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于布尔布隆一再告戒他,千万不要再次错误地估计了形势。他的想法就更多了。是啊,法国人不傻,他们之所以还在与英国联盟打击俄国的同时,就敢公开跳出来第一个承认这个太平天国政权的合法性,当然他们一定是了解了更多他们的底细。为此,他亲自去了趟天京,对那里进行一次有目的的造访。整个访问的过程,使他更坚定了自己的信念。
遗憾的是当他按照中国的现实情况,给国内提交了客观的分析,并强调了南方政权必定最终统一中国之后,他接到的富兰克林•;皮尔斯总统的命令却是要以继续保持中立为幌子,争取借用这个大好的时机,逼迫满清政府出让台湾。如果需要,国内将会派遣一只强大的舰队来东方。
马沙利知道,这个富兰克林•;皮尔斯总统在国内是个同情南方政治主张的北方人。在他的怂恿下,去年美国国会通过了《堪萨斯―内布拉斯加法案》,允许该两州公开畜奴。造成南方人和北方人因为各自的所控制地区而竞争,结果冲击到了堪萨斯,引起堪萨斯内战的爆发。尽管如此,皮尔斯却始终是站在南方奴隶主的立场上,派兵镇压反对奴隶制的移民。
也许是太平天国的政治抱负与皮尔斯太不相融了,所以才会如此的敌视这里的南方政权。马沙利这样在想。
不管他怎么样去想,总统的意志还是要去执行的。他秘密派人去了天津,约见了北方的洋务派领袖奕忻的代表。事情是出乎意料的顺利,北方的满清居然痛快地答应了将台湾作为美国的租借地。他还没来得及高兴呢,就又从别的渠道获悉,同样的答复并非是针对他的美国政府一家,得到这个承诺的还有英国。
他妈的,马沙利不由得暗暗骂了起来,好你个辫子猪,是想拿我们美国人去给你当看门狗了啊!我可是不上你的当,还是等等再看。
偏偏这个时候,又传来了香港英租界被当地天地会暴乱的武装力量收回的消息。马沙利脊背上顿时冒了冷汗,万幸,真是万幸,幸亏犹豫了这么一下,否则,介入到台湾,那就是自讨苦吃。说实在的,他才不相信香港的英租界就是什么天地会暴乱的单方面行动,这个天朝政府太可怕,他们口口声声要通过谈判解决问题,其实不过是在放烟雾弹迷惑对手而已。那么台湾呢,那个安王声称海军力量不足,暂时不考虑台湾问题,难道就不会是又一个烟雾吗?
折腾来折腾去,现在马沙利真的进退无路,有些束手无策了。
不管怎么样,解铃还需系铃人,也只好去向那个安王讨教讨教了,不管怎么样,要首先考虑到国家利益。
和马沙利相比,阿礼国更是灰头土脸到家了。公使阁下狼狈溜去了东印度公司,却在骂了他个狗血喷头之后,又给他传来了指令。利用这次在广州鲍林从天京政府翼王那里得到的许诺,叫他务必亲自与上海的安王会晤,谋求双边的谅解。并一再申明,这是来自内阁的最新指令,当然,也是权宜之计。
见安王,一提起这个话头,阿礼国脑袋就要大上好几圈儿。为了摸清楚太平天国政府对南方的战略意图,也是为了给公使阁下提供可靠的军事情报,他没少去请求拜见那个安王,可是人家忙啊,竟然一次都没达到过目的。眼下这个时候再去请求接见,不要说对方愿不愿意见,就是真的见了,可这脸朝哪放啊!
阿礼国看着镜子里自己几乎消瘦了一圈儿,摸摸那张已经变得象把可怜的刀子似的脸,不禁哀叹一声,这里哪儿还有什么能滋养人的东西,简直就是人间的地狱!
罢了,罢了,暂时委屈一下吧。阿礼国整了整领结,使劲儿咬了咬牙,等着吧,早晚帝国要把这块儿土地从这个地球上抹去!
