孩子,怎么什么话都可以信口的胡说。”
“我……”洪宣娇还是第一次看见丈夫在发火,那眼神儿,叫她看的心里发毛。
郑南不再理会她,转身冲着洪秀全一躬腰,“天王,我和海丰是来帮助天朝的,不是来谋求多高的地位的。我们忠心拥戴天王,只有您才是天朝的真正根本,没有您这个天王,何谈太平天国?”
“妹夫啊,你的话太重了,朕……”洪秀全依旧是面戴微笑,平静自若。
“天王,我们还是不要再提这个话头了。”郑南说着,弯下身又是一躬,“好歹咱们还是一家人,安王娘也已经是赖王娘的义女,天王应该放心,为了天朝,我们会尊重和爱戴您的!”
“唉!”洪秀全重重的叹息了一声,似乎显得很无奈,“你们啊,真是不理解朕的心思啊!”
他这话说的倒是对的,郑南、洪宣娇此时也是断难完全猜透洪秀全的真实用意。
就在头天晚上,洪秀全和杨秀清也做了番长谈,这是多年来已经少有过的一次“推心置腹”的交谈。内容有些和他在郑南两口子面前的差不多,只是把想让位的人又换了一个。他说,他真诚地希望杨秀清做这个“万岁”,而他自己要回已经光复的家乡去颐养天年。当然,诸如什么大势已定,见好就收之类冠冕堂皇的话就更多了去了。最后,他自然还是不会忘了要捎带脚的暗暗地提示上一句,安王已经做大了,他抗衡不了,也不愿意为此引起天朝日后的内部混乱。说白了,就是告诉杨秀清,为了维护“他们曾经的天朝”,也只有杨秀清才能承担起这种责任了。
第八十四章天朝内部现在是少有的暗流激涌()
对于洪秀全此刻萌生的这种想法,杨秀清当时似乎表现的并不震惊,给洪秀全的印象好象是本来就该有这一天。
当然,随后的杨秀清也是再三的劝阻,甚至直接说明他的这种做法不利于天朝目前的安定团结。但是,洪秀全心里清楚,以杨秀清的为人和性情,他是断断不会不眼红这唾手可得的好事情的,那些所谓的劝阻和推委,不过都是些表面上的文章而已,在他的心里,还指不定是如何的高兴呢。
其实,从杨秀清开始在金田伪托什么天父附体到现在,洪秀全一直认为,对他的至高无上的权力真正能构成最大威胁的人就是杨秀清。
要说进入天京后他一脑袋扎进脂粉堆儿里,懒得再过问什么朝政只是出于山里人进城,一时花了眼的话,那也不过仅仅是一个方面。洪秀全还有一个用意就是暗中推波助澜,更凶猛地滋生杨秀清的权力欲,给他一个充分表现的机会。有道是,不做事的人是永远不会有错误的,而一旦做了的,错误自然就会百出。想扳倒杨秀清这样的人物,就得在他出现的一个又一个错误中去寻找机会。他在心底甚至都做好了准备,早晚会诱导的杨秀清利用天父的名义来重责自己,最好是打上自己几十棍子,叫文武百官们看,看看东王有多么的霸道。然后,顺理成章地诱使他索要“万岁”的名号,假如不要,那就自己送给他。嘿嘿,在朕暂时还没有享受够,不真正给你闹上个谋反的大帽子戴上之前,朕是不会和你发难的。
洪秀全是很为自己这番心思骄傲过一阵子的,满朝上下,没有任何人能看透他的真实想法,也包括他的亲眷们。
对未来,他设计的很完美,发难的时机要挑选在天朝战局安稳的时候,到时候要下密诏给石达开和韦昌辉,密诏还要随即销毁,不能流落到其他人,尤其是史官的手里。他甚至都想到了,即便有密诏,石达开也未必能够真正向杨秀清操刀。韦昌辉一定会干,而且杀戮的更猛,因为小媳妇一样的韦昌辉是受够了杨秀清这个婆婆的气了。利用韦昌辉除掉杨秀清,在把昏了头的韦昌辉除掉,还要轰走石达开,几个首义的王,除了自己,谁都不能留下来。这才是真正的洪家王朝。
