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慌啊,千万不要慌……”铁石大喊着,心里象着了火。他脚下跑的飞快,顺手脱去了身上的棉袄,丢掉军帽,一个鱼跃跳入冰冷的江水中。刺骨的江水如同万只毒蛇,撕扯着他的肌肤,吞噬着他的骨髓……
红三军八师二十二团三营一连炊事班长铁石,为了挽救五个娃娃的生命英勇献身的消息,林海丰是要在临行前的头一天得知的。
他没有吃晚饭,看着红二十二团交来的有关铁石的身世介绍,极其平时的工作表现,他默默地在桌子边儿坐了许久。
柳湘荷也没有吃晚饭,而是静静地坐在一边儿,望着自己的夫君。她看到夫君的眼角儿渐渐地涌出了几滴泪珠儿。
她已经正式成为安王娘好几天了,唯一和以前不同的就是终于与自己心爱的殿下睡在了同一间的屋子里,可以偎依在殿下宽阔的胸怀里,享受着殿下的温暖和爱抚。不过,别的却没有了什么,她知道,那是因为她的身体还没有完全的恢复,夫君是在心疼自己。
殿下会疼人,会爱人,不仅仅是对自己,也包括别人,就象现在。可是,她还是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为什么这么一个胸襟坦荡,又爱意浓浓的殿下,竟然会喜欢那么凶狠的杀人。在松江,在嘉定,还有……
不管是她亲眼见到,还是从文件里获知,天军对洋人几乎是杀红了眼,交枪不交枪的,即使连伤兵也不放过一个。这一切都叫她听着就发麻。洋人是坏的厉害,鸦片自己不抽,却非要鼓捣到咱们这儿来,可也不该这么的杀啊。她闹不明白,一个人的内心如果有这么尖锐的爱和恨交织在一起,那该有多么的矛盾啊?
柳湘荷终于忍不住地站了起来,轻轻走到夫君的身边儿。她没有把自己的手帕拿给夫君,男人流泪是不愿意叫别人看见的。“夫君,饭还是要吃的,只有夫君的身体一直强健,才会有能力培养出一个又一个的天朝英雄。象铁石这样的英雄。”她搂着夫君的肩,温柔地劝慰着。
林海丰长长的吐了一口气,轻轻拍拍胸前夫人的手,“你去吃吧,多吃身体才会恢复的快,后面还有长途的行军呢。”
“不嘛,人家就是要等你一起吃。”柳湘荷扭捏着。
“我要写点儿东西,明天要用。听话,你先去。”林海丰抬起胳膊,顺势抹了下眼中的泪水,回头笑了笑,鼻音沉重,“一会儿你回来还要誊清呢,唉,要不是我老写错字,也不会这么老叫你辛苦。去吧,你的身体再不尽快恢复过来,不是还要叫我担心吗?回来誊清后,再然后派人送到《红星报》去一份。另外,马上通知曾水源他们,明天在龙岩举行铁石的追悼会,我们都去参加。会后,铁石的骨灰叫教导旅派专人护送回天京的陵园。他累了,该回家了。”
柳湘荷一步三回头的去了。当她很快糊弄了两口晚饭,再回来的时候,桌案上,林海丰的东西已经写好了。
“为人民服务!”柳湘荷拿起殿下的书稿,禁不住的一口气读了下去,“我们的天朝和天朝所领导的天军、工农红军,是革命的队伍。我们这个队伍完全是为着解放人民的,是彻底地为人民的利益工作的。铁石就是我们这个队伍中的一个好战士。
人总是要死的,但死的意义有不同。中国古时候有个文学家叫做司马迁的说过,‘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为人民利益而死,就比泰山还重;替满清卖力,替剥削人民和压迫人民的人去死,就比鸿毛还轻。铁石是为人民利益而死的,他的死是比泰山还要重的。