第六十三章难道事情就总是这么地巧合?()
马沙利来到安王府邸请求接见的时候,林海丰正好要去出门。他是要去观看上海剧社排练的新戏《白毛女》。于是,出于对主人的尊重,马沙利接受了林海丰的邀请,一同前往剧社的排练厅,耐着性子,陪着林海丰看了起来。
戏演完了,望着依然静静地坐在那里,丝毫没有走的意思,显然是还陶醉在剧情中的林海丰,马沙利摇了摇头,又看看那位眼睛红红的安王夫人,轻轻地咳了一声。
“殿下,还行吗?”直接参与了这出戏编排的柳湘荷,把头依偎在夫君的肩膀上,鼻音浓重地问到。
“好,太好了,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谢谢你,夫人。”林海丰眼睛还瞅着已经是空荡荡的台子,轻轻地抚摸着柳湘荷的头,“去吧,我这里要陪马沙利阁下说些事情,你替我去谢谢后面的演员们,告诉他们,我中午要请大家吃饭,感谢他们的努力成果。”
目送柳湘荷去了,林海丰把头转向了马沙利,“阁下对这出戏的感觉如何啊?”
马沙利笑了笑。他对歌剧还是颇有些兴趣的,这出戏连说带舞,中间还有几次歌唱,具体说来,也分不清是什么剧种。不过,整个的音乐他还是感觉比较新颖,当地乐器与西洋乐器的结合,倒也是天衣无缝。再借助于身边儿通译的帮助,他大致看懂了戏的内容。
中国的大年关,漫天风雪一片白,躲债七天回家来的老汉,为了反抗一个地主拿自己的女儿抵偿高利贷,而被活活打死。他的女儿还是落入了地主的手里,姑娘在地主家饱受摧残,为了反抗地主收他做小妾的企图,姑娘逃进了深山,与野兽为伴,以野果充饥,豆蔻年华的姑娘变成了一个满头白发的野人。
“安王殿下,鄙人以为,这个戏好象是还没有完啊?”马沙利试探着说到。他这话说的有道理,剧种那个同样反抗地主的男青年被迫也逃出了家乡,而且是去投奔了天军。可是,剧的最后却是舞台上的一头,该死的地主守着粮囤在数着什么,一定是数钱呢。而另外一头,衣杉褴褛的农民们却是在遥望着远处的白发野人,唱着一曲震撼人心又如泣如诉的旋律,他对那段歌词饶有兴趣:
看人间,哪一块儿土地不是我们开,哪一片山林不是我们栽,哪一间房屋不是我们盖,哪一亩庄稼不是我们血汗灌溉!可恨地主满狗官,土地他霸占,庄稼是私财,又逼租子,又放高利贷。多少长工被奴役,多少喜儿受苦难。穷苦的人儿,地作床来天当被盖。诉不尽的仇恨啊!汇成波浪滔天的江和海。压不住的怒火啊,定要烧毁黑暗的旧世界!
整个剧就在这样的场景下结束了,姑娘后来又怎么样了?那个投奔了天军的青年显然是姑娘的情人,就没回来吗?没有结局啊。
“是啊,是没有结局,可是结局也已经有了,它在每一个看完这出戏的人的心里。”林海丰笑了笑,一指后面的韩慕岳,“当然,人所处的环境不同,理解也会不同,我们何必要硬性地去安排一个所谓的结局呢?您可以问问他,他在想什么?”