叫洪秀全没有想到的是,偏偏才做到半旯卡唧的时候,竟然又冒出了林海丰和郑南这俩人来。郑南是个书呆子,没有啥政治头脑,姑且不论。这个林海丰可是不一样,既能干,又能说,一闹就会闹个头头是道。本打算是利用林海丰的到来制约住杨秀清,再加上石达开、韦昌辉等人,至少朝中的各方势力能够达到一定的平衡,那样的话,自己将来舒服够了,想什么时候出头就什么时候出头,倒也没错。
可叫他又没想到的,这个林海丰却很快上了杨秀清的贼船。即便到如今,石达开已经回京开始主持天朝军务,看上去朝中被杨秀清一度完全把持的权力也开始在分散,不过,洪秀全综合各方面一分析,发觉蛮不是那么回事。有了林海丰鼎力支持的杨秀清,如今的权势和威望那比以前是更大了。
别的先不说,单单从一个小小的报纸上,就可以看出一切问题。《新天京报》上现在已经很难再能见到他每天都要写的那些诗句,也极少提到他这个天王的大名。对于他派人送到报社去的诗稿,据说杨秀清有明令,说他的那些诗文没有什么任何意义,好多还有悖于天条。甚至好象还说过他写的不过都是些陈词滥调的打油诗而已。呵呵,真是难得,一个原本大字认不得一箩筐的大老粗,居然也知道骂别人是什么陈词滥调了。
说来说去,事情闹到了今天的地步,怪就要怪林海丰。
洪秀全仔细品味过林海丰,林海丰真的是不争权?他不相信。人哪有不喜欢权力的。否则,你林海丰干嘛要独辟蹊径的搞什么“红军”?你把那些无比忠于天朝,年青的都仿佛是一张张白纸的小家伙们鼓捣在一起,给他们洗脑,还不是要建立你的“林家军”?在这方面,他是无论如何不能不佩服林海丰这家伙的。林海丰真是太聪明了,难怪是从天上来的。
不过,冷眼旁观之后,他还感觉到了一点,林海丰之所以屈服于杨秀清,也许就是在哗众取宠,还同时在积攒本钱。这个人和别人都不一样,他无论对洋人还是满清,具有的那种仇恨心理似乎都很难叫人理解。洪秀全相信,即便到任何时候,林海丰一定都不会背叛天朝。换句话说,和林海丰斗,那还有的是时间。
还是蒙得恩说得对,在天京城,大家只知道有东王,几乎忘记了天王。而在外面,更多的人却是只知道有安王。尽管林海丰还在把自己的旗帜似乎举的老高,可洪秀全自己明白,那也仅仅是拉大旗作虎皮罢了,用用而已。
现在,已经到了必须要打破杨秀清和林海丰之间那种互为依靠的时候了,他们之间的同盟关系一定要拆散。否则,不用别人来抢夺自己的宝座,就是冷藏也把自己冷藏死了算。我费尽了苦心折腾起来的洪家王朝,不能就这么改换了颜色。洪秀全在想。
趁着苏皖即将发生大战,林海丰无暇回顾,更重要的是,林海丰的嫡系主力都远在两广、贵州,大部还就要深入云南。而天京的实际军权,又完全掌握在妹子洪宣娇的手里,韦昌辉也近在咫尺,这是个难得的时机,要加速解决天朝的内部问题。
再接下去,该找的就是石达开了,和石达开该怎么说呢?这他还需要认真地琢磨琢磨。在某种程度上讲,石达开更是个能效忠自己的人。
在苏皖将要发生的,也许是一场空前的大战,就在双方如此的准备之中,渐渐拉开了序幕。难以想象的是,当满清上下几乎是同仇敌忾,摩拳擦掌的时候,天朝内部却是少有的暗流激涌。
林海丰从镇江到扬州又打了个来回。清理李昭寿留下的祸患用了他不少的时间,说实在的,杀人容易,教育人那可是太难了。
一向在部下们眼里都是不紧不慢的林海丰,现在几乎是脚不沾地的在奔忙着,好象在和谁赛跑。调兵谴将,积屯粮草,集中银两,很少有人再能看到他过去那永存的笑脸儿。