因为我们是为人民服务的,所以,我们如果有缺点,就不怕别人批评指出。不管是什么人,谁向我们指出都行。只要你说得对,我们就改正。你说的办法对人民有好处,我们就照你的办。‘尊重文化’这一条意见,就是我们的敌人对我们提出来的;提得好,既然对人民有好处,我们一样就采用。只要我们为人民的利益坚持好的,为人民的利益改正错的,我们这个队伍就一定会兴旺起来。
我们都是来自五湖四海,为了一个共同的革命目标,走到一起来了。我们还要和全国大多数人民走这一条路。我们今天已经领导着有江南数省的庞大根据地,但是还不够,还要更大些,才能取得全民族的解放。我们的将士在困难的时候,要看到成绩,要看到光明,要提高我们的勇气。中国人民正在受难,我们有责任解救他们,我们要努力奋斗。要奋斗就会有牺牲,死人的事是经常发生的。但是我们想到人民的利益,想到大多数人民的痛苦,我们为人民而死,就是死得其所。不过,我们应当尽量地减少那些不必要的牺牲。我们的将领要关心每一个战士,一切革命队伍的人都要互相关心,互相爱护,互相帮助。
今后我们的队伍里,不管死了谁,不管是炊事员,是战士,只要他是做过一些有益的工作的,我们都要给他送葬,开追悼会。这要成为一个制度。这个方法也要介绍到老百姓那里去。村上的人死了,开个追悼会。用这样的方法,寄托我们的哀思,使整个人民团结起来。”
我的天,殿下真是太有才了,即便是那位为后人所称道的能做出七步诗的曹植,在殿下转瞬即成的宏篇大论面前也是黯然失色。柳湘荷把文稿紧贴在胸前,目光火热地望着她的夫君,她想马上就亲亲夫君,使劲儿地亲……
第四十六章左宗棠越说越有兴致……()
铁石的追悼会隆重,在任何人看来规格又是奇高。以安王为首,红三军的军师长们一起亲自抬着铁石的遗体进入会场。在护卫队一排枪声的陪伴下,铁石在烈火中魂归天国。
安王以“为人民服务”为题,做了长篇的讲话,高度赞扬了铁石这种为了人民利益而勇于贡献自己生命的崇高品格。
红军将士们理解了一个道理,英雄并非只是出自于战场的硝烟,他在任何一个地方都可能出现,英雄更不是完人,但是他总有那一瞬间的辉煌。
“向铁石学习,做人民的好战士!”在一片排山倒海般的宣誓声中,林海丰离开了会场,离开了龙岩。
按照原定计划,林海丰一行是要经由漳州、厦门,然后乘船直接回上海。也许是他太钟爱这福建的山山水水,也许是铁石的追悼会又给他带来了什么念想,他临时改变了原计划。
一百多人的小队离开龙岩后,径直来到了永安,这里已经是新建的闽西专署的管辖区域。恰好,又遇上了从专署驻地明溪来此巡视工作的左宗棠。
“呵呵,听说左先生来了没多久,就有了个田鼠专员的雅号啊。”林海丰望着左宗棠不再那么湿润的面颊和深陷的眼窝,关切地问到,“怎么样,工作还顺手吧,没有人故意和你为难吧?还有啊,工作是一天天做的,千万不要劳累了身体。”