马沙利看了看腮帮子鼓的老高,手一直按在腰间短枪上的这位卫队长,从他那还喷着火的目光里,不用问也知道他想的是什么。唉,他们的确是太聪明了,一个戏剧,就能够具有极其强烈的煽动性,没有结局也许比有结局更可怕啊!再想想自己国内那些装腔作势,无病呻吟,甚至是哭唧尿腚的东西,简直就叫他发呕。
“有些事情是老百姓自己的事情,饱受凌辱的老百姓,有他们自己解决问题的方法,我们只能顺应百姓的意愿,不能抗拒。”林海丰叹息了一声,“我们的百姓受的苦太多了,生活的艰辛压的他们喘不过气来。其实香港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我们没有武力驱逐英国人的意思,他们也不容易啊,投资、发展了多年,尽管是强盗般的获取的这一切权力,但付出总还是有的。我们是礼仪之邦,这理总还是要讲的,不能让人白干不是?呵呵,可是不行啊,老百姓不愿意,因为他们的存在,让老百姓失去了赖以生存的一切,所以老百姓要起来暴动,要驱逐他们。我们只好接受百姓的意志,不接受不行,否则百姓们就会连我们一起驱逐掉。”
难道事情就总是这么地巧合?今天来拜访这个安王,偏偏就正赶上了这一出戏的上演,冥冥之中,这出戏似乎就是给自己唱的。马沙利有些二虎了。香港爆发的事件是你们老百姓的意志,那台湾呢?我这个公使总要有个落脚的地方啊?
看看默然无语的马沙利,林海丰微微笑了笑,接下去说了自己对马沙利目前的境遇表示谅解,并对马沙利能排除亲满派的干扰,致力于双边的民间平等贸易等等,同时给予了高度的评价。对于以天龙、旗昌为首的美国商行在京沪铁路建设中做出的贡献,更是赞不绝口。
最后,他说到,“我知道,单凭借阁下个人的力量,是很难一时转变贵国政府的意愿的。为了大家能和平共处,共同促进双方的贸易发展,我赞成金能亨先生不久前提出的在外侨区设立一个美国民间商会,与上海政府之间沟通,以维护贵国商人的合法权益。至于公使馆,不妨先迁去台湾。咸丰死了,他的继任者不会欢迎你们去北面立足的,暂时权居台湾,也不失为一种体面。说实在的,不是我们没有能力拿下台湾,还是那句话,总要给大家都留点儿面子,有个缓冲的余地。现在,荷兰、瑞士等国都在试探和天朝接触,我们还算是朋友,不能不给阁下留一个出路。当然,我们也希望贵国不要把大好的机会浪费了,或者有什么别的企图。既然是朋友,我们中国人讲究先小人后君子,台湾我们一年内不会去触及,阁下尽可以放心地在那里观望我们国内的事态发展,以敦促贵国政府放弃以前错误的认识。不过,最好不要把军舰开过去,台湾百姓历来对西洋各国没有好的看法,他们也曾饱尝过外族的压迫,搞不好会激起民变,那样可反为不美了,阁下说说,是这个道理吧?”
马沙利点了点头,“不过,鄙人还是衷心希望不会因此影响到我们之间的友好往来。我们的友好,会促使政府更快转变现行的政策的。当然,作为一个外交官,我也许不该说这么多。”
“国与国之间,也和人和人之间一样,需要坦诚相待。”林海丰笑了笑,“阁下是个很坦诚的人,所以我们才能够成为朋友。借此机会,我还要真诚告诉阁下一声,从现在开始,我们可以不需要一切的外面援助。据说,还有人曾经试图策动各国对我们进行经济封锁,笑话,如果不是天朝愿意结交四海的朋友,我们完全可以马上再次把国门封锁起来,谁也休想打开。阁下相必也知道了,贵国天龙公司采掘出的大量烂油无处销售,是我们不惜花费高昂的代价修建油库,愿意接受这些没用的东西。朋友嘛,谁都会有困难的时候,相互帮助一下也是应该的。”
马沙利的脸微微有些红,是啊,阿礼国曾经为了封锁天京政权还找过他,他也曾犹豫过。“殿下,贵国的发展速度真是很难令人想象,鄙人衷心佩服您的才智、勇气和魄力。鄙人有个请求,您看看目前贵国生产的几种新药,是不是可以部分地出口到我们国家啊?”