柳湘荷心疼夫君,东王和翼王发来要求夫君尽快赶回天京的公文她拿在手里,却一直没舍得给夫君看。夫君眼窝深陷,眼角夹带着血丝,她知道夫君有几个夜晚难以成寐,人毕竟是人,不是石头。
那个年代的人也许还没有发明“爱情”这个浪漫的词儿,甚至羞于谈到“爱”,这个字似乎总与些龌龊结合在一起。但是,柳湘荷对自己的夫君,那是一种绝对的真爱。她爱夫君胜过爱自己,她尽管会在傅善祥面前提起卓文君,那并不是出于什么嫉妒和酸楚,而是真心希望傅善祥能和自己一样成为夫君的贤内助。当然,还包括苏三娘。
有人说爱是自私的,没错。爱,就是要自己和自己所爱的人幸福。不过,对于这个目的,人理解的不同,出现的结局也不会相同。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是一方面,男人三妻四妾更是正常。天朝虽然号召一夫一妻,人在脑子里根深蒂固的东西毕竟还存在。
自己爱夫君,夫君疼自己,这就足够了。剩下的,就是应该叫夫君如何才能过的更开心,更舒适,柳湘荷想的不多,却又很多。真要是冷静下来仔细想想,要是就为了自己和夫君,那么,无论是凭借夫君还是自己的技能,想谋求个松心的普通日子,那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
遗憾的是偏偏遇到了这几乎是无休止的战乱,搅乱了无数人的心境。
柳湘荷是个善良的姑娘,夫君在天京火烧石镇吉,在松江处置战俘,她都亲眼目睹过。那个时候,她的确为这位安王的凶残的一面寒栗过。可是,不知道是时间的推移,还是见惯不惯,或者是心有所感,到了夫君在扬州更大规模的大开杀戒的时候,她开始感觉的有些坦然了。夫君为了天朝已经是呕心沥血了,还有人胆敢以身试法,不杀,何以平众怒?
说实在的,她是真不想叫夫君分心了,可是,在爱夫君的同时,她也爱她的弟弟。弟弟喜河进了红军大学,谁知竟给分到了海军学院。能在上海姐弟团聚,她当初可光顾了高兴了,没想到的是现在大战在即,弟弟却不高兴了。
一个堂堂的陆军旅长,战功不能说显赫,也算得上不少,居然在这种节骨眼儿上参加不了战斗,柳喜河难过,一封信过来,从来没有帮上过弟弟什么忙的柳湘荷就更坐不住了。
第八十五章中国人这到底是在做什么?()
林海丰看完兼任着红军大学训导长的苏三娘的来信,默默地对着地图沉思了好一会儿。
十几天前,红军大学各级学兵就已经编组成了一只学兵军,又以日常训练的名义开上了崇明岛。当然,除去李侍贤、陈廷香等少数几个学兵军的首脑,没有人知道他们下一步其实是要配合已经开赴常熟的红军教导旅奇袭通州(也就是现在的南通)。就在刚刚准备登岛的时候,陆军学院高级班二分队的学兵刘全胜却突然提出因为父亲刘永敬身染重病,希望请假回庐州。为此,刘永敬还专门给他写了封信。
对这件事情,林海丰起初并没有十分注意。在他的记忆当中,刘永敬是个具有浓厚地方气息,喜欢自我为王的主儿,象如今这样的依偎在天朝的大旗之下能呆多久,那还很难说。不过,至少现在他还没有回去闹独立的环境,淮河已经是清军重点设置的防线,想回也回不去。
但是,由于这批高级班学兵都是半年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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