“多谢殿下关照,一切都顺手的很,大家都很团结,也很用心。”左宗棠笑着,“宁化一带属山区农业,田野宽广,滋养田鼠。田鼠残害庄稼严重,农民对田鼠为害早已是深恶痛绝。捕捉田鼠,更是广大农民由来已久的行动。宁化的特产就是田鼠干,实属天下一绝。会做的人要先把田鼠去毛,他们把捕获的田鼠或架于锅内热水蒸,或放入炽热柴灰里焙,只要火侯掌握适度,便可把鼠毛拔得一干二净。然后是剖腹去其肠肚,再用水清洗干净。最后用谷壳或米糠熏烤,直到烤成酱黄色。”
左宗棠开始是根本就没有想到自己来这里做个什么临时的专员会有多么的顺手的。咋一到来,他所管辖的几个府县和江浙一样,原先富有的财主们都成了落水狗,再没有了往日的威风。这些事情在他的心里,未必一下就能坦然地接受。
可是,毕竟少数人的悲哀换到的是更多的人的欢笑,走遍乡村,很少会有几户不是天军家属或是投身农军的家庭。这一切都说明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天朝在人们心中的至高无上。什么是国富民强?在这里他找到了答案,只有这么做,才能叫多数人或者是全部的人共同富裕起来,而不是个别的人。他在按他自己的理念埋头开始做着一切。
奇怪的是,没有发生过他所担心的什么人给他挚肘。尽管他没有他曾经期盼的顶带花翎,没有满清大员的大堂可坐,更没有那威武的堂威声相伴,但他的权威很高。不论是他的左右助手,还是府县官员、乡村农会,都会严格遵守他发布的每一个命令,如果他想,马上可以集中数万的农军,可以聚集起一只足以令许多人胆寒的强大的百姓队伍。当然,前提是必须对准满清或是一切敢于在百姓头上动土的敌人。
左宗棠越说越有兴致,“殿下,回头找机会您可以尝尝。这样加工后的田鼠干不但美味可口,而且养分丰富。尤善补肾之功,对小孩子飞床症等都具有显著的疗效,很有一些的药用价值。一到冬季,正是捕鼠的旺季。我们组织起四乡百姓大力捕鼠,同时扩大了田鼠干的加工作坊。呵呵,那里的学童们更是把捕鼠作为一种乐趣,对捕鼠兴致高的很。这样也就一举两得,减少了田鼠对农田的危害,又可以大量向外地推荐我们的特产,以后的收益自然也就会很大的。”
“恩,不错不错,这个田鼠干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回头我一定尝尝,还要拿到上海、天京去,叫天王、东王都尝尝。哈哈,对了,一定要叫那些洋人们尝尝。闽西人杰地灵,特产不少,都要好好开发开发,做大,做强。”林海丰点着头。不过,他可是不敢享受什么田鼠干的,他连猪的内脏下水都碰不得,就别说什么老鼠了。可是再一想,他又乐了,“干菜、干肉类便于携带,又不变质,是当前食品很好的储存方式。老鼠要使劲儿地抓,你们多余的老鼠要是吃不完,就送到前方去,叫我们的将士们帮着吃,这样,宁化的百姓就有了好的收入。”
“殿下说的是啊,上杭萝卜干,长汀豆腐干,连城地瓜干,明溪肉脯干,宁化老鼠干,清溪笋干,永定菜干,武平猪胆干,这些都是闽西一带出名的干菜,历史都很悠久。不少还都曾经是宫廷的贡品,如果把一家一户的小作坊都联合扩大,再把路、桥修好,那么,可以大大地带动一方的经济,造福一方的百姓。”左宗棠说到这里,看了看安王,笑了笑,“只是这么多年来,那些满清官员使得各府县积累甚少,我们又是新到,该用钱的地方实在太多。”
“学堂的情况怎么样?”林海丰岔开了话题,“来的路上我看过几个乡里的学堂,还不错。不过,山里可能要差些吧?”