“关于这个问题,天朝曾经慎重地考虑过。”林海丰望着马沙利,“由于产量问题,我们始终是不允许向非建交国家出口青霉素和破伤风这两种药品。至于百日咳疫苗,鉴于关系到广大儿童的身体健康,我们一直采取的是放开政策。这样吧,我可以请示下天京,抽调一部分药品供应贵国市场。不过,我有个前提条件。”
“殿下请讲。”
“贵国要减免我们收购天龙公司石油的关税。”林海丰叹了口气,“收购这些东西浪费了我们很多的钱财,我们还穷,国内还有很多方面需要我们去建设。”
“鄙人理解,鄙人一定会尽快将贵国的要求转达政府。”马沙利暗松了一口气。
第六十四章如果不坐军舰,我是不是也……()
阿礼国就是这么的不走运。上午,他咬紧牙关跑到了安王府请求拜见,安王大驾却是外出去看戏了。下午,他早早的就又赶到了这里,生怕再出什么枝节。这次很幸运,当他在门口忐忑不安地等候了一会儿之后,进去传禀的侍卫终于把他带进了这个门楼不大,门槛不高,对他来说,却是难得一进的王府。
不过,进是进来了,可还得继续在小会客室里等。侍卫告诉他,安王殿下现在正忙,请他稍候片刻。中国人的片刻到底是多少时间,阿礼国现在是闹不明白了,半个小时,一个小时过去了,难道这也能称作是片刻?唉,真是没办法,他可以隐约听到隔壁房间里,那个安王和不少人的笑谈声,他甚至能分辨出,那里有不少的法国人,法国人讲英语很不纯正,他一听就能听出来。
到底等了多长的时间,阿礼国最后也忘了,因为不久后安王的王妃来了。
王妃竟亲自给他重新换上了一杯据说是很名贵的茶叶,还带着歉意的笑告诉他,安王殿下在审查天朝红军大学军事指挥学院和海军学院的教学大纲及教材,红军大学的这两个学院马上快要开学了,这是重中之重。不过,王妃还十分肯定地叫他放心,无论多晚,殿下都一定会来和他会谈。王妃和他谈起了那些来自英国他的同胞们的聪明才智,他们对天朝的贡献,并对英国人民表示了崇高的敬意。接着,王妃还很有兴致地向他询问起了远隔千山万水的英国的国情民风。
交谈中,美丽的王妃时不时地会说一些还不是很纯正的英语,对他介绍的英国强大的工业发展,表示出了极大的羡慕之情,对他讲述的英伦三岛的美丽风光,更是啧啧地连声赞叹,“真希望有一天能去美丽的贵国看看!”王妃带着憧憬的笑笑的迷人,动听的声音象是百灵鸟在歌唱,阿礼国陶醉了。
“欢迎王妃娘娘将来能到我们英国去,我想,无论是我们的女王陛下,还是我们大英帝国的臣民,都会盼望能一睹王妃娘娘美丽的风采!您太美了,我敢打赌,您就是美丽女神的化身!”阿礼国的这话有些真诚,至少他还没有见过如此美丽动人的女性,不论不是在东方,还是他们的大英帝国里。
柳湘荷不习惯洋人的这种赞誉,她的脸上泛起了红晕。在她看来,男人赞美女性的美丽背后,就一定有着那种难以启齿的龌龊。不过,她现在没有别的办法,还要继续应付下去,这是殿下给她的任务。
“唉,去贵国好远的,阁下也知道,我们没有那么大的军舰。”柳湘荷微微簇了簇眉头,忽然,又带着一种天真似的表情,看着阿礼国,“阁下说说,如果不坐军舰,我是不是也能去贵国呢?”
“当然能,太能了,为什么一定要坐军舰呢,可以乘坐客轮或者货轮。如果安王殿下愿意,我们完全可以为王妃娘娘打造一艘全世界最豪华的游轮。王妃娘娘,我们的造船技术可是最先进的,比起法国人的来,不知要好上多少倍呢……”阿礼国不失时机地大做起了广告。他知道,如果王妃娘娘能帮他在安王的枕头边儿吹吹那个中国人称为的“枕头风”,那效果远远比任何自己吹嘘的东西更来的快,来的稳妥。
“哦,原来是这样啊,咯咯……我还以为想去别的国家就必须要乘坐自己的军舰呢。原来还有那么多的船可坐,跟阁下交谈真是好长学问的。”柳湘荷笑了,笑的很甜。
“王妃娘娘过誉了,我不过是……”阿礼国咧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