“我们目前是每个乡都设置了学堂,并辅助以招请读书人在一些村子里开馆教学,争取最大限度地接纳孩子们入学,按照天京统一的新方式教授孩子们学习国文和算学。不过,困难还是不少。对山里路远的孩子们,我们特意做了要求,乡的学堂优先安排这些孩子们上学,还要求当地农军组织专门的护送队伍,定期接送孩子们。学堂白天给孩子们上课,晚上还可以帮助邻近的百姓们识字……”左宗棠详细地介绍着学堂的发展情况。
“学堂要搞好,这是国家的根本,还是那句话,要舍得花钱。就是咱们吃不上喝不上,学堂不能亏了孩子们。”林海丰看看左宗棠和他身边儿永安的地方官员们,“我会尽管地给你们拨一笔银子下来,用于教育和经济发展。左专员看的很远,一个地区的发展主要还是要依靠当地的优势,要形成规模,打破过去一家一户的小农经济,发展集体副业。闽西是当年林万青总督的老根据地,人民为了天朝出力流血,我们不能忘记他们对天朝的贡献。”
“还有一个问题,殿下……”左宗棠想了想,说到,“我这次来永安也正是为了了解这方面的情况。由于青壮参加天军、还要担负支援前方作战,现在的许多地方都出现了劳力、牲口的不足。马上快要春耕了,我和大家在酝酿,看看是不是把适合于大面积耕种的田地集中一下,办几个类似天京、上海的农场。”
“是啊,各地政府都有对军属的优待条令,可总还是有照顾不到的许多家庭。适当集中土地,进行合作化生产有好处。”林海丰看着左宗棠,“不过,这件事情办起来要慎重。农民喜欢看到属于自己的田地,那样才心安。土地刚刚到了手,再拿出来恐怕不是件简单的事情。我看,在不影响土地所有权的条件下,可以提倡大家互助,以强带弱,以大带小,各地农军的优势也要发挥出来,做生产的排头兵。”
“不过,一定会有人不愿意这么做的。”左宗棠笑了笑,“有些时候强制不一定就是坏事。”
“自私是人的本性,到任何时候都避免不了。”林海丰一指屋子里的众人笑着,“包括我,当然也包括大家。对付自私最好的办法就是做出来叫他看。现在不是牲口都集中在农会的手里吗,那就先以弱者为主。”
左宗棠点点头,“我们是在这么做,一些家里仅有老弱妇孺的家庭,农会在组织他们进行鸡鸭猪牛等的副业养殖。一些可耕地很少,无法支撑生活的边远地区,我们还有一个搬迁的计划。我们在底下大致摸了下情况,建立少数的农场,或者在大部分地方搞互助,估计还是行的通的。”
“具体情况具体对待,只要百姓们赞同,你们就可以放手地去做。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叫百姓们生活的更好。”
第四十七章不是要绑在我的战车上()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想到安王即将离去,左宗棠思索再三,从安王那里回来没多久,他还是按耐不住地又翻身回来了。
可是,对着安王坐了半天,他却始终说不出话来。
白天应了学堂的请求,林海丰在为永安学堂写着题词,毛笔舞动了半天,写了一张又一张,怎么看怎么不满意。最后,他气馁了,唉,冰冻三尺真不是一日之寒啊。他还是抄起了钢笔,“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八个字跃然纸上。
呵呵,比起老人家来,自己这两把刷子到底是小气多了!
他微微的笑了笑,扭头看看左宗棠,“怎么一直不说话,是不是要离开这里回上海啊,这里可是不如上海好?”他故意地问到。
“殿下……”左宗棠轻轻摇了摇头,“哪会呢,殿下对左某有再生之恩,左某能尽些力气,自然是求之不得的。”
“这么说可就有些过分了。不是我给了你,而是天朝给了你的新生,当然,这里面也有你自己的拯救。”林海丰微笑着坐了下来,顺手端起杯子喝了口水,“对了,得到你家里的音信了吗?”
“多谢殿下,家里来过信了,他们都很好,在自食其力。”左宗棠感激地回答着。他没有自己派人回去打听家人的情况,可是不久前家人却来了信,详细告诉了他家中的一切。和其他人一样,家中还有自己的田地,照常的生活,叫他宽心。他知道,这一切一定都是安王殿下的安排。
“那就好。”林海丰点点头,“找个合适的机会去把夫人接来,有夫人在总会照顾的好点儿。”
“不急,等都安稳了再说,”左宗棠笑了笑,“现在这么忙,来了也是添乱。”
“哈哈,怎么会是添乱?有夫人在身边儿,就有了嘘寒问暖的人,饭吃着都香几分。”林海丰打着趣儿笑到。
“呵呵,那殿下怎么还是独身一个?”左宗棠眨眨眼反问着。
“谁说我